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初綻1

雖然舒熠出差了,繁星還是在新年的第一個工作日準時到了公司。

隻不過沒料到工位上橫躺著巨大一束玫瑰花,真的是十分巨大,估計總有九十九朵之多,饒是技術宅男雲集的公司特別不八卦,繁星走進公司的瞬間也備受矚目。

繁星在看到花束的兩秒鍾腦子像斷線了一樣,馬上反應過來,因為卡片就擱在花束上,繁星還以為是誌遠買花道歉,結果打開來看到熟悉的字跡。

“新年快樂,繁星。”這句話旁邊還畫個了笑臉。

雖然沒有落款,繁星還是認出了這是誰的字跡。

開玩笑,身為秘書,能認不出這是公司宋總的筆跡嗎?

繁星很煩惱,這麽多花,不知道怎麽處理才好。她想了想,把花束打開,插了一束在花瓶裏,然後走進舒熠辦公室,將他茶幾上的花瓶也插上一束,餘下還有好多,就分給了同事們。

整層辦公室都浮在玫瑰氤氳的香氣裏,新年第一天,大家心情都不錯。每個人都笑嘻嘻地對繁星說:“繁星,你男朋友真寵你。”

繁星隻好笑而不語。

到中午時分,老宋竟然晃晃悠悠就踱過來了,繁星一看到他就緊張,三亞還好,畢竟是度假,沒熟人,這裏可是公司。

她熱愛工作,一點也不想跟上司鬧緋聞。

結果老宋一本正經跟她討論了一會兒舒熠的行程安排,說要約舒熠的時間開會,講的全是正經的公事。

繁星剛剛鬆了口氣,結果老宋左顧右盼一下,飛快地從身後將某樣東西擱在了她的桌上。

“我媽做的,趁熱吃!”

還沒等繁星反應過來,老宋已經飛快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繁星打開飯盒,原來是臘味飯,臘排骨、臘肉、臘腸,蒸得油光鋥亮,香氣噴鼻,臘肉仿佛半透明的琥珀一般,肉汁一直沁到飯裏,旁邊還碼著幾條齊整整的菜心,綠盈盈的。

繁星覺得問題嚴重了,太嚴重了。

午休時間她都沒敢在公司多待,跑到樓下咖啡廳裏坐了半天,隻是發愁。

繁星決定打個電話給顧欣然,顧欣然正在巴厘島的小店裏買貝殼工藝品,聽她糾結地講完,顧欣然完全沒當回事。

“這有什麽啊,不就是你們公司一高管想要追求你,你把你那個冰雪美人的勁兒拿出來,不怕凍不死他!”

“我哪兒冰雪美人了,”繁星說,“而且這中間有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啊,你不是跟誌遠吵架分手了嗎?除非你還喜歡誌遠,這才是問題。”

繁星愣住了。

顧欣然說:“你好好想想清楚,要是喜歡誌遠,那就去解釋,努力把他給追回來;要是不喜歡誌遠了,我看這老宋也挺好的,你不如試一下跟他發展發展?”

繁星說:“這不太好吧,畢竟是我們公司高管。”

顧欣然不以為然:“有什麽不好的,男未婚女未嫁,你單身他也單身,來來來,告訴我,那個宋總是不是長得不帥?”

繁星認真考慮了兩秒:“濃眉大眼的,也不是不帥……”

“要想這麽久,那就是不帥了!”顧欣然豪氣地說,“真正的那種帥,是你一看就想要睡他!都不帶猶豫的!”

繁星囁嚅著終於說了實話:“我總覺得宋總像是個弟弟,雖然他年紀比我大,但是,其實……我說不上來,他就像是熟人親戚什麽的,人倒是蠻好的,就是完全不能想象他真的在追求我。”

“你啊,就是讓誌遠給坑了。他倒好,先下手為強,大學裏就把你追到手了,你都沒建立起正常的對男人的審美。你這是還沒適應單身身份,聽我的,多談兩場戀愛,多遇幾朵桃花,你就知道你真喜歡哪樣的男人了。”

繁星一點也不想談戀愛了,談一場就傷筋動骨的,再說了,誌遠還是大學同學呢,知根知底的,結果現在,兩敗俱傷。跟別人談戀愛又怎麽樣,最後總不能永遠談下去,一旦談婚論嫁,她就得麵對自己家那一地雞毛。

顧欣然得出結論:“你這是沒有安全感,所以對婚姻沒有信心,連帶你對談戀愛這事都沒信心了。你還需要治愈,得找個真正愛你的人,你就能痊愈了。”

國際長途太貴,繁星到底沒好意思多講,草草掛斷電話。

其實顧欣然說得對,她還是沒有安全感,哪怕心裏有了計劃,也得求助於旁人,這不,她就非得給顧欣然打個電話才能真正地下決心。

繁星想了想,打開手機,編寫了一條長長的短信,最終又逐字刪掉,簡化到最後,就變成了:“我們談一談吧。”

誌遠久久沒有回複短信,也不知道是因為忙,還是因為不想回。

午休時間已經過了,繁星垂頭喪氣,走回公司去。

剛剛進門,忽然聽到有人叫她名字。

她抬頭一看,竟然是CEO。

她張口結舌,下意識問:“您怎麽回來了?”

舒熠說:“事辦得比較順,就提前回來了。”

繁星這才覺得自己剛才問得不妥,哪能這樣質問老板,好像他不該回來似的。不過舒熠似乎也沒注意,隻是說:“臘味飯挺不錯的,我用微波爐轉了一下還挺好吃的,是你自己做的吧?”

繁星剛才被老宋一嚇,把飯盒直接藏舒熠辦公室冰箱裏了,想整個公司除了她,萬萬不會有人敢去翻老板的冰箱,等風平浪靜她再找機會把飯盒還給宋總好了。

誰知道舒熠提前回來了,還把臘味飯給直接吃了。

她隻好支吾了一下。

舒熠說:“花也挺不錯的,不過我不喜歡紅玫瑰,下次別訂了,弄得辦公室裏香噴噴的,客戶來看到不好。”

繁星冷汗都出來了。

舒熠說:“我回家洗個澡,倒一倒時差。你通知所有副總,明天上午開個會。”

舒熠自顧自轉身走了,繁星趕緊輕手輕腳進老板辦公室,果然,舒熠把臘味飯吃得幹幹淨淨,連顆米都沒剩。繁星把飯盒拿出來,去茶水間洗好晾上,然後又把老板辦公室花瓶裏那束紅玫瑰抽出來,硬是一枝枝塞進自己桌上的花瓶裏,再打電話給平時相熟的花商,讓他十萬火急,送一束別的花來。

等她忙乎完這些,再給所有副總的秘書發郵件,通知明天會議的事情。有的副總排不開時間,還得協調,幾個電話打下來,大半天就過去了。

舒熠回家倒時差去了,她不用照顧下午茶,但明天開會還有些準備工作,新咖啡機送貨來了,還有新的咖啡豆,繁星正簽收的時候,聽見手機“嘀”地一響,是新短信的提醒。

繁星忙完了才看手機,是誌遠發來的,他回複:“今天晚上見個麵?”

繁星想了想才發了兩個字:“好啊。”

語氣似乎很輕鬆,隻有她自己知道,其實是沉甸甸的。

臨近下班時分,繁星趁人不備,悄悄走到宋決銘的辦公室,左顧右盼了一下,這才小心地敲門。

“請進!”

宋決銘的辦公室裏麵,跟舒熠的辦公室完全是兩種風格,堆滿了各種東西,偌大的桌子上鋪著各種圖紙和報表,簡直連放杯子的地方都沒有。果然,繁星發現茶杯竟然放在窗台上。她知道老宋不讓秘書收拾屋子,怕收拾後他自己反倒找不到東西,但亂成這樣,繁星隻好目不斜視視若無睹。

老宋一看是她,不由得眉開眼笑。

繁星趕緊把飯盒從包裏掏出來,見桌子上鋪得連針都插不進去,隻好小心地將飯盒擱在窗台茶杯邊,說:“宋總,我是過來還您飯盒的。”

老宋問:“要不晚上一塊兒吃飯吧,在三亞就說吃飯,那不你一直忙沒吃成。”

繁星說:“我晚上約了人。”

老宋不假思索地說:“那我開車送你!”

繁星趕緊說:“不用不用,我去的那個地方特別堵車,我打算搭地鐵。”

老宋問:“那我陪你坐地鐵!哎,你不知道,當年我們租的那個房子特別便宜,特別破特別舊,可是有一點好,離地鐵站特別近。而且那時候地鐵便宜啊,兩塊錢隨便坐!我每次寫不出來論文,或者實驗有個什麽問題想不通了,就刷卡去坐地鐵,就在地鐵裏麵一趟一趟地坐。那時候地鐵人也少,經常整個車廂就幾個人,空****的。特別有用!在地鐵裏繞十個八個圈子,什麽都想通了!所以一直到現在,我都特別喜歡坐地鐵。”

繁星隻好微笑著說:“我是要去搭晚高峰的地鐵,可擁擠了。”

“所以我才要陪你去,不然你被人擠到了怎麽辦?”

話說到這地步,繁星覺得不能不解釋清楚了。

“宋總,其實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談戀愛,所以……”

“明白明白!”老宋將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呢,繁星,這不影響我陪你坐地鐵吧?這是護送,是紳士風度!你看你有時候出差,舒熠還會幫你拎箱子對吧?你一個人去擠地鐵,我於心不忍。”

技術宅男軸起來,簡直不可理喻。

繁星說:“您挺忙的,真不用陪我。我不坐地鐵了,我叫個車過去。”

老宋說:“那還是我開車送你吧,你就當我是專車司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繁星急中生智:“宋總,真不用了,我想起來正好有個文件送去給舒總,順路,我讓司機送我就行了。那地方離舒總家很近,地鐵就一站路,我走過去都行。”

老宋有點猶豫:“你真給舒熠送文件?”

繁星誠懇地點頭。

老宋有點蔫蔫的,終於說:“那好吧。”

繁星倒也沒撒謊,有個文件要舒熠簽字,而且催得很急,但她回複對方得等舒總從美國回來後,對方也答應了。沒想到舒熠提前回來了,繁星決定還是拿去給他,也不算假公濟私。

舒熠住的地方離公司不遠,平時開車也就十幾分鍾,但晚高峰堵車厲害,走走停停半小時才到。繁星來過幾次CEO家裏,都是跑腿送文件或者別的公事,知道他一個人住,特別清靜。

這小區管理很嚴格,訪客在大門外登記並按門鈴。

結果按門鈴久久沒有人應,舒熠不在家,繁星看著文件水印一溜兒的絕密字樣,於是重新鎖進自己的公文包。心想白跑一趟,還是明天辦公室找他簽吧。她讓司機下班回家,自己邁開腿,直接走去一站路外見誌遠。

每次餐廳都是繁星訂的,這次也不例外,她特意挑了個略貴的地方,一來是安靜,方便說話,二來是覺得哪怕要分手呢,這不好聚好散,得談清楚了。

誌遠比她到得早,她略歉意。

“抱歉,臨時有工作,所以遲到了。”

誌遠倒比從前客氣,很有風度地說:“沒關係,我也剛到。”

兩個人拿起餐牌細看,誌遠問:“你想吃什麽?”

繁星其實並無食欲,而且誌遠向來不在這上頭用心,認識都這麽久了,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

繁星隨便點了牛排,誌遠也草草點了些東西,侍者退走,兩人反倒無言以對。

繁星想想還是先開口:“對不起,三亞的事情,我很抱歉。”

誌遠說:“沒什麽,我也處理得很不冷靜。”

繁星說:“叔叔阿姨那裏,麻煩你再幫我道歉,我爸爸喝了酒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實在是不好意思……”

誌遠說沒事。

短暫的沉默。

菜來了,先是前菜,一點點沙拉,放著小小一片魚,繁星用叉子拆著那片魚,一縷一縷,好像思緒一般,是斷的、亂的。

誌遠也隻是沉默地喝湯,兩個人的餐具都極少發出聲音,繁星越發覺得這兒安靜可怕。

繁星決定鼓起勇氣開口,正在這時候,門口突然有人走進來,誌遠抬眼看到,連忙放下刀叉站起來打招呼。

“師姐!”

繁星一扭頭,隻看到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子,穿著白色的裙子,挽著大衣,大波浪卷發,眉眼精致得像洋娃娃。未語先笑,露出深深的酒窩:“咦,誌遠,這麽巧。”

誌遠向她介紹:“這是繁星,也是我們P大的,這是唐師姐,比我們高幾屆,管院的傳奇。”

唐師姐隻是眯眯笑,伸手與繁星握手:“繁星,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唐鬱恬。”

繁星聽到一個唐字,已經明白她是誰。

唐鬱恬確實是管院的傳奇,繁星入學晚了幾年,沒有見識過這位師姐的風采,據說迷倒大半個管院,是好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人長得漂亮不說,天資聰穎,備受老師寵愛,更要命的是,她還是某著名上市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

據說隔壁T大某個專業的學生,三分之一會保研,三分之一出國,三分之一畢業後會直接進入她父親的公司工作。

話說得當然是誇張,但TP兩校相愛相殺多年,作為理工專業,T大要在這一科目上甩P大何止十條大街,然而那幾年裏,隻要涉及這個專業,P大隻需要提到管院的唐鬱恬,竟然就足以讓T大無言以對了。

雖然是阿Q式的勝利,但唐師姐的江湖地位,可見一斑。

誌遠說:“半年前我們公司有項目與師姐的公司合作,所以就認識了。”

唐鬱恬說:“是啊,說起來才發現是管院的師弟,我們管院真是出人才,有這麽優秀的師弟。”

誌遠被她一誇,竟然有幾分不好意思,臉都紅了,說:“師姐說哪裏話。”

繁星從來沒見過誌遠這樣子,在女神師姐麵前,他溫柔得簡直像小綿羊。那首歌怎麽唱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我願每天她拿著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現在別說拿鞭子,就算拿機槍掃射,也不能阻止誌遠眼中那脈脈的光芒。

繁星一顆心不斷地冷下去,冷下去,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過來,其實誌遠是真的不愛她吧,如果真正愛一個人,他的眼中會有光,就像現在這樣。

唐鬱恬問:“是不是打擾你們約會?”

“沒有沒有,”誌遠趕緊解釋,“繁星隻是我同學。”

繁星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重複這句話:“對,我跟他隻是同學。”

她都不敢低頭,怕一低頭眼淚就會掉下來,餐廳裏的水晶燈,原本不怎麽刺眼,但那被反射交織的光線,也讓她視線模糊。

繁星想,我得找借口立刻走開,不然當場哭起來算怎麽回事?

身後有人沉聲叫了聲:“繁星。”

繁星扭頭一看,竟然是舒熠。

沒等繁星多想,舒熠已經大踏步走過來,突然握住繁星的手。繁星錯愕,隻覺得他的手指冰涼,或許因為剛從室外進來。他說:“介紹一下,繁星,我女朋友,唐鬱恬,我大學同學。”

唐鬱恬說:“我跟他同一屆,不同專業,而且沒一年他就跑掉了,真不按常理出牌,後來美國再遇見,他就又去了普林斯頓。”

誌遠一開始有點措手不及的錯愕,看著舒熠緊緊握著繁星的手,漸漸這錯愕變成了憤怒,但他並沒有說話,隻是抿緊了嘴唇,推了推眼鏡。

唐鬱恬說:“我介紹一下,舒熠,我們P大的另一個傳奇,這是誌遠,管院的師弟。”

舒熠連眼皮都沒抬,隻是冷漠地說了聲你好。

繁星則還是精神恍惚,不知道為什麽老板一開口,就介紹自己是他女朋友。

舒熠卻掉轉臉問繁星:“你跟朋友來這兒吃牛排?”

不等繁星回答,舒熠又說:“別吃了,回家我給你做。”

舒熠捏得太緊,繁星手指微痛,誌遠突然笑了笑,仿佛自嘲,說:“挺好的,幸會,舒師兄。”

舒熠眼睛微眯,說:“不用叫我師兄,我在P大念了半年就輟學了,當不起師兄兩個字。”

誌遠沒再吭聲,但繁星知道他很憤怒,他憤怒時脖子裏有根青筋會一直跳動,但繁星很難過,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

舒熠說:“抱歉,我們先走一步。鬱恬,下次我們再約。”

走出來一直到車庫,舒熠都緊緊攥著她的手。一直走到車邊,繁星的眼淚才落下來。

舒熠開車很快,本來這裏離他家就很近,繁星剛剛重新控製好情緒,舒熠已經將車開到小區地庫,這裏有電梯直接上樓。

繁星借用了老板家裏的洗手間,好好把哭過的痕跡重新補上粉。這是最後一次為了這段感情困擾了,她下定決心。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新的一年都開始了,她一定要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她沒有忘記正經事,走回客廳就打開公文包,把文件拿出來給舒熠簽字。

舒熠專心致誌站在流理台前處理牛排,說:“稍等。”

等把牛排醃製好,他才走過來給文件簽名。

文件很長,他一頁頁細看,繁星怕光線不夠特意打開了落地燈,他一個人坐在沙發裏,落地燈金黃的光線暈照下,剪影顯得格外孤獨。繁星心想這屋子還是太大了啊,一個人住五百多平,大理石地麵上雖然鋪了厚厚的地毯,但仍舊要多冷清就多冷清。尤其冬天裏,她這麽喜歡清靜的人,都覺得這屋子空曠得可怕。

雖然舒熠做的牛排很好吃,但明顯他和繁星兩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所以這頓晚餐也吃得食不知味。

最後繁星站起來收拾餐具,舒熠才說:“抱歉。”

繁星怔了怔。

舒熠說:“本來下定決心約了她吃飯,從此後做一個普通朋友,結果走進餐廳一看到她,又覺得那頓飯實在吃不下去,隻好拿你當擋箭牌,希望沒有讓你覺得困擾。”

繁星要想一想,才明白他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愣了幾秒,脫口說:“糟了,您的大粉鑽還在我包裏呢,我怕丟了特意藏在包包最裏麵一層的夾層裏,結果回北京就換了包,一直都忘了還您。”

舒熠愣了一下,說:“沒關係,哪天上班你順便帶給我好了。”

繁星忐忑不安:“很貴的吧,真怕弄丟了。”

在三亞的時候每天都有事,她心裏又亂,一忙就把藏起來的戒指給忘記了。真要丟了可怎麽辦,把她賣了也未見得夠賠。

舒熠說:“跟感情比,什麽都便宜。”

這句話,又黯淡又悵然,大約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明白。

舒熠打開酒櫃,挑了瓶紅酒:“要不要喝一杯?”

繁星點點頭,失戀這種事呢就是一陣一陣的,你以為沒事了,可不知道哪天它又突然冒出來,像顆檸檬一樣,堵在心口裏發酸。

有時候還真扛不住,想要喝點什麽,來壓住那酸澀。

舒熠收集了一堆藍光碟,兩個人坐在地毯上看電影,就著薯片喝紅酒。

繁星本來不怎麽能喝紅酒,覺得就一股單寧味,但片子好看,不知不覺就喝下幾杯,覺得這酒還不錯。

舒熠說:“法國有些酒莊可以住宿,每天什麽事情都不做,就住在酒莊裏,看他們把橡木桶裏的酒裝瓶,然後可以從早上開始喝,配著各種各樣的麵包和奶酪,一直喝到下午,每個人都微醺。去葡萄園散步,一直走啊走啊,黃昏了,起霧了,霧一直飄在葡萄園裏,葡萄架都看不清楚了,走到另外一個酒莊,接著喝。”

繁星問:“住在那些幾百年的城堡酒莊裏,會不會鬧鬼?”

舒熠問:“你怕不怕鬼?”

繁星:“不怕啊,又沒有做過虧心事,如果真有鬼,我還想跟它好好聊聊呢。再說,我最大的愛好,就是晚上一個人看鬼片。”

“你敢一個人看鬼片?”

“敢啊,怎麽不敢。我小時候膽子可小了,我爸跟我媽一吵架就不回家,我媽也不回家,家裏就我一個人,天一黑我就怕得要死,後來我外婆跟我說,你越怕什麽,你就要直接麵對它,這樣就不怕了。所以我幹脆就把屋子裏所有的燈都關上,屋子裏黑咕隆咚,我就站在**,看會不會有鬼冒出來。”

舒熠崇敬地舉杯:“敬大膽!”

繁星大方地與他碰杯。

喝到興起,薯片沒了,繁星說:“要不我做個沙拉下酒?”

舒熠說:“我想吃麵,荷包蛋,放一點點蔬菜葉子。”

繁星覺得這個簡單,結果打開冰箱傻眼了,除了凍得結結實實的牛排,還有空****的冷藏室裏擺著幾根半蔫的蘆筍,什麽都沒有。

竟然連雞蛋都沒有。

繁星忍不住吐槽:“老板你靠什麽活著啊,你冰箱這麽空。”

舒熠說:“我訂了有機蔬菜,送什麽吃什麽,這不是過年放假,我又出差,他們就沒配送。”

繁星說:“沒有麵條,沒有雞蛋,沒有蔬菜……”而且這都已經晚上十點了,附近超市肯定都關門了。

最後是24小時的物業管家解決了這個問題,送來物業包餃子剩下的一盒韭黃和一盒雞蛋,外加一盒烏冬麵,雖然不是掛麵,但聊勝於無。

繁星索性做了韭黃雞蛋炒烏冬麵,舒熠吃得很香,他說:“這個配紅酒真讚!”

繁星又陪他喝了一杯酒,這才告辭。

舒熠說:“天太冷,叫到車再下樓。”

結果加了五十塊錢小費都叫不到車,附近根本就沒有車可以用。兩個人都喝了酒,這就尷尬了,剛過完年,代駕都還沒有上班,也找不到代駕。

舒熠說:“要不你在我這兒湊合一下,好幾個房間,隨便你睡哪個,就是都沒有床。”

繁星還在糾結要不要走到街頭試試能不能打到車,舒熠說:“別試了,大冬天的晚上,這麽冷,凍感冒了請病假,我找不到人替你。”

隻是舒熠家何止沒有床,連枕頭和被子都沒有多餘的。但他也有辦法:“你睡沙發,靠墊當枕頭。客廳暖和,我給你找一床毯子。”

舒熠拿了梯子去儲藏室找毯子,繁星其實又累又乏,接過毯子道謝,草草洗漱,往沙發上一歪,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很早繁星就醒了,她看了看時間,匆匆寫了個條子貼在冰箱上,悄悄就出門搭早班地鐵回家。痛快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才換衣服上班去。

剛打開門,忽然想起大粉鑽,趕緊把那個包包拿過來打開夾層,粉鑽可不還好生生藏在裏麵。繁星鬆了口氣,把粉鑽放進上班背的包裏,帶著這麽貴重的東西,不放心擠地鐵,打了個車去公司。

一進公司,看到好幾個同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見她都忍不住訕訕,繁星覺得不妙,心想自己工位上不會又有一大束玫瑰花吧?

正在忐忑不安的時候,忽然見到老宋大步流星走過來,說:“繁星,你要堅強!”

繁星莫名其妙:“出什麽事了?”

老宋拿起手機給她看新聞。

“中國最年輕的神秘富豪與女友”,看到這標題繁星愣了愣,再往下看,正是昨天在店裏,舒熠拉著她手離開的一幕。

然後就像明星被狗仔隊跟拍一樣,新聞裏還有舒熠駕車開進小區的照片。狗仔隊以無限遺憾的口吻說,因為是頂級的豪宅,安保嚴格,所以想盡辦法仍舊無法進入拍攝,然而直到清晨,才拍到神秘女友離開豪宅。

早上離開舒熠家時,繁星連頭發都沒梳,對著鏡子隻用手扒拉了幾下長發,就匆匆去搭地鐵,怎麽想到兩個小時後自己的照片會是網站頭條。

報道最津津樂道的當然還是舒熠,把公司市值拿出來講了又講,還標注在繁星照片上。繁星看著那一串零心想,這跟我有半毛錢關係?

老宋痛心疾首:“這是侵犯個人隱私!”

繁星也覺得是,但中間誤會大了去了,她說:“我昨天就是給舒總送文件,後來太晚了叫不到車,也叫不到代駕,就在他那兒湊合了一下。”

“繁星你放心,我絕對相信你!”老宋拍著胸口保證,“要不我們倆訂婚吧,我們倆訂婚了,這謠言就破除了!”

繁星差點口吐鮮血,這哪兒跟哪兒啊。

繁星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的。”

老宋離開後,繁星給顧欣然打電話,顧欣然打著嗬欠聽說了來龍去脈,頓時瞌睡都沒了:“行啊姐姐,你竟然搞定了舒熠,這麽快就要嫁入豪門了?!”

繁星說:“嫁什麽豪門,你跟那個圈子比較熟,幫我查查,我又不是明星,我們老板也不是明星,怎麽就會被人盯上拍呢?”

顧欣然說:“要不我給你危機公關一下,不收錢,純友情!”

“純友情也不用,你幫我打聽一下怎麽回事就行。”

顧欣然說:“你看你,一點概念都沒有,你都快成網紅了,你怎麽還這麽無動於衷。”

“我就覺得這事很蹊蹺,你幫我查查,看是怎麽回事。”

“好,等我再睡個回籠覺……”

“我都快急死了,你還睡回籠覺!”

“我們媒體人哪有這麽早幹活的?這麽早我打電話回北京,小夥伴們也正在睡覺呢,也打聽不出什麽。我們都是夜貓子!”

“那為什麽這麽早就放新聞,剛拍到就立刻放出來。”

“你說得好有道理,真的有點奇怪。你等著啊,我放人出去打聽打聽!”

繁星掛斷電話,進入舒熠的辦公室做清潔。這裏不用保潔阿姨,都是她負責,因為她最清楚舒熠的習慣,還有辦公室裏有很多東西會涉及商業機密。

等做完清潔,剛給自己倒了杯咖啡,舒熠來上班了。

繁星心想,不知道老板會怎麽看待這個晴天霹靂式緋聞。

結果舒熠的反應比她想的淡定多了,看完那個所謂的新聞報道,還糾正了幾個數據錯誤。然後叫了公關部的同事們進辦公室開了個會,就若無其事開展日常工作了。

繁星隨即看到一個簡短聲明,是以公司名義發在網上,強調了公司產品是自主知識產權,有多項國際專利,並且市場份額不是報道中的65%,而是更高。另外輕描淡寫地說CEO至今單身且所謂“神秘女伴”是同事,請媒體朋友們不要誤解雲雲。

好在繁星被拍到的照片一張是晚上,餐廳燈光下像素模糊,另一張是早上,因為太冷,她戴著羽絨服的大帽子,還被圍巾遮住了一半臉,除了朝夕相處的同事和熟人,估計沒人認得出來。繁星想親爹親媽都未見得乍一眼能認出新聞上這個女的是自己呢。

公關部使出了全力,等中午吃飯的時候,網上輿論已經成功歪樓到被普及什麽是陀螺儀,為什麽這個小玩意在手機及無人機汽車導航甚至導彈中起到重要作用。這家新興科技公司真厲害,看上去簡直不明覺厲!

媒體太缺乏資料,於是納斯達克敲鍾集體合照又被翻出來廣為傳播。

公關經理快要開心死了,公司形象前所未有的光輝高大,公關部閑置多年,這次終於發揮了前所未有的正麵力量,不由得激動地跑來跟繁星說:“老板中午吃什麽?我掏錢給他加個雞腿!”然後豪氣地把一百塊拍在了繁星的辦公桌上。

繁星心想果然公司上下都是技術宅,公關經理跳槽前明明在門戶媒體長袖善舞地幹了那麽多年,現在也被技術宅們同化成呆子了。

繁星正發愁老板的午飯,舒熠並不挑食,區別就在於訂餐合他胃口,他就會吃得多點,訂餐不合胃口,他就把主食吃完。雖然從來不多說什麽,但當秘書的總覺得被剩下的菜是打臉。

又不能天天問老板你今天吃什麽,繁星恨不得跟紅樓夢裏的老太太學,把天下所有菜譜做成Excel表格存在電腦裏,每天調用一樣。

她還在翻著訂餐網站發愁,CEO突然給她打電話,說:“繁星,你進來一下。”

繁星立刻站起來敲門,聽到“請進”的聲音,才推門走進老板的辦公室。

舒熠坐在辦公桌後麵,不知道為什麽表情有點尷尬。繁星問:“您中午想吃什麽?”

“嗯……沒事……”舒熠仿佛在斟酌字句,“我下午一點半約了人……”

繁星說:“我馬上給您準備午餐。”

大概是怕時間來不及吧,可是CEO的表情還是略尷尬。

舒熠說:“剛剛我沒注意……把衣服掛開線了……好像回家換有點來不及……”

舒熠本來有套備用西服放在公司,但年前放假他拿回家了,一直沒再拿來。

繁星蒙了兩秒鍾,問:“掛哪兒了?”

舒熠尷尬地說:“褲子。”

怪不得老板這副模樣,這哪能下樓再上車一路回家,不說別的,光公司走廊就有多少個攝像頭啊!

繁星淡定地說:“沒事,我那兒有針線包,給您先縫一縫。”

舒熠說:“你趕緊去商場給我買一條。”

繁星想想還是提醒老板一句:“我先幫您縫好吧。”

待會兒萬一進來個人,老板是站起來好呢,還是穩如泰山地坐著好呢?這破綻,簡直一秒也不能耽擱啊,必須亡羊補牢。

舒熠很快悟過來。

繁星說:“我回工位拿針錢包。”

等她回來,老板已經不見了,沙發上放著褲子,繁星也不管老板藏在洗手間是否難受,拿起褲子就縫。

還好她小時候扣子都是自己釘,衣服拉鏈壞了父母不給錢,也是她自己琢磨著換,所以拿起針來,縫得又快又密,幾分鍾就縫好了,對著辦公室雪亮的頂燈看看,似乎線也縫得挺直的,總之穿上應該看不出來了。

繁星拿著褲子走到洗手間邊敲了敲門:“舒總?”

舒熠大概這輩子還沒這麽窘過,所以隔著門嗡嗡地問:“縫好了?”

繁星說:“好了……”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有人嚷嚷:“舒熠!舒熠!”正是老宋的聲音。

繁星為了避嫌,進老板辦公室從來都是虛掩門,今天也隻是隨手帶了一下,還留了一條門縫,所以“砰”一聲,眼看老宋就要推門進來。

繁星心想真糟糕自己手裏拿著舒熠的褲子,外麵緋聞還沒完公司同事真不知道會怎麽反應,這不謠言四起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麽?她腦中電光石火還沒想到辦法解釋應對,說時遲那時快,舒熠突然伸手把她拽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沒開燈,黑乎乎其實啥也看不見,但繁星還是本能地想要尖叫,舒熠一把按住她的嘴。

繁星驚魂未定,隻聽老宋在外麵嚷嚷:“舒熠,你幹嗎呢!舒熠!咦!人呢……”

老宋大約在辦公室裏轉悠,舒熠不出聲,繁星隻聽見自己心怦怦跳。旁邊大理石牆壁貼在她胳膊上,隔著衣服也覺得涼,她努力站直了不要碰到CEO,可舒熠手還捂著她的嘴,他的呼吸就噴在她頭頂,吹得她頭頂心的頭發微微拂動。繁星戰戰兢兢,覺得自己像掉進了猛獸籠,背後就有隻黑豹,銳利,凶猛,警惕,尖利的爪子擄著獵物,一觸即發。

幸好老宋轉了一圈沒看到人,走了。

聽到他腳步聲和關門聲,背後那隻黑豹終於鬆懈下來,放開它的爪子,繁星努力直視著洗手間的大門,說:“給您……”

舒熠從她手上接過了褲子,繁星說:“那我先出去了。”

繁星目不斜視走出了洗手間,頭也沒回反手關好了門,心裏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寫辭職報告了,不然以後老板想到這洗手間最窘的一刻,還不分分鍾想把她掐死?

還沒等她想好呢,舒熠已經走出洗手間了,他已經整理好了衣物,變回衣冠楚楚的模樣,跟平時一般溫文爾雅,問:“中午你吃什麽?”

“啊?”繁星支吾著,還沒徹底從剛才的突發事件中回歸清醒。

“你幫我補衣服,我請你吃飯。”

繁星心想還是暫時不要辭職了,老板看起來已經打算迅速忘記這件事了。公司福利待遇這麽好,期權自己還沒兌現,怎麽能辭職呢!

在隔壁商場吃了煲仔飯,繁星想想公關經理的話,真的給老板加了個雞腿。跟舒熠吃完飯,又迅速地去一樓買褲子。舒熠腿長,身材標準,穿正裝其實挺好看。繁星平時總在這個專櫃給他買襯衣襪子領帶啥的,櫃姐都認得她了,看她今天帶了個男人來,笑得眼睛都彎了。

“哎呀這是你男朋友吧,真帥啊!怪不得你每次都替他買那麽多好東西!”

繁星尷尬,還沒開口解釋呢,櫃姐又對著舒熠誇上了:“先生,您女朋友對你多好啊,特別體貼,每次我們一有了新款就給她打電話,不管多貴,她一準買給你。”

舒熠也沒搭腔,挑了兩件就刷卡,繁星像小媳婦似的拎著購物袋跟在後頭,重新琢磨是否要辭職這個嚴肅的命題。

進電梯間,一堆同事剛吃完飯上樓,一見他們倆,趕緊讓開,紛紛打招呼:“舒總!”

繁星覺得起碼有十道八道目光集中在自己手裏的購物袋上,LOGO這麽明顯,著名男裝奢侈品牌。空氣中簡直彌漫著問號,每個技術宅都在努力不讓那些問號像雪花一般飄落。

繁星隻好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光明正大,盡忠職守。

豁出去了,連老板沒穿(劃掉)褲子她都看過了,還怕什麽呢!

下午一點半,客人準時到來,繁星在會議室,像平常一樣把所有人照顧得井井有條。

出來準備下午茶點心的工夫,接到顧欣然打給她的電話,顧欣然說:“繁星,那個新聞的事,真的有詐。”

顧欣然打聽回來的消息含含糊糊,畢竟幹哪行有哪行的規矩,消息來源也不能出賣金主,但確實是有人花錢曝光並炒作這事,至於幕後指使是誰,經過層層疊疊的公關公司和媒體顧問,早已經無法追索。

繁星問:“這種炒作能有什麽用?”

顧欣然說:“誰知道呢,但這種量級的炒作,這背後的人,要麽跟媒體關係匪淺,要麽就花了大價錢,肯花這種錢的人,不定是想搞什麽大事呢。”

繁星一直猶豫,要不要跟CEO說這件事情。畢竟顧欣然是她朋友,自己私下請朋友調查跟公司相關的事務,有點逾規。正糾結著,電話嗡嗡地響起來,她一看是誌遠,就不太想接。

要去會議室布置茶水點心時,手機還在振動,她就隨手把手機放在自己工位上,她從會議室出來,看了一眼,手機終於沒有振動了。誌遠卻發了微信來,語氣十分不客氣:“你這是報複嗎?”

繁星一時被氣到,賭氣回了句:“我們不是隻是同學嗎?”

沒過多久,誌遠又發了條長長的微信過來:“嗬嗬,就知道你會倒打一耙,我們關係還沒有最後明朗前,我說是同學難道有問題了?昨晚你約我出來,難道不是為了分手嗎?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昨天晚上我還反複在說服自己要相信你,沒想到你這麽快變臉。祝繁星,攀上有錢人得意吧,祝你嫁入豪門愉快!你竟然還用這樣幼稚的方式報複我,放心,我不會後悔的。倒是你要注意點,別被有錢人玩完就甩了。”

“這才是報複!”她打完字,狠狠按下發送圖片。

然後將誌遠拉進黑名單。

做完這麽幼稚的事,她才癱倒在椅子上,而且立刻就後悔了,可是照片已經發送了,誌遠也被拉黑,要撤回消息也不可能了。

繁星胸口堵的那口氣一直沒消,整個下午她都鬱鬱不樂,老宋來找她,她正在茶水間收拾會議結束後的那些茶點。

老宋還以為她是被緋聞影響,說:“繁星,晚上請你吃火鍋,怎麽樣?彌補一下你今天受的委屈!”

繁星說:“不了,舒總晚上要加班。”

老宋說:“他加他的班,你管他幹什麽啊,他哪天不加班?你要是都陪著,這輩子都甭想按時下班了。”

繁星說:“沒準晚上還有別的工作呢。”繁星將台麵收拾清爽了,麵對老宋誠懇地說,“宋總,謝謝您。”

老宋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後腦勺,說:“沒事沒事,這……我這不是想追你嘛,你現在考慮談戀愛了嗎?”

繁星搖了搖頭,老宋也不氣餒:“沒關係,你考慮的時候就跟我說啊!”

結果等到了晚上,老宋也沒能按時下班,而是被舒熠抓著一起開會。一群技術宅男爭論起來,簡直要掀脫屋頂,繁星還記得老宋想吃火鍋,叫外賣的時候特意給他點了麻辣燙,老宋開心得要命,一邊吃麻辣燙,一邊偷偷對她笑。

繁星心裏卻有點忐忑不安,她一時賭氣發了張粉鑽照片給誌遠,這事說到底是不對的,而且鑽戒是CEO的,今天忙忙碌碌,她還沒找到機會還給他。

等會議室裏的人都吃完飯,繁星又給他們添加了各種咖啡茶水,看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用到自己的地方,這才回到自己的工位。

她給自己訂的盒飯已經冷透了,微波爐轉轉熱好,然後拿保溫杯灌了杯咖啡,這才一個人爬到樓頂去。

公司在三十九樓,已經是頂層了,樓上還有小小的一間陽光房,本來是電梯機房旁的雜物間,因為他們公司擴張,多租了幾層樓的辦公室,這間小屋就被物業免租送給公司使用,行政部改造了一下,就變成陽光房。種著些花花草草,穿過陽光房直接可以上天台,平時隻有男同事們偷偷從這裏溜到天台上抽煙。現在大家都下班了,加班的人又在開會,這裏就變成了繁星的秘密花園。

繁星對著多肉吃東坡肉,反正失戀也不用減肥了,繁星狠狠心就給自己晚餐訂了東坡肉。其實胃口並不好,東坡肉隻吃了兩塊,就著筍幹扒拉了兩口飯,繁星就飽了。

過年前不知道哪個客戶送來好大兩盆枝繁葉茂的金錢橘,樹上還掛滿了大吉大利金光閃閃的紅包,倒也喜氣洋洋。原本放在前台,春節假期期間沒人照料,橘子掉了不少,葉子也有些枯萎了,行政趕緊把金錢橘樹多澆水又搬上來,希冀陽光雨露可以拯救它們。繁星在金橘樹前站了站,看了看那枝頭被紅線係著的飄飄拂拂的紅包。

繁星想到小時候,過年也要有一盆金錢橘,紅包裏要裝零錢,還要裝上寫著吉利話的紅紙,外婆說吉吉利利,許願最靈了。還有更講究的人家,等到初五迎財神那天,一定要小孩子們自己去解開紅包,拿到錢拿到吉利話,都是好意頭。

初五早就過了,而且繁星拿著盒飯上來,什麽都沒帶,摸遍全身也沒找到一毛錢,想想把自己係頭發的發圈解下來,打成了個如意結塞進紅包裏,雙掌合十。

其實什麽願望都沒有,就是希望與舊年告辭,與舊人告辭,與所有不開心的時光告別。

許完願,繁星幹脆走到天台上去,風正大,她趴在天台欄杆上,城市的燈光到了正輝煌的時候,處處霓虹閃亮,街道上更是車燈的河流,遠處萬家燈火,瓊樓玉宇。

繁星覺得胸口那濁氣終於消散了。

她收拾飯盒下樓去,會議室裏的會議還在如火如荼,老宋正拍著桌子跟另外一個技術主管較勁,白板上畫滿了繁星看不懂的圖,兩個人還在氣咻咻針鋒相對,有人還搬了一台儀器到會議室,旁邊散落的全是采用公司陀螺儀的手機。

繁星準備了一些水果送進去,舒熠趁機宣布休息二十分鍾,技術宅男們一哄而散,有人出去抽煙,有人活動筋骨,有人去洗手間,還有人捧著盤子一邊吃水果一邊數落老宋。

繁星趁機說:“舒總,能不能麻煩您出來一下?”

舒熠跟著她走出會議室,繁星硬著頭皮說:“能不能去您辦公室?”

舒熠雖然意外,但還是帶著她進了辦公室。

繁星關好門,老老實實站在辦公桌前,垂頭喪氣,開始檢討錯誤,先分析自己思想,再痛述自己衝動,講了半天,舒熠終於忍不住打斷她:“你到底犯什麽錯了?”

繁星趕緊把大粉鑽拿出來,恭恭敬敬放到辦公桌上,然後囁嚅著講述如何與前男友賭氣,最後一時衝動拍了張照片發給前男友。現在她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任憑舒熠處置。

繁星抬眼看了他一眼:“本來網上就在鬧緋聞,我這麽幹很有可能對公司不利,萬一這張照片流傳出去,對公司影響不好。”

舒熠拿起那枚戒指,看了看,重新放回盒子裏。

繁星見他麵無表情,隻好說:“您要是覺得我犯的這個錯誤無法彌補,我願意辭職。”

舒熠很放鬆地說:“沒關係,傳出去的話,我承認就好了。”

繁星震驚地看著他,他說:“反正那天晚上我當著他們的麵承認過,你是我女朋友,真要是鬧到輿論不可收拾,我承認就好了。送女朋友一枚鑽戒,我有這個能力。”

繁星張口結舌,舒熠說:“別被敵人牽著思路走,一旦被人牽著思路走就會落後挨打,做產品是這樣,處理問題也是這樣。”

他將鑽戒往繁星手裏一塞:“鑽戒你先拿著,萬一你那個前男友再糾纏,也別發什麽照片了,直接約他喝茶,戴著戒指給他看,閃瞎他的眼。打蛇打七寸,打人要打臉,下手就別留情,知道麽?”

繁星覺得老板英明神武,光芒萬丈。

繁星感激涕零:“真不用了,這戒指太貴了,回頭我弄丟了,賠不起!”

舒熠說:“反正我也不想看到它,你先拿著,過幾個月幫我找拍賣行賣掉,捐給留守兒童。”

繁星正在不知說什麽好,舒熠又叮囑:“捐完記得開票,可以抵稅。”

繁星終於“噗”地笑出聲來。

舒熠回會議室開會去了,繁星看著手心裏閃閃發光的大粉鑽,心情終於好起來。

因為顧欣然幫了自己不少忙,所以等她回國的時候,繁星特意去機場接她,還訂了餐廳準備給她洗塵。

顧欣然從到達口出來,推著行李車,車上堆著大小箱子,繁星不由得調侃:“喲,真沒少買啊。”

顧欣然說:“巴厘島哪有什麽好買的,就島上買了點工藝品,轉機的時候買了點免稅護膚品。”

“那你這大包小包的。”

“全是帶去穿的衣服,陽光沙灘的度假勝地,當然不能辜負良辰美景,每天我都要換好幾套裙子,還有帽子鞋子包包什麽的。哎,真是太舒服了,明年春節,我還得找個地方像這樣度假,這樣才有精力應付一年的工作啊!”

正說著話,恰巧有個男人推著行李車從旁邊經過,那男人明顯也是剛從熱帶回來,穿著短袖長褲沙灘鞋,戴著太陽鏡,身材高大健碩,一件長長的黑貂大衣搭在行李車上,皮毛反光油光水亮。

顧欣然朝繁星努嘴:“你看那傻叉!”

不料那男人似乎聽見了,回頭望了一下,隻是太陽鏡遮去他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們。繁星趕緊拉扯顧欣然,小聲說:“別瞎說,人家聽見了。”

顧欣然說:“丫不懂中文,放心吧,我跟他同一航班,飛機上他一直跟空姐講英語,別看長了一張中國人的臉,沒準是個A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