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書院

仰華山的秋天,高闊而豪爽。站在書院的門口遠眺,陳熾能看到梅江從東邊的群山中滾滾而來,不舍晝夜。經曆了四十個春秋,陳熾登山望江,內心的河床空闊而明淨,跟江水映照的天空一樣高遠。天馬之誌,天馬之名,都與這座仰華山的托舉密不可分。這座梅江邊的高山,就像一把彈弓,把陳熾和更多的學子們射向遠方。

來到書院,為後學搞一起講座,是陳熾寫《庸書》時無法抑製的衝動。但是他非常奇怪:為什麽家鄉的書院一直沒有主動請他上山?他有太多想跟梅江邊的學子交流的話題。或者說,陳熾恨不得趕緊寫完這百篇《庸書》,讓這書最先登上仰華山,走進書院,讓後生讀到學長的教誨。

薪火相傳,書院是最好的傳道之所。以陳熾自己的經曆來看,這仰華書院還有太多需要向外界學習的地方。正如他為《瑞金合邑賓興譜》作序時所言,特別是要以楚地為榜樣,惟楚有才,於斯為盛,嶽麓書院走出了晚清多少安邦之材。鹹豐同治之際,中興將相,什九湖湘。為此,陳熾特此研究過這座著名的書院。他聽說,嶽麓書院的山長某公自道光建元即以氣節、經濟、文章立教,瑰瑋奇傑之士鹹出門牆。真是一人善射,百夫決拾!

當然,這智鄉畢竟隻是贛南的一個山鄉,無法跟嶽麓相比。嶽麓書院,那是舉湖南一省之力,經費充裕,山長得人,自然人才多,成就眾。但相比於那些無書院之郡縣,陳熾是幸運的,智鄉是幸運的。這一天,陳熾忍不住戀舊之情,就決定自己到書院走走。

陳熾的突然造訪,山長有些意外。陳熾主動提出,要為後學交流求學之道。山長聽了,表示熱烈歡迎,但又看不到熱烈的樣子。這讓陳熾頗為意外!羅山長是來自吉安的名士。近十來年,陳熾遠在京城,而他父親陳斌成了智鄉啟堂文社的會首。一個居鄉的舉人,一個作舟先生破格賞過花紅的才俊,自然對書院的發展極為重視,尋訪山長人選格外用心,這廬陵的名士正是陳斌找來的。

羅山長對陳熾說,我對令尊大人的去世,極為悲傷!自他去後,我就有歸鄉之心,但他生前對我有言在先,務必多留此窮鄉僻壤,襄助文事。

陳熾說,先父屢屢跟我說起先生,讚賞有加!我們智鄉辦起了文社,如果沒有書院,就會空有其表,並無實際意義!當今時代,論世之君子,必觀於郡邑之書院。世運之升降係乎人,人才之盛衰關乎學,而為學之道,莫善於群萃書院,敬業而樂群。君不見,無書院之郡縣,見聞孤陋,雖有才雋,振奮無由。所以,這書院雖非典製,不隸官司,但育才造士之功,至為宏大。

羅山長說,貴鄉兩百餘年薪火相傳,延續文社,實為外界楷模!令尊擔任會首時,不但處理文教之事,還提振全鄉風化,盡心盡力解紛說疑,自此貴鄉息訟寧人。這書院曆代相傳,已屢經世變,如今書院的學子偶染世風,思想混亂,特別是對你議論頗多,你來此講座,正可釋疑解惑於後學。

陳熾說,先父說先生來此就教職,不拘於傳習時文、帖括獵取科名,果不其然。先父當年願意擔起會首之職,正是此前不少會首不學無術,所請山長也不堪重任,往往經史之故籍無存,聖賢之實學無與,有的山長則瞻徇請托,不校其學行,惟第其科名,甚至於賄賂苞苴,喧騰眾口,人心以敝,士習以偷,好多人都怒然憂之。智鄉十八族鄉民合力請先父出山,他們也知道先父盡孝完畢,正可騰身於此。

羅山長說,這梅江邊的書院,素有八股之爭、考學之爭,據說起自易堂九子,而今在書院延續為新學之爭、中西之爭。你在梅江邊的傳說太多了,在下也有聽聞。聽說你回小鎮第一天就拿出了一瓶洋酒,而居家寫書每每要喝點洋酒尋找靈感?可有此等離奇之事?不少學員為此說你忘本媚外,崇拜西學,簡直是書院的叛徒!當然,也有些人聽說你要倡議改變科舉,請開藝科,為此學人對你頗為微詞!你來此講學,正好可以駁回。

陳熾終於明白,這羅山長轉述的眾訟紛紜,未必不包含他自己內心的判斷。看來,陳熾的天馬之名,在梅江邊隻是一匹媚外的洋馬。如果不好好交流,自己的苦心著述會找不到讀者。

羅山長領著陳熾進了書院,開堂講課。聽說鄉賢陳熾親自來書院講學,學子們興奮異常。但凡進學之人,都喜歡校園之外的教師來講學,這樣可以打破原有的沉悶。陳熾在小鎮留下太多的傳說,這些學子畢竟與鄉民之口不同,覺得傳說半真半假,極想探究一番。如今本人在場,不妨當麵對質。

陳熾在講壇上坐定,掃視了一下眾人,頗為感慨。這些年輕的後生,他感覺既像是自己的弟弟,又像是自己的兒女們。真是老嘍!陳熾心裏暗暗感歎。二十年前,弟弟陳燾還在這書院,他也為書院搞過一次講學,那次講的是十張連環畫。對了,就以此為切題的辦法。

陳熾說,二十年前,我也在這裏講過課,那時我弟弟也在學員席中。那次我講了明代普明禪師的《牧牛圖頌》。當時,我倡導求學之人要追求十個境界,這《牧牛圖頌》畫的十個境界,依次是:未牧、初調、受製、回首、馴服、無礙、任運、相忘、獨照、雙泯。但幾十年的閱曆讓我醒悟:這道家之無為,釋家之虛無,正是弱國之樞、貧國之券,實在是亡國的禍首罪魁!

羅山長聽了,暗自吃驚。這儒釋道是中國文化的三大分支,各有闡述,又有所融通,如今陳大人棄其兩家,獨尊儒術,這不是回到漢朝了嗎?他剛想發問,但轉念又想,陳熾既然拋出了觀點,自然會自圓其說,且聽下去。

陳熾說,中國自格致無傳,典章散佚,高明沉潛之士,皆好為高論,而不知自蹈於虛無,遂使萬古名邦,氣象荼然,將為印度一樣被黃教所誤,成為英國殖民地。你們想想,如果中國人都像畫中的牧牛,追求相忘、雙泯,不知道耕田任事,那我們都會餓死!我九歲那年在蓼溪聽作舟先生講起庚申之變,流涕太息,從此開始留心時務。壯年奔走四方,到過金、複、登、萊,江、浙、閩、粵,以及沿海諸要區大埠,登上澳門、香港之巔。行萬裏路,讀萬卷書,博采各種已譯的西書,向遊曆出使的人求證,由此知道國家大事有內有外,二者一體。

一位學員站了起來,向陳熾施禮之後說,早就聽聞陳大人是個神童,飽讀四書五經,如今為何走向了反麵,開始否定我國的傳統文化?聽說,你是喝洋酒的人,自然看不起中國的東西!

陳熾聽了學員的責疑,並不氣惱,讓他坐下,緩聲問這位學子,說,看得出來,你是個勤學之人,善於思考,敢問這位後學晚上點燈嗎?眾人不知解陳熾何意,以為是想考試一下聞雞起舞的典故。那學子自然點頭稱是。陳熾又緊著問,你們知道現在京城上海的老百姓,點燈是用什麽?不再是蠟燭,開始用起了洋油!

洋油?吃的油嗎?

陳熾說,不是吃的油,而是來燃燒照明的!火光比蠟燭要強大多了!老百姓覺得實用,才不管是從哪裏生產的!你們說,老百姓用洋油,我喝洋酒,能說老百姓跟我一樣,看不起中國,看不起中國的物品嗎?

大家這才明白陳熾的意思。陳熾說,我們要看見世界,天上有日月,地上的燈火,天無私載,地無私覆,任何造物的誕生本無過錯,錯的是人!我再問一聲,你們吃蕃署嗎?眾人自然點頭。陳熾說,那你們知道,這蕃薯也是洋人的東西,是什麽時候傳到中國的呢?大家搖了搖頭。

陳熾歎了口氣,說,我以前跟你們一樣,心裏隻裝著四書五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隻知道四書五經高高在上,但不知道這些書讀來為何,更不知道這書中並不回避“下品”,並不回避所謂的俗事。比如這洋油的事、蕃薯的事。以前,我對這些生計之學、經濟之術,也是頗為不屑,盡管它們是日常所依,日常所用!今天,我先來講講玉米和番薯是如何傳入中國的。

話說這玉米、番薯原產於美洲,明朝的時候歐洲人到達美洲,把它們帶到了歐洲和亞洲,輾轉傳入中國。這兩樣物產,為什麽能在我們贛南落地紮根?因為我們需要它,是人們的救命糧!大家知道嗎,明朝人口大增,人地矛盾緊張,有了這些雜糧才得以緩解。這雜糧屬高產作物,耐旱耐澇,性喜沙土,適宜在以往不宜農耕的山區、丘陵、坡地,智鄉正是如此,所以康熙後期就傳入南北各省,大規模地推廣和種植則是乾隆年間。美洲作物當時相繼傳人中國的,還有花生、煙草、辣椒、番茄、南瓜。

一位學員聽了,又站起來施禮,說,這種種糧種瓜的事情也算是學問?我們在家裏就能學到,何必來此書院?眾人聽了,哄堂大笑起來。

陳熾仍不氣惱,說,我說起洋油和番薯,隻是打個比方,那你們以為讀什麽書才是正經的書?學員說,學好四書五經,練好八股,這樣才能考學,你不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嗎?怎麽反過來叫我們叫經濟之學呢?

陳熾說,考學之後,又幹什麽呢?學而優則仕,仕之後又是幹什麽呢?入仕就是當官發財嗎?我們國家就是太多這樣的人,這樣的想法,所以沒有人去就想想國家富強之策。我們的親友看一個人的成功,往往就問當了多大的官,而不問官是怎麽當的,為社會做了什麽貢獻。入仕之後,本該發展農政,增多貨殖,讓大家有飯吃,有酒喝,有好日子,這不就是經濟之策嗎?四書五經能成為經典,本也是這個原因,這經書講的就是經國大事,而這治理國家,難道就是收租收稅?而租稅何來?不就是勞作而來?

眾人一片安靜,覺得這位鄉賢講得確實有理。

陳熾接著說,就說說這洋油吧,我在戶部和軍機處查閱過檔案記錄,第一批洋油到中國,還是我在寧都州試那一年(1867年)。可惜了,瑞金縣城到現在還沒有洋行進來銷售洋油,更別說我們偏僻的鄉村!如今近三十年了,洋人掙了我們中國多少錢呢!通商以來,這洋人帶著槍炮打進中國,所為何事?不就是搶我國利權!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能用上中國的油,國家就算富強了!

一位學員站起來問,那先生的意思,我們在書院就都不用學四書五經了?我們都跟著你去看西書?

陳熾搖了搖頭,說,非也!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你們不是說過我喝洋酒嗎?那你們知道我用的是什麽酒杯?我告訴你們吧,我用的酒杯是從京城帶回來的,我自己去坊間定製的,我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秦香杯!

秦香杯?這名字是什麽意思呢?

陳熾說,秦,是戰國時期的強國,我一直非常佩服!但秦始皇是我非常痛恨的人,就像我現在的俄國。自黃帝以來至於秦,封建之天下一變為郡縣之天下,相距約二千餘年。幾千年來,王跡熄而孔子生,祖龍死而羅馬出。故三代以上之為治也。家塾、黨庠、學校遍天下,惟恐其民之不智,而始皇愚之;通商惠工,溝洫遍天下,惟恐其民之不富,而始皇貧之;建鞀鼓、設木鐸,惟恐下情之不通,而始皇窒之;遺艱投大,惟恐君威之過侈,而始皇怙之。風氣本強也而弱之,民情本安也而危之。焚書坑儒而後,古聖王之遺製**然無存。不有孔氏之書,則萬世之人心幾平息矣。

大家聽得有些疑惑,問,這跟秦香杯有什麽關係呢?

陳熾說,我們智鄉啟堂文社,不是每年要行祭孔大典嗎?但那時候,秦始皇愚民而坑儒,欲棄天下孔教。如今朝中不少人出使西國之後,或用上了西人的物品之後,或做上了西人的差使之後,也大談西方之好,而欲棄國學。我這特製的秦香杯,不是葡萄美酒夜光杯,而是紀念孔教超越秦火而存在。秦國本是強國,秦風素來強健,大家讀過詩經,可知《無衣》一詩?

一位學員站了起來,朗聲誦讀。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陳熾聽他讀完,就稱讚了一番,接著說,這就是秦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我用秦香杯,喝的雖然是洋酒,隻是表明我能接納天下萬物,吞吐天下。杯握我手,酒入我身,不過是想激發雄心,強我華夏文明,強我炎黃筋骨!

一位學員說,那你的意思是,你們所學的西學,隻是引來為我所用,你還是覺得華夏文明最高大?

陳熾說,正是如此!沒有比較,沒有吸納,又如何能夠超越?眼前洋人所重視的藝科,正是我們曆朝重視的格物之學。他們超過了我們,雖然源自於我國。你看,這輪舟以行水也,鐵路以行陸也,電報以速郵傳,火器以抗威棱,而後風發霧萃,七萬裏如戶庭。中國閉關絕市而不能,習故安常而不可。所以,這礦產、化學,不就是古代的十人之職嗎?這機輪、製造,不就是我們的考工之書?這幾何、天算,不就是我們的太史之官?這方藥、刀圭,在中國古代是靈台之掌。

陳熾果然自圓其說,羅山長聽了陳熾一番理論,不再對這位京官抱有成見了。他原以為陳熾是媚外忘本,這也是他一直沒有請他上山講課的原因。

陳熾說,這洋人倚商立國,我國古代就曾這樣,這是《洪範》八政之遺也。這西國籍民為兵,學的就是《管子》連鄉之製。還有,外國推行議員製度,我國古代就有“庶人在官”的構想。罪人罰鍰,實始《呂刑》。公法睦鄰,猶秉《周禮》。氣球炮壘,即輸攻墨守之成規。和約使臣,乃曆聘會盟之已事。用人則鄉舉而裏選,理財則為疾而用舒,巡捕皆驚夜之高人,水師亦橫江之練甲。宮室宏侈,如瞻夏屋之遺。塗徑平夷,克舉虞人之職。

陳熾像後世的相聲演員,急切地把中國與西國的文明禮製進行了一番對比。羅山長暗暗歎服陳熾的博學而善思。陳熾的相聲式比對,引來一位學員的感歎。他站起來說,在先生看來,天下無新事,我朝都曾有!

陳熾說,天下日日新,還是有變化和差異的,比如這洋人銀行以興商務,賦稅不取農民,這是由於他們的國家地理位置不同,因地製宜,因時而製變者,無足異也。

羅山長聽得越來越興奮,懊悔聽信了學員們的胡亂議論,沒有早些時日主動邀請陳熾上山!看來,這天下輿論真是影響人的主張,自己雖說學有所長,終是蒙蔽一時。他是個舊知識分子,原是不讚同西學的。這種讀書人在晚清的中國非常普遍,但又對天下充滿疑惑和隱憂,不知道如何來看待天下到來的大變。陳熾這一番釋疑解惑,不啻是思想的甘霖!羅山長聽到這裏,也站起來提出問題:如此說來,我華夏文明又如何勝於泰西呢?

陳熾說,我覺得天下融合,倒不在於一爭勝負,而是聖人所說的“天下大同”,我最希望的不是弱肉強食,而是彼此共存!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同文同軌之後,將來天下定可同倫,這就是天意。當然,我們不可能等來大同之世,而要奮力爭取,特別是如今洋人犯境,我華夏已處大爭之世,就像古代的戰國。所以,必須辨析中西方文明的短長。

羅山長說,以陳大人之見,短長如何辨析呢?

陳熾說,西國文明的症結,在於他們的政和教,這是先天之短!西教學墨子,無你無母,終不可持久。西方那種民主,會種下犯上作亂、政局動**的禍根!中國聖人之教,親親,仁民,愛物,中國一旦富強,孔子之教定會大行西方!為此,不能尊中國而薄外夷,也不可以尊中國之今人而薄中國之古人。如今萬國通商五十餘載,見聞日廣,光氣大開,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我惡西人,我思古道,禮失求野,擇善而從。所以說:西人之通中國也,天為之也,天與我以複古之機,維新之治,大一統之端倪也。

陳熾古今古外,博采約取,中西相較,一番理論,在仰華山引發學員巨大的思想風暴。特別是他提出了兩個對立統一的觀點:複古之機,維新之治。這兩句話深深觸動了書院的師生們。羅山長聽了後,感歎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可不可以這樣總結,你今天跟大家交流的主題,就是維新思想?

陳熾說,山長總結得好!我曾經想創作《庸書》內外篇,博考旁征,發明此義,但是書到用時方恨少,這手頭資料不夠啊,而京城公務忙空餘時間少,所以一直沒有寫成!所幸有位朋友叫鄭觀應,綜貫中西,權量今古,著成了一本《盛世危言》,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思想,就受此書啟發!教學相長,我跟大家交流碰撞,倒是有了靈感,知道怎麽來為此書作序了!

羅山長說,非常期待讀到陳大人的《庸書》!

陳熾說,有了《盛世危言》一書,我的書寫不寫都不要緊了!當然嘍,這些年我在家鄉潛心寫《庸書》,也是自辟體例,實在所望於當世公忠直諒讀書明理之君子,去其矜情及其驕氣,各竭其耳目心思之用,識大識小,博通今古,總持全局,以宏其誌業而定厥指歸,最終做到無內無外,無古無今,無人無我,一以貫之,大而用之!

羅山長說,陳大人謙虛!乃今聖明在上,宏攬群才,將來陳大人新書著成,定能揚名中外。坐而言者起而行,大人雖是閉戶造車,但出門合轍,方之古人,就像良醫之治疾,大匠之程材,將來我朝受益此書,條理井然,積習丕變,書院全體師生,都是陳大人的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