第76章 劉女不對勁
望月軒內,劉女早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她給尤秋柔遞茶時,心不在焉。
尤秋柔瞧出了不對勁,“你這幾日怎麽了?”
劉女趕忙解釋,“娘子那日與我說這半年不動,專心繡樣做鞋,我總覺得,娘子這樣浪費時候不好。”
尤秋柔放下鞋墊,端起熱茶暖暖手,“西辰的話自是沒錯的,浮湘那丫頭就算能趕早出閣,浮沉那賤人也不會在半年內出嫁。她要算她的賬,我自然也是有我的打算。在她出閣前,她的嫡女身份,一定要還給浮淰。若是趕不上,也須在她未出閣給浮淰一個嫡女身份。不然她一旦走了,浮淰就真的是庶女了。”
“那娘子怎麽還安穩地等半年呢?”
尤秋柔悠悠一笑,“劉女,西辰說得沒錯,我這半年若是忍下去,等我再出去,老爺隻會憐惜我,覺得對我虧欠太多。再加上我做的這些繡樣和衣裳,不分旁人,大家都有的態度,老爺自是覺得虧欠更多了。有了這份虧欠,我的管家權就回來了。你瞧現在雖說我被禁足,府中無人顧著內宅,老爺也沒有把管家權交給曲若嶼那賤人,隻是讓浮沉暫為管著。可見他,多少還是顧著我的。”
劉女知道勸說無用,自然也再不費口舌了。
仔細一想尤娘子的話也對,挨過半年,一切難關也都過了。
日後要做的,就是小心謹慎,再謀求算計便是。
劉女在望月軒,聽後廚的人說那徐媽媽走路摔了跟頭,傷到了腿和腰,這幾日一直休息,事也不做了。
劉女聽著這些事,一直難以心安。
一到夜裏,她就偷偷探頭,站在青瓦牆盯著各軒門的動靜。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那毒草一事是她做的,尤娘子並不知情。
她以升為一等女使為誘餌,讓徐媽媽去抹這毒汁水。
之所以用徐媽媽,還是她被罰去後院做粗活時,徐媽媽曾多次表示,若劉女再回到主院伺候,定要拉她一把。畢竟她們二人,也算是舊相識了。
劉女圖的就是舊相識,大抵都懂彼此性子。
加之徐媽媽也在褚家多年,做事閉口這些規矩,她自然也是懂的。劉女許諾她,事成後讓她來主院伺候。
她沒往湯菜中下毒,為的不是怕牽扯上曲姨娘,而是她隻想處死褚岱。
那些湯菜的器皿上,她隻塗抹了汁水。
此水沾的少,隻起昏迷作用。
而那小方銀碗的粥中,她加了許多罌粟籽,讓人喝一口就想喝第二口。
除了罌粟籽,她把大量的鐵蝕草汁水都倒入粥中。
哪怕曲姨娘到時試冷熱,也隻是嚐一兩口而已,屆時這碗毒粥,全都被這孩子吃進肚中。毒發身亡後,這碗粥又是他阿娘親手灌下去的,褚槐再一嚴懲,要麽處死她要麽發賣她,都是為尤娘子掃除了眼中釘。
也為西辰少爺鏟除了異己。
他長大後,再無庶子奪家產之爭。
又為尤娘子剔除曲若嶼這根刺,簡直兩全其美。
她做得滴水不漏,神不知鬼不覺,怎麽都沒想到,曲若嶼竟沒中招。
可這幾日她聽來的,湪汐軒那邊曲若嶼卻染了傳染風寒,閉門不見人。就連褚槐都不曾常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毒草,到底弄死褚岱了沒。
她也陷入懷疑了。若是弄死了,為何整個褚府安安靜靜的。若是沒死,為何曲若嶼又謊稱自個染了傳染風寒不見人。
她猛地再一想,難不成是褚岱已死,褚槐為怕丟人,隱瞞此事?
劉女連發虛汗,坐立不安。
她知道,湪汐軒出了事,立浮軒保準不會安分的。她借著自個伺候尤娘子一等女使的身份,這些日子時常出望月軒的門,借著為尤娘子做事為由,去湪汐軒和立浮軒打聽消息。
可這兩處地方,口風很嚴。
她打聽了三日,使了不少貫錢,卻也是沒打聽來一處消息。
一籌莫展之際,劉女在一個剛進府,底子幹淨的下等婢女那,摸到了一點消息,“我們這些新來的下等婢女,本是沒福分伺候主院的,更別說知道主院的事了。隻是昨日我外出僻鎮跟著老媽媽采購,與我一並賣去僻鎮的姐妹見過一麵。那姐妹說,我們褚家在尋一個叫劉糜芳的女使,還說若是尋到,賞銀百兩。”
劉女一愣,“劉糜芳?”
婢女點頭,“也不知道是誰要尋,在僻鎮的那些下等仆人私下都在議論,互相打探消息。百兩貫錢對我們來說,已夠貼補家中度日了。”
劉女神色悠然地去,依舊坐立不安。
這個劉糜芳,是何人呢?
她心裏難安,反反複複地猜測了多種可能性,“僻鎮,劉姓……”
“媽呀!”
劉女想起什麽,爬起,額頭的汗一滴滴落下。
是啊!
當年尤娘子在僻鎮購置私宅時,就是借用了她的名義去買的。
她是一等女使,這個身份再加上高門府的薦帖,就可在梁京僻郊外購置宅子。
宅子不得超過三院,一院起買。
待三年一過,便可再買周邊宅子,再與別人交換,拚購為一處大宅子。
這些都是尤娘子精心盤算的,前前後後,在僻外共有四處私宅,十五處莊子,均為尤娘子私下辛苦積攢。這些宅子和莊子,眼下已有多半脫了褚家管轄,尤娘子一直前後接濟打理,再有幾處還在褚家名下。
她打算趁著褚槐不曾管這檔子事的間隙,全都挪出戶。
劉女清楚記得,當初為了避嫌,她劉蘭花這個名尤娘子都沒敢用。托了幾層關係,為她弄來一個新名和新身份籍子,才敢在僻鎮周邊用。
那時候梁京籍檔院的規矩不如現在,剛設置的新規矩,不完善。
當初能弄來新身份,也是鑽了空子的。
事後尤娘子還想再套用別的身份時,籍院規矩條條清楚,便也再沒法子購置新的私宅。
劉女確定當初是換了名的,但她忘了是什麽名。
這個劉糜芳,讓她隱約有些不安。
她細細一想不對勁,回到自個屋子,把舊屜內放的那些舊物全都翻出,著急忙慌地在那翻了半天。
薄土四起,一片雜亂。
最後在一個卷筒內,她翻到了一張舊卷紙。
顫著手慢慢攤開,細細一瞧。
劉女愕然!
那卷紙上,是她的筆跡,赫然寫著“劉糜芳”三個字!
立浮軒。
這幾日忙壞了浮沉,又要在府中演戲,又要派人一直盯著僻鎮。
幾日前,褚槐進宮忙事務後,她就開始給劉女鋪路了。
浮沉給徐媽媽下了死帖。這帖是主家專門給仆人下的,對府中不忠心的仆人,隻有下死帖,才能讓她們為自己所用。和簽死契差不多。
浮沉下給徐媽媽的死帖,並未蓋褚槐的章,隻為恐嚇徐媽媽和劉女。
曲姨娘聽了浮沉的安排,趁著褚槐連入宮四日的機會,常去書齋。曲姨娘在褚槐走時,常說她想趁著空閑日子讀《古典十二書》。褚槐甚是欣慰,準了她能隨意進出書齋。
故而這些家臣,也不敢阻攔。
曲姨娘有了便利,連著幾日晌午一過,她就去書齋。
浮沉知道劉女真名後,打算從書齋存放下人籍檔處開始查。
可奇怪的是,曲姨娘翻了整個書齋,那些籍檔一一查看,竟沒找到一個叫“劉蘭花”的記檔。
浮沉頗為奇怪,“怎會沒有呢,尤娘子雖是內宅管事的,但曆來記檔都是放在男主家跟前的,方便調動和買賣。劉女可是一等女使,怎會沒有記檔。”
曲姨娘也覺得奇怪,“難道是尤娘子,單獨拿走了劉女的那份記檔?”
“她拿劉女記檔做什麽,若是劉女身份沒別的紕漏,尤娘子何必單獨拿走劉女的,”浮沉細細琢磨,“如果真是被單獨拿走了,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性。”
曲姨娘一想,“劉女還有別的身份,尤娘子心裏有鬼,怕官人無意間查出什麽,這才拿走了。”
浮沉點頭,“姨娘,豐鄉老宅和勤偣老宅的記檔也在書屜內放著呢,您明日,再把這些翻出來。我怕漏了什麽。”
曲姨娘說了會話便匆匆走了。
浮沉腦袋發悶,她緩緩神,喝了一口涼茶,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知道這次下毒一事與尤娘子無關,但她實在猜不透,劉女為何要不遠千裏,從勤偣尋來這毒草。
之青瞧出了浮沉的思慮,“姑娘知道劉女不怕打也不怕受苦,才想著查清劉女,再用尤娘子威脅她吧?”
浮沉點頭,手攥著一朵杜鵑花歎息,“劉女不是徐媽媽,她與尤娘子一同相伴多年,怎會因這點皮肉之苦就倒戈我們。”
屋內點了梨花香,本是醒神的,可浮沉卻怎麽都靜不下心。
曲姨娘走後半個時辰,又匆匆來到立浮軒,進來時,懷中抱著一本籍檔,神色有些慌張。
浮沉看著她有事要說,趕忙讓之青閉了軒門。
卷簾下,曲姨娘把一本寫著《古樂十二典》的書攤開,她對折,再一翻。
到了中間部分,夾著一張綠棕皮紙,邊角有磨破。
浮沉一愣。
這本書是黃紙,卻有一張綠棕皮紙夾在中間。
曲姨娘:“我翻了所有的記檔,並未看出哪裏不妥當。這本《古樂十二典》是我在那個已廢棄的舊書屜中尋到的,那個舊書屜邊角不穩,這本書是用來墊角的。我瞧著是古樂器,就抽出,打算拿回去翻著看看的。”
曲姨娘屏住呼吸,“可誰知,我打開一瞧,裏麵夾著皮紙……”
浮沉也屏住呼吸打開一瞧,隻見這皮紙,正是籍院用的皮紙。再抹去那上麵的一層灰塵,“劉糜芳”三個字,漸漸映入浮沉眼簾。
“劉糜芳?”
浮沉小聲呢喃,“這上麵說,這個劉糜芳,六年前在僻鎮做過身份更換記檔,還購置過小間宅子。”
曲姨娘:“五姑娘你看,這和劉女,可有關係?”
浮沉像是無意間抓到了一個大證物,瞬間就興奮了,“姨娘,或許這,就是劉女改的名!”
“之青月兒,還有一日父親回府,你們明早帶著我的字帖去僻外的籍檔外設院和購置外設院,查六年前在僻外購置宅子的所有人。去時帶夠銀子,有多少帶多少。若是他們不行方便,就給我拿銀子砸出方便。記著,戴好帷帽,莫要被人認出。一般這兩處地都屬於外設,不會太難為人。若是他們問起,就說是府中老爺要重新造冊,想查查這幾年周邊私宅買賣情況。不過他們不會多問,都是小官在那守著,再說我們隻查事不惹事,銀子砸夠,相安無事。”
之青和月兒點頭,速速記下了這三個字。
浮沉已猜出了一半。
劉糜芳就是劉女,若是她猜得不錯,府中每到年關查賬冊時,五六年前的一些小額開銷總是對不上,若是這筆開銷和僻外對上,怕是有諸多貓膩。
之後,浮沉再去囑咐了幾位家臣,讓他們明日聽命令,若是需要動身去僻外,得提前做好準備。
她安頓好一切,還是有些不放心。
逼出劉女,此事不簡單。
第二日一早天擦亮,之青和月兒就換了粗衣,從偏門溜出。
晌午時,她們才從偏門回來。
之青:“姑娘查到了,那個劉糜芳,之前就叫劉蘭花,我們砸了不少銀子才套出那本購置宅子的記檔。六年前,這個劉糜芳先是改了名,再鑽了當時還不健全的籍檔規矩空子,借著她一等女使這個身份,一共購買了四處宅子和十五處莊子,都記在褚家名下。”
浮沉一陣緊張,“還有呢?”
月兒再開口:“那四處宅子,都是並宅,後期擴大的。其中有兩處遠些,有一處是僻外豐泉巷內的豐泉宅,還有一處在駿壁巷的壁宅。這兩處,現下已不在褚家名下。”
浮沉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這兩處,定是尤娘子趁著這幾年父親稀裏糊塗的不管內宅事的空隙,用了他的章,把這兩處挪到劉女名下了。”
月兒覺得不可思議:“尤娘子怎會如此大膽?”
之青在梁京多年,這些官眷閨閣已明的秘密,她也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月兒姑娘不知,這梁京城內的娘子,多多少少手裏頭都不幹淨。有的是為了接濟娘家府,有的是為了日後傍身,都會在僻外購置私宅。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尤娘子屬於膽子大的,敢變花樣的弄這麽多,實在是膽子太大了,也不怕事發被老爺知道。”
這話,浮沉已猜出了之青的不簡單。
她稍稍回神,想了許久,總算是有了些眉目。
她打算,給劉女來個甕中捉鱉。
她先是用了半個時辰安頓好家臣前去僻外。僻外屬於梁京外城,進出要有府中主家條帖。
這些條帖,浮沉有十五張,都是之前從褚槐處攢下的。
五人可用一張。
浮沉安頓了十個家臣,用了兩張條帖,“之青姑娘跟著你們先去僻外,到時候聽之青姑娘的就是。有用到你們的就好好護著她,沒有用到的就見機行事。”
她又回到內屋,再三囑咐之青,“記住,天黑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豐泉宅占了,讓這十個人候在宅內。至於如何引劉女出來,我會想法子的。”
之青拿著條帖,記住了浮沉的話。
偏門外停了三輛馬車,之青戴了帷帽,速速上了馬車,朝僻外走去。
立浮軒內,浮沉開始給劉女布局了。
給劉女設局,要從徐媽媽身上找根源。
這事,曲姨娘出馬。
徐媽媽上次挨了打,一直在後院三舍養傷,這幾日能下地走動了。因無人照看,她的傷好得慢。
曲姨娘一腳邁進三舍院時,就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
她嗆著聲,湊著暗光進去。
徐媽媽本來要倒茶喝,一見曲姨娘進來,嚇得哆嗦後退,以為又要挨打。
退到後麵,猛地又跪下求饒。
穀雨上前摁住她,遞給她藥膏,“徐媽媽,這傷也無人給你擦藥,倒是瞧著怪可憐的。”
徐媽媽被這突然的關心嚇破了膽,“姨娘,姨娘有什麽話說就是了,老奴這膽,經不起折騰了。”
曲姨娘微微蹲下身子,像往日對下人一樣,露出溫柔的笑,“徐媽媽,咱們長話短說,如今是你做錯了事,來要我孩子的命。他大難不死,也是你能活下來的福分。媽媽如今做了錯事,這命,攥在我和五姑娘手中。媽媽覺得是活著重要,還是升一等女使重要?”
曲姨娘不緊不慢,眼神無一絲懼怕。
就這份從容,嚇到了徐媽媽,連連求饒,“是是是,是老奴的錯,老奴聽信了讒言,鬼迷了心竅!”
曲姨娘掩麵再一笑,“劉女說,事成後讓你做一等女使。媽媽您瞧,是劉女升你,還是我這個姨娘,褚公府的半個女主子升你?”
徐媽媽嚇得哆嗦著,不知話中之意。
曲姨娘再說得明白些,“媽媽若是覺得我能靠住,就乖乖聽了我的令,為我所用。若是不聽,待老爺回府,媽媽這個陷害褚家二公子的罪名,怕不隻是發賣那麽簡單。雖說此事媽媽隻是棋子,可劉女既是能讓你下毒,定會有她脫身的法子。”
曲姨娘起身,冷笑一聲,“媽媽就等著,替劉女死一次吧。”
她剛抬腳要走,徐媽媽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腳不鬆手,“求求……求姨娘高抬貴手,姨娘若是能放過老奴,老奴這條命就是姨娘的……”
“好,”曲姨娘答得爽快,“你聽我命令行事,待此事結束,你就是湪汐軒的一等女使,不僅保了命,還抬了身份。”
徐媽媽還哪在乎這些,隻要能活下來便好。
曲姨娘湊到徐媽媽耳邊,把浮沉之前叮囑的謀劃,一一說給她聽。
浮沉很謹慎,她知道劉女冒死用徐媽媽,是逼到牆角的法子。可她再反擊用徐媽媽去傳話給劉女,又是借了徐媽媽這種下等女使想活命的渴望。
她被劉女驅使,是想當一等女使。
她再為她所用,隻想活下去。
人一旦到了瀕臨邊緣時,隻有活下去,才是最迫切需要的。
浮沉安頓好這一切,坐等劉女今晚發動出府。
這一切,劉女全然不知。她在望月軒一直候著消息,可什麽也打探不出。
她查出自己叫“劉糜芳”時徹底慌了神。
劉女從新進府的婢女處打聽到的消息,也是浮沉有意讓婢女透露給她的。
此時的劉女,已經知道浮沉在查私宅一事了。
她是徹底亂了,本是想一舉兩得整死褚岱和曲姨娘的,奈何現在局勢轉了,私宅一事若是扯出,尤娘子絕對脫不了幹係。
劉女知道,這個身份準是曲姨娘和浮沉聯手查出的。
她還在望月軒後院焦急煎熬時,後廚一位婢女前來傳了話,“徐媽媽說您有治腐傷的藥,讓奴婢來尋點。”
劉女瞧出了轉機,“我去一趟後院瞧瞧她。”
劉女到了後院,進了屋子見到徐媽媽翻身躺在木炕上,一臉冷漠地合上門。
她不顧徐媽媽疼痛,一把抓起她的下巴,死死勒住,“你都說了什麽。”
徐媽媽疼得後仰,用力甩開劉女的手,趴在那喘氣,“若還是記著一些舊情分,就給我些藥吧。”
劉女不耐煩,又拽著她的下巴,厲聲道,“你都說了什麽,你是不是說了我的名字!”
徐媽媽疼得,連著冷笑,“她們已經知道你叫劉糜芳了,這事可不是我說的,人家五姑娘機靈著呢,早就開始查你了。劉女,你與我有過舊情分在,看在這情分上,給你幾句忠告,行事做人,須留三分情麵,日後才好相見。”
劉女定定神,看來,這事果然被浮沉知道了。
徐媽媽再道,“今晚她們在私宅,說是要等一位故人。”
劉女知道,浮沉已備好鴻門宴,等著她了。
可再一想,私宅一事,又像是浮沉故意透露給她的。
浮沉查私宅,徐媽媽沒必要知道這些,為何她知道,還故意讓自己知道呢。
劉女站不穩,速速出來,蹲在後院想這事的蹊蹺。
隨即,她猛地一陣心涼後怕。
浮沉這招,她沒辦法不去。
浮沉逼她去僻鎮私宅,為的就是從她口中套出關於尤娘子的事。
浮沉很清楚她與尤娘子的主仆情分,絕不僅僅是挨幾下鞭子就能透底的。浮沉更是知道,她為護住尤娘子,自個哪怕知道是陷阱,都得前去鑽陷阱。
因為劉女今晚不去,待褚槐回來,私宅一事一揭穿,尤娘子就不是禁足這麽簡單了。
隻有她去,想法子把這事全攬在自個身上,才能解了尤娘子的危機。
可如果她去了,私宅和下毒一事,浮沉都捅去褚槐跟前,該如何是好。
此時的劉女坐立不安,實在不知浮沉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去不去,都是前路未知。
看著已快入夜,漸黑的院子,劉女咬牙,決定去僻鎮一趟。
隻要能把此事擋在梁京城外,她去了隨機應變,再想新的法子便是。說不定還能找到不牽扯尤娘子,又能把此事處置了的好辦法。
她挪步,速速回了望月軒。
入夜的梁京城,一片安靜。
燈火萬家的街市,已有商販賣花餅和酥團子了,還有一些熱荔枝飲子叫賣。
劉女穿一件長粗衣,上了一輛掛著紅燈籠,去僻鎮的馬車。
馬車悠悠,擠過人堆,上了石橋,穿過一片花燈氈,拐去僻鎮方向。
到了豐泉宅門前,劉女下了馬車。
她給馬夫塞了銀兩,躡手躡腳地站在青石台處,她知道這扇門推開麵對的是什麽。
她長籲一口氣,閉眼瞧那扇門。
隨即,有門栓輕輕落下的聲音。
之後,家臣上前一把扯住她的頭,拉她速速進了院內。
門栓再上,宅門緊閉。
三間屋子在她進來時,同時燃起燭燈。
門“吱拉——”一聲,之青端著燭燈台,掀起門簾。
浮沉穿一件絨長衫,戴一頂短帷帽,遮著半個臉,悠然邁步出來。
劉女被家臣摁住,不情願地跪在浮沉跟前。
月兒端來椅子,浮沉坐下。
她低眉,麵無表情地盯著劉女猙獰的臉,溫柔再一笑。
劉女真是恨極了浮沉遇事雲淡風輕的態度,“事到如今,五姑娘可真能沉住氣。”
浮沉笑笑,她環顧四周,“劉媽媽,這宅院是真好,這裏雖不如褚府大,可這竹葉青藤,真的是好美。你可真有眼光,給母親選的這幾處私宅,當真是能讓母親好好安享晚年。”
劉女想扯浮沉,被家臣摁住不能動彈,“五姑娘有什麽臉敢來這裏欣賞景致,這裏可不是褚府名下的。這裏原來的家臣呢,都在哪,為何你全都換上了這些狗腿子!”
浮沉一挑眉,“那些啊,我殺了啊。”
劉女搖頭,“你算個什麽東西,敢殺了他們,他們可都是有名有姓的家臣。”
“為何我不敢,他們是私宅家臣,名在哪,姓在哪?全都是一群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其實浮沉沒殺,這些人留著全都有用,但此時,不糊弄劉女,她心裏不甘。
她懶得和她扯這些,湊到劉女眼前,懟在她臉上就逼問,“事到如今,我從未想過要與你這般相對。眼下遇上了,便難以逃脫。今晚我問什麽,你若是說了,母親這私宅一事,我可以閉嘴不言,當做什麽都不知。”
劉女扭頭,瞪著浮沉。
浮沉一笑,“你若是不說,你下毒害曲姨娘一事是小,可你當叛徒陷害六姑娘一事,明日勤偣老宅的祖父便會知道這些事。你不遠萬裏尋那些長在勤偣的毒草,目的就是陷害浮淰,再陷害母親!這事本就不是她做的,是你怨恨她罰錯了你,讓你吃了苦頭。這才私下下毒,嫁禍給六姑娘和母親。你可真是好狠毒的心,背棄舊主,難不成投靠了新主?”
這些話,全都是浮沉為逼迫劉女編出來的,為的是激怒她。
劉女顯然是信了,她一臉著急,“我沒有!我對娘子忠心耿耿!你個賤丫頭,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六姑娘在勤偣可是深受祖父疼愛,她是祖父在勤偣後,唯一一個願意舍棄梁京富貴,敢遠去老宅陪她的孫女了。祖父若是知道有人栽贓來害他的孫女,你瞧瞧,到時候母親還會不會信你。”
劉女有些微慌,“你放屁!你個賤人,我和娘子的情義,豈是你能拆散的!”
浮沉立馬逼問,“既然是我拆散不了的,那你為何要害六妹妹?”
“我……”
浮沉捏緊她的下巴,厲聲道,“你就是背棄主子,要害死六妹妹。你放眼瞧瞧,這滿梁京城,最慘的仆人是什麽下場,就是如你這樣背棄主子的仆人。你把心思動在了六妹妹身上,母親就算再信你,也會想法子處死你的……”
“夠了夠了……”
劉女抱頭,浮沉這些話句句鑽進她的腦子,她此時都要炸裂了。
浮沉乘勝追擊:“是你背棄主子,要害死主子,是你……”
劉女額頭青筋暴起,她一把拽住浮沉的肩,使勁搖晃,“是我,是我,是我要害死褚浮淰!就是我,我就見不得她活著,想讓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