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周南幽的妒忌

浮湘的笑意慢慢僵持在臉上,她還是沒順浮沉的話往下繞,給自個在浮沉麵前留了顏麵。隨意扯了一些旁的事,便灰溜溜回蔚聽閣了。浮瀅坐在懸樓,瞧見浮湘回來後,頭都沒抬冷言道,“自討苦吃。”

這些伎倆,浮沉倒是能看得清楚明白了。

眼前這褚府對她而言,不過是一時寄住之地罷了。待一切塵埃落定,她這個當姑娘的,一身紅衣出嫁,又能尋一處地,來寄托後半生。

凡事,看開點便是最好的。

褚槐告官假回宮後,連著三日都在宮中翰林院當值,據說是梁帝要修繕巴山佛寺,褚槐這個文司使,肩負整個巴山的祭祀和佛龕小字撰寫。陪宮小廝來褚公府回話,說褚大人要在宮中連職四日,公府一眾事由交給尤娘子管。

那小廝還不忘囑咐一句,“褚大人特意叮囑了府中曲姨娘的胎。”

尤娘子像是領了聖旨一般地將這些話牢牢記在心上了。褚槐不在,她連著早起至入夜要去湪汐軒八百次。一是圖一個好名聲,二是害怕浮沉趁她不在私下去湪汐軒。雖說那老媽媽保證過,這假孕之像萬無一失,就連診脈都察覺不到端倪,但她多少還是有些做賊心虛。她在望月軒但凡看到立浮軒的人,立馬就跑去截胡。

芒種去了幾次,覺得不對勁,回來說與浮沉聽。

浮沉也覺得蹊蹺,“尤娘子將湪汐軒看的是一隻蒼蠅都不放進去。說好聽點,是關心則亂。說難聽點,湪汐軒就是囚籠,困住了曲姨娘。”

浮沉將典籍放回書屜,提起小頭圓筆在紙上寫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寫畢,她放下筆,“昨日蘭姐姐差人來過?”

芒種:“是,蘭姑娘昨日差戚國府的人來過,說老太太這幾日身子好多了,明日要開府門迎客。”

“開府門迎客?”浮沉略微吃驚道,“天哪,這老太太當真是被蘭姐姐給調養的什麽事都能想通了呀。戚國府閉門多年,怎的就想通要開府門了。”

芒種跟在浮沉身後,“是呀,好像那些公府國府的娘子們都等著明日呢。”

浮沉揪一朵珍珠梅別在耳旁,蹲在蓮池邊瞧著自個的美樣竊喜,“戚國府是高府,外祖母雖是常年不問官眷旁事,但戚國府的威嚴終究是還在的。明日,我們也去戚國府看外祖母和蘭姐姐。”

入夜子時一過,褚公府門外的長明燈挑下,小廝滅燈,上了門栓後,一切都在夜中沉睡。浮沉換了一件青色寢衣,硬生生等著望月軒最後一盞燈滅盡後,她才躡手躡腳,從立浮軒挨著望月軒的後矮牆翻出,跳進後巷,再繞過望月軒去湪汐軒的必經之路,從後巷拐了一圈,擠著落水潭小道子,鑽進湪汐軒的門。

湪汐軒正廳燈已滅,後廳鏤窗前,浮沉探頭一瞧,隻見若嶼對燭燈而坐,手中拿著小娃娃的肚兜子,一針一線地繡著紋樣。這一幕,浮沉著著的心裏一陣難過。兩三歲時,她母親也對著燭燈坐下,拿著繡樣,嘴裏哼著她愛聽的童謠,喊著她“小沉兒,小沉兒。”

若嶼彼時的樣子,像記憶中的母親。

浮沉收起眼神,輕輕推開門,又立馬合上門。

若嶼借著燭燈一瞧是浮沉,趕忙扯著她上了床榻,放下床簾,將浮沉包裹在被褥中。

若嶼睜著眼睛,不敢呼吸,“五姑娘,子時都過了你怎敢來我這?”

“若是沒到子時,我又怎敢來?”浮沉偷偷吐舌一笑,她輕輕環著若嶼的腰,一臉幸福樣,“一切都還好吧?”

若嶼欣慰點頭,“都還好,那郎中來診脈說胎象安穩。隻是我與五姑娘雖都是同在一府,卻很少能如彼時這樣說上話。五姑娘,尤娘子的招數,當真是讓人害怕。這幾日你父親不在府上,她借著要照顧我為由,將我困在這湪汐軒,進出全無自由。”

浮沉瞧著夜色黑,也來不及與若嶼說些旁的事,她拉緊被角,附身到她耳旁,“姨娘,你這胎一定要保住,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的後路。”

浮沉低頭再一想,“再有一事……”

話還未說出口,鏤窗旁一陣異動,若嶼一把捂住浮沉的嘴,將她整個身子全都包裹在被褥內,吹滅了床前的燈。

浮沉憋在被褥下,大氣都不敢出,渾身被捂得濕透了。半個時辰後,鏤窗前再無響動時,若嶼才輕輕把浮沉的頭探出一丟丟。浮沉大口喘氣,頭發都濕了。方才在被褥中,熱得她腳底連出汗,當真是難受至極。

子時過了許久,若嶼才小聲與浮沉說話,“五姑娘,盡人事聽天命,隔牆有耳,旁的事,你與我心知肚明便好。”

浮沉嗆住又不敢咳嗽,她捂住嘴,連連點頭。

待確定院內再無響動時,浮沉輕拉開門,再從後巷溜回立浮軒。

梁京宮內。

雲宸妃又借著尋新的繡樣紋路將梁愫亞喚去自個宮裏了。上次一別,梁愫亞聽了雲宸妃的話,借著獵場一事見了浮沉,且瞧著浮沉也不過是庸庸之女。故而這次梁愫亞去見雲宸妃,已不想再客套別的了。

雲宸妃擺著繡樣弄了好一會子,借著乏意,又扯到獵場一事上,“上次聽說娘子辦的圍獵一事,國府夫人姑娘們去的有很多。不知當日女眷圍獵,頭籌被誰摘得?”

梁愫亞漫不經心道,“褚公府六姑娘。”

雲宸妃一聽扯到了褚公府,立馬來了興致,“哦?那褚公府當真是出一等一出挑姑娘的好府呀。這前有五姑娘與達公子一事,後有六姑娘得頭籌,這好事,都被他們褚家給占盡了。”

雲宸妃說畢就不往下說了,等著梁愫亞開口,她再順著梁愫亞的話茬子走。

可梁愫亞坐在那,撫著繡樣,一言不發。

一盞茶的工夫後,梁愫亞猛然一臉欣喜,“宸妃娘娘,說起圍獵場的事,倒是有一件事,讓我頗為意外。”

雲宸妃饒有興致地做出洗耳恭聽樣。

梁愫亞清清嗓門,認真道,“我家書元,在圍獵場帳子內,對我笑了呀!”

“啊……”雲宸妃聽到一臉懵,眼珠子轉了半圈,尋思這梁娘子在這打什麽暗語呢。書元笑了,能是什麽暗語呢。琢磨了半天,也尚不明白這話其中之意,她隻能賠笑著搖頭。

梁愫亞拉拉衣簾,欠著身子湊到雲宸妃耳朵旁。雲宸妃屏住呼吸,以為能聽到她想從梁娘子嘴裏聽到的,所謂怎麽對付浮沉的話。

誰知梁愫亞,小聲道,“我家書元性子冷,人高傲自大。您是知道的,他素來與我這個當母親的不親。但那日在圍獵場,書元竟對我笑了!”

雲宸妃聽得一愣一愣,“就,就這?”

梁愫亞故作蠢笨地點頭,“是啊,就這啊。”

她起身行了退禮,“宸妃娘娘,還有什麽比我家這個冰兒子對我笑,更能讓我欣喜的事呢。隻要他笑,就算是讓我爬上摘樓給他摘月,我都是樂意的。”

梁愫亞樂嗬嗬地行禮,再退後,離開後宮。

雲宸妃斜靠在軟榻上,思來想去,覺得自個被梁愫亞給耍了。她現在雖是宸妃位子,但再不行那也是妃位,怎能由著這個婦人騎在她頭上。雲宸妃氣不過,剛舉起香盞子欲砸時,被身後的一聲“母妃”給喊住了。

她硬生生地將香盞縮放回原位,起身,一臉溫柔的上前,“駱兒啊,見過你父皇了?”

從正門進來的,便是六皇子梁駱。

梁駱上前行了禮,將一張寫整齊的娟秀小字遞給雲宸妃,“母妃,這是今日父皇放在書齋殿內的。我今日去並非見到父皇,內監說父皇特意留了一幅字給我。”

雲宸妃攤開,這小字密密麻麻寫了一整頁,看來看去無非是一個意思,讓梁駱靜心識字學文,莫要再為她母妃求情。

她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妙,“你為母妃求過情?”

梁駱認真點頭,“從母妃禁足時,兒臣就一直跪在殿外求父皇。母妃是齊家孤女,齊家是梁國的恩人……”

話未說畢,雲宸妃一把堵住梁駱的嘴,怨聲道,“我這傻兒子,是誰教你說這些的,這在宮中都是大逆不道的事啊!”

整個齊家,梁帝從不讓人再說起,這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無人敢提齊家。都是默認齊家是有功者,但卻無人敢當著人麵前提起齊家的功。

梁駱鬆開雲宸妃的手,“翰林院達大人說了,有功有恩者,就得褒獎。齊家不僅得不到褒獎,還被如此非議。母妃,這宮中又何來道義一說。”

“翰林院達大人?”雲宸妃一聽是達道,立馬打起十二分謹慎,“你怎會與翰林院有結識?他還與你說了什麽?”

“前些日子兒臣去翰林院還典籍時,被達大人喊去喝了幾杯茶,達大人與兒臣說了幾嘴齊家的事。”

天哪!

雲宸妃彼時扶著桌框險些跌倒,枉她以為自個還不算太蠢,誰曾想,達道早就料到了這後宮的事。他喊去梁駱,故意提起齊家,就是在借梁駱給自己一個警醒。達道定是查到了春日會那日,廣袖浮珠裙是她借鶯貴妃的便來陷害浮沉一事的。她跌坐在蒲團上,一臉愁雲,連飲下四五盞茶都難以平靜。

達道知道多少,他為何要借梁駱來警醒她?

難不成,他隻是知道此事與她有關,但還不確定。雲宸妃心亂如麻,她打發了梁駱下去,急喊來身邊伺候的貼身婢女,“你抽空傳話給宮外府上那位娘子,這幾日做事穩當些,求自保,莫要再給本宮惹事了。”

那婢女領了命,速速離去。

彼時走出內宮的梁愫亞坐在馬車上,駛出護城河後,她長籲一口氣。

梁愫亞身邊伺候的孔奴瞧著已出了宮,也跟著緩和下來,“娘子,雲宸妃這是要借您的手來對付褚公府。”

梁愫亞一臉冷漠,“她也配,齊家不過是落魄之族罷了,也配把手伸在我身上。當年的齊家,已不是眼跟前的齊家了。我哥哥位高為帝,這些年最忌憚的便是齊家,她齊雲天生賤命,被貶為宸妃,那是她自找的。”

梁愫亞再一想,“她若是有一日不開眼敢把手伸向書元,我定會要她那條賤命慘死在後宮。”

她深閉眼,再睜眼,馬車剛好駛過戚國府。隻見閉門多年的戚國府,今日竟燃了迎客燈,小廝還在府門外刷洗著地板。

梁愫亞看得一臉錯愕,“這,這老太太這是中風了?”

孔奴道,“戚國府明日開府。”

梁愫亞一聽,連連感歎“好家夥,”,“好家夥,戚國府也有開府日,也未曾聽到戚國府那幾位後生辦外務回梁京一事啊。這是有什麽好事,讓這位老太太都要開府了。”

“好像是前些日子戚國府來了一位遠鄉親戚,是位姑娘,精通藥理。老太太府上又常年無人,老太太與外孫女關係也向來不和睦。褚公府與戚國府常年不曾來往,這老太太也孤獨。這來了個能說話還擅長看病的機靈姑娘,老太太這些日子被調理得吃嘛嘛香,這身子骨硬朗了,原先沒想通的事便也就想通了。”

梁愫亞聽得極其認真。

她並不是覺得老太太可憐,而是那句“褚公府外孫女”讓她認真起來。

提起褚公府,梁愫亞就想起達道那日圍獵時對他笑的時刻。聖光普照春回大地,這種暖意,她還想再體會一次。不多,隻一次便好。而梁愫亞更是知道,激發達道對她散發聖光的藥引子,便是褚公府這位五姑娘。雖說這五姑娘她是不待見的,可隻要達道能再散發聖光一次,她還是很欣慰的。

她默默告誡自己,不可貪婪不可貪婪,隻一次,唯這最後一次,再被普照一次。

“戚國府開府是大事,咱們明日穿正服,前去戚國府看看這老太太吧,”梁愫亞想了半天,總算是想到了由頭,“老太太已年邁,是這梁京的老寶貝了。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戚國府是落魄不如當年,但地位尚在。明日我們要緊著早去,帶好上門禮。記著,是去看國府老太太,隨禮給我就多備些,要備體麵。”

回到達國府後,她一臉篤定地前去後院尋達道。帶著這一好事,她心裏期待,她也能猜到,但凡和五姑娘牽扯上一丟丟,達道必定興奮。

梁愫亞在書齋尋到達道,瞧見他與夙葉坐著,像是在商議朝中事務。梁愫亞知趣挨著石凳坐在廊下等。半個時辰後,夙葉帶著小廝匆匆離去,梁愫亞這才小碎步上前,一臉期待地湊到達道跟前,“書元呢,朝中事務繁忙,怎得還有空回來?”

達道一瞧是梁愫亞,起身就打算走,“翰林院這幾日連著篩選武司小官,還是府中清靜些。母親,我去找二弟,他的庫司院近日出了些宮中偷盜一事,早朝時陛下的言語間有些震怒。”

達道一看梁愫亞絲毫不管達識的事,又故作愁雲,“若是識弟這裏出了差錯,咱們整個國府,怕是也難挨著過到年下。”

梁愫亞回過神,一本正經道,“這朝中事務辦失手的多了去,達識性子柔善,庫司院那些婢女五迷三道的都想巴結他。還敢偷盜宮中之物,真是正事沒有盡添亂。看來,周國府和達國府姻親一事,怕是要提早了。隻是這周老太太也是,眼瞅著倆孩子已互相愛慕數月了,愣是穩坐不開船。”

達道被梁愫亞這番話壓得連基本思考的常識都沒了,他想多幾嘴提點,哪有姑娘府上門來公子府上說親的道理。這女子出閣,難道不都是迎娶的男府提親送六禮?

達道之所以沒有提點,還是覺得周國府有點埋汰達識了。雖說老太太從沒有明言過半句要達識去做贅婿的話,但她時常邀達識去周國府。前幾日達識與他閑聊時還說起,周老太太欲讓他在周國府的正宴上說話。達識婉拒了老太太的意思。

而梁愫亞之所以一直閉口不言,是不想在達識的事情上做主。她在等達麟發話。

達麟不發話,自然是聽到了做贅婿的傳言。

故而此事,便拖到了現在。

梁愫亞瞧見達道欲逃,輕哼兩聲,“褚公府……”

隻出三字,其餘不說。果然,達道聽到這三字,立馬回頭,乖乖挨著矮凳坐在梁愫亞跟前。他提起水銚子,倒了茶在盞中。

之後,推到梁愫亞跟前,“這是兒子從翰林院帶來的雨落空山,母親嚐嚐。”

達道故作漫不經心,展眉一笑,“母親方才說褚公府?”

天爺呀!

梁愫亞真是有種冷宮多年的棄妃被一朝臨幸,步步晉升,榮寵萬千之感。這還哪裏是油鹽不進的兒子啊,彼時的這聖光,戳得她雙眼險些當場瞎掉。

她努力回過神,控著自個的體麵,“母親說錯了,是戚國府。戚老太太常年閉府不出,前些日子戚國府來了個遠鄉的親戚,是個精通藥理的姑娘,醫好了老太太的身子。這身子骨硬朗了,原先沒想通的事也便想通了。這不,明日開府。老太太是有尊量的,咱們自然是要敬著些。明日開府,母親要去隨禮問候,你且隨我一起去。這樣方顯得咱們達國府體體麵麵。”

達道一聽,想都沒想,“那自然是要去的,母親在維護達國府門麵這事上,想得比兒子細致。兒子明日,隨母親一同去看望老太太。”

他再轉眼珠子一想,那個遠鄉姑娘,怕就是那日在獵場與達識說過話的姑娘,“母親,識弟這些日子忙著朝中事務,明日他隨我們一同前去。達國府正娘子外加這二位公子一同去,方顯得咱們更為尊戚國府這些老府。”

梁愫亞連連點頭,應諾了此事。

戚老太太與周老太太關係甚好,明日周老太太定是要前往的。帶上達識也沒差,到時說不定,達識與周南幽的事能提上日程。

彼時的梁愫亞,是越發想挖透浮沉了,這五姑娘到底是施了什麽法。她心裏盤算著,明日定要尋得機會,討教討教這法如何施。

第二日卯時,戚國府懸掛迎客燈。

府門剛打開,周老太太停在府門外的馬車簾掀起。她扶著腰,拄著拐,一步步挨著石階跨進門檻。

門口小廝一愣,錯愕高喊,“戚國府開府門待客,周國府老太太第一客!”

周南幽穿一件紫褙子,一條白色百褶裙跟在周老太太身後,禮貌往前走。不時抬頭環顧四周,她想尋到那日在獵場上瞧見的浮蘭。

周老太太每走一步,便掏出帕子擦拭著快要落下來的淚。

她與戚老太太,原也是不打不相識。

當年戚國府與周國府原是同用一塊地建的府邸,那時戚老與她剛嫁進國府不久,便為這分地一事沒少給彼此惹事。戚老太太年輕氣盛,也是個骨子裏硬朗的姑娘,絲毫是一寸都不讓。背後使了不少絆子給她。

她也是不示弱,雖說戚國府是武將她是文,但她從不在氣勢上認輸。請了道觀真人,連寫咒語,詛咒戚國府。這兩府正娘子鬧得那叫一個厲害。後來周老太太得知,那道觀的真人原是流寇,因在山中搶不到財物,這才假扮道士在道觀周圍廝混。

周老太太是欲哭無淚。

戚老更是被這些事折騰了一身病。

之後幾年,兩位都想解了這些瑣事的怨氣,奈何尋不到台階,經常一碰麵三句不和便嚷嚷。還是之後達麟高升,又新得一處府邸才解了此事的。

那之後,戚國府連周國府曾住的府邸一並圈定,並府整修。

周國府也體麵搬去護城河內圈,兩府之爭算是了了。周老太太拉下麵子,在喬遷日特上門宴請戚老太太。自那日,兩位正娘子的心病去了,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這些年,梁京城內所剩的老太太們不多了,唯一剩下的便是她們。戚國府又因常年無人,老太太閉府不出。掐指一算,她已有數年不曾見過這位了。

周老太太每每想起這些,就感歎時日不多。

今日,她終究是如了願,腳踩在青石板上,走過這些熟悉的林蔭小道,到了內宅後院。周南幽掀起門簾,她進去時,戚老太太也一愣神地從圓桌起身。

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含淚而笑。

戚老太太挪步下地,上前撫著周老太太已瘦弱幹枯的老手,憨笑,“你這個老東西,半截都埋入黃土的人了,老了老了,身子骨還像當年請道士詛咒我時一樣硬朗。”

周老太太再抽出手,攥緊戚老太太的手,“你這小東西,我這分明就是整截都埋入黃土的人了。你躲在這戚國府當壓寨夫人,我塞過無數次拜帖,都被你駁回來。你這小老東西啊,就咱們這老不死的年紀,是見一麵,便少一麵。”

戚老太太的淚在眼眶打轉,她拉著她坐下,拍腿連笑,“老東西你且得小心著,待百年後入地府,我定是要與你在這府邸上再爭上一爭的。”

“哈哈,”周老太太也跟著連笑,忙擺手,“都給你都給你,我再不與你爭了。”

周南幽看著祖母,也含著淚感歎,“好久沒見過祖母這樣笑了。”

她一留神,瞧見了簾內,坐在內廳浮花小桌前的浮蘭。心裏一咯噔,陪著老太太說了些話後挪步到了內廳。

卷簾下,浮蘭倚在浮花桌前,用線串聯起一顆顆打磨圓的小珊瑚豆子。

周南幽忍著心中的醋意,拍拍浮蘭的肩處,“姑娘真是好巧的手。”

浮蘭穿得認真,被這一拍嚇到,珊瑚豆子滾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