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早點認識就好了

厲望南看了眼甘語,見她連一個正眼都不願給秦陸,瞬間明了,攬著甘語一個過人的動作絲滑地從秦陸身邊繞了過去。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秦陸在身後喊。

甘語腳步一頓。

“你當初不就是因為他跟我分的手嗎?”

甘語震驚了——

原來男人是真的會在意比他帥的人啊,竟然有這麽在意!在意到時隔五六年,連甘語都認不出的人,秦陸竟然能兩眼認出來!

絕了。

秦陸再次追上來站到兩人麵前,先看了眼厲望南,才看向甘語:“我就想和你聊幾句。”

甘語諷刺道:“怎麽你和你老婆是商量好了?一個個都要找我聊,我是教導主任?”

秦陸一噎,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她找過你……”

“你現在知道了,”甘語打斷他,“所以你背著你老婆來又是想說些什麽呢?”

秦陸聞言似乎想反駁,最終隻是看了看厲望南,又低頭道:“能不能先讓外人走開,我們單獨聊聊。”

厲望南的目光猶如實質,直愣愣地釘在秦陸臉上,仿佛兩道激光線要把眼前的人激成一陣煙,他伸手一揮就把他拍散掉。

甘語卻像沒忍住一般笑出了聲,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秦陸:“你搞清楚,你才是外人。”

秦陸猛地抬頭看她。

厲望南慢悠悠地收回視線,心中舒坦了。

這有什麽可吃驚的?甘語不理解。他還活在夢裏嗎?

秦陸憋了半晌,憋出了一句令甘語覺得如夢似幻的話——

“你真的愛過我嗎?”

老天鵝啊。

甘語一直以為這隻是個段子。

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要遭遇“愛過”這種陳年老梗。

但她還是認真回答了:“討厭過,恨過,喜歡過,現在無感。”

秦陸無聲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些嘲諷:“就是沒有愛。”

甘語沉默了片刻,道:“我們那個年紀,懂什麽是愛啊,最多就是喜歡了,難道你的就是愛嗎?都是一時被情緒蒙蔽而已。”

“被情緒蒙蔽,”秦陸低聲重複了一句她的話,歎了口氣,“你其實一直都在記恨高中那年的事情吧?”

沒等甘語回答,他又自說自話道:“我懂了,我懂了。”

說完,沒有再看甘語一眼,轉身走了,走出兩步之外,他突然又停下來扭頭問:“那你現在對他就是愛嗎?你愛他嗎?”

甘語一愣,剛想說一句“關你什麽事”,秦陸已經再次掉頭走了。

秦陸走後,甘語和厲望南也都沒了散步的心情,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要出發去機場了,便回病房問陳茹冰拿了車鑰匙送厲望南去機場。

高速上根本沒什麽車,但厲望南這一路上時不時就要扭頭看看倒車鏡,都開到停車場的單向通道了他還在看。

甘語忍無可忍:“別看了,以為我沒發現你趁著玻璃反光偷看我啊?”

厲望南:“……”

他訕訕笑了兩聲,收回視線老老實實把車停好。

“問吧。”甘語往車座上一靠,道,“想問什麽?”

厲望南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問又實在心裏沒底,磨蹭半晌,終於硬著頭皮問了:“你覺得愛很……”

他遲疑著又重新在心裏組織了下語言,最終決定還是打直球吧:“你對我是不是也隻有喜歡,還沒有愛?”

甘語肩膀一塌,緊繃著的勁兒一下鬆弛了。

她就知道,他把這話聽進心裏了。

她這一路上其實也在想這件事情,現在她有答案了。

現在談愛,真的有點早。

對於厲望南來說,他認識她很久了。

可是對於甘語來說,她認識他也隻有不到兩個月。

連例假都隻來過一次而已。

甘語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樣的,但她自己確實還沒有那麽深刻的愛意。

她對厲望南,是喜歡,非常喜歡。

他懂她,了解她,處處維護她,順著她,無條件為她站邊,她們精神上合拍,身體上合契,她由最初不了解時的感動,到了解時的欣喜,再到相處之後的喜愛,雖然時間不長,卻也是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感受。

厲望南知道他會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他懂甘語。

他也知道其實不該問,不必問,但是,哪有理智啊,就是想聽到她說喜歡他,愛可以慢慢來。

隻是可恨自己還是上了那秦狗賊的狗當,涼了涼了還要挑撥離間!

在甘語準備開口的時候,他搶答了:“我知道,是喜歡,對不對。”

甘語的心髒忽然抽了一下,看到厲望南一臉懂事一般的滿足,有點心疼。

“對我隻有喜歡的感覺,沒有討厭過,沒有恨過。”厲望南一一複述,“很好,正麵情感,我贏麵很大!”

甘語鼻子一酸,她解開安全帶,傾身摟住厲望南的脖子:“不存在贏麵,因為你沒有競爭者,我隻有你,你也隻有我一個。我所有的喜歡都是你的,日漸積累,越積越滿,不斷地升高升高,愛就是這樣積累出來的。”

這話說出來,甘語總覺得有點怪,這個調調有點熟悉,像極了當時她來辰星麵試時HR給她畫的大餅。

厲望南好像也咂摸出味兒來了,他想了想,總結道:“有點像積分換豪禮。”

甘語笑得抬不起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嘎嘎直樂。

她點到為止,他配合著她不去探究更多,讓時間和經曆升溫兩人的感情。

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愛她,耐心的等待而已。

甘語抬頭主動吻上他的嘴唇,撬開他的唇縫,與他交纏翻騰。

車內的溫度逐漸攀升,兩人的額角鬢邊都有水津津的汗珠冒出。

厲望南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把頭抵在她的額頭上,有些鬱悶道:“想知道你和秦陸是怎麽回事,我知道前男友的事最好少問,但是我還是想知道。”

她坐直身體靠在方向盤上,“想知道什麽?”

厲望南搔了搔鼻尖,有些不自然道:“就那些什麽恨情仇的起源吧。”

甘語整理了一下正準備說,卻忽然發現,那些原本以為她會記一輩子的事情和感受,現在好像真的淡了,淡到她已經記不清那件事情究竟是因為什麽而起的,她記住的,隻有當時的憤怒和恥辱,但是現在,這兩種情緒也因為記憶的褪色變得微不足道。

說起來,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對於少年人的要強和甘語當時的處境來說,這就是件大事。

“你知道我是跳過級的吧。”

甘語緩緩開口。

厲望南點點頭,“知道,以前學校貼吧有你的介紹,上學也比別人早一年。”

甘語便繼續說:“當時我是高三下半學期才跳的級,班主任安排我坐到了秦陸的旁邊,時間不長,隻有一個月,月考後,我們根據成績重新排座位。我當時是半途插班進去的,又是班裏年紀最小的,本來就跟他們有些格格不入,再加上大家都知道我爸是校長,自然而然對我也敬而遠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有了一個傳言,說秦陸喜歡我。”

甘語大概是班裏最後一個聽到這個傳言的。

當時年紀尚小的她著實有些懵,在她的記憶裏,她跟秦陸話都沒有多說過幾次,隻是幫他講過幾次錯題,把自己的筆記借給他抄而已。

父母對她的教育十分嚴厲,她也沒到開竅的時候,而且正是最關鍵的時期,聽到這件事隻是短暫地愣了幾分鍾便過去了。

沒想到幾天後,秦陸突然在一個課間把她堵到座位上塞給她一封情書。

當時周圍有不少同學看到,還小小地起哄了一陣。

甘語有些羞惱,她氣呼呼地拆開信看到“親愛的甘語”這五個字時驚呆了,隨便往下掃了一眼,時不時就能看到“愛”“好愛”“思念”這種字眼。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對秦陸的印象一直挺好,長得高高大大又帥氣幹淨,成績在他們這個尖子班雖然不算太亮眼,但也始終排在中遊。

當時上課鈴響,或許是嫌信燙手,她隨手塞到了書桌裏,一節課下來便把這回事徹底忘了。

幾天後,班主任突然來找她談話,說班裏有人舉報她早戀。

甘語蒙了。

沒有的事情,她自然不會承認。

於是班主任叫來了校長。

厲望南聽得心中一緊,不由脫口問道:“你爸打你臉了?”

甘語苦笑著搖頭:“沒有,但是他當眾踹了我一腳,力氣很大,我倒下去的時候把第一排的桌子都撞翻了,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生氣,可我也是真的很茫然。”

“我說我沒有早戀,隻有秦陸給我寫了情書,但我沒有回信,也沒有喜歡他。”

“他不信?”厲望南心疼地攥緊了她的手問道。

“嗯。”

當時班主任為了保住校長麵子,特意喊秦陸站起來問話,秦陸先是低著頭不說話,後來在班主任的嚴厲追問下戰戰兢兢地說了聲“沒有”。

班主任問他既然沒有,為什麽還吞吞吐吐不敢說話。

甘語本來以為她就要翻盤了。

卻沒想到,秦陸竟然拿出了一封信,說那是甘語寫給他的情書。

甘語覺得可笑極了,這更是無中生有。

結果等她看到那封信,腦子裏就“轟”的一聲炸開了。

甘清許氣得臉紅脖子粗,要不是班主任攔著,他可能真的會動手扇她——

“這是不是你寫的?這是不是你的字跡?你才多大就幹出這種不知羞恥的事情?讓你來A班你就是來這裏汙染環境的?”

甘語仔細看著那封信,她真的沒有寫過,但是那個字跡真的模仿得很像。

她百口莫辯,甚至當場抄了“親愛的秦陸”幾個字,拿給甘清許和班主任看,但是外人看字哪裏會那麽仔細,一眼看上去確實是像的。

她無奈地求助同學們,求助那天圍觀起哄的同學,但是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

當天他就被甘清許提到了13班,平均分最低的一個班。

甘清許說:“既然你無心學習,就在這裏耗著吧。如果你有心學習,環境也無法影響你,看你自己了。”

被眾人一路豔羨著的天之驕子,轉眼淪為笑柄。

後來她在13班遇到了新同桌苗淼,苗淼不知道從哪兒聽來了這件事,但她相信她,同時,她告訴了甘語一個消息:A班有保送雙一流的名額,甘語是校長的女兒,成績又好,是最有可能被保送的。

甘語頹廢了好幾天,這次的冤屈感比從小到大的任何一次都強烈,都不甘,都更要屈辱。

她好恨,恨得心裏滿是苦味。

小小年紀,第一次體會到江湖險惡。

她想去找秦陸理論,甚至想求他幫她跟甘清許解釋,也想過去找其他平時處得還算可以的同學幫忙作證。

但每次都被苗淼按住了。

她對甘語說:“沒用的,冤枉你的人可比你更清楚你有多冤枉。”

她抱住崩潰的甘語,鼓勵她:“你一定要出淤泥而不染,考出最好的成績狠狠打這些人的臉。”

厲望南心裏疼得厲害,他無法想象,她當時承受了多麽大的惡意和冤屈。

她那時甚至還未滿16歲。

可她終究是做到了,天之驕子永不低頭。

她可以逃開那些令她厭惡的人和環境。

“就是從那時起,我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甘語說。

厲望南靜靜地壓抑著自己的眼淚聽她說——

“我爸靠不住,這人真的不能處。”

“……”

厲望南無奈地揉了揉她,輕聲道:“你不用哄我,現在慘的是你。”

甘語笑笑拉過他的手親了一口,“不用心疼我,已經過去了,如果不是你今天問起來,我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這件事。”

她歎了口氣,幽幽道:“軟弱就會挨打啊。”

厲望南心疼得說不出話,緊緊把她摟進懷裏,眼睛酸得像被人滴了醋。

怪不得她的脾氣那麽火爆,怪不得她敢跟高他一頭的男生叫囂,她敢為還是陌生人的他打抱不平甩唐寧耳光。

因為自己也曾落入過無人幫助的絕望境地,但是最後她遇到了扶她站起來的朋友。

可惡。

當時為什麽他不在!

好恨!

更恨那狗賊秦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