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孟家的醜事被發現

浮沉這下全明白了。達道之所以用自己身上的布條,還是不想這些小事被有心陷害的人無限利用放大。她拍拍小白馬,牽著她與達道並排走在林蔭小道中。

正值申時,樹葉沙沙作響。

林中偶有泉眼,落幾隻雀兒嬉戲打鬧。泉水潺潺流向深林雜草叢中。能聽見遠處時不時射出的長箭落地聲。

達道一直挨著浮沉,小心護著她的瘦小身子,生怕哪隻穿雲箭不長眼睛挨著浮沉。

浮沉察覺到了達道的小心,心裏暗暗偷笑。

走了許多路,浮沉再回頭時,隻見身後一串腳印和馬蹄印,日光傾城,灑向樹葉。間隙縫中,能感知到密林的涼意和泉水的舒心。

達道低頭,小心問浮沉,“那日你府上二姑娘出閣,我在閣樓雅間處瞧見你在院內跪著。”

浮沉一愣。

達道立住,轉眼正對浮沉,思慮許久,“五姑娘,褚公府是否讓你住著不舒心了?”

浮沉點頭,“糟心得不行。”

達道立馬一本正經道,“既是糟心,那我便給你換個地方住。”

浮沉咧開嘴一笑,“達公子,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過度的心疼,對我而言,不是保護。”

“心疼”二字戳中達道,對啊,這難道不是心疼?這就是心疼啊!怎得到了他這裏,總是找不到如何形容之詞,但能被浮沉立馬就尋到呢。

他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心疼,心疼。”

浮沉被達道憨憨的樣子逗笑了,“我知道達公子的心意。”

這話,又戳中了達道的心尖,他立馬臉紅到了脖子根,“你知道?”

浮沉很堅定的拍拍達道的肩處,“嗯,我都懂。我又不是傻子,怎會不懂。但是我處境艱難,實在難以去想別的事。在豐鄉時你也知道我要回梁京一事。公子你也幫襯了我許多,這些我都記得。但我心中瑣事太多,難以釋懷。褚公府的那位尤娘子,還有她所生的兒子也好姑娘也罷,都是我要一一去下菜碟的人。這些年,每每想起我慘死的母親,我都會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褚公府秘密太多,我雖有人證在手,但這些人如浮萍,總是撐不起父親心中的怨恨。誰會去給一個已死之人力證清白呢。眼下我能做的,就是苦苦維係褚公府,不能露出破綻。”

浮沉想著,既是要說,那便索性說個明白,“達公子,如你所看,我並非是表裏如一過於良善之人。我睚眥必報有仇必報。誰人吞吃過我母親,我必吞吃她視如己出之人。我表麵柔善可愛單純,府中那位二姐姐,原本父親不願她嫁去孟遠府,是我得知孟瑺為人花心風流後,故而略施小計,還借了你安頓雪隸進武官院的東風算計到我父親頭上。這才讓我這二姐姐嫁去孟遠府,也不知她現在可發現孟遠府是個水坑了。在豐鄉時,我為了回梁京算計父親北下豐鄉,縱容府中家臣婢女偷盜。為回梁京,我甚至從四年前就開始為父親培養妾室。達公子,你瞧瞧我,表麵溫順,可內心,卻是陰辣歹毒……”

達道將手放在浮沉嘴巴處,卻顧著禮儀沒挨到她,“你莫要再說了。”

浮沉釋懷一笑,“怎的,被我陰險得聽不下去了?”

達道放下手,輕輕摁住浮沉的肩膀,死死盯著她,“你就算殺了人,我都會護著你。”

這話,讓浮沉一恍神,痛忍著淚。

達道掏出那顆緊緊貼著自個胸口的黃熒石,分開拴繩,將黃熒石掛在她脖間。他低頭,撫著她的發髻。輕輕拍著她的發,俯身貼在她發髻處,柔聲道,“以後想做什麽便去做吧,就算殺了人,都有我這個正一品為你撐腰。”

他輕撫她的發,靈敏地意識到有人時,輕從她身邊速速滑入密林中。浮沉伸手撫著這顆有溫度的黃熒石,細細盯著那上麵的紋路。它的棱角,都被達道夜夜放在掌心磨圓了。是啊,他定是盯著這顆黃熒石看了許久吧。

浮沉一陣酸意,忍著通紅的鼻尖,硬生生將哭意忍回去。

原來他,真的把這顆石頭和她自己,視為一道光了。

密林中陸續有人往出走,浮淰更是得了一隻麂子三隻草兔,浮瀅和浮湘各獵得幾隻草兔和獵鷹。浮沉牽著小白馬,神色淡然地從密林中走出。身後是浮蘭騎馬走來的聲音,浮沉瞧見浮蘭,扯著她下了馬,拖她到一旁,趁著無人時,將她的衣裳角塞進裙擺帶中。浮沉說明緣由後,浮蘭深覺自個做事太大意了,連連點頭。

達識與周南幽一並從密林中出來,浮沉本是有意叮囑他,見周南幽在,立馬故意回避。她不想生出旁的事端來。

周南幽一物未獵得,隻跟著達識說話,絲毫顧不上旁事。

在密林中時,她就瞧見達識衣角撕爛了一些,掉了線頭在外。幾次想幫他收起,奈何達識腳步快,她總是趕不上。

方才出來時,她瞧見浮沉將浮蘭的衣角藏在裙帶底下時,猛然想起,這位素未見過的姑娘,衣角竟與達識撕爛的衣角一般。周南幽愣住了,她瞥眼瞧著達識的眼色已悠然飄向那位姑娘身上了。

彼時的周南幽,捏緊馬韁,眼中露出一絲憂傷一閃而過。周南幽也不知,這神態頗像浮沉的姑娘是誰。她彼時的眼神,越發讓自個也難以捉摸了。

獵場敲起鼓聲,場外小廝回了梁愫亞話後,高聲吆喝:“今日女眷圍獵,頭籌乃是褚公府六姑娘褚浮淰所得,共獵得一隻麂子三隻草兔!”

女眷所得頭籌是梁愫亞精心挑選的一套景泰藍黃珠瓔珞。

在場女眷紛紛又駐足議論浮淰。

“褚公府那位六姑娘尚且不足十歲,竟能在這眾多姑娘中得頭籌,當真是了不得!”

“她是尤娘子所生,可據說褚公府隻能有一位嫡女,所以這位六姑娘還算是個庶女名分呢。”

原本尤娘子是不想讓浮淰搶到頭籌搶了國府姑娘們風光的。可聽著女兒力拔頭籌,心中還是會沾沾自喜一下。可聽畢這些傳言,她一屁股挨著凳子再也沒拾起來。浮淰是庶女,記在周姨娘名下。隻此一件事,就足以讓她徹夜難安了。她看著浮沉空手而歸時,一把攥破了一顆荔枝,狠狠拍在幾案上。是啊。隻要有人議論浮淰,她心裏最恨的,便是搶了浮淰嫡女身份的浮沉了。

浮淰依著規矩行了禮,領了頭籌獎物後回到褚公府帳子內,見尤氏一臉愁雲,她雖不知是為著何事,但一瞧身邊人異樣的眼光,便能猜出一二,指不定是都又說她是庶女呢。每每說起這二字,她的心裏總是發虛。她是正娘子所生,她也不知為何會將她記為庶女。那時她尚是繈褓嬰兒,哪怕有一些意識,都不會讓褚槐做出如此不負責任的事來。這些年她在宮中學堂幾番努力,得了學貴回府。她以為能堵住說她是庶女的悠悠之口。可現在一想,到底是太過天真,庶女就是庶女,不管是學貴還是今日這頭籌,對她而言,沒有一樣能改變這些俗事的。

她看著連草兔都沒獵到的浮沉,猛地意識到,今日她力爭頭籌一事,當真是對是錯。

她瞧著浮沉全乎回來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自個這樣強出頭被人知曉,好像真的是錯了。

浮沉今日沉穩出手,從一開始在馬廄時她就挑選了最瘦弱的小白馬,這便是要落在最後,不與這些國府姑娘們爭高低啊。這等力保自己全乎的手段,當真是高明。

她上馬前,尤氏就再三囑咐她,“莫要搶頭籌,隻需拿個第二或第三,不落於人後便好。”

可她想著,那就隻獵得一隻麂子便好,當個老二,不高不低。

可誰曾想,竟隻有她一人獵得了這麂子,其餘人要麽落空,要麽是獵得幾隻草兔。

浮淰自愧不如,這些年在宮中與宮中皇子公主們學著爭高低,可內宅事,又哪裏是她這樣搶出頭便能贏的呢。她拿著裝有景泰藍黃珠瓔珞的錦盒細瞧。

這哪裏是什麽頭籌,這分明是一個墜落之物。

浮淰獵場得頭籌一事,幾家歡喜幾家愁。

喜的是郭王氏,雖說沒能看到浮沉搶到頭籌,但浮淰也一樣。或許浮淰搶到頭籌比浮沉搶到還能打擊尤娘子。今日獵場都是國府姑娘,公府唯請了褚公府一家。這頭籌被公府庶女搶了去,這梁京城的風聲,有的熱鬧咯。

愁的是褚槐,如鯁在喉如坐針氈,那叫一個難受喲。獵場會畢,姑娘們回府後,褚槐趁著連休官假的工夫,閉門絕客,緊閉褚府大門。

浮淰在獵場會得了頭籌,公府姑娘搶了國府姑娘的風光,梁京城女眷再傳些別的風言風語,當真是能被唾沫淹死。

浮沉坐在立浮軒內,一想起這事就覺得實在有趣。

月兒和之青從望月軒打探來的口風,說是褚槐並未責罰浮淰,反而尤娘子這次雷霆震火,罰浮淰跪在望月軒正廳連著兩日,膝蓋腫破,好一番狼狽。

浮沉知道,尤娘子也是瞧見浮淰雖是大方得體,滿腹才情,可卻自傲自大,不懂內宅事。

芒種和夏至現已熟悉府中一二,對立浮軒與望月軒的糾葛雖知道不多,但她們倆也清楚五姑娘與尤娘子不睦。芒種擅藥理,頗懂醫術,據說是跟著平鄉幾位老醫官學來的。夏至雖不懂醫術,但心思尤為謹慎,很懂得審時度勢,很會給主子出主意。且又是個小能手,常年與貧民廝混,市井經驗豐富。

浮沉聽夏至和芒種在那說著褚公府,興奮的都放下盞茶了。她是越來越覺得娘子給自己帶來的這幾位小婢女簡直是如虎添翼。娘子在挑選時,特意挑能幹的,絕不給浮沉拖後腿。

芒種說起褚公府,認真道:“內憂外患。五姑娘,這褚公府內憂在內部已爛到根子處,尤娘子便是致褚公府亂到根上的毒根。潛伏多年,攪亂褚公府旁支,讓其也染病。想從根上下手,需先從能讓尤娘子大亂的曲姨娘處下手。內部生了瘡,外部自然腐爛。故而姑娘隻需對尤娘子對症下藥,外部自會恢複。”

夏至再道:“那日隨姑娘進府時,褚老爺並未按照規矩對姑娘帶回的人一一盤問,可見內宅一事老爺是從不過問的,都是尤娘子在打理。姑娘的幾位姐姐,一個心思細膩不善言談,一個酷愛結交好友親眷,很會打理旁支關係。那位曲姨娘原也是在豐鄉見過的,她既是姑娘安頓的,想必也是要為自己在褚公府搏條出路。望月軒雖是大門內無人看守,但整個軒門前時常有老媽媽走動,想必定是盯著湪汐軒和咱們立浮軒的。”

夏至再一想,湊到浮沉跟前細細道,“隻是您的那位弟弟,倒是與府中這些姑娘們性子不同。”

說到這浮沉來了興致。對褚敖她是一無所知。雖說都是尤娘子一根藤上結出來的瓜,可褚敖是男子,誌向與內宅女子自是不同的。她特想知道這個弟弟,到底心思是否純正。

夏至:“五姑娘的這位弟弟,不善理內宅事,且做事很穩妥,他尚且隻有十歲,卻每日早起都會去祠堂燒一炷香,過了亥時再燒一炷香,從未斷過。伺候他的婢女說,他夜裏口渴時都會自個起身去蒸茶盞。蒸壺內若是沒水,他也會自個悄悄去。婢女問起,他就說姐姐們白日伺候我已是辛苦萬分,這些小事夜裏就不勞煩姐姐們了。”

果然府中自己的人到底是要多些才好的,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雖聽著沒什麽由頭,但卻萬萬少不得的。之前府中隻有之青一人時,這些哪能顧得上。現下有芒種研究藥理,夏至體貼入微洞察人心,再有月兒監管內院前院做粗等活的婢女,如此,當真是極好極好。

浮沉對褚敖,算是卸下了一丟丟心防。這孩子,終究還是存了善念,且因常年沒在內宅,性子單純,頗有正義。

酷暑畢,梁京城一連落雨八日。槐槐為浮淰遺留的風言風語,這八日他緊閉褚公府大門,躲在若嶼處八日不出門。吟詩作賦,閑時聽雨,夜裏對燭聽琵琶聲,絲絲入耳,日子過得好生愜意。

浮沉也連著八日窩在竹榻前看著窗外的雨聲,又是作畫又是作詩。見微雨落至,又不能出府門,就撐著油紙傘在蓮池旁嬉戲。

那日夏至剛摘了一朵蓮池中盛開正好的蓮花,從門內進來,在玉瓶中。沒多久,褚敖就淋在雨中,泡濕了肩怯怯地進來。浮沉一瞧是褚敖,冷不丁地一陣納悶。隨即趕忙要來絨布,包住褚敖的束發就是一陣亂擦,“我的小公子哎,這淋了雨,若是著涼了不好。”

浮沉蹲下,細細瞧褚敖。

他的眉眼倒是有幾分像褚槐,丹鳳小眼,下巴短,耳垂大且長,一瞧就是個福氣相。

褚敖一見浮沉就嘻嘻地笑。自他回府後,褚敖老遠在廊下瞧見浮沉也笑。彼時浮沉擦拭著他的束發,他鑽在絨布內也咯咯地笑。

浮沉蹲下,用手刮刮他的鼻尖,“你五姐姐,就這般好笑?”

褚敖立馬搖頭,認真道,“不不不,我是瞧著五姐姐好看才笑的。不知怎的,自從回府瞧見五姐姐,就覺得這個姐姐真好看。”

褚敖瞧見浮沉臉上的淡疤痕,伸手輕輕撫,“姐姐受過苦吧。”

浮沉收回眼神,站起身子挪步到幾案前。

褚敖跟在身後,盯著玉瓶,“五姐姐,這蓮花是蓮池中最後一朵尚在開著的,為何要將它央在玉瓶中?”

浮沉脫口而出:好看。

褚敖又盯了一眼,“可否給我?”

浮沉爽口道,“可以,但你得告訴五姐姐,你要它作何?”

褚敖認真道,“‘淡淡紅生細細香,半開人折寄山房。隻緣清淨超塵垢,頗似風流壓眾芳’。五姐姐,蓮花是君子,出淤泥不染。花自是有生命的,泥土是供,雨雪是養。我們不該斬斷它們的根,讓它們枯萎於玉瓶中。現在看著好看,可再過些時日,它蔫了,掉了葉,姐姐又該扔了它,換新的花央在瓶中。可對它們來說,便是要命。它們本該在泥土雨雪中自然凋落,才不枉它在人間盛開一場。”

浮沉險些把茶盞子都驚得掉了,半張著嘴,愣是沒想到如何接褚敖的這話。褚敖一笑,抱著玉瓶出去,將蓮花稈再插回蓮池。微微細雨,濕了他的背。他的眉梢掛著幾滴雨,轉身行了禮,推開立浮軒的門,又順手輕輕合上。

浮沉驚呆了,站在門外,呆呆看著微雨落在蓮池中,“他竟這般。”

之青也一臉欣慰,“西辰少年心中,定有一片他自己的丘壑。”

是啊。

浮沉瞧著褚敖,也一臉欣慰,若是她弟弟還活著,定然也是眼前這般美好吧。

芒種站在石階前,一手撐傘一手端著熬藥罐子上前,“五姑娘,曲姨娘近日身子不適,偶有腹瀉嘔吐之狀,醫官請了好幾撥人,都無從下手,說是積慮所致。方才我在長廊處碰見穀雨說起,不如我前去瞧瞧。雖說咱們立浮軒不能插手湪汐軒的內事,但老爺這幾日在府中,又格外關照曲姨娘的身子,我且去,老爺也知道我懂些醫術。”

“好,”浮沉再一想,又叮囑幾句,“若是真有什麽端倪,萬不可聲張,前來回稟我便是。”

芒種應聲,撐著傘出了軒門。

浮沉盯著雨勢漸大的落雨,心思悠然。

想來,若嶼進門也些時日了。方才芒種說她腹瀉嘔吐不止,也不知,是否與她心中猜測一樣。

這細雨落至孟鎮時已是傾盆大雨。

四麵環山的孟鎮曾出過十幾名舉子,故而又叫“孟舉鎮”。

孟遠府的宅院在孟鎮正中位子,“中”字形排開,浮漪與孟瑺的漣漪閣就在正中偏左位置。漣漪閣是大婚前幾日竇娘子著人掛的匾額。

漣漪閣內,浮漪環住小抱枕,梨花帶雨地哭了好幾個時辰。屋內擺件和青瓷花瓶全都砸倒在地,就連陪嫁的雙耳花瓶也碎裂倒地,閣內一片狼藉。浮漪的陪嫁丫頭之蘭蹲在絨毯上撿起碎片,歎氣。

院內,一排站了七八個姑娘,跪在閣門外。

傾盆大雨落下,院內積水潭多,有的積水順著廊園石階滑到她們膝蓋處。

正對的主屋內,竇娘子點香吃茶下棋,不時再瞥一眼院內,“都跪好了,正娘子什麽時候允你們進門,什麽時候再起身。”

一旁的孟瑺如坐針氈,幾次衝進雨中扶起那幾個嬌小的弱姑娘。

原來,這些便是浮漪未嫁進孟府時,竇娘子著人藏在私宅的妾室和通房。院內跪著的這八個姑娘,四個妾室四個通房。雨聲漸大,這雨聲直敲著浮漪雜亂無章的心。

四日前,她聽到孟府下人私下偷說著通房妾室一事,說都未曾遣散,都在私宅內藏著呢。浮漪急了,忍不住急躁性子,扯著孟瑺的耳朵就去了主屋,當著孟老爺的麵質問竇氏為何將事先說好的事沒辦成。又責令孟瑺速速遣散,莫要再留下。

竇娘子最喜歡的便是浮漪這五急三炸,按捺不住的急性子。這才是她能拿捏順手的正娘子。若是來個綿柔軟刀的,她那點能耐,還真沒法子對抗。

竇娘子以“瑺兒的這些妾室通房不能遣散,有三個可是為我們孟家生下過子嗣”為由,當著竇老爺的麵婉拒了浮漪的話。孟老爺覺得竇娘子此話有理,既是浮漪已嫁進來,那便把私宅的那幾個都接回來。他又怕給浮漪沒了麵子,隨即補上一句,“待接回來,跪在漣漪閣,等正娘子什麽時候原諒了她們,她們才方可各自回屋。”

浮漪杵在那,細細回想自個嫁來孟遠府一事,深覺自個受了騙。這些妾室和通房,孟瑺早就保證過已全部遣散。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些女子全都被挪去了私宅。這些日子瞧著她已嫁進府安穩下來,這才讓婢女假意透露口風讓她知曉。

她的腦子炸裂,當場就駁了孟老爺的話,“不行!當初你們孟家苦苦哀求我父親將我下嫁來你們孟府。你們送寥寥不多的聘禮,卻背著我,與父親索要讓孟遠府遷進梁京城的告帖為我的嫁妝。我父親留了心眼,隻作口頭,並未給書麵承諾。你們就這般急不可耐,我才剛嫁過來,就把之前答應好的事作廢。枉你們孟府還是這孟鎮唯一的遠府,竟這般說話不作數。”

浮漪說完甩頭離去。

那幾日她連著鬧騰孟瑺,曾經風花雪月夜,答應他此生唯她一人的事,竟還不到半年就作廢了。孟瑺苦巴巴地欲抱浮漪,被甩開。他解釋道,“怎不作數,當初說好的唯你一人是我正娘子,可也沒說我這個公子哥不能有妾室和通房吧。”

浮漪一個耳光甩在孟瑺臉上,孟瑺氣急敗壞,砸碎了幾個杯盞,甩門而出。

浮漪又繼續砸,砸碎了所有的擺件,跌坐在一片雜亂中失了魂。

丫鬟之水瞧著她可憐,也不想再瞞她出閣那日褚槐在方元廳應諾孟府一事,“二姑娘,那日在方元廳,老爺……老爺不僅給了孟府口頭承諾,還撰寫了告帖,當日就遞回宮中了。那告紙是奴婢備好端過去的。”

“什麽?”

按照聯姻規矩,梁京城承認兩府聯姻,將遠鄉府門搬遷至梁京城這一事,且有明文規定。

男女兩府聯姻後是親家關係,到時高門府若想提拔低門府,便可寫好告帖,將帖子遞給宮中監管的禮院。由禮院審查是否真的有姻親。待審查畢,再由禮院出麵再遞給戶門,由戶門按照戶籍典度,依次將低門府衙遷進梁京城外郊。

幾年前此製度尚不明確,故而滋生出很多借假姻親來攀附高升的案例。最後梁京完善了製度,隻有公府以上府門才有資格。公府以上都是四品官員,斷然不敢弄虛作假來造次。

之水再解釋,“因為孟老爺,將孟鎮和梁京挨著的四處田產和鋪子作為聘禮,送給了我們老爺。故而……故而老爺想通了,說什麽既是都是親家,就不說兩家話。待孟遠府遷去梁京城,將來也是個……依靠……”

浮漪僅存的那點念想,在之水這番話中,徹底泯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