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驚浪1

宋決銘睡到下午三點,還是爬起來洗了個澡,覺得自己徹底清醒了,又開車來了公司。他認為高鵬一肚子壞水,每次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所以雖然有舒熠在,但他怎麽也不放心,還是跑來公司看看。

一進公司就覺得氛圍不對,小勤先給他倒了杯咖啡,然後一臉沉痛地對他說:“宋總,你要撐住。”

宋決銘覺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小勤說:“您先喝口水,緩緩我跟您說。”

她這麽一說,宋決銘哪還喝得下咖啡,十分幹脆地問:“到底出什麽事了?趕緊的,快告訴我!別磨嘰了!”

小勤啪一下立正站好,昂首挺胸:“報告宋總,舒總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心情特別好剛才我們把預算報告遞上去,原計劃他會砍掉30%沒想到他竟然唰唰地就在報告上簽字了!您交給我們的任務我們超額完成了哈哈哈老板,驚不驚喜?開不開心?”

宋決銘不由得嚇得打了個哆嗦。

每年的部門預算是一場硬仗,董事會控製得很嚴格,所以到最後舒熠會協調平衡。

宋決銘自從跟著舒熠創業就沒吃過錢的苦,技術部門是特別燒錢的部門,尤其做研發,他沒錢了就告訴舒熠,舒熠自然會想辦法找錢給他燒,最苦最難的時候舒熠都沒委屈過他手下任何一名技術人員,導致宋決銘大手大腳散漫慣了。後來公司走入正軌,管理就規範嚴格起來,尤其上市前那兩年嚴控成本,每年的預算都要跟舒熠打饑荒,宋決銘雖然心眼兒實,也學到點小技巧,比如報上去的預算比真正需要的多出30%,這樣舒熠即使砍一點,也不至於真不夠用。這就叫漫天要價,落地還錢。

宋決銘一直覺得自己把這個度把握得很好,既不至於讓其他部門有意見,又不至於讓舒熠下不了台,自己那攤子事也不會真的捉襟見肘。

誰知道今天舒熠竟然都沒砍價,就在預算報表上簽字了。

宋決銘覺得出事了,出大事了!

宋決銘很困惑地看著小勤,小勤也很困惑地看著老板。小勤心想老板這是高興傻了嗎?每年都為了預算跟舒總鬥智鬥勇,好容易今年舒總特別痛快,明明占了個大便宜,為什麽宋總表情這麽沉重?

宋決銘問:“今天有什麽特別的事麽?”

小勤眨了眨眼睛,說:“沒什麽特別的事啊……”

宋決銘不相信,一徑追問:“你想想,好好想想,到底公司出沒出什麽特別的事,好的壞的都算!”

小勤努力想了半天,問:“繁星姐請病假了算不算?她都幾年沒請過病假了?”

宋決銘一愣,問:“繁星怎麽啦?她怎麽請病假了?”

小勤說:“我聽同事說,繁星姐手腕給扭了。我打電話問過了,繁星姐說已經在醫院拍了片子,醫生說骨頭沒事,就是韌帶拉傷,要休息兩天,所以她請了兩天病假。”

“那現在繁星在哪兒?醫院?”

小勤眨了眨眼睛:“不啊,好像已經回家休息去了,剛才我打電話的時候,她說已經從醫院出來了,休息一晚上觀察觀察,沒準明天就能來上班。”

宋決銘想想,又沉住氣重新坐下來,對小勤說:“這應該跟舒總沒啥關係,你再回憶回憶,今天舒總幹嗎了?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他見過什麽人,還是說過什麽話?”

小勤努力地想啊想,想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今天有個特別帥的帥哥來找過舒總,好像姓高,對,長河電子的高總。本來是約了您,後來您說讓舒總跟他談,就是舒總見的他,好像聊了半天,舒總挺開心的。”

宋決銘不由得猛然拍了一下大腿:“這就對了!高鵬那小子,一定是他搞了幺蛾子!”

宋決銘站起來就往外走,小勤急忙問:“宋總您去哪兒?”

宋決銘說:“我去找舒熠……”

話沒說完,他人已經沒影。小勤想,自己果然猜對了,宋總這是受刺激了!宋總這是受了大刺激了!那個高鵬一定是當年就橫亙在宋總和舒總之間的第三者,看他長得那麽帥,穿衣服那麽**,一定是個綠茶鴨!不然宋總怎麽就不願見那個高鵬呢,而且不然為什麽舒總見了高鵬之後,就痛快地批了宋總的預算呢?一定是因為舒總內疚!

雖然不忍心承認,小勤也覺得舒總真是渣男,看宋總多麽一心一意對待他啊,這麽多年幫他忙裏忙外,一起創業,舒總竟然還在外頭劈腿綠茶鴨!舒總太對不起宋總了,小勤痛心地拿起預算表,心想,怪不得宋總一副失魂落魄簡直像失戀的表情,因為這真的是失戀啊,哪怕再多批30%的預算,宋總也委屈!

宋決銘撲了一個空,繁星的座位上空空如也,這是很罕異的情況,他想起小勤說繁星崴了手腕,心想下班後一定要去看看她。可是她住在哪兒,自己真不知道,而且繁星是女同事,這女同事住哪兒,自己還真不好意思在公司裏亂打聽。

宋決銘撓了撓頭發,推開舒熠辦公室的門,舒熠也不在,這也挺罕見的。宋決銘看了看手表,倒是已經到下班時間了。舒熠也很少準時下班,因為他和自己一樣,是個光棍,既沒有什麽業餘愛好,又沒有老婆孩子熱菜熱飯等著,回家能幹嗎啊?所以加班的時候多。

宋決銘站在偌大的CEO辦公室,空****寂寥無人,總覺得哪哪都不對。

一定是因為高鵬這小子來過,凡是他出現,總會有幺蛾子出現,宋決銘篤定地想。

宋決銘從舒熠辦公室出來,蔫蔫地一邊走,一邊給繁星打電話。

繁星聽聲音倒是和平時一樣:“宋總,您好。”

宋決銘趕緊清了清嗓子,說:“呃……那個……繁星啊,我聽說你手扭了,要不我過來看看你,給你送點吃的?”

繁星連忙說:“不用不用,有朋友照顧我,謝謝!”

宋決銘說:“我還是過來看看你吧。”

繁星說:“真沒事,就是手扭了一下,冰敷一下噴點藥就好了。您放心,明天沒準我就能上班了。”

宋決銘聽她態度堅決,隻好說:“那好吧,你要有事就給我打電話,不要客氣。”

繁星連聲道謝,掛斷電話之後,不由得用沒受傷的那隻左手捂著臉,心想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呢?

她本來吃了糖年糕喝著桂圓茶,天氣晴朗陽光清澈,太陽曬得人暖暖的,連桌上那棵多肉都肉鼓鼓的好可愛,然後,舒熠突然把西服外套一甩,就俯身親了她。

她坐在花架上,被這一吻嚇得身子往後一仰,頓時失去平衡,連人帶花架“轟”一聲整個兒翻過去栽在地上,當時把舒熠給嚇得,連忙將她抱起來,問她頭疼不疼,手疼不疼,腿疼不疼,然後還想抱她趕緊下樓。

她倒沒覺得有哪兒疼,就覺得他八成也嚇蒙了,趕緊提醒他:“我沒事,你快走,有同事!”

繁星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做賊心虛,為了說服舒熠自己真沒事,她差點當著他麵做了一套第八套廣播體操,總之連哄帶騙把舒熠先哄下樓去。她看他西服還蒙著攝像頭,不由得好笑,走過去把衣服給取下來,結果扯衣服的時候不得勁,就把手給扭了。

繁星也不知道是剛才那一摔把手腕給扭了,還是這一扯扭的,還是她本來就有腱鞘炎的問題,總之下午她發現右手手腕越來越疼,無法準確敲打鍵盤,而且手腕開始紅腫,這才請假去醫院。

等她從醫院出來,也到公司下班時間了,她走到小區門口,發現舒熠正在那裏等她呢,他的車沒有她小區的停車卡,開不進去,繁星隻好做了訪客登記,舒熠拎著兩大包從超市買的新鮮食材,就跟她上樓了。

繁星也想不通,事態怎麽就迅速發展到,CEO係著她那條小熊圍裙,公然在她的廚房裏,做紅燒蹄髈和可樂雞翅給她吃了。

說來慚愧,家裏連雙男人的拖鞋都沒有,舒熠挺自然地套了個鞋套就進門了。

她本來搭訕著想要幫忙,但被舒熠拿了個冰袋按在了沙發裏,她也就老老實實敷著冰袋,看舒熠忙進忙出。

繁星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亂,要好好清理一下思路,但可樂雞翅很快就燒好了,舒熠拿盤盛了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先吃著,以形補形。”

他出來時打開了廚房門,屋子裏頓時彌漫著一股紅燒蹄髈的醇厚香氣,饒是繁星不餓,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舒熠說:“香吧?我跟我媽學的這道紅燒蹄髈,可香了,就是要燉很久才能肉爛皮酥。”

繁星不知說啥好,隻好努力單手啃雞翅。

舒熠穿著圍裙跟她一起吃了塊翅根,又問她:“主食吃什麽?八寶粥?米飯?豬油菜飯?”

她單手拿雞翅,吃得嘴角都是油醬汁,他飛快地俯身親一親,再拿紙巾細心地給她擦掉,繁星頓時又呆住了,舉著雞骨頭一動不動,活脫脫像招財貓。

舒熠覺得挺好的,平時多機靈啊,一親就斷線,跟機器短路似的,很好,特別好!

舒熠滿意地決定了:“晚上就吃豬油菜飯和八寶粥!”

舒熠又進廚房忙乎去了,繁星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慢慢放下雞骨頭,認真思索幾個哲學問題,譬如我是誰?這是哪裏?為什麽CEO正在廚房做菜?

就在這時候,宋決銘又打電話來說要來看她。

她嚇得連忙勸阻。

開玩笑,這僅僅一個舒熠在她家裏,她都沒法有正常思維,再加一個宋總,她的CPU處理不過來,會過載導致係統崩潰的。

不能不說,舒熠的獨家秘製紅燒蹄髈還是很好吃的,尤其出鍋之後,他用餐刀切成小方塊,肉爛皮酥,入口即化。繁星左手拿不了筷子,舒熠拿了把西餐的叉子給她,她就拿著叉子,吃了一塊蹄髈肉。本來打算隻吃碗八寶粥,但舒熠將蹄髈盛起來後,又往紅燒蹄髈的湯汁裏下了一點點麵條,這個麵吸飽了醇香的湯汁,比肉更好吃。

繁星一邊用叉子卷著麵條,一邊說:“真沒想到,你做中餐也這麽好吃。”

舒熠說:“那你就多吃點。”

舒熠自己吃的豬油菜飯也很香,這種家常吃食最是誘人,所以他舉著碗問:“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正在這時候,門鈴響了,舒熠本能站起來想要開門,繁星想起這是自己家,連忙站起來,舒熠就坐下繼續吃飯。繁星還以為是快遞,心裏納悶,站起來走到貓眼前一看,隻見巨大一束鮮花堵在貓眼前。繁星正在詫異,手機突然也響起來,繁星一看是小勤打來的電話,於是就接了。

小勤快活的聲音在電話裏嗡嗡響:“繁星姐,快開門,我們來看你了!”

繁星隻覺得頭頂上炸響一個焦雷,不由得問:“你們?你們還有誰?”

小勤說:“還有宋總啊,還有行政的汪姐,還有幾個同事啊。驚不驚喜?”

繁星隻蒙了一秒,急中生智:“我正在洗手間不好意思啊,馬上就出來給你們開門,稍等啊!馬上!”她掛斷電話,衝回桌邊,將舒熠拖起來,“快!同事們來了!快藏起來!”

舒熠也蒙了一秒,立刻問:“那我藏哪兒?”繁星先指了指洗手間,想想不對,將他推進平時自己做瑜伽的那間空房,正要將房門反鎖,舒熠突然看到桌子上的菜,“等等!”

舒熠衝過去拿起自己的碗和筷子,隨手放在房間茶幾上,然後迅速摘下圍裙,套在繁星身上,飛快地替她係好。

繁星手忙腳亂地反鎖上房門,用單手整理整理頭發,終於打開了大門。

小勤捧著花,笑眯眯地叫了聲:“繁星姐!”

就在此時,繁星突然用眼角的餘光瞥見門後衣帽架上掛著舒熠的大衣……

她急中生智整個人都貼到了門後,擋住那件大衣,扶著門說:“歡迎歡迎,請進!大家快請進!”

趁著大家一擁而入,紛紛低頭套鞋套,繁星飛快地扯下大衣,單手胡亂卷成一團塞進玄關櫃子裏,動作幹淨利索一氣嗬成,就是右手使不上力,將櫃門撞得“啪”一響,繁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幸好無人發現。

她說:“家裏太亂了,大家隨意。”

宋決銘問:“繁星,你的手怎麽樣,好一點沒有?”

繁星還沒來得及回答,同事們已經在七嘴八舌地問:“繁星,花放哪兒?”“我們給你帶了一點吃的,你就擱冰箱裏,要吃的時候微波爐轉轉就行了。”“繁星姐你這屋子真漂亮,真不錯!”

小勤和行政汪姐找了花瓶將花插起來,小勤嘰嘰喳喳:“哎呀,繁星姐,你這小熊圍裙真可愛。很少看你穿成這樣,太萌了!”

繁星定了定神,笑著說:“我在淘寶買的,回頭我發鏈接給你。”

汪姐看到桌上的菜,說:“繁星你真賢惠,一個人吃飯也做這麽豐富。”

繁星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單手做不出這幾道複雜的飯菜,於是隻好說:“其實……是前兩天做的,一直凍在冰箱裏,今天重新加熱了一下。”

“這個紅燒蹄髈好香啊!”小勤不由得誇讚,“繁星姐我要嚐一塊!”

繁星隻好進廚房拿了筷子:“來,來,大家都嚐嚐。”

於是舒熠辛辛苦苦燒了幾個鍾頭的蹄髈,就被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瓜分了。

小勤說:“繁星姐,你廚藝好好,不知道將來誰有福氣娶你,跟你在一起太幸福了!”

宋決銘說:“我們本來就是來看你,你手又不方便,怎麽還吃你做的菜。”

繁星連忙說:“沒事沒事,大家難得來一次,我做的有多的,大家盡管吃。”

小勤說:“繁星姐,我們給你帶了披薩,還有鹵牛肉、肉鬆麵包什麽的,你要吃的時候,微波爐轉一下就行。”

繁星連聲道謝,汪姐打量她這兩居,說:“這房子你一個人住?這地方真不錯。”

繁星說:“本來是跟閨密合租,她過完年還沒來,所以她那間房就鎖著。”

這說辭是繁星剛才想好的,趁機說出來,簡直天衣無縫。

連靠在房門背後聽動靜的舒熠都忍不住暗暗點讚,覺得她真是善於查漏補缺。

眾人隨意參觀了一下房子,都誇繁星會收拾,屋子裏十分整潔。

繁星亦十分感激:“謝謝大家,下班了還專程過來看我,還有這花,真漂亮。”

小勤說:“繁星姐你難得請病假,哎,自從我進入公司,好像都沒看你病過……呸呸,大吉利是,我是說,你一直勤勤懇懇的,所以這次宋總一提議,大家夥兒都響應,都想來看看你,所以我們就一起過來了。”

繁星十分感激:“謝謝宋總,謝謝大家。”

宋決銘卻不滿意:“舒熠這家夥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早早就下班了。其實他最應該來看你。”

繁星本來就心虛,聽到這句話,頓時連耳朵根都紅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說:“沒有沒有,舒總平時對我挺好的。”

宋決銘說:“平時你忠心耿耿,連倒杯咖啡都怕燙著他,放到合適的溫度才拿進去給他,你手扭了,他卻不來看你,這說不過去。太沒有同事情誼了,我打電話給他!”

繁星連忙攔阻:“別,別,宋總,我手真沒事,明天就能上班了。”

“你明天還想上班呢?我幫你向舒熠多請一天假!”

宋決銘二話不說,拿起手機就打給舒熠。

繁星眼睜睜看著卻不能阻止,隻好默默祈求舒熠有把手機調成振動。

門後的舒熠聽到這動靜,也立刻開始掏手機……摸左口袋沒有,右口袋也沒有……

CEO終於覺得五雷轟頂,生平第一次額角冒出冷汗。

而門外的繁星更加五雷轟頂,因為熟悉的手機鈴聲正從她圍裙口袋裏傳出來。

繁星萬萬沒有想到,舒熠剛才竟然隨手把他的手機放在了圍裙口袋裏。

饒是繁星平時總能化險為夷,這時候也自覺黔驢技窮。

繁星好幾秒鍾大腦一片空白,眼角的餘光隻看著廚房裏那棵大白菜,認真地思索要不要一頭撞在白菜上好昏倒過去,以免應付這難堪難題。

大約兩三秒後,她泰然自若地從圍裙裏把手機掏出來,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宋決銘看看她手裏的手機,又看看自己手裏的手機。

繁星無比慶幸自己和CEO用同款手機,客戶年前贈送的最新型號,一模一樣。

大約是她語氣太真誠,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麽異樣。繁星走到廚房去,立刻就將手機直接關機,然後開始裝模作樣接電話。

“媽,好的,行,可以……先不跟您說了,我同事們來了,嗯,好的,再見……”

走出廚房的時候,繁星覺得自己簡直可以拿奧斯卡,還是最佳女演員那種重磅獎項。

小勤看宋決銘茫然地拿著電話,於是好奇地問:“宋總,您找到舒總了?”

宋決銘使勁搖晃了一下頭,說:“真奇怪,關機了。”

“手機沒電了吧。”小勤說,“或者在開車什麽的,信號不好。”

宋決銘搖搖頭,忽然又點點頭:“我回頭再打給他。”

繁星張羅著切水果給大家吃。汪姐說:“別忙了,你手不方便,這麽晚了,我們來了又吵你半天,我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同事們來得快走得也快,七嘴八舌就告辭,也不讓繁星送,一窩蜂就出了門。繁星關上門這才鬆了口氣,定一定神,飛奔過去打開反鎖的房門。

舒熠倒還挺鎮定似的,靠在門框上。

隻不過兩人視線一相接,他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聲,繁星說:“你笑什麽?”話沒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將手機遞給舒熠:“還你!”

舒熠將手機打開,先給宋決銘打了個電話:“喂,老宋,是我。剛才打電話給我呢?”他泰然自若,一邊踱步一邊撒謊,“嗯,手機沒電了,剛充上電看到有來電未接……”

繁星覺得舒熠也能拿獎,最佳男演員那種。

舒熠跟宋決銘的電話,講了三句半就又談到了工作,全是專業術語和討論,繁星收拾好了餐桌,將飯菜重新熱過,舒熠也吃得心不在焉,一邊扒拉飯,一邊還給宋決銘發郵件。

等吃過飯,收拾好碗筷,舒熠就說:“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繁星還沒回答,他又問:“你明天晚上吃什麽?”

繁星愣了一愣:“什麽?”

“明天晚上想吃什麽,我來給你做。你不是手不方便麽?”舒熠說得挺自然的,“要不,明天下班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去買菜?”

繁星呆呆地問:“明天還來?您這是……”

舒熠大大方方地說:“我在追求你,所以獻殷勤啊!”

他說得這麽坦率,繁星一時都愣住了。

舒熠覺得挺好玩的,現在不親她她都開始斷線了,明明挺機靈一個人,剛才那樣有急智,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早點睡,明天見!”

一直到他走了好幾分鍾,繁星才使勁搖了一下頭,伸手摸了摸臉,想想CEO理直氣壯地說出“獻殷勤”三個字,總覺得這事態的發展,搞得自己都有點蒙了。

繁星糾結地打電話給顧欣然,她正在加班,大正月裏有個女明星婚變,這兩天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顧欣然一邊吃泡麵一邊看輿情,口齒不清地跟她講著話:“怎麽啦?”

繁星說:“有個事……嗯……你說話方便嗎?”

顧欣然抱著泡麵碗吃得稀裏嘩啦:“方便,你說!我戴著耳機呢!”

繁星說:“有個人在追我……”

“挺好的呀!太好了!我就說你新年桃花旺!來,跟姐姐八卦一下,這人幹什麽的,長得帥麽?”

繁星訕訕地說:“我這不是在糾結嗎?”

“糾結?難道還是那個老宋?”

“不是不是。”繁星趕緊說,“其實……”她隨口扯了個謊,“是我大學的一個師兄。”這倒也算是實情。

“哦,師兄啊,那就是早就認識嘍?帥不帥?想不想睡?”

繁星:“……”

顧欣然說:“你現在是單身,單身啊妹子!就應該好好享受享受單身的快樂和自由,有人追求,想睡呢,就睡一下,不想睡呢,就不要理睬他。這有什麽好糾結的。”

繁星脫口說:“我怕睡了他,後患無窮……”

“那就還是想睡嘍!”顧欣然十分能抓住重點,並且完全不以為然,“怕什麽後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還能追在你後頭,讓你負責嗎?”

繁星挫敗地說:“你不了解情況。”

“我當然不了解情況。他是在追你,又不是在追我。”顧欣然說,“難道對方不是單身?”

“那倒不是。”

“那不就得了,不違反法律和道德,單身男女,你想交往就交往,不想交往呢,就再觀察觀察。”

繁星完全不得要領:“可是他說他正在對我獻殷勤……”

“說沒用,做才有用。行動,行動,行動!永遠不要相信男人說什麽,隻需要看他們做什麽……”

“他說明天還要來給我做飯……”

顧欣然終於放下了麵碗:“喲!喲!這都已經給你做飯了?還?還?也就是今天他來了,明天還要來?這殷勤獻得不錯,做飯好吃麽?”

繁星老老實實地答:“挺好吃的。”

顧欣然說:“那還有什麽好糾結的,他要獻殷勤,就讓他繼續獻啊!”

“我怕hold不住……”

顧欣然將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祝繁星,你完了,你這是動了凡心了。隻有真愛,才讓人患得患失。你看看那個老宋,不管他怎麽獻殷勤,你都不怕hold不住對吧?為什麽這個人就獻了一下殷勤,你就怕了呢?”

“不是怕,就是覺得這事太突然了……”

“哪份愛情不突然啊。祝繁星,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犯,愛情來了,你就坦然地接受它,不要怕,更不要覺得自己hold不住,人家都鼓起勇氣追你了,想要你給機會,你還怕什麽!”

繁星一想也對啊,是CEO要追求自己。他哪怕英明神武光芒萬丈呢,這不還得獻殷勤。

繁星覺得挺好的,被顧欣然渾不吝的精神鼓舞了,她講完電話,高高興興毫無負擔地睡覺了。

反倒是舒熠睡不著,因為開車還沒進小區,就發現老宋拎了瓶酒,正在他家小區門口等著他。

一見他的車就迎上來:“等你好半天了,你上哪兒去了?”

舒熠隻好撒謊:“有個同學回國,去他那兒坐了坐。”

老宋拉開車門就上車:“走,我們今天晚上討論討論上次沒說完的問題。”

舒熠說:“別加班了,明天上班再說吧。”

老宋看著舒熠:“你這是怎麽了?認識你這麽多年,你頭一回拒絕加班。”

舒熠說:“又不是火燒眉毛的事,你也別熬夜了,對身體不好。”

老宋說:“是不是高鵬給你下降頭了!你這兩天哪哪都不對勁!”

舒熠將車駛入地下車庫,停好在車位上,說:“上去喝一杯?”

老宋歎了口氣:“不討論工作,哪喝得下酒。”

舒熠說:“你也別成天心裏全裝著工作,所謂有張有弛,做事業也得有節奏,別繃太緊了。”

老宋說:“不行,你今天得陪我喝頓酒,我覺得自己失戀了。”

舒熠問:“失戀?你跟誰談戀愛?怎麽,要分手?”

老宋悶悶的:“單相思。”

舒熠拍了拍他的肩:“單相思就別鬱悶了,這個不算失戀,算追求未遂。”

結果老宋拉著他,兩個人喝完一瓶紅酒不說,還在書房地板上拿粉筆寫了一地板的公式,各執一詞,爭執不下,大半夜差點沒吵起來。最後老宋倒是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了,美國的客戶們到了上班時間,紛紛開始給舒熠發郵件,其中有好幾個要緊的事情,舒熠隻好立刻處理回複。

到天亮時,舒熠想不行,無論如何得眯一會兒,不然今天晚上可撐不住了,他還要獻殷勤呢。

繁星睡得一覺黑甜,被鬧鍾叫醒,倒比平時起來得還早二十分鍾,因為手扭了不好化妝,她在家裏收拾清爽了才出門。

本來是請了兩天假,但昨晚臨睡前覺得手已經無大礙,早起噴了點藥,還是準時上班。

出租車上翻看手機,發現舒熠淩晨時分給她發過一封郵件,說自己今天會稍晚到公司。另外還有一封郵件,比上封郵件稍晚幾分鍾,內容是抱歉忘記她手受傷,讓她安心在家休養。

繁星一看兩封郵件的發件時間,就知道他睡得晚。

反正今天行程上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

繁星打卡的時候正好遇見小勤,她意外得很:“繁星姐,你怎麽來上班了?”

繁星說:“我手好多了,就來公司看看。”

小勤環顧一下左右,將她拖到一邊,一臉詭異地問她:“你覺不覺得,宋總這兩天非常不對,舒總也是,好像有什麽事情正在發生!”

繁星說:“因為高鵬嘛,你已經跟我分析過了。”

“不是不是,有最新的情況!”小勤說,“你不知道,昨天我們不是看你去了嘛,然後下樓的時候,突然宋總腦子就蒙了。”

繁星心裏一跳,不由得問:“他怎麽了?”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宋總沒開車,我們一塊兒叫車過去你家的。但後來從你家出來到樓下的時候,有一輛特別好看的車就停在你們小區大門邊上的車位上,還是汪姐說,咦這個車真好看,不知道什麽牌子。誰知道宋總看到那個車,就走過去拉車門。你知道最詭異的是什麽嗎?那個車門竟然一拉就開了,宋總往車裏看了看,空的,沒人。但宋總那一臉傷心,簡直比捉奸在床還要慘。”

繁星心裏一咯噔,問:“等等,我有點亂,他看到車,拉車門,車門就開了,什麽車?”

“我們都不認識啊。”小勤說,“我當時也有點亂,心想宋總怎麽就把別人的車車門給打開了呢?這是車主忘了鎖嗎?結果宋總說,這車是指紋感應鎖。哎呀你沒看到他那個表情,跟六月飛雪似的,你說說,這得什麽人,除了自己,還把宋總的指紋給錄到車鎖上?這兩個人,一定是非常非常親密的關係!”

繁星心想昨天舒熠似乎是開了輛新車,他車特別多,時不時就換。因為好多汽車如今都有自動輔助駕駛係統,其中核心關鍵技術都涉及陀螺儀,所以舒熠時常換最新的車,以體驗最新產品的使用感受。

小勤下決心說出自己的推斷:“你說宋總都跟這人親密到能開同一輛車了,他跟這個人,一定是同居關係!不然怎麽可能把指紋也錄到車上!”

繁星睜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勤說:“根據我的分析,這個人一定是男性,因為車子顏色、配飾的風格硬朗。最重要的是,我昨天在旁邊瞥了一眼,駕駛座椅調整得特別靠後,這說明駕駛者腿長,身高起碼有一米八。後來我上網查過了,這車是新款,全球首發沒多久,特別緊俏搶手,據說訂單排到了明年。現在就能開著的,一定跟汽車廠家或者銷售代理有特別的關係,才能第一批提車。”

小勤“嘩”一下子就激動起來:“宋總一定有個秘密同居的愛人!這個人開著全球最新款的車!這車的指紋鎖有宋總的指紋!這人還腿長一米八!強攻強受!宋總昨天一定發現這個人背著他偷偷地劈腿了,好虐!被大長腿劈腿……這個人還跟你住同一個小區,繁星姐,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們小區有啥長腿帥哥,Gay Gay的那種……”

繁星說:“沒準是宋總朋友的車呢……不跟你說了,我得做事去了。”

小勤依依不舍:“繁星姐,你要見到那車主記得偷拍一張啊!我看看長得帥不帥,配不配得上宋總……”

繁星十分好笑,隻好說:“一定配,配一臉!”

小勤還要說什麽,繁星已經轉身要走了,小勤一轉頭,突然拉住繁星:“來了來了!真正的配一臉來了!”

繁星扭頭一看,隻見舒熠和宋決銘並肩走進來,兩個大長腿男人一起走路,倒是真挺好看。尤其舒熠穿著大衣,簡直是玉樹臨風。

繁星覺得自己有點情人眼裏出西施,因為宋決銘明明也穿著大衣,但她就覺得沒有舒熠好看。

小勤挽著繁星的胳膊,語氣陶醉:“是不是配一臉,是不是?”

前台已經站起來打招呼:“舒總,早,宋總,早。”

舒熠應了聲“早”,卻一邊脫大衣,一邊跟繁星說話:“你怎麽來上班了?算了,會議室有沒有安排?通知技術部,二十分鍾後在大會議室開個緊急會。要咖啡,濃的。還有,給找點吃的,三明治什麽的都行。”

繁星伸手接過舒熠的大衣,宋決銘也把大衣交給了小勤,卻跟在舒熠後頭:“舒熠我跟你說,這不可能是我們的問題,不可能……”一路說,一路跟舒熠走到辦公室裏去了。

小勤嚇得吐了吐舌頭,繁星將舒熠的大衣掛起來,立刻忙碌起來,跟小勤還有行政一起準備了咖啡茶水,還有早餐,熱騰騰現買的漢堡,還有三明治、熱狗什麽的,一起送到辦公室裏去。

繁星把咖啡放在桌上,她的手已經不怎麽疼了,但還是使不上勁,所以用左手拿著托盤。宋決銘坐在舒熠的辦公桌邊上風卷殘雲地吃著漢堡,一口就咬去半個。

“這鍋我可不背,我當時就跟他們講,這種情況下我們沒辦法保證手機的散熱,他們偏不聽,這可是他們在圖紙上簽過字的……”

繁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小勤和她忙碌了一早上,等技術宅們開始激烈討論之後,兩個人才一起退出來。繁星去給手腕噴藥,小勤則去打聽了一圈八卦,跑回來告訴她:“出事了!公司重點客戶,韓國做手機的那家公司,據說新款手機這剛上市,動不動就陀螺儀失靈了,然後就自動關機,或者黑屏。”

繁星不覺得擔心,舒熠有自信公司產品是全世界最好的,而她相信他。

小勤反倒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哎,上次韓國那個社長來,長得好帥啊,長腿歐巴,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會不會被辭退啊。據說他是會長最小的一個兒子,因為跟哥哥爭寵失敗,被迫退出主營業務,被發配去做手機。唉,好可憐的人設……”

舒熠開了一上午的會,午餐時分會議終於暫告一段落。技術宅們連線了蘇州的實驗室,仍舊覺得不行,由老宋帶隊,拉了人馬去蘇州出差,做檢測到底問題出在哪裏,還有一批人由另外一個副總帶隊,去深圳基地,看看生產線有沒有問題。

繁星知道舒熠必定辛苦,中午訂了清熱爽口的苦瓜排骨湯,果然舒熠就在辦公室,一邊發郵件一邊匆匆吃著。

吃完舒熠就跟韓國客戶開視頻會議,繁星趁這個空閑,捧了飯盒去屋頂的陽光房吃自己那份午餐。她給自己訂了咖喱飯,怕有味道所以拿上來吃。陽光房裏還是靜悄悄沒有旁人,她坐在茶花樹下靜靜地吃飯,咖喱軟爛,所以左手拿勺子也吃得很輕鬆。

茶花本來冬天開了滿樹的花,這時候也謝得七零八落了,但還有幾朵嫣紅的花兒夾在綠油油的葉子裏,格外動人。今天陽光好,照得屋子裏光線清澈,襯著高處湛藍的天空,灰茸茸的天際線,甚至能看到西麵遠處的山巒。

繁星吃著吃著,目光就落在斜對麵那棵金橘樹上,紅色的絲線吊著紅包,紅包上金色的花紋在陽光下閃閃爍爍照人眼,她忽然有點迷信起來。

繁星下樓去拿了錢包,上樓來先用圍巾遮住攝像頭,然後從錢包裏掏了五塊錢出來,想想不對,換了一張一百塊,心中默默地祈禱,希望眼前的風波平安度過,希望舒熠從容應對。

她有點羞澀,覺得自己封建迷信,所以睜開眼後,左右偷偷瞄了一眼,確定無人,這才將錢塞進紅包裏。把錢塞進去之後,她忽然還是不放心,於是將發圈解下來,鄭重地打了一個如意結,然後套在錢上,重新裝進紅包裏。

她認真地,一筆一畫地,在紅包上寫。因為右手使不上力,所以左手執筆,寫得歪歪扭扭。

那麽,應該是靈驗的吧。畢竟之前她的每一個願望,他都為她實現了。

繁星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挺傻的。但是管他呢,顧欣然說,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心甘情願做傻事。

因為,你心疼他呀。

舒熠忙得不可開交,因為下午時分,網上爆出消息來,更嚴峻的是,陀螺儀不僅會引起死機和黑屏,有一位用戶在使用過程中手機突然發生了爆炸,差點被炸傷眼睛。用戶憤然在網上公開投訴,輿情如同星火燎原,迅速擴散彌漫。韓國公司被迫發表簡短公告,承認新產品出現缺陷,具體原因正在調查。

雖然韓國公司還沒有確認是陀螺儀的問題,但是手機爆炸是非常可怕的後果,而且陀螺儀作為手機的重要功能,又不能建議用戶暫停使用。舒熠壓力驟增,立刻決定親自飛往蘇州,韓國公司也由CTO帶領團隊緊急從首爾飛往蘇州與他會合,共同研討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舒熠辦公室裏放著一隻登機箱,就是為了方便出差。繁星替他草草檢查了一下箱子裏常備的必需品,就替他鎖上。她替他訂了最快的一班航班,怕路上堵車趕不上,所以掐著分秒讓他可以盡快出門。

舒熠上了車,司機開得飛快往機場趕,他才有時間掏出手機來發消息給繁星,說:“晚上沒法給你做飯了,照顧好自己。別忘了給手搽藥。”

舒熠爭分奪秒在飛機上眯了一會兒,落地後打開手機才看到繁星回了個笑臉,也並沒有說別的話。他落地後直接從機場到園區實驗室,韓國人還沒到,倒是老宋怒氣衝衝,正捋著袖子跟高鵬吵架。

高鵬也是第一時間趕到了蘇州,因為韓國這款手機是由長河電子生產的主板以及大部分其他零配件,現在出了問題,他當然得飛過來。

宋決銘跟高鵬多年恩怨,一見麵不出三分鍾必然吵架,這時候老宋正在著急上火,驟然見到高鵬,連半分鍾都沒法忍,兩個人從驗證算法一直吵到針腳虛接,舒熠一走進實驗室,宋決銘大喜過望,將他拖到實驗台前:“舒熠,你說,我們的算法是不是沒有任何問題?”

高鵬冷笑:“沒有問題為什麽是陀螺儀引發死機甚至爆炸?”

舒熠說:“如果處理器的算法有問題,陀螺儀也有可能引發死機。”

高鵬冷冷地說:“你這是甩鍋了?”

舒熠說:“我隻是指出技術缺陷的種種可能性。”

高鵬冷笑著還想說什麽,舒熠已經戴上手套去顯微鏡下看主板去了,高鵬忍不住冷嘲熱諷:“需要技術支持嗎?要不要叫我們的工程師過來?”

舒熠壓根不搭理他,自顧自與宋決銘討論。兩個人十來年搭檔,特別有默契,一個看,一個畫,分頭寫公式驗算。實驗室裏頓時安靜下來,好幾個技術宅都在一旁站著,輕手輕腳不敢動彈,怕吵到他們倆的思路。隻有高鵬,虎視眈眈等著挑錯,所以一直一邊冷笑哼哼一邊盯著他們倆。

高鵬氣得差點一口鮮血吐出來,他當年高考數學考出一百五十分滿分跟玩兒似的,因為他是全國奧賽冠軍,本來可以特招提前錄取,但純粹為了騷包炫技,他還是毅然參加了高考。縱然P大牛人輩出,他也是老師的愛寵,每次拿獎學金的人物,無論如何也不算泯然於眾。生平第一次被罵作數學不好,便是此時此刻。竟然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因為舒熠公司是自主算法,而長河電子是外包給專業的算法獨立供應商。當然了,是世界第一流的算法供應商,然而,比不得人家是自主研發啊。

高鵬傲嬌慣了,沒想到被老宋這種人以拙勝巧,一句就戳到心窩,忍到臉色發青,幾乎要氣昏過去。韓國客戶一行人終於到了,眾人寒暄,才算把這場給揭過去。

韓國人跟技術宅們湊在一起討論研究,宋決銘一個人獨戰群雄,討論得不亦樂乎,連翻譯都跟不上他的語速。後來又換了舒熠主持討論,宋決銘端了杯咖啡,坐在實驗台前閉眼養神,好似在聽舒熠說話,又好像在若有所思。

此時此刻,高鵬終於決定報一箭之仇,他瞥了宋決銘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你一個T大的,竟然敢嫌我數學不好!”

T大跟P大相愛相殺多年,雙方都知道怎麽樣給對方雷霆一擊。

高鵬很愉快,覺得自己這一擊必中。

誰知道宋決銘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說:“你們P大數學是好,那也分什麽人,你看舒熠才念了半年P大,都比你數學好。”

高鵬差點將手裏的主板紮到宋決銘那張貌似忠良的臉上。

太欺負人了!

高鵬迅速地冷靜下來:“行啊,老宋,幾天不見,你可長進多了,說話一套一套的。你這是怎麽啦,舒熠喂你吃炸藥了?你成天跟個小媳婦似的維護舒熠,他到底給你下什麽蠱了,我當年開價比他高幾倍,你都不肯來我們公司。你對舒熠這是真愛吧!你們倆到底啥時候結婚,我也好包個大紅包!”

宋決銘冷笑:“我跟舒熠已經分手了,他是他我是我,你別惹我。”

高鵬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打是親罵是愛,不鬧分手不真愛。我不信,你們倆床頭吵架床尾和,沒準今天晚上一起睡個大床房,明天早上就又恩恩愛愛了。你們倆真分手,打死我也不信!”

老宋生悶氣,坐到一邊去不理他了。

韓國人到得晚,會議開到晚上八點多,每個人其實都有點饑腸轆轆。舒熠算東道主,實驗室裏又全是技術宅,沒人顧得上張羅晚餐的事,舒熠正想問一句,突然聞到一陣食物的香味,旋即實驗室的門被打開,舒熠抬頭一看,繁星正帶著人送盒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