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是你的錯
厲望南很生氣,也很不理解:“你既然知道秦陸是這樣的人,為什麽還會跟他在一起?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六年了吧!”
甘語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還是當時年齡小,有點中二,雖然事情過去了,我也成長了,但是這口氣我怎麽可能咽得下去,一開始就是想報複他,拿捏他,但後來是為我惡心我爸。”
厲望南更不理解了:“既然是報複,又怎麽會真的喜歡他啊?他年紀小小都能為了保送名額想出這樣的陰招來陷害你,這……就算他把命賠給你都沒辦法原諒吧。”
甘語愣了一下,隨後笑道:“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他那種懦弱的軟蛋能想到這種招數嗎?”
“情書不是他偽造的?”厲望南問。
“不是。”甘語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是班裏另外一個男生,也是秦陸當時的朋友,一開始是為了整蠱秦陸,故意模仿我的字跡給他寫信,好讓他來找我的時候出醜,結果正趕上被人舉報,事情鬧大了,慫了,不敢站出來說實話。”
“垃圾!”厲望南憤憤地罵了一句,“秦陸也是個傻東西,物以類聚,兩個又蠢又壞的軟蛋!”
就算秦陸當時不知道真實情況,但是當甘語說出是他先寫了情書的時候,這個狗賊竟然也不敢承認,一句屁話都不敢說,這跟他那個垃圾朋友有什麽區別,甚至更可惡,畢竟他還覥著臉說喜歡甘語,媽的!
厲望南氣得七竅升天,瘋狂拉踩了一番秦陸,末了才想起來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有沒有告訴你爸爸?”
甘語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有些出神,半晌才冷笑一聲:“其實第二天秦陸就跑來告訴我了,但我那時也恨我爸,不想和解,好像要跟他賭氣一樣,根本沒想過要告訴他,隻想破罐子破摔讓他誤會到死,最好等哪天我出意外死了,或者哪天我終於受不了要自殺了再讓他知道真相,讓他後悔莫……”
厲望南猛地伸手捂住甘語的嘴,眼睛裏滿是哀痛的祈求,他嘴巴張了幾張,最終隻是搖著頭很輕很輕地抽氣:“別說,別說這樣的話……”
像是透不過氣,又像是連呼吸都會痛。
甘語閉了閉眼,撲進他的懷裏歎了口氣:“我當時真的很偏激……”
厲望南摟著她不住搖頭:“不是你的錯。”
其實現在說這些事,甘語更像一個旁觀者在講故事,憤怒和痛苦的感覺真的幾乎已經不存在了。
隻是今天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好像是,有那麽一點委屈。
“舉報你早戀的人是誰?”
過了很久,厲望南才恢複過來,聲音陰得幾乎要下起雨來。
甘語抬起頭看了眼他的表情,笑著扯了扯他的嘴角,搖頭道:“不知道,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但是,”她想了想,“我爸應該知道。”
厲望南一愣:“應該?為什麽說應該知道,問了你班主任?”
甘語說:“班主任說是匿名舉報,他可能私下問出來了。”
厲望南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私下去問出來?他去調查了這件事?那他知道……”
甘語點點頭,語氣毫無波瀾:“聽我媽說,秦陸找過他,他知道真相。”
厲望南震驚了:“所以他後來一直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也沒有給你道歉?沒有把你調回A班?”
“沒有。”
不僅沒有,更諷刺的是,他甚至都沒有告訴過甘語。
仿佛他從未知道過。
有時候對於甘清許這個父親,甘語實在是不能理解。
他好像能考慮到任何一個人,卻總是考慮不到甘語。
但是說他不考慮,他總能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表達他不合時宜的父愛。
秦陸找過甘清許這件事情,是陳茹冰告訴的甘語。
上了大學之後,秦陸不知從哪兒打聽到甘語的電話號碼和學院,又重新開始追甘語,說自己當初太懦弱,想彌補過錯。
他每周都去給甘語送花還學人家送口紅送包包,甘語不勝其煩,甚至報過警指控他騷擾,然而不成立,每次都是錄完筆錄被教育一頓就出來了。
直到放寒假的時候,有一天甘語下樓倒垃圾,被抱著花的秦陸逮個正著,他下跪糾纏的時候,碰巧甘清許從外麵回來,撞見了這一幕。
甘清許非常生氣地趕走了秦陸,並警告甘語不許和他來往。
甘語起先以為他還在為高三那件事情覺得丟人,便想借此惡心他,故意告訴甘清許自己還喜歡著秦陸,等18歲生日一過,就和他在一起。
甘清許氣壞了,罵她:“你還嫌丟人不夠嗎?他是個什麽人品你難道不清楚嗎!”
甘語這時才覺出奇怪,接下來她就開始接受秦陸的禮物,每次都拿回家擺在茶幾上,甘清許一回家就能看到這些東西,父女倆總會因此大吵一架。
陳茹冰實在看不下去了,在甘清許又一次氣得離家後,告訴了甘語實情。
她說:“你不要怪你爸爸,實在是秦陸這個孩子靠不住,當時他因為自己膽小不敢承認錯誤,讓你那麽委屈,你爸怎麽能放心你跟他來往啊!”
甘語目瞪口呆:“你怎麽知道?”
陳茹冰歎口氣道:“那件事過去沒幾天,秦陸去找過你爸爸承認錯誤,你爸看你已經調整好狀態了,也不想讓你再分心,就沒告訴你,但是他知道你的委屈,也知道你當時那些同學的小心思,所以你沒看那年A班沒有保送名額,你爸爸覺得這些人思想不端正,把名額都給了一班的。現在看到你還和秦陸來往,他當然生氣啊,你都在他手上吃過一次虧了,怎麽不長記性呢。聽話啊,跟他斷了吧,你爸都是為了你好……”
接下來的話,甘語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憋了一年多的火,在那一刻全部化為了實質——
她掀了桌子,眼睛怒到發紅,想大吵大鬧又覺得渾身無力。
最後她跑到了苗淼家。
那個新年,苗淼和家人回南方老家過年,她一個人躲在苗淼家裏冷靜了許久,然後想通了。
她不打算一直拒絕秦陸了,她要吊著他,用他來惡心甘清許。
厲望南撇撇嘴,悶悶地問:“那你是怎麽吊著吊著就對他有點喜歡了呢?”
甘語靠在他身上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具體的真忘了,就記得大二暑假,我爸要打我,他站出來替我挨了幾巴掌,後來我奶奶生病,我去看她,結果跟我大伯家的堂哥打了起來,秦陸按著我堂哥,讓我好好出了口惡氣,再後來他被我堂哥叫人揍得住了一禮拜院。”
“嗤,”厲望南從鼻子發出了一聲不屑地輕哼,“天真!你那是喜歡嗎?你那就是失足少女瞎感動!”
他越說越生氣,嘴裏喋喋不休,又像數落甘語,又像自言自語:“年紀小上學早真是不行,什麽年紀就該上什麽課,不然這知識學進去了,情商和閱曆是一點兒沒有,淨被人忽悠!以後我們的女兒,堅決得一步一步走,穩紮穩打,全麵培養,一樣不能落下!”
甘語看著他不停叭叭的嘴,越看越覺得困惑,她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怎麽人前人後兩副麵孔呢?五年前你要有能這麽叭叭,還會有秦陸什麽事?”
精準卡住厲望南的命門,他瞬間偃旗息鼓安靜如雞的頹了。
厲望南仰頭歎了口氣:“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回到五年前,我一定追著你做一隻尖叫雞。”
甘語俯身咬了咬他的嘴唇,真誠地道:“希望你能實現願望,我也很期待,”說著低頭看了看時間,“但現在你隻能去坐飛機了。”
她抬頭看著厲望南,嘴角還高高地翹著,看起來輕鬆又愉悅,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厲望南伸手捧住她的臉,替她把嘴角按了下來。
講述這樁陳年舊事的時候,一定翻出了不少她想刻意忘記的記憶。
不該追問她的。
果然,真的不能問前任。
太晦氣了。
這波屬於他自己沒事找事了。
“走吧,送我去安檢口可以嗎?”他問。
甘語點點頭。
厲望南親了親她的鼻尖,柔聲道:“後天我就來接你。”
“嗯,”甘語閉上眼靜靜地在他懷裏趴了半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