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父親被妾室迷倒

浮沉再問,“不知公子施了什麽法,讓這位南國公主敢再穿此裙?”

達道說完,再沒理浮沉,順著亭子往前走。

浮沉邁著小碎步,一直跟在身後,“達公子?達公子?”

達道憋住笑意,拐過春日園,進了翰林院。

浮沉茫然躊躇站立在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想不上來。本該給了她的寶貝裙,讓另一個公主穿了去,若是被精心安排的背後之人知曉,會不會算計褚公府,會不會算計褚槐呢。可她又瞧達道神色淡然,像是已解決此事的樣子,倒也稍稍鬆懈片刻。

她盯著湖內的漣漪,猛然後背一涼。

對啊!

那廣袖浮珠裙,依著規矩就是寵妃才能穿的。再者方才她在浣衣閣時,剛巧看見妝台屜子上擺著的,正是那支別在琉香頭上的寶芝花釵,還有那一對素簪鏤空銀質鈴鐺,一模一樣!

浮沉猛然站起,心如鼓敲打一般雜亂無章。之青湊上前,輕輕摁住她微微顫抖的肩,她細細一瞅,隻見浮沉臉色蒼白,嘴唇發紫。之青嚇得,小聲喚了一聲“姑娘”。

浮沉回過神,她險些跌倒。

之青扶穩她,輕拍她的背。

浮沉小歇片刻,她微顫聲音,小聲道,“之青姐姐,今日的事哪裏是什麽算計。這分明是想將我送給陛下做寵妃!”

之青也愕然了。

浮沉擦拭著眼角,那件裙,那些首飾,分明就是有人專門布置,且提前照著琉香常戴的飾物精心仿照出來,在今日再戴給她。再由婢女作指引,送她去見梁帝。

環環相扣,嚴絲合縫!

這哪裏是什麽春日會,這就是一出鴻門宴。已有人在宮中布置好一切,坐等她入宴。浮沉抬頭盯著麵前的一番春意,早已感受不到春日的暖意。彼時她瞧著這些,倒是比冬日更讓人寒意上心。

到底,是誰苦苦算計,竟將她算計到了後宮!

浮沉想不通的事,達道倒是全都想通了。挪步去翰林院的達道,臉上無一絲表情,冷如冰霜。他進了翰林院,坐在懸桌上飲下一壺冷酒。

今日在浣衣閣,他看到那廣袖浮珠裙時,便知道此人目的是想送浮沉進宮為妃。

他搶來寶裙,從石門徑直去了南宮。翰林院官員私下見後宮嬪妃,乃是一大重罪。曆朝曆代官員不得進內宮,可彼時的達道,絲毫顧不得這些規矩。他帶著夙葉,從石門處進去,夙葉前去攪和南宮守衛,達道借機從紅牆處翻過,溜進琉香住的琉璃閣的小廚房。

小廚房的雜室,他探頭瞧四周無人,又一溜煙從圓窗翻出,一把掀起閣門簾子,鑽進琉璃閣內。坐在犁帳案前的琉香,剛把從玫瑰花水中泡好的檀香撈出,擱置在帳案屜子前,輕輕打開香篆內,把裝著的香包取出,再抬頭時,她瞧見了簾子外的達道。

手一鬆,香篆掉落在絨毯上,香粉撒了一地,“大人?”

達道輕挪動幾步,上前拱手行禮,“琉昭容,因事出緊急,才敢出此下策偷來後宮,還望琉昭容見諒,容我說清緣由。”

琉香偷偷扯著達道的衣角,將他藏在屏障背後。她挪步走到院內,“適才起風了,晾曬在後殿閣樓上的檀香許是被吹亂了些,你們幾個速去。再有,把蓮池內的幾條彩魚釣上來,待會黃昏時,我要作畫。”

“是。”

那幾個跟著伺候的婢女得了話,都去了後殿。

見再無人時,琉香虛掩合門,為著謹慎,她故留一條縫隙。進了屋子後,她坐在蒲團上,達道站在他麵前。

已有多年未曾見過他了。

琉香心中一陣小鹿亂撞,他和當年那個縮在暗門,淒楚可憐的小男娃已完全不一樣了。他長大了,眼神淩厲,一點都不像暗門被罰站被鞭打的可憐孩子了。琉香想起當年她跟著陛下入宮,被安頓住在南宮,那時她尚且不適應這紅牆落寞無趣的日子。拿著團扇,踩在青石苔蘚上,偷溜去南宮外的地方玩耍。她雖是南國公主,又生在敵國,卻從未想過為故國報仇一事。

曆來多少朝代中,女子隻身一人為救整個國家,隻身入宮,逮著機會刺殺帝王。成了,便留名於萬世。敗了,卻也能成就一個落敗美人。可琉香,從不這樣想。

南國破敗,是她父親內政所致,百姓苦不堪言。

再者,破城那日,她又用自己一生,換來了七沙城的最後安寧,她覺得自個,已很偉大、很了不起了。她才不想行刺殺帝王的蠢事再痛苦一次。

她在南北二宮的懸石處玩耍時,留意到一個內洞覺得有趣,便蹲下去瞧。雖說內洞小,但湊近臉去看倒也是好玩的。隻見那洞內有光,像是能照到這宮內地下一層。

幾日後她再來此處時,已是落日黃昏。她又蹲在那瞧,這一瞧,便看到了被綁著手腳,捆在柱子上鞭打的小達道。瞧模樣,比自己能小個七八歲,她想喊,婢女說這是地下二層,不可驚動。

她用虛草蓋住。

之後的幾日裏,南宮來了一個穿粉衣,梳著兩個小發箍的小姑娘,蹦躂在南宮外玩耍。有日曬時,她就脫了鞋,光著腳丫子踩地上的黑蟻。琉香喜歡這小姑娘,從遠處一打量,又覺得她這小身板,準是能從那個內洞鑽過去的。她生了主意,便跟著她一起在地板上踩黑蟻。也是那時,她才知道這小粉衣姑娘叫浮沉,是褚公府嫡姑娘。

她母親是戚國府的戚娘子,與鶯貴妃有些素交。

夜色暗下後,她帶著小浮沉,借著“月色濃,甚是觀月的好時候”,托著她到了內洞處。小浮沉問這裏是哪,琉香說要玩捉迷藏,便把她順著洞塞了進去。

半個時辰後,小浮沉一身薄灰鑽出來,“姐姐,這底下有個小哥哥肚子餓了。”

第二日又是入夜,她滿滿當當塞了小浮沉一衣撩的糕點,又把她塞進了內洞。

第三日她再去尋時,宮裏內監說戚娘子已出宮,琉香沒了指望,她黯淡神色再打算去偷望時,才發現那個洞,已被人從裏麵堵上了。

那是她當年進宮後,眼中能看到唯一的一些樂趣了。她清楚記得那男孩雙目無光的眼神,他的手臂滴血,奄奄一息的可憐樣。看到他,他總能想起當年南國被滅,她弟弟從城牆掉落時的慘象。

之後,她在上元節觀燈那年,又見到了他。

佩戴一把青龍寶劍,銀色鎧甲,跟在一位長者身後。她聽到身後的內監說,“這便是達國府嫡子達道。”

達道。

琉香記住了他。

琉香收起思緒,回過神,“大人闖宮,可是有什麽要緊事需我這個昭容幫忙?”

達道再拱手行禮,“幾年前在上元節見過昭容一次,那次昭容打碎了一個茶盞,鶯貴妃罰昭容跪在長宮殿前三日,不知此事,昭容可記得。”

琉香一想,點頭。

達道再回:“那便沒錯了。”

他轉身幾步,去了前廳,端來放在前廳的錦盤呈上。

琉香一瞧,“這是,這是廣袖浮珠裙。大人怎會有此裙,當年我為自保,將此裙獻給皇後娘娘。之後皇後娘娘又賜給鶯貴妃,怎會在大人手中。”

達道再回,“如今有人借此裙,讓一位公府姑娘穿上它,欲打算讓她扮上昭容當年的模樣,將她獻給陛下。”

琉香站起身,手撫到裙身,歎息,“也就是說,有人借鶯貴妃的手,欲將這位姑娘送入後宮,獻給陛下?”

達道點頭。

琉香覺得有趣。她雖隻是在他年幼時偷見過幾次,上元燈節也是隔著老遠瞧見過一次。但她能從達道眼神中看出那種對人對事的冰冷。溫度、善良在他身上都沒有。似乎沒有一件事或一個人,能撼動這座冰山。彼時的琉香,在達道略急的神色中,瞧出了一絲端倪。

他這種做事從不願破壞規矩的人,竟敢青天白日闖宮,就這一舉動,足以讓人胡亂猜測。

琉香趁機多問了一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般命不好?”

達道低頭沉思後,再堅定回答,“褚公府五姑娘浮沉。”

浮沉?!

琉香略微一慌,那個小粉衣的小姑娘就是叫浮沉啊。琉香適才沒反應過來,她微微挪動膝蓋,再坐回蒲團。手心發汗,一直撫著手腕上的玉鐲子,以掩飾自個的驚慌色。

原來,如今的這緣分,竟是她當初一手“塞”成的。

她倒覺得,這事實在有趣。

這座冰山,竟好巧不巧地,把心思動在了小浮沉身上。

琉香瞥一眼竹簾,再把眼神挪到達道身上,“那不知大人,今日來求我,是讓我如何幫忙?”

“昭容這幾年在宮中日子也過得委屈。昭容是南國公主,為七沙城進了梁國後宮,這幾年一直不曾參與後宮爭鬥,性子隨和,愛養種花草。可我知道,昭容誌不在此。”

琉香一愣。

達道繼續,“昭容打碎個茶盞也不自由,要被鶯貴妃罰跪三日,您的婢女問醫官尋的藥膏,醫官也不曾給到。您在後殿栽種的芙蓉和秋海棠,被鶯貴妃以‘毒花’為由全都燒毀了。昭容過得苦悶,身邊就連個貼身婢女都沒有,一直都在更換。眼下,前朝又在攛掇陛下定太子人選,皇後和鶯貴妃各自為一個陣營。之前皇後隱忍多年,如今雖無子嗣,但可以輔佐別的沒母妃的皇子。隻有昭容,尚且年輕,一無子嗣,二無依仗。昭容在後宮的安穩日子,隨著定太子一事,勢必不會再有安寧日。”

琉香一笑,站起身,“所以大人,想解浮沉身上的困難,又想送我一個人情,讓我穿上此裙,去奪回屬於我的寵愛。當初我進宮時,都說星宿作亂,現下南國又敗落多年,七沙城也已對梁國稱臣多年,正是好時機呢。”

“不止如此,”達道語氣平淡,似有看透一切之氣概,“朝中黨派作亂,太子之位一時定不下來。朝中早有怨言。陛下早早給我一個正一品太保之位,就是為平定朝中紛爭言論。可皇後娘娘與貴妃又各自為一派……”

達道喋喋不休地解釋分析。

琉香坐在那,聽得直打盹。她看著達道也甚是可愛,為何與她一介女流扯朝中之事,就不能大大方方承認:我就是要為了心中所愛,讓你這個已在宮中的女人為浮沉去頂替。

是啊。

她已入了宮,她也知道達道所說都是道理。若是牽扯到太子一事,她這個不爭不搶的,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罷了罷了,她伸手,打住了達道喋喋不休還在分析的小嘴,“大人不必再解釋,這裙就留在此處,我自有辦法處置它。”

達道長籲口氣,攤手一笑,“南國公主果真聰慧。”

琉香也攤手一笑,“大人也果真墨跡,既是心裏喜歡的,就大大方方承認。”

達道一臉尷尬,臉一紅,順著圓窗偷溜離去。

琉香看著他的背影,笑出了聲。

既是她當年“塞”出的緣分,那就由她,來解了五姑娘的難吧。反正,她已進了這圍牆,也不怕這些暗鬥。

圍牆外的花骨朵姑娘們,本該也得有屬於自個的一番天地。

達道求琉香,說來說去也是為了浮沉。他不想讓浮沉落水,也不想讓這事再扯去內宅。這本就是宮中事,自然是該宮中女子來接手處理。這裙,是琉香的,他就尋到了琉香處。

隻是他沒想到,這位昭容竟也答應了。

達道連飲三杯冷酒,喚來芒山,“你去給我好好查,今日事是宮裏哪位娘娘出手要害五姑娘的。查出後返回時,路上你就給我想清楚,這事該如何處置。既是讓五姑娘受了委屈,那怎麽把委屈還回去。”

芒山還有解釋,達道再道,“要是想不明白,就別來見我了。”

芒山小臉一拉,“不過公子,卑職還真得友情提醒一下,既然五姑娘被內宅算計著,現下又被宮裏惦記著。與其讓她孤孤單單一個人,不如公子趁機求陛下賜婚,讓五姑娘嫁去我們國府,自然就沒了這些算計……”

芒山還沒說完,達道一個酒盞就砸過去了。

芒山機智一閃,乖乖合門而溜。

達道此舉,是為鍛煉芒山。他已是翰林院隨從使,也算有了一官半職。若還是全然沒心思的,勢必是不行的。

春日會畢後那幾日,浮沉一直在府中哪裏都沒去。瞧見有人來立浮軒,她就多留了心眼前去打探。

她怕,她怕有些人是宮裏來傳話的。

可已過十幾日,一點宮裏的消息都沒有。褚槐也沒誤了上朝,趕上閑暇日與朝中官友飲茶、聚牌,有時出去雅樓上小憩。之青偷偷告訴浮沉,“老爺這幾日趁著尤娘子不在,經常外出。”

浮沉自是知道褚槐外出去了哪,見了誰,聽了那支小曲,看了哪位姑娘。

若嶼從琵齋坊傳來話:褚大人在此。

連著四日,若嶼都是此話,浮沉一瞧,心中早已明了。

她飲茶,斜靠蒲團一笑,“說不定再有半月,我就有姨娘啦,咱們公府,除了周姨娘,這可是頭一位呢。之青姐姐,待曲姨娘進了門,咱們就讓父親給她一個大點的住處,免得住著委屈了。”

之青端著冷茶遞給浮沉,“那自然是要的。對了姑娘,方才我在蔚聽閣,見到了孟遠府的孟公子。”

浮沉一聽,放下盞茶,“雖是有了姻親,但他是外男,怎得敢直接去府中內宅。”

浮沉挪步往外走,“我們也去瞧瞧,順便問問二姐姐,先前我在豐鄉托付給她的一樣東西在何處。眼下我回來了,是該讓這東西也跟著我了。”

之青知道浮沉說的,是那場大火都沒能燒毀的榻床。

浮沉拐過門檻,剛要踏進蔚聽閣時,就看到尤秋柔風風火火地從小徑旁過來了。

浮沉行了禮。

尤秋柔一臉怒氣,劉女都拽不住。她上前先是圍著浮沉轉了幾個圈,又是一陣冷笑,“好你個五姑娘,我這個當母親的,那真是萬萬沒想到你竟這般不知廉恥!”

這話把浮沉徹底給說蒙圈了,“不知母親此話何意,我究竟做了什麽,竟讓一向賢惠的母親,說出這樣的話來。”

門外爭吵,門內的人看熱鬧。劉女知道門內定是趴滿了人,她索性“哐”打開蔚聽閣的門。隻見浮漪、浮瀅和浮湘,還有孟瑺,全都從門內跌出,一陣驚慌。

浮湘故作鎮定,“母親,女兒們也是被這陣爭吵給嚇懵了,不知五妹妹犯了何事,讓母親這般憤怒。”

尤秋柔此刻已沒法鎮定,她都顧不上身為外男的孟瑺。她一把拽住浮沉的手腕,“走,還有你們,都隨我去方綰廳。你們也去見識見識,這位豐鄉出來的五姑娘,到底有多能耐!”

浮沉故作柔弱,喊著手腕疼,被尤氏攥著手腕,提溜著朝方綰廳走去。浮瀅攔住浮漪,不想讓她去看熱鬧,可浮漪早已一臉期待,哪裏攔得住。她本無意參與這些,但是又怕浮漪的嘴再惹事,也跟在浮漪身後,一同去了方綰廳。

方綰廳內,褚槐端坐在正上方。矮椅上,坐著的女子,正是若嶼。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劉女一直跟著褚槐。連著幾日,她終是找到了琵齋坊。見到了在琵齋坊內彈琵琶的曲若嶼時,劉女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她速速回府,將此事說與尤秋柔聽。

尤秋柔踩在給浮淰備好的菱夢閣門簷的高梯處,正打算把一個在道觀求來“富貴平安”的小香包掛在門簷上。聽了劉女這話,她一個腳沒踩穩,從高梯處跌落下來,甩得腰險些斷了。又怕褚槐得知再生出別的事,這幾日她趴在床榻上,一直縮在望月軒內未曾出來。

府中有人來問,劉女隻說娘子外出有事。

尤秋柔怎麽都想不明白,那個雪箐明明已被淹死在遊河深潭中,她想著指不定屍體飄去了哪個疙瘩處。可這一轉眼,劉女又說她不僅沒被淹死,還在梁京,還與褚槐生了不該有的情分。

前些日子在書齋園與褚槐坐到申時,彈琵琶的女師父,竟是雪箐!

尤秋柔腦子一陣炸裂,她抱著頭,“哎喲哎喲”地連著輕喚。這一猛擊,打得她猝不及防。

又過一個晌午,劉女再帶回新消息:“娘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原來雪箐是被五姑娘給救了,或許,或許雪箐在豐鄉時就叛變了啊!又或者,雪箐是五姑娘一手**,專門給老爺從豐鄉帶回的妾室!”

劉女說到此處,覺得事太大,趕忙捂嘴,跌坐在絨毯上。

眼神發怵,“娘子啊,這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啊,五姑娘這是要給親生父親**小妾!”

尤秋柔也懵了,浮沉這是要翻天了,依著禮數,她一個女兒,怎敢這般大膽給褚槐尋小妾。若這事真的與浮沉有關,那她的事,浮沉是不是早在去豐鄉時就知道了一切?

尤秋柔隨即一個冷戰,難不成,宮裏的那位浮沉也知道了?

不行不行!

她受不了這個折磨,在落日時速速換上下人粗衣,跟著劉女鑽進一輛馬車,徑直去了梁京偏郊的琵齋坊。梁京偏郊已算是僻鎮,不如梁京繁華。此地也很少有官員走動來往。

這些僻鎮在梁京周圍有很多,都是給那些在梁京辦事的外鄉人一個落腳地。非梁京本地人不可在梁京逗留超過十五日。若是有事,需到十五日時來這些僻鎮待幾日,再回梁京辦事時,再去鎮衙換一個新的入京帖子。

故而,僻鎮也是為外鄉人提供的一個便捷地。

到了琵齋坊,她速從馬車內鑽出,一溜煙進了坊內。此坊為三層,第一次為唱大曲和大戲之地。第二層是小曲之地,第三層為梳換層更衣處。

尤秋柔順著扶梯拐到第二層,剛上去,就瞧見了戲台上,遮著半個麵紗彈琵琶的雪箐。

尤秋柔一個沒站穩,險些跌倒。

好家夥!

這樣貌,這聲音,這彈琵琶的力度。還有這柔中略帶憂傷的神色,簡直和當年的戚娘子一模一樣。看到這樣與以前全然不同的雪箐,尤秋柔終於明白了。

原來浮沉的算計,早在她裝瘋魔去豐鄉那一日便埋下了根。

她在豐鄉苦熬四五年,照著自個母親的氣質,一手**出今日的雪箐。為的就是今日能讓她因怒生亂,從而打破她多年苦心維係的正娘子尊位。

尤秋柔故作鎮定,“讓我上當,還早了些。”

她本意想控著憤怒,誰知一瞥眼,在看台處瞧見了坐在第一張貴椅處的褚槐。他的背影悠然,不時拍手叫好。

雪箐唱畢,小廝高聲一喊,“褚老爺賞錢一百兩,一對芙蓉玉簪,一條蘇州錦帕,一雙絲鴛鴦繡籬鞋,一對景泰藍浮雕絨花手鐲!”

尤秋柔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朝褚槐的後腦勺直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