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姑娘被罰老宅

昨晚在湪汐軒門口並未見到之青的身影,隻有浮沉強撐著身子與尤氏對抗。

曲姨娘在內屋正艱難生著時,浮沉趁亂告訴之青,“去尋黑鼠,你知道要做什麽。”

之青領了命,跑去黑僻巷內,與芒山鑽進窄水道裏尋黑鼠。芒山手快,沒多久就尋了一筐。之青用絨布包裹好,也顧不上怕不怕,抱起筐子趁亂鑽進了望月軒。

這事,是浮沉事先就安頓好的,“自從劉女不在尤娘子身邊後,她像是丟了一魂,做事不安分。姨娘生子這晚,望月軒的守衛肯定都會去湪汐軒。她顧得了前頭,卻不承想後院也會失火。到時你趁機尋到黑鼠,全都倒在望月軒正廳院內。至於要這些做什麽,我後麵再見機行事。”

之青抱著筐子探頭進望月軒時,果然守衛幾乎全都調去了湪汐軒。她躡手躡腳地進去,將那一筐子黑鼠,全都倒出。黑鼠攛掇幾步,一溜煙地都四下亂跑,消失不見。

這些黑鼠,此時浮沉有重用。

她理理衣衫,讓自個的臉色顯得蒼白些,抹去脂粉,進了方元廳的院。

曲姨娘生產完後,褚槐守了她一夜,第二日天擦亮,方元廳的侍衛就將林榕、香默,還有望月軒院內的一眾人等全都關押進了暗房。尤娘子被褚槐禁足在望月軒,無傳喚不得出。

浮淰得知尤氏被禁足後,纏著褚槐一整日,“難道父親為了一個妾要怪母親不成?母親可是正娘子,有誕下嫡子的功勞,父親不要再生母親的氣了,她是個女人啊。這府中來了妾,難道母親就該賠笑著,看著她搶了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不成?”

褚槐一聽這話,覺得眼前這個浮淰,當真是了不得了,“你方才的話是說,你母親就該善妒?善算計?”

浮淰哭得小臉發紅,搖頭。

褚槐一不做二不休,連同浮淰一並關在了望月軒。褚敖連著幾日外出,去閔國府組織的詩會上作詞,回來後瞧見府中不對勁,便猜出一二了。褚槐有意讓他不理內宅事,褚敖心知肚明。用了幾口飯,與褚槐交代了幾句,瞅一眼望月軒,提腿就速速離去了。

身邊的小廝冬鬆一臉納悶地問褚敖,“小少爺怎麽都不問問老爺娘子如何了?”

褚敖上了馬車,輕輕一笑,“母親是正娘子,父親這是懲戒,不會傷著她的。如果母親真做了惡事,父親也不敢對她如何。咱們安心去閔國府就是,府中一切大小事,去了切記莫要多言一句。”

褚敖前腳剛走,浮沉已挪步到了方元廳,她故作嬌弱,邁步都得之青攙扶著。進去時,褚槐已坐立不安地在方元廳候著多時了,“緩了一日,現下如何了?那晚定是凍著了,你這傻孩子,有什麽事何必自己在那強撐著,讓下人去做就是了嘛。”

浮沉行了禮,倚椅而坐,“父親,若沒有女兒那夜在雪中死死撐著,恐怕姨娘的孩子,就被人算計死了。”

褚槐一聽浮沉扯上了這事,他輕輕咳嗽幾聲。轉身回到正廳椅子前,坐下。眼珠子轉了七八下,欣慰一笑,“若嶼是個好福氣的,她為我們褚公府又誕下一子,這可真是喜事。我今早一給馬奴傳了話,去告訴勤偣老宅的父親,讓他也高興高興。”

浮沉也欣慰一笑,端起茶盅,輕輕抿一口,“父親有沒有把母親陷害姨娘假孕,預謀害死庶子一事也一並告知祖父?”

話一出,褚槐大聲咳嗽兩嗓子,端起茶盅,一句話不說了。

浮沉心裏一陣暗笑,眼下這尷尬場麵,她早就猜到了。尤娘子雖出身不高,但她自當了這褚公府娘子以來,一刻都沒能閑著。沒事就去公府娘子圈內學刺繡,互送些物件。莊子田產鋪子上的事,也都幫忙打理。這些年步步為營,雖有時腦子笨,但她也算是為自己維護了一些體麵。說起褚公府,誰人不知褚公府的正娘子是尤氏。

再有她生下褚敖,已算是紮根在了褚公府,風光無限。

她本是可以與府中姑娘們好好相處的,當好她這個假麵娘子的。可她又生了浮淰,被褚槐記在周姨娘名下。就這一茬事,讓她惦念多年,開始為浮淰爭取,想搶走浮沉的嫡女名分。她起初還針對幾個庶姑娘,針對到一半,覺得自個敵人好像隻有浮沉。又猛然醒悟,隻對浮沉一人了。

這些算計,浮沉這些年也是有所領教。

她雖心如蛇蠍,卻還是沒蛇蠍到褚槐身上。俗話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褚槐此時的態度,就是不想動尤娘子。

他不想為了一個妾,來做這個滿梁京的笑話。他動了尤娘子,整個梁京女眷中議論最多的不是尤氏,而是他這個睜眼瞎。

所以浮沉早就料到了褚槐不敢動尤氏。

若她真的早就斷定了褚槐敢動尤娘子,在假孕被揭穿之前,早就尋人去把豐鄉的那些與尤娘子有恩怨的人全都帶來梁京了。浮沉之所以不動豐鄉的那些人,還是在等一個契機。

既是她手中的棋,沒到最後一步,自然是不敢拿出亮相。

浮沉早早作了打算,既是扳不倒,那就按照她的第二步棋走。

浮沉笑笑,放下盞茶,改變了策略,“父親最好是別說了,畢竟是在梁京發生的事,祖父在勤偣老宅子,不可讓他老人家多煩心梁京的事。再說,姨娘已生下孩子了,那些鬧騰的事,女兒可以不計較。”

褚槐錯愕,呆呆地看著浮沉。這小丫頭片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怎變得這樣通情達理了,“你當真是不計較的人?”

浮沉連連點頭,長歎,“父親,那夜姨娘產子,那真的是一隻腳都邁進鬼門關了,女兒瞧著姨娘可憐,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姨娘產子不易,父親您也瞧見姨娘的艱難了。女兒那晚拚死守在湪汐軒,不顧自個的身子,不僅僅是為了護住姨娘,更是為了護住母親啊。”

褚槐一愣。

浮沉再道,“母親若是因善妒控不住自個衝上去,姨娘有了差錯,到時候父親您該幫著誰。一邊是自己的妻子,一邊是為自己產子的姨娘,到最後為難的,還是父親您呀。”

“浮沉吶,”褚槐聽浮沉說這些話,由衷一笑,“你到底是長大了。”

浮沉認真道:“這些年,我雖一直懷疑母親當年的死因,一直瞧著尤母親心裏不順暢,可這也是身為女兒應該盡的本分。可女兒就算再惱,這個家不能散,將來女兒嫁了人,褚公府可是女兒仰仗的娘家啊。”

浮沉這話說起來,那真是一溜一溜,句句說在褚槐的心窩窩上,“原本女兒還想著,待四姐姐出閣後,與戚國府緩和緩和關係,常去外祖母那坐坐。將來女兒仰仗的,既是褚公府,又是戚國府。父親在朝中,路也能好走些。”

褚槐一聽這個,險些沒高興地扯著浮沉的手連連誇讚了,“你能棄怨恨為大義,當真是有你母親當年的英姿啊。”

浮沉又一臉憂愁道,“可假孕一事,父親您若是為了偏袒母親就這麽搪塞過去,怕是不妙。姨娘為生子,被陷害假孕,昨晚險些丟了性命。這是內宅事,卻也最是能被廣傳的內眷事。父親若是為了不讓母親受傷而偏袒她,失去的,可不僅僅是麵子了。到時女眷圍坐,說起這些風言風語,隻會說父親您為維護正娘子,寒了姨娘的心,處事不公。”

浮沉認真道,“父親,這假孕一事,您就正兒八經地好好查,誰放的藥,誰做的事,都能尋出根的。若是母親真的做了,您又怕牽扯上母親,大可以讓那些婢女和家臣來頂包。但是父親您不管如何處置,這個事得好好查,這樣旁人說起,隻會說您是君子,不偏袒正娘子,又不寒了府中妾室艱難產子的心。”

這一席話,點透了褚槐。

他還想著如何搪塞過去,可浮沉這樣一說,好像也句句在理。確實,這假孕一事必定與尤秋柔有關。可他又不能真的休了她,還得顧及著若嶼的心。

浮沉此招,倒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正兒八經地查,最後查出,讓婢女和家臣背鍋。

事出在望月軒,尤娘子撐死就是個管教不嚴、善妒的罪名,罰罰管家權也就無事了。

這樣,旁人瞧著他不偏袒正娘子,頗有當家男主子的典範,也算是失了裏子,贏了麵子。

褚槐讚譽了浮沉許久,才讓小廝傳話下去,把那晚在湪汐軒的人全都捆了上來。

浮沉悠悠坐在一旁飲茶,她心裏已然有了別的想法。

她這“事未審,先示弱”表明自個不計較,自己大度的招數,用在尤娘子身上保準管用。

果然,尤娘子被浮淰攙扶著上來時,一瞧浮沉坐在那神色悠然的樣。她一把推開浮淰,上前就掐住浮沉的脖子嘶喊,“你這小賤人,我到底是你嫡母啊,你要這般算計我,這般來害我。你與你那慘死在床榻上的娘一樣陰險!”

浮沉忍著心中的氣,她故作可憐地被嗆住。

褚槐一瞧,這還了得,明明浮沉都說不計較,也願意包容她犯的錯了,怎得這個女人卻瘋了,“你們愣著幹嘛,扯開她!”

幾個家臣上前,扯住尤娘子,摁住她跪在地上。

院外跪成一排的,還有外頭請來的郎中、林榕和香默,一眾下等女使和家臣也都規規矩矩跪著,等候褚槐發落。

尤秋柔跪在褚槐腳下,怒火中燒,“老爺,老爺,我是被冤枉的啊!我是被陷害的。早前派去湪汐軒伺候姨娘的兩位貼身婢女,是我精心為姨娘挑選的。誰知,誰知她們數月前求來望月軒,說姨娘虐待她們。她們還發現姨娘常喝一種假孕藥。我聽了害怕啊,剛打算要回稟老爺時,湪汐軒那邊請去的郎中就說姨娘有了身子。我也不知這到底是假孕還是真的有了,事太大了。我一直精心伺候著姨娘,若是真的有了,誕下兒子,也給我們敖兒作伴啊。若真的是假孕空肚,到時揭穿,再由老爺您來處置就是。”

尤秋柔哭得泣不成聲,說畢,又猛地抬頭,用手指戳著浮沉,“可是您這個寶貝嫡女,竟誣陷我,誣陷是我用藥陷害曲姨娘假孕!”

浮沉還沒開口,褚槐在一旁就急了,戳著尤秋柔,跺腳,“你閉嘴吧,人家浮沉為你說了多少好話,她哪裏陷害你了?”

尤秋柔跪在那狂笑,“她這個賤人還會為我說好話?老爺,您萬不可聽信讒言就怪到我頭上,我是你的娘子,是府中嫡子的親生母親!”

本來,浮沉幾句話,讓褚槐多少寬心了一下。可尤秋柔竟當著這些下人的麵敢來威脅他,看來,這不僅僅是罰罰禁足,裝個麵子功夫那麽簡單了。

尤秋柔這幾句作死的話,都從浮沉的心思上來了。

方才她示弱裝大度的做法,現下來瞧,當真是對極了。她悠悠放下盞茶,瞧瞧院內跪著的人,再點褚槐,“父親,今日該說的話女兒都說完了,該查的,該尋的,父親您都仔細著來便是。”

她欲走,尤秋柔猛地站起,攔住浮沉的去路,“事是五姑娘惹的,五姑娘就想在這挑撥、搬弄完是非就要走?”

浮沉一愣,可憐巴巴地求助褚槐。

褚槐輕哼幾聲,“你跪下!浮沉身子不適,昨晚感染風寒,快些回立浮軒歇著去。”

浮沉行了禮欲走,尤秋柔氣不過,剛站起,就聽到院內小廝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老爺,老爺,望月軒不好了,出事了!屋內和院子內,都是黑鼠!”

“黑鼠?”

褚槐一聽這二字,一陣膽怯。

尤秋柔更懵了,這可是當初戚娘子死時,她做鬼弄去戚娘子床榻上的。這些年褚槐走到哪都害怕瞧見鼠類,府中也一直都有在滅鼠。褚槐抗拒這些,也害怕看到它們,再憶起當年的事。

他有些膽怯,強撐著身子,“哪裏來的什麽黑鼠!”

小廝:“怕是天變冷的緣故,但是也太多了。院內和正廳到處都是,有的都翻出青瓦牆,跑到別院去了!”

褚槐再一驚。

浮沉收起要邁出門的腳步,轉身就跪在褚槐跟前,“父親,當年母親難產時,府中為何也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黑鼠?父親您可曾查過它們是如何進的正娘子臥室?還是說父親壓根就沒查,那黑鼠,是府中有人從中作梗,為的就是害死母親?”

浮沉咄咄逼人,“父親,今日黑鼠亂竄,難道又是巧合?”

尤秋柔嚇得不敢再出聲,方才的盛氣淩人已不見,她怯怯躲在身後,一句都不敢再搭了。

褚槐被浮沉逼問得失了神,“你莫要再添亂了,讓家臣速速用藥處置了這些活物。”

浮沉起身,她知道這次扳不倒尤娘子,但她也不想放過時機,“父親,今日的黑鼠,是母親有意提醒。莫要錯審了人,也莫要錯饒了人。還有伺候姨娘的那兩位婢女,她們陷害姨娘,險些讓姨娘丟了命。父親,這一筆筆賬,您可得好好算算。”

浮沉說畢,再行了禮,出了方元廳。

褚槐閉眼,想起府中發生的種種,他再也沒有由頭地去護著尤秋柔了。黑鼠再來他心口一作亂,他心如亂麻,實在忍不下這口氣。

他背對眾人,喚來家臣,“尤氏管教下人不嚴,為人正娘子善妒,精於算計,為嫡母不顧內宅事,偏袒過度,有失正娘子體麵。拖出去,關在祠堂,五十大板。沒收管家權,禁足半年。沒我的話,不準再出望月軒。”

尤秋柔錯愕搖頭,難以置信褚槐會待他如此。

說畢,褚槐回過頭,一眼厭惡地盯著跪在門外的下人,“還有你們,一個個的折騰算計,害人性命!在湪汐軒伺候的林榕和香默,陷害主子,謀算主子性命,十惡不赦,立即送出梁京,永不贖籍,一輩子為奴為婢。至於從府外請來的郎中,攙和內宅事,身為仁醫不做人事,罰你滾出梁京,沒收醫官籍子,再不準你用行醫害人性命。”

褚槐說畢,家臣上前拖著已哭到哽咽的林榕和香默離了方元廳,那郎中也被拖走了。

兩名家臣站在尤秋柔身後,想動手,又膽怯地等著褚槐示意。

尤秋柔跪著,雙手伏地,“老爺,你就這般不信我,要信那賤人的話嗎?老爺,我與你夫妻多年,你就這般不信我。”

浮淰跪著上前,一把拽住褚槐的衣裳不鬆開,“父親,您不能這麽待母親,她是您的結發妻子,您不該這般待她!五十板子打下去,母親就廢了。父親難道,讓梁京內眷的都來嘲笑您,說您賞罰偏袒,隻顧護著年輕的美人,不顧結發恩情!”

“你好大的膽子!”

褚槐扯住浮淰,攥緊她的胳膊,捏得掌心都通紅了,“自打你從學堂回來用腳奴那日,我就瞧出了你的不對勁。你在宮中念了幾年書,真當自個是宮中公主了。哪個公府官員敢用腳奴下轎,那都是給年邁腿腳不便的人備用的。你一個幾歲的丫頭,也敢擺這譜。你可知當初你父親在朝中為你圓了多少話。你大言不慚,敢說我賞罰偏袒,不顧結發恩情。”

“好,”褚槐咬牙,一把甩開浮淰的手腕,“我就讓你瞧瞧,什麽是賞罰偏袒。來人,速給六姑娘備好路上吃的用的,備好馬車,多帶幾個家臣,連夜送她回老宅!”

“你瘋了嗎!”

尤秋柔一把護住小聲哭泣的浮淰,一步也不讓,“她可是最小的丫頭,聰明伶俐,老宅是什麽破地方,豐鄉那種窮地方,我們淰兒哪能受得住。”

褚槐不耐煩地揮揮手,家臣上前死死摁住尤秋柔。

褚槐:“豐鄉那可是人家五姑娘辛苦打拚出來的,現在每年上繳的賬目單子能嚇死你。那種地方,我敢送個她去禍害?我要送她去勤偣,她目中無人,做事張揚。今日字字句句目無我這個父親,拿姐妹情分不顧,剛好父親他老人家在勤偣吃齋念佛,送她去,磨磨她的性子,吃吃苦。”

“不可啊,”尤秋柔跪下,連連叩頭,“老爺,她不能去勤偣啊,我會好好教她的,會磨她從宮中帶來的惡習,讓她好好在內宅安分守己的。”

褚槐無奈搖頭,家臣上前拽住浮淰下去。

尤秋柔哭得泣不成聲,趴在地上,想拽住浮淰的手,奈何夠不到。

方元廳一折騰就是一晚上,消停下來,已是第二日早起了。褚槐安頓了人手去做這些事,又聽了浮沉的幾句閑話,留意到穀雨和立春待曲姨娘好,產子那晚也是忠心護住。故而他破例升這兩個外鄉來的婢女為湪汐軒一等女使,隻貼身伺候曲姨娘和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浮淰是連夜從府中走的,比浮沉當初去豐鄉時還快。想必褚槐是怕自個心軟,這才速速為她備好馬車和路帖,連夜就送浮淰出了梁京城。

浮沉得知浮淰被罰去了勤偣已是第二日早起,“父親罰六妹妹去勤偣,也是為她著想了。六妹妹用腳奴、搶頭籌,讓父親多次在朝中難堪,他早就覺得這個女兒有點挑事了。但他也疼愛她,送她去勤偣。”

之青想起浮沉在豐鄉獨自一人時的艱難,心裏就生了酸意,“當初老爺若是將姑娘罰去勤偣,姑娘就不會留下這凍瘡了。那年冬天藥材被雪霜,姑娘你帶著平鄉的人,一連幾日將堆放在莊子外的藥材搬回暖房內,手留下這凍瘡,一到冬日就發作。豐鄉難,姑娘熬了過來。老爺知道豐鄉難,才讓姑娘去的,老爺不想讓姑娘去勤偣享清閑福。”

這些都已過去了,想起在豐鄉認識的那些人,浮沉心裏就一陣暖意,“我這叫‘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父親以為給了我一個爛攤子,誰知被我發掘出了一塊寶地。六妹妹命好,去勤偣已是燒高香了。祖父常年在那,定是個好去處。”

假孕一事,讓整個褚公府上下為之都捏了一把汗。

這把汗,都從浮沉的算計上來了。

尤娘子被困在望月軒,禁足半年,沒收了管家權。也就是說,這半年內,浮沉再也見不到這位假笑的娘子了。

府中下人說,那日她挨了五十板子,那一個皮開肉綻啊,昏睡了七八日才醒來的。不過之青還瞧見,本不被尤秋柔重用的劉女,好像褚槐那晚又打算傳喚她到跟前伺候了。

湪汐軒內,立春和穀雨也長籲一口氣,終是把不幹淨的人都摘幹淨了。這兩人一個伺候內廳,一個伺候外廳,好好地把湪汐軒整頓了幾日。

自尤娘子被禁足後,褚敖倒是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跟著褚槐出去應酬,做事得體大方很是規矩。褚槐打心眼裏喜歡褚敖這個孩子。

浮沉在立浮軒,也休養了幾日,繡花喂魚,等到褚槐定的“三不歸日”到期限時,已是臘月了。

府中上下都在備著正月裏要用的物件,從食材到正月節氣上的宴席、祭祀、守歲等需要用的。兩位姑娘過年時需穿的正服、日服和夜服,還有各府互相送的請帖、宴帖,各類綾羅綢緞,都由出了月子的曲姨娘一一代為打點著。

臘月二十八那晚,褚槐在書齋園,攬著曲姨娘的腰,大筆一揮,寫下“褚岱”二字。

曲姨娘提起卷紙,溫柔一笑,“山之尊者,一曰岱宗,老爺是希望咱們的孩子,心胸如山,包容萬千。”

褚槐起好名,名的小帖就被攥寫好,掛去了祠堂冊本。浮沉得知,為曲姨娘高興了許久,她終是盼來了能護住她一生的好兒郎。妾室得子,雖不能扶正,但已算是能把住自個的一生了。

除夕一早,浮沉換了正服,依著規矩挨個跪祠堂,焚香。

半個時辰後,她邁步子出來,剛回立浮軒,就看到之青一臉壞笑地遞過來一個帖子,“姑娘近日好事不少呀,達國府正月初二在翠生園有鬥詩會,這是小芒山方才在府門外遞來的,說是姑娘務必要去。”

浮沉攤開一瞧,是達道的字跡。

是呀。

自她被這個“三不歸”限製後,恐也有數月不曾見過這位書元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