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姨娘產子
正屋內的曲姨娘,方才忍了一個時辰,此時已大汗淋漓,咬著被褥在那艱難撐著。女子產房之地,一般都是產婆子來伺候生產的,可沈老提著藥盒子進來時,穀雨和立春倒是一臉錯愕,不知該不該讓沈老這個男醫官進去。
芒種在一旁急了,她掀起門簾,拽著沈老進去,“兩位姑娘眼下還顧著什麽規矩不規矩的,這位醫官是五姑娘托人特意從燕州尋來的,姑娘們就放心吧。”
沈老倒是不慌不忙,內屋燃的火爐很熱,他被熱出了一臉汗,掏出帕子擦拭,“這內宅之爭老夫見多了,你們若是真的疼你們主子,就快些讓開吧,再晚些,姨娘性命都難保。”
沈老掀起簾子進去,隻見床榻旁的火爐炭火備得足,很是暖和。銅盆內的熱水也有。剪子、毯子等都有。沈老放下醫盒,湊上前一瞧,隻見曲姨娘已麵色蒼白。半個時辰前,她就已經有要生的跡象了,但為了讓院外的尤娘子親口承認她是假孕,愣是等著林榕和香默抱出藥罐子,將事說全乎了,她才鬆口氣,撐著虛弱的身子嘶喊。此時的曲姨娘,被褥濕了一大半。
沈老扯開被褥一瞧,隻見曲姨娘的身子底下已出現血跡。
穀雨和夏至瞧見,大驚失色,後退幾步。
沈老處變不驚,“速備好催生藥、參藥。紅糖、生薑、草紙,姨娘這是橫產,用力過猛地憋著不敢發聲,錯過了產子時辰,眼下已沒了力氣,還是橫產。”
穀雨連滾帶爬到外廳,顫著手,連發熱汗地去尋紅糖和生薑。夏至早早就備好了參藥和催生藥,“這些都已備好了,請一定要救我們姨娘啊。”
沈老脫下外褂子,挽起衣袖,長籲一口氣,“各位莫要驚慌。”
他坐在矮凳處,湊到曲姨娘跟前,輕聲喚她,“老夫說話,不知姨娘可能聽到?”
曲姨娘頭發都被汗濕透了,艱難點頭。
沈老臨危不亂,“姨娘莫要再蠻用力,孩子在肚中橫著,用力甚急,隻會讓你身子虛弱。姨娘是第一次生,老夫也是臨危受命第一次接生。咱們一起想法子,控好自個,順利生下這孩子。姨娘仔細聽老夫的話,莫要再睡平,仰臥高躺即可。待會老夫會用熱水溫手,先推兒身順直,讓孩子頭對產門,再以中指探其肩,莫讓臍帶繞頭,恐成羈絆。之後姨娘飲下催生藥,再來用力,這橫胎方可順利生產。”
曲姨娘咬著牙,頻頻點頭,“妾記下了,記下了,莫動蠻力……先……先推順。”
“是。”
沈老示意穀雨遞給曲姨娘一塊帕子,讓她咬在嘴中。
之後,他一咬牙,探手進去。
他行醫多年,自是知道此刻屋內,他這個醫官大人便是這些人眼中的神仙。不可亂了方寸,哪怕是臨危受命,也要篤定有力。臨大事者,亂中不亂,才是大醫道。
湪汐軒屋外,尤秋柔聽不到曲姨娘的喊叫聲後,內心也七上八下,眼下有浮沉眾人在前麵擋著,咬死不鬆口。她雖有幾個幹練家臣在,可湪汐軒還有方元廳那邊的人,不敢冒失讓人拿下浮沉。
尤秋柔仔細盯著湪汐軒,她努力擺出正娘子的架勢,“裏屋已沒了動靜,想必是曲姨娘悔了,都懶得折騰了。五姑娘,我知道你與姨娘有些素交,但她這個罪名,怕不是你能替她擔得起的。”
浮沉手持軟劍,一步也不讓。
別瞧她一臉臨危不懼,心裏卻是一片慌亂。不確定的事太多了,眼下唯一盼著的,就是月兒這邊了。褚槐隻要一回府,這一切,都在自個的這出算計中了,“母親,曲姨娘還在裏頭,若是讓這些家臣衝進去擾了姨娘可如何是好。女子生產,那一隻腳可是被押放在鬼門關的呀!”
尤秋柔來回在軒門前行走,雪漸大,眉梢上落了雪。她也顧不上賞這落雪的紅梅,來回走著,踏出了不少雪印子。
不能等了!
尤秋柔停住腳步,幾步上前,臉與浮沉的懟在一起。對視片刻後,她揮揮手,示意家臣上前。
身後的家臣手持長棍,抖抖雪,站在尤秋柔身後。
浮沉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立浮軒的家臣上前,將浮沉護在身後。
方元廳那邊的一瞧,也不知該如何了。一方是正娘子,一方是府中五姑娘,也不知該勸誰了。
尤秋柔盯著浮沉看了許久,麵色故作鬆動,歎道:“五姑娘,你若是執意如此,假孕一事,恐怕會牽連到你。”
浮沉懟回去,“母親,女兒今晚,誓死守在這,誰都不能衝進去擾姨娘生產。”
尤秋柔冷冷一瞥,一眼恨意,她剛舉起手,示意家臣衝進去時,府門“吱拉——”一聲被重重推開。
接著,就是月兒那聲急切地喊聲,“老爺回府!”
浮沉的臉色蒼白,在聽到這話後,險些嘔了出來。她憋了全身的勁,終是敢鬆懈了。今晚這戲,籌備數月,提心吊膽。浮沉捂住胸口,臉色蒼白,沒撐住身子,倒在雪地裏。她探手,趴在雪中尋方才掉落的劍,在褚槐來到湪汐軒前一刻,她尋到軟劍,舉起,砍破自己的衣裳,又故意劃破了自個的手腕,撐著身子,趴在雪地。
褚槐的官服都未來得及換,就急匆匆趕來了。一到湪汐軒,老遠就瞧見浮沉一臉狼狽地趴在雪中,手腕的血都染到了雪上。月兒速速上前,脫下自個的厚襖,披在浮沉身上。
湪汐軒門外,三撥家臣,褚槐一瞧,就覺得不對勁。
尤秋柔扮著柔弱的上前,跪在褚槐跟前,“老爺,你才走幾日,府中就這般混亂了。曲姨娘,曲姨娘……”
褚槐以為曲姨娘難產而死了,他嚇得後退幾句,官服上一層厚雪隨之掉落。他眼神錯愕,在等尤秋柔的後半句。尤秋柔唯唯諾諾,故作慌張,隻說前半句,再沒說這後半句。
身後的老媽媽是明白人,速速跪在褚槐跟前,身子俯在雪地中,“回老爺,湪汐軒的曲姨娘,用柴虎子汁水糊弄,迷惑眾人,偽造肚子,懷胎十月,實則為假孕啊!”
“假孕?”
褚槐彎著腰,湊到尤秋柔的臉前,死死盯著她。這“假孕”二字,與他內心上演無數次的難產而死完全不同,他也有些錯愕,“你們說,若嶼假孕?”
尤秋柔故作身子發抖,淚眼婆娑,“老爺,是曲姨娘被鬼迷心竅了,老爺萬不可動怒啊。這樣的賤人,沉塘就是了。郎中都查驗過了,她的貼身婢女林榕和香默從後廚的藥罐子中,發現了……發現了柴虎子和讓女子身體紊亂,調理月事的藥。這些,這些湊到一起,就能讓脈相紊亂,肚皮鼓起,瞧著像是有孕啊!”
褚槐連遭猛擊,“哎呀”一聲,抱頭蹲地,連扇自個幾巴掌,“這褚公府,是造了什麽孽啊!”
浮沉抖著身子被月兒抱在懷中。她不過十六之齡,這樣的場麵,說不怕是騙鬼的。方才的強撐,在她瞧見褚槐這根救命稻草回府後,才算是徹底鬆懈了下來。她心裏暗自為曲姨娘高興,她拚死得來的,終是盼來救命郎回府。此刻,她看著褚槐,趴在月兒懷中,破涕而笑。
“若是,若是我母親當年,也能這樣盼來她的救命郎……”
浮沉低頭尷尬一笑,再沒說下去。
褚槐瞧見了浮沉,顛著步子走到她跟前。本來是要開口大罵,剛張口,瞧見浮沉衣裙破爛,手腕也不知被誰劃破了。漫天飛雪,她瘦弱的小身子,縮在丫鬟懷中,擦拭著淚。
這嬌弱的模樣,激起了他的父愛欲。
他,也想起了那個在平靜的夜裏,慘死離去的戚娘子。他一哽咽,伸手想去撫她的發簪,奈何手還是僵持在半空,縮回,“送五姑娘回立浮軒。”
浮沉收起悲傷之情,扯住褚槐的官服角死死不鬆,“父親,女兒要在這,護著姨娘。女兒三歲時,母親難產而死。如今女兒長大了,絕不會讓此事,再發生在女兒眼前。”
褚槐閉眼,忍著怒氣,一言不發。
浮沉故作可憐委屈,抽搐著身子,可憐巴巴地盯著褚槐,小聲哭泣,“父親,即便是母親覺得女兒礙事,對女兒打也好,罵也好,女兒也得護著姨娘。”
尤秋柔站在身後,對浮沉的演技是一臉敬佩又不可思議。方才她像曲若嶼的忠犬,臨危不懼地死死守著這湪汐軒的門,怎得一個轉身的功夫,這小丫頭就變得飽受摧殘之樣,楚楚可憐地博取同情?
尤秋柔叉腰上前,努力控著自個開口破罵的欲望,雙膝一彎,竟跪在浮沉跟前,“五姑娘,你不能這樣來陷害我。我是你的嫡母,是褚公府正娘子,我疼你愛你都來不及,緊著什麽好東西都想著送來立浮軒。我怎敢打你,怎敢罵你。在場這麽多人,五姑娘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尤秋柔這招高,你扮柔弱,我也會!
在場的這些家臣和婢女,也不敢胡亂分說了,都是提著命拿銀子辦事的人。如今男主子回來了,該給誰說清,最後找死的還是她們。這些人心知肚明,男主子一回來,不管誰的婢女,都不敢再上前多說一句話。都等著褚槐發話,再看事態改口。
褚槐一直閉著眼,渾身發抖。他不是怕,而是惱了。這些年,內宅這點破事,他每次都想逃避,可他發現,眼前這情景,就是他逃避的報應。尤娘子這些年在內宅攪弄風雲,他是明知其蠻橫,卻從不製止,任由她去鬧。反正說到底,都是內宅事,能鬧到哪裏去。尤娘子當初是一介婢女,在戚娘子死後,他萎靡不振那段歲月中,是尤娘子不辭勞苦,陪著他解悶,慢慢地熬了過來。
褚公府這等高門,本不該娶這樣一個鄉野出身的女人做正娘子的,可當時偏偏是褚公府最難的時候。梁京但凡說起褚家,誰不說褚家中邪了,更有甚者還說褚家有天災。嚇得那些姑娘府門無人敢來,馬車路過府門前,都說是陰氣甚重,不敢久留。
女眷內宅話,你傳我,我傳你,越來越恐慌。
好不容易有這個尤娘子什麽都不怕,守在褚公府,也守在他身邊。
他有了軟肋,不顧旁人眼光,納她入了門。
之後她又生下褚家第一個男丁,更是被他抬舉成了正娘子。這一路熬下來,他也任由她在內宅鬧騰。有時候他也能看透她那點對付庶女的心思,可他從未說起過,任由她鬧騰。
一來是懶得管。
二來是她畢竟是正娘子,鬧騰鬧騰也無妨。
可他此時站在這漫天飛雪中,看著浮沉的慘樣,再盯著那扇緊閉無動靜的湪汐軒內屋大門。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他許是偏袒錯了人。
雖說心裏有了底,可他還是要顧及尤娘子的麵子,哪怕關起門來他拿刀剁了她,都不能讓她在眾人麵前丟臉。褚槐很清楚,尤娘子丟臉就是他丟臉。
他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當初你真是瞎了臉!”
褚槐懶得查到底是不是假孕,他回過神,正要思慮怎麽將此事瞞過去時,湪汐軒內廳一陣撕破耳膜的喊叫。
是曲姨娘的,褚槐一哆嗦。
內屋被重力推開,芒種從門檻處爬著出來,她艱難扶地起身,顛簸著上前,跪在褚槐跟前,臉色蒼白,“老爺,老爺快進去,進去看看我們姨娘,她快要撐不住了!”
尤秋柔慌亂中為之一愣,快要撐不住是什麽意思?
褚槐聽到這話,本能退縮了。
他想起了周姨娘和戚娘子難產時的慘象,這些畫麵在他腦子裏連著出現,他的腦仁都要炸裂了。他本能往後退幾步,欲逃走時,被地上的浮沉,一把扯住官服,死死不鬆開,“父親今晚若是走了,女兒明早就去跳死在遊河中!”
“你跟著攙和什麽!”褚槐欲甩開,可浮沉死死拽著不鬆手,他一臉緊張又無奈。
浮沉扯著官服角拽在手中,整個身子趴在雪中,凍得嘴唇發紫,“父親,女兒的母親就是這樣走掉的!這樣的悲劇接二連三發生在府中,每每遇見,父親隻知逃避,從不敢麵對。曲姨娘是父親納進門的,她肚中的胎兒是父親您給她的。她有什麽錯,要忍著疼痛為父親生子,最後反被父親您無情無義地拋棄!您若是早知道自個膽小懦弱,不是君子作風。當初就應該斷了對姨娘的念想,更不該隻顧風流,隻顧發泄獸性……”
“你放肆……”
褚槐一把甩開浮沉,舉起手,剛要落到那張沒血氣的臉上時,他停住了手。
他看到了那塊小疤痕,也看到了這為維護姨娘,已被凍得沒了任何血色的臉蛋。
他一滴滴淚落下,將這一巴掌,狠狠砸在自個臉上。
久久回響。
漫天的雪,洋洋灑灑,蓋住了整個梁京城。
浮沉字字句句如一把刀子,絲毫不留情麵地一刀刀剁在褚槐臉上,他沒想到,這個五姑娘,竟將他說得如此不堪,如此不是君子。他看著浮沉那被凍得毫無血氣的臉蛋無一絲懼怕時,心裏膽怯了。她,到底是與這幾個姑娘不同。他的軟肋和他的不作為,全被這丫頭拿捏在手中。這些狠話,放在以往,他捶死浮沉的心都有,可此時,他像是被罵醒了一般清醒。
他悠悠地站直身子,挪步,上了石階。
一台。
兩台。
三台。
站在那扇門外,聽著裏麵痛苦、壓低聲音的慘叫,他閉眼,咬緊牙關,推開那扇門進去了。
尤秋柔在外麵已然是瘋了,她隱約覺得,哪裏不對了。她蹲下,一把扯住浮沉的衣領,“曲若嶼,到底如何了?”
浮沉低頭,“咯吱咯吱”地嘲笑,一言不發。
尤秋柔跌坐在雪中,慌了神。她眼神悠悠地盯著那扇亮著光的鏤窗,一臉詫異。思來想去,猛然意識到,事情進展太快,像是她被人挖了坑,等著她來跳一樣。
她露出怯色,瞥一眼湪汐軒,覺出了不對勁。方才,是她太著急,都沒顧上留意湪汐軒的人。瞧這家臣,顯然浮沉來時是作足了準備的,知道今晚要在外頭許久,家臣的膝蓋處全都綁著暖膝,手持長棍。
再瞧浮沉,她像是故意穿得如此單薄,那手腕上的傷和破開的衣裙,分明就是她攥在手中的軟劍所砍導致的。那把軟劍從一開始就被她攥著,方才又未曾見激烈鬥爭,自是沒人敢搶來去惹她這個嫡姑娘。尤氏被雪凍得像是開了竅,覺出了異樣。
她猛地站起,瘋了一樣要跑上石階,撞開那扇門時,隻聽到湪汐軒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這冬夜。
白雪紛飛,掛滿枝頭。閣樓旁歇在枝窩的一對老斑鳩,被這一聲啼哭驚醒,拍打雙翅,徘徊落在青瓦牆上。
子時的梁京城,夜色凝重,萬家燈火已熄。
褚槐撫著曲姨娘濕透的額頭,一滴滴淚掛在眼角,懷裏抱著的,是這位女子為他拚死誕下的男嬰。
芒種推開那扇緊閉的門,迎雪站在石階上,篤定地看著浮沉,咧嘴一笑,“湪汐軒曲姨娘,拚死誕下一名男嬰,母子平安。老爺傳話,立浮軒和湪汐軒護子有功,所有家臣婢女各上升一個品階,領賞錢。”
芒種說完,緊步過來攙著浮沉。此時,浮沉強撐著身子,長籲一口氣,盯著湪汐軒正屋,哭得泣不成聲,“姨娘,姨娘真的生了,生了能護住她一生的小男子漢。我我我,我,就像我也生了一樣。”
浮沉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我,我也生了,我也生了……”
芒種:“我們姑娘都急糊塗了。”
浮沉一直為曲姨娘憋著一口氣強撐,終是鬆懈下來,暈睡在芒種懷中。
一旁的尤秋柔,聽到這一陣陣鑽心的孩子哭聲,她終於意識到搭建數月的房子塌了。
原來,她竟成了這出戲中最糊塗的那個人,稍不留意,竟被浮沉這小丫頭片子給算計了。眼下如何是好,藥罐子已被褚槐收走,湪汐軒裏裏外外都會被圍死,這一次,她的四品老爺,怕不是能隨便搪塞過去的了。
尤秋柔一坐不起,也暈在了雪中……
浮沉這口乏氣,緩了整整一日。
再醒來時,雪已停,冬日難得一見的好天色。微光照在鏤窗的黃花梨桌上,幾張卷紙上,有尚未畫完的花鳥。屋內的卷簾隨風擺動,流蘇飄在半空。
小圓桌上擺著一對香盞,放了梨花幹,滿屋都是梨花香。
浮沉半睜眼,伸手欲夠什麽,落空。她一臉恐慌,猛地再睜眼,隻見之青、月兒、芒種和夏至四人圍她而坐。瞧著浮沉醒來,端茶的、端藥的,遞糕點的都湊過來,“姑娘醒來啦。”
浮沉的腦袋一陣眩暈,“姨娘呢,姨娘可好?孩子呢?”
提起這些,她困意全無。
之青瞧著浮沉著急,趕緊湊上前:“姑娘放心,姨娘很好,孩子也很好,現下都在湪汐軒。老爺今早說了,姨娘的孩子由她養在湪汐軒,直至長大,娶妻生子。假孕的事還沒開始查,尤娘子現下被禁足在望月軒。老爺說了,等你醒來,差人去方元廳回稟後,再來查假孕一事。”
“父親要等我醒來?”
之青點頭,“是,也不知這次老爺是怎麽了,這次姑娘你昏睡了一日,早起老爺來瞧過三次,細細問了湯藥,還守了你半個時辰,歎息幾聲,才走沒多久。”
浮沉先是心裏多了一絲柔軟,隨即一想,不對勁不對勁。
褚槐之所以來瞧她,怕是也急她昏睡不起。曲姨娘懷孕已坐實是真,但假孕一事,這些家臣婢女可都認了的,那林榕和香默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什麽藥,放在什麽飲食中都說得很是仔細。還有尤娘子請來的那郎中。這些人,說不定早被褚槐扣押在府中,就等著她醒來呢。
浮沉隱約猜到了,褚槐等她醒來,並非是為了指認尤娘子,而是開脫。
她起身,換了一件粉色寬袖褙子,發簪都顧不上梳,就徑直去了方元廳。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事,到底能不能扯出尤娘子這隻老狐狸。
浮沉做了兩手準備,即便不能拉尤氏從正娘子位子下來,也得給她一些顏色瞧瞧。
出門時,又想起一事,速速扯住之青,拽到一旁,“昨晚我臨時要尋的東西,可都備好了?”
之青點頭,“姑娘放心,都備好了。”
“好,”浮沉抬頭瞧外麵的好天色,淡淡一笑,“下了幾日的雪,也該天晴了。”
此事,若是沒個結果,她決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