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微光1

高鵬很生氣,特別生氣。他生氣自己果然是自欺欺人。

本來繁星和參議員夫人談過之後,終於爭取到了探視機會,他還是很高興的。

雖然不能影響司法公正,但參議員可以在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上幫助他們,比如讓他們去探視舒熠什麽的。

結果繁星在探視時狂吻舒熠,他的心頓時碎成了一萬八千片,片片粉碎。

出來上車之後,繁星那番話又讓他升起一線希望。

萬一呢,萬一這姑娘隻是士為知己者死,拚命想要幫助老板,知道舒熠芒果過敏所以特意吻他,好讓舒熠可以成功被保釋。

他努力說服自己,畢竟舒熠給她期權呢,這是他話裏套話從老宋那兒打聽到的,因為想挖繁星跳槽,所以他打聽了一下繁星的薪酬,得知期權他也很意外,舒熠真是慷慨大方。

可是沒關係,反正他比舒熠有錢。而且舒熠的公司市值正在大幅縮水,這期權眼下就值幾百萬了,這構不成什麽威脅。

他信心滿滿。

等到繁星通過他借了一個在紐約居住的朋友的廚房,做了清粥小菜特意給他送來的時候,高鵬信心更加爆棚了!

繁星送菜時隻說感謝他這幾天幫了不少忙,但如果她不喜歡能給自己做這麽好吃的食物嗎?

這裏麵滿滿都是愛啊!是愛啊!愛啊!

吃完清粥小菜,高鵬更感激了,挑了一瓶香檳,拿上樓來,隻想借口說慶祝一下舒熠被保釋,順便打探一下繁星性格愛好什麽的,自己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誰知道剛出電梯,就看著繁星端著托盤開門進了舒熠房間。

她竟然有舒熠的房卡!

高鵬本來挺生氣,過了兩秒又冷靜下來,她是秘書嘛,替老板訂房,有房卡正常。

可是繁星進了房間,久久沒有再出來。

高鵬說服自己,一定是等舒熠吃完,她好將托盤拿出來。自己正好裝作巧遇,可以跟她打個招呼,順便問問她明天有什麽安排,自己甚至可以隨機應變安排個約會,比如去中央公園走走什麽的,來美國這麽多天了,每天她都焦頭爛額替舒熠奔走,都還沒有像樣地觀光呢。

結果他在走廊裏刷了快一個小時手機,連德州撲克遊戲都玩了幾十盤了,她還沒有出來。

高鵬終於無法說服自己了,按門鈴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隻好氣衝衝回到房間,到了半夜十二點,他給她的房間打了個電話,然而並沒有人接。

高鵬頓時傷心了,這傷害是雙重的,加倍的!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傷害是雙重加倍,但舒熠太不夠意思了!繁星雖然並沒有接受他的追求,然而被甩得這麽慘他完全不能接受啊,他一個高富帥,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哪點比不上舒熠,還有舒熠,他竟然跟小秘書相好,就是不告訴自己!瞞自己一直瞞到了今天!

他傷心了,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明月溝渠啊,明月溝渠。

他突然悟過來,小秘書不是不解風情啊,而是根本不接受自己的信號,她所有的頻道都給了舒熠。還有舒熠也太壞了,就是不跟自己說,就想看自己出糗!

他憔悴失眠大半夜,喝了好幾杯威士忌,打越洋長途騷擾了一番老宋,這才倒在**睡著。

愛誰誰,他不幹了!他明天就回中國!他要回到溫暖的家裏,療傷!

高鵬是被門鈴聲吵醒的,他昨天晚上喝大了,半夜口渴喝了太多蘇打水,所以腫著眼皮爬起來開門。他一看床頭櫃上的時間才早晨九點,自己一定是忘記了“Do not disturb”,他氣衝衝打開門,結果門外是舒熠。

舒熠神采奕奕,滿麵春風,笑著對他說:“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高鵬更沒好氣了,然而又拉不下麵子把門摔他臉上,隻好問:“什麽忙?”

舒熠說:“我今天和繁星注冊結婚,能不能請你做見證人?你知道紐約州的法律,我們注冊得有一個見證人。”

高鵬差點就飆淚了,他衝舒熠咆哮:“你也太欺負人了!我……我對你這麽好!你竟然要跟別人結婚!!!”

其實這句話是想對繁星說的,然而他不好意思啊,他是個大老爺們,怎麽能糾纏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呢?

舒熠被他這麽一吼,竟然也沒生氣,隻是十分淡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說:“別怕,結婚之後我們還是好朋友。”

“誰要跟你做好朋友!”高鵬怒不可遏,“我才不要跟你做好朋友!”

舒熠不知為什麽,似乎十分了解他這種別扭的心態,他很淡定地說:“起碼我找你做婚禮見證人,又沒找別人,這還不夠證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嗎?”

高鵬說:“你敢找別人嗎?你還欠我保釋金五千萬!美金!”

舒熠終於雙手抱臂:“那你到底來不來?黃世仁!”

高鵬悲痛萬分,黃世仁!黃世仁有這麽慘嗎?都要見證喜兒跟別人的婚禮了,他還算什麽黃世仁?!

可是舒熠扔下句:“一個鍾頭後,市政廳等你。”然後就走了。

高鵬含淚回房間,開始洗臉刷牙找自己的禮服。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喜兒要結婚了。

黃世仁還得穿禮服去證婚,這日子沒法過了!

沒法過了!

黃世仁決定在前往市政廳的路上給出致命一擊!

其實舒熠還是有點緊張的,他和繁星一齊出發,在車上他就問:“你不會後悔吧?”

繁星挺生氣的:“昨天晚上我都說過了。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不許胡說八道!”

舒熠乖乖沉默了幾分鍾,過了一會兒,又遞上一本文件夾。

繁星問:“這是什麽?”

舒熠說:“授權書,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萬一我被判有罪,要坐很多年牢,作為我的妻子,你就擁有我名下公司所有股份的投票權和決策權,方便由你來管理公司。”

繁星說:“我不會簽這東西的,你想把公司甩給我,自己在美國坐牢,沒門!”

舒熠說:“以防萬一……”

繁星說:“以防萬一你是不是還要寫個離婚協議給我,萬一你要坐牢你是不是就不拖累我了,自己默默地孤獨終老?”

舒熠趕緊說:“不會不會,我又不傻!我有你,我為什麽要孤獨終老!我好不容易遇到你!我就是表忠心而已。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的公司就是你的公司!就算是坐牢你也會等我的,你昨天說過了。我萬分之一萬地相信你!”

繁星明眸一睞,瞟了他一眼:“那可說不好,畢竟你上次跟別人求婚,可是包了海邊的大別墅!”

舒熠連忙解釋:“昨天我求婚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能看到中央公園,也不差!”

“你向別人求婚的時候穿得衣冠楚楚,昨天你向我求婚的時候隻穿著浴袍!”

舒熠怪委屈的:“你不是誇我穿浴袍最帥嗎?原來你是騙我!”

繁星戳了戳他的臉:“反正你已經求過婚了,我也答應了,你別想反悔,也別想跑。哪怕你要坐一輩子牢呢,我也嫁定你了!”

舒熠特別感動地親她,正在這時候,電話十分不湊巧地響了,是氣勢洶洶的黃世仁來電。

舒熠拿起手機看了看,隻好接了。

結果黃世仁就在電話裏放了一段《女駙馬》唱段給舒熠聽。

舒熠聽出是繁星的聲音,那天party上有人錄下來,發給了高鵬。高鵬收到後一直私藏著,時不時拿出來看看、聽聽,樂一樂。現在沒必要啦。

他把繁星在宴會上唱《女駙馬》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舒熠,然後說:“對你這麽好的姑娘,拚了命想盡辦法來救你的姑娘,我告訴你,本來我想好好照顧這姑娘一輩子的,現在算你識貨搶了先,你要是將來敢對她不好,我跟你沒完!”

舒熠沉默了好久,說:“放心吧,兄弟。”

高鵬很傲嬌地說:“我才不要跟你做兄弟呢,記住,你還欠我五千萬,我是黃世仁你是喜兒!”

高鵬把電話掛斷了,繁星問舒熠:“高鵬打電話來幹嗎?”

舒熠沒有回答,隻是立刻撥回去,高鵬一接電話,舒熠就說:“記得發我郵箱啊!”

高鵬莫名其妙:“什麽?”

舒熠說:“我老婆唱的《女駙馬》!”

高鵬氣得都淚光閃閃了:“現在她還不是你老婆呢,就不發你,有本事你咬我啊!”

高鵬氣呼呼再次把電話掛斷了。繁星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那……什麽……《女駙馬》?”

舒熠深深地吻她,吻到她喘不過氣來,他才抵著她的額頭,說:“我愛你。”

繁星有點嬌羞地瞥了他一眼,說:“你不會真要他把那段錄像發過來給你聽吧?”

舒熠說:“我又不傻,你晚上可以唱給我一個人聽啊,我幹嗎非要那段錄像?”

他將繁星摟進懷裏,心想今天晚上洞房花燭夜太忙了沒時間,等明天就黑進高鵬的筆記本,先把視頻拷貝過來,然後就把高鵬筆記本裏的源文件刪個片甲不留。

自己老婆唱的戲,憑什麽留在高鵬筆記本裏!

舒熠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注冊非常簡單,本來要預約並多等一天,但舒熠找紐約的朋友幫忙,當天就給他們排上了。繁星臨時買了條白色的裙子充當婚紗,舒熠倒是黑色禮服領結一應俱全,因為他帶來的行李裏有禮服,正好派上用場。

馮總與李經理觀禮,高鵬做見證人。其實就是出示護照,注冊,宣誓,簽字,然後市政廳的工作人員就宣布他們婚姻締結有效。舒熠深深地親吻繁星,李經理他們興奮得不得了,一直在旁邊鼓掌。

舒熠給繁星買了一束小小的花束做捧花,走出市政廳的時候,路人都含笑注視著他們,他們倆喜氣洋洋,一看就是剛剛結婚。繁星站在市政廳門前,背對著人行道,向後扔那束小小的捧花。

一個路過的姑娘接到了,大喜過望,上前來親吻繁星,說了一大堆祝福的話,更多路人圍觀著鼓掌,恭喜新人,還有一位老太太特意上前,親吻繁星的臉頰,又與舒熠握手,恭喜他們倆。

陌生人的祝福讓繁星感動滿滿。

她給國內的父母分別打電話,告訴他們自己跟舒熠在美國注冊結婚。

親媽的反應竟然比繁星想的要淡定太多,她說:“就那個普林斯頓?不錯啊!長得帥,人也聰明!媽媽我當時就看好他!這下好!將來我的外孫一定常青藤!”

繁星笑嘻嘻地沒有多說什麽,更沒講舒熠眼下麵臨牢獄之災,僅僅隻是被保釋,每隔一段時間要定期向法庭報告,暫時也不能離開美國。但今天是好日子,她什麽都不想,也不打算說什麽。而親媽除了要求回家鄉辦一場盛大的婚宴之外,倒也沒說別的。

繁星給自己爸爸打電話,卻是龔阿姨接的。她一聽說就連連說恭喜,然後告訴繁星,前兩天老祝剛動完手術,醫生說結果很好,再住幾天醫院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繁星挺意外,她以為龔姨和老爸還在北京遊玩呢,這幾天她為了舒熠都忙昏了頭,打過兩次電話龔姨說一切都好她就沒細問。龔阿姨說:“別怨我們沒告訴你,是你爸不讓告訴你的,怕你在外頭還擔心他做手術的事。我也讚成不說,你看,現在不好好的!都已經要出院了!”

繁星跟病**的爸爸視頻,老祝果然精神不錯,看到舒熠還連連揮手。

龔阿姨在旁邊嗔怪:“都不知道恭喜下女兒女婿,他們今天登記呢!”

在老家的傳統思想裏,登記結婚固然是大事,然而沒有婚禮隆重,隻有辦婚禮才是真正的結婚,所以龔阿姨喜得不得了,叮囑繁星和舒熠安排好時間回老家辦婚宴,自己要跟繁星媽好好商量,一定給他們一個最盛大的婚禮,席開五十八桌!不!八十八桌!

繁星還是很感動,長輩們思想傳統,認為這就是對她和舒熠最好的祝福了,但也很好啊,她真的很幸福,非常幸福。

舒熠訂了一家米其林作為婚宴,答謝高鵬和馮總還有李經理。高鵬做完見證人,已經破罐破摔了,完全不覺得傷心了,去米其林的路上得意揚揚給老宋打電話:“你看,你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但他結婚的時候,還是找我做見證人!”

老宋早些時候已經接到舒熠的電話,祝福過舒熠和繁星了,此時此刻正跟韓國人撕得天昏地暗,冷笑著說:“要不是我人在國內,輪得到你嗎?”

高鵬笑嘻嘻地說:“你在美國他也會選我的,今天早上他對我說,邀請我當見證人,因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老宋壓根不理睬他這種幼稚的炫耀,說:“行啊,那我結婚的時候也找你做見證人。滿足你!最好的朋友!”

高鵬“哼”了一聲,說:“你想請我做見證人,我還要考慮考慮呢!再說了,你一個三十多年的光棍,女朋友都沒有,結婚?猴年馬月的事了!”

老宋不搭理他:“我還要跟韓國人開會呢!掛了掛了!”

高鵬都還沒有炫耀完,就被老宋強行中止,特別不爽,所以在米其林的婚宴上,一個人喝了一瓶羅曼尼·康帝,還對著新娘子莊嚴宣布:“繁星,我是你永遠的娘家人,要是舒熠敢對你不好,找我!我一定替你揍他!”

繁星笑眯眯還沒說話,舒熠已經說:“我不會對她不好,我要敢對她不好,歡迎你隨時來揍我。”

高鵬酸溜溜地說:“我會鍛煉身體,時刻準備著。”

高鵬喝了太多酒,兼之前一天睡眠不好,所以第二天昏睡到中午才醒。醒來後洗了個澡,開始收發郵件,聯上國內的OA係統開始辦公。但用著電腦,他總覺得哪哪不對。

他看了看桌麵,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再翻看一下文件,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

等他把OA係統的全部公文處理完,他突然恍然大悟,衝進某文件夾一看,可不!小秘書的《女駙馬》被刪掉了!

刪得幹淨利落,硬盤都被覆蓋了好幾遍,再也找不回來了。

高鵬氣急敗壞,打電話給舒熠:“你昨天還說我是兄弟!”

舒熠正懶洋洋喂繁星吃牛排,新婚宴爾心情甚好,就不跟他計較,隻說:“是啊,沒錯啊。”

“你黑進我係統!”

舒熠說:“我發誓真沒有,我就把我老婆的《女駙馬》刪了。”

高鵬:“你再這樣我就黑你電腦把你那份給刪了!”

舒熠說:“隨便!隻要你能!”

高鵬氣壞了!

仗著自己防火牆高大威猛,仗著自己技術過人,就這樣欺負人!

高鵬把電話掛了,繁星卻奓毛了。

“你昨天說你不看的,你還哄我昨天晚上給你唱!”

舒熠趕緊端過自己的筆記本:“老婆你看,沒有!真沒有!我隻是刪了他的文件,自己沒有下載!”

繁星翻了幾下,真沒看見,半信半疑,兼之舒熠又花樣百出轉移她注意力,也就作罷了。

舒熠鬆了口氣,特別想給友商點讚。××雲服務,誰用誰知道!想瞞著老婆藏起任何文件,都可以!

繁星陪著舒熠去向法庭報備,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去趟法庭,以證明自己沒有棄保逃走。繁星按照中國傳統,專程從唐人街買了兩包喜糖帶去法庭,送給法官,法官聽說她和舒熠已經注冊結婚,不由得大為詫異。

繁星說:“我相信他是無辜的。”

法官很慎重地說:“希望陪審團也相信。”

從法庭出來,舒熠帶她去了帝國大廈。晚霞漫天,遊客熙熙,有不少情侶在頂層接吻。

舒熠告訴繁星:“我還在念大學的時候,喜歡一部很老的片子《西雅圖夜未眠》,所以一直覺得帝國大廈樓頂,是個很浪漫的地方。我想過,如果有了愛人,一定要帶她來這裏,俯瞰整個城市,看最美的落日。”他稍微頓了頓,又說,“後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自己找不到了,或許會像金剛一樣,獨自蹲在帝國大廈的樓頂……”

繁星含笑看著他。

太陽一分一分地落下去,夜幕初起,不遠處的樓群開始亮燈,遊客如織,很多人拿著相機、手機,拍攝這繁華的都市。

他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舉起來。他引導著她的手,在半空中書寫。他的動作很慢,第一個動作畫出的字母是“I”,然後第二個動作,他握著她的手,畫了一個心形,第三個字母,他握著她的手慢慢在半空畫出來“U”。

然後,他就輕輕地舉著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繁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麽。

突然之間,眼前的燈海就變了,一幢接一幢摩天大樓亮起燈柱,每一幢樓身本身是巨大的燈幕廣告,現在變成了一句中文:“我愛你!”

時代廣場所有的廣告牌全部變換畫麵,每個廣告牌都變成了一句話,路人紛紛停步。

我愛你! I love you! Ich liebe dich! Eu amo-te!

Ik hou van jou! S'agapo! Szeretlek! Mina armastan sind!

Min rakastan sinua! Tave myliu! Te sakam! Miluji te!

Ani ohev otach! Jag lskar dig!……

所有膚色、所有族裔的路人都不由得停下匆匆的腳步,看著那五光十色、各種語言的電子廣告牌。有人吹口哨,有人為這浪漫而壯觀的場景鼓掌叫好,有人認為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搞怪節目,左顧右盼尋找攝像頭在哪裏,有情侶忘情地接吻,有人摟緊了身邊的愛人。

帝國大廈頂層的所有遊客也紛紛在驚呼拍照,有中國情侶一起手指比心,圈著不遠處樓身上那巨大的燈光字幕,中文的“我愛你”,這一定是個中國人大膽而浪漫的告白吧。

繁星被這浪漫的一幕驚呆了,舒熠吻她,額頭抵住她的額頭,鼻尖抵住她的鼻尖,說:“很多年前,我在這枚戒指裏設了一個程序。當陀螺儀感應到定位是帝國大廈樓頂,並且完成剛剛那三個手勢時,會自動給衛星發射信號。衛星和帝國大廈及附近所有的摩天樓,還有時代廣場的電子廣告牌都簽有合約,一旦感應到信號,就會自動播放一則訊息,就是剛才那些。”

他說:“我愛你,雖然當初我設定這個程序的時候,還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說什麽語言,用什麽名字,是因為什麽樣的因緣來到我身邊,我愛你,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我給你的,最鄭重的承諾。”

繁星說不出話來,隻能輕輕吻一吻他。

他在她耳邊說:“謝謝你為我唱《女駙馬》,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遊客手中的相機、手機閃光燈不斷閃爍,組成燦爛而美麗的星河,所有人都在拍攝摩天大樓浪漫的燈幕告白,無人留意在角落裏,有一對相愛的人正在深深接吻。

也有人看到了,但此時此刻,帝國大廈有好多對情侶沉浸在熱吻中,愛情這麽美好,告白如此浪漫,良辰美景,即使是路人也在微笑,感受這幸福的甜甜滋味。

帝國大廈頂層不再有孤獨的金剛,還有一對對有情人。

這一轟動創舉立刻上了有線電視網的突發新聞,推特與Facebook上也全部是相關的消息,很多人紛紛與這一壯觀景象合影,大家都議論紛紛,迅速成為了熱點。連萬裏之外的中國,也開始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出現相關的消息,因為那些摩天大樓的光幕都是中文,留學生和華僑拍到的畫麵被轉發。

然而始作俑者,已經看完此生最重要的風景,高興地手牽著手,搭乘電梯下樓。

回酒店的途中繁星甚至餓了,於是舒熠跑進快餐店,給她買了一個熱狗。美國的熱狗巨大,她吃不完,分一半給舒熠,隔著窗子都可以看見快餐店電視機正在播放剛剛那浪漫的一幕,她調皮地將熱狗當作話筒伸到他嘴邊:“現在我們來采訪一下當事人,請問,你現在是什麽感受?”

舒熠淡定地說:“深藏功與名。”

繁星樂得哈哈大笑。

全世界都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除了高鵬。

他看到新聞的第一反應就是給舒熠打電話:“你是怎麽做到的?”

舒熠說:“什麽?”

“有錢帶著老婆玩浪漫,不還我錢嗎?”黃世仁凶神惡煞,“五千萬!美金!”

舒熠說:“你怎麽知道是我?”

高鵬“哼”了一聲,說:“知己知彼,你不是我對手嗎,我能不知道你嗎?”

舒熠說:“這是很久之前設計的小程序了,其實挺簡單的。”

高鵬開始耍無賴:“我不管,反正將來我求婚的時候,你也要幫我搞成這樣的場麵,不然你就還錢,現在,立刻!”

舒熠說:“五千萬美金我真辦不到,現在廣告牌和衛星租金都漲了好幾倍,不如你再追加點預算?”

高鵬還沒有失去理智,說:“那等我找到那個姑娘再說!”

舒熠提醒:“過幾年租金又漲價了,早訂早劃算啊!”

高鵬氣得眼圈都紅了,太過分了!就欺負他現在仍舊是單身狗一條,連個目標都沒有,萬一……萬一隔了十幾二十年他才找到那個人怎麽辦,豈不被舒熠笑掉大牙!

高鵬決定回國就相親,老頭子曾經誇好的名門閨秀都去看一看,老媽安排的那些姑娘他都去瞧一瞧,沒準能有對上眼的呢!

他就不信那個邪了!

趁著舒熠暫時沒有五千萬美金還給他,他要搞定這個事,到時候就拿這個抵賬保釋金了,不夠的預算叫舒熠自己貼補。

反正我是黃世仁,高鵬惡狠狠地想。

舒熠當然不知道黃世仁下了這樣的決心。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餐,舒熠就換上了規規矩矩的黑色西服,打算帶繁星去另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繁星也換了條素色裙子,早起她特意去花店,買了一束潔白芬芳的花朵。

他們要去Kevin Anderson的墓地。

墓園非常大,因為是高端墓園,維護得很好。道路兩側並列著綠傘一般的高大樹木,放眼望去一片如茵的草地,疏疏朗朗排列著許多墓碑。昨天晚上又剛下過雨,所以空氣濕潤,偶爾還可以看見一兩隻鬆鼠從樹上跳到草地裏,踩碎草葉尖上無數晶瑩的露珠,這裏就像公園一般,隻是比普通公園更寂靜。

舒熠帶著繁星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塊嶄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平放在綠色草地上的大理石簡單鐫寫著Kevin Anderson的名字,他創立公司的徽章,他的生卒日期,還有一張微笑的半身照片。

墓碑上和四周都挨挨擠擠擺放著許多花束,想必是葬禮當天親友獻上的,已經凋零枯萎。

舒熠沉默地站立了很久。

繁星蹲下來,將手中那束潔白芬芳的花朵,端端正正放在墓碑前。

舒熠當時第一時間趕到美國,除了調查導致事故的技術原因,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趕來參加Kevin Anderson的葬禮。他與Kevin的關係亦師亦友,所以,對於Kevin的離世,他非常非常難過。

然而警察將他從酒店帶走,他未能出席Kevin的葬禮。

舒熠蹲下來,掏出手帕仔細拭去大理石墓碑上的灰塵。

他看著墓碑上好友的照片,一時說不出話來。

繁星輕輕地牽住他的手。

舒熠說:“當年是他對我說,Shu,你要嚐試,你要不斷地嚐試,不經過一萬次,甚至十萬次、一百萬次的嚐試,你永遠不知道光芒會在哪裏。”

繁星無法勸慰他,默默握著他的手指。

舒熠說:“他常常去大學演講,在矽穀,在東部,對所有創業者演講。鼓勵一無所有的我們堅持下去。他說科技是漫長黑夜裏最微小的光芒,你要學會捕捉它。一旦捉到它,你會發現自己擁有整個星空。他說你不要因為看不到它,就認為這光芒不存在,它就像原子一樣,永遠存在。隻是,你需要通過一台原子放大鏡去看到它,所以,不斷地嚐試,不斷地尋找看到它的途徑,不斷地尋找適合自己的那台放大鏡。挑戰更新更好的科技,是人類進步的唯一動力,也是唯一的原因。

“當年他是我的第一個客戶,我租了一間特別破的車庫做實驗室,忐忑不安地把第一批樣品寄給了他,他親自打電話給我,約我去他的辦公室麵談,然後開了一張五萬美金的支票給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真正下決心,我才有信心,覺得自己可以做一些事情,我可以做一家公司,為科技的進步做出自己微小的貢獻。”

他的語氣裏有淡淡的惆悵和遺憾,那是一段繁星全然陌生的時光。在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認識他。他初出茅廬,還有青澀和迷茫,是那個人照看了他,是他給了他走出第一步的力量。所以,他才會這麽難過。她知道他隻是需要傾訴,說給長眠於此的好友和師長聽,說給自己聽,說給她聽,說給這墓園四周,如茵的綠草,巨大的樹木聽。

風吹過,遠處樹上的枝葉傳來沙沙的響聲。

他再度沉默下去,這些話本來他是打算在葬禮上說的,在美國的葬禮,每一位親友都可以在葬禮上發言,說一段和逝者有關的話,有人會笑著說,有人會哭著說,有人會笑著笑著哭了,有人會哭著哭著笑了。那是一段緣分的終結,也是另外一種緣分的開始,因為逝者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裏,他從此後活在所有親友的心裏。

隻是,舒熠是真的很難過,這種難過,其實無法用語言去表達萬一。在監獄裏的時候,他想過很多,但錯過葬禮,是他最大的遺憾之一。

他和她手牽著手,長久地佇立在那方大理石墓碑前。

他將她帶到這裏來,一起來見自己最尊重的朋友和師長。這位朋友和師長或許已經沒辦法見證自己和繁星的婚禮,但是舒熠希望他能夠知道,自己找到了可以相伴終生的那個人。

在從墓園回酒店的路上,舒熠接到了高鵬的電話,高鵬的聲音在電話裏竟然有幾分低沉,他說:“剛才老頭子的秘書打電話給我,說老頭子的體檢報告有點問題。”

舒熠猛然吃了一驚,問:“要不要緊?”

“還不知道,秘書說得挺含糊的。”高鵬故作灑脫地說,“我估計沒事,你看老頭子成天亂蹦亂跳,打網球還能贏我,這把年紀了還喜歡跟美女吃飯,賊心色心俱全,沒準能禍害一千年。”

舒熠說:“你還是趕緊回去吧。”留下半句話他沒說,秘書既然特意打電話來,說明並不是小事。雖然高鵬成天冷嘲熱諷,口口聲聲稱自己親爹為“老頭子”,但其實也是讓老頭子給溺愛了這麽多年,不說別的,沒有親爹慣著,哪能養出他這種既驕且狂的性子。

高鵬說:“嗯,過會兒就走。”

舒熠說:“多保重。”

高鵬說:“你也是。”

男人之間的對話,有時候都不用多說什麽,舒熠雖然欠著他五千萬美金,但一個“謝”字都沒說。他心裏清楚高家那也是一個巨大的亂攤子,高鵬的父親高遠山當然不是尋常人,方才能壓得住場麵。連舒熠都隱約聽說過高鵬幾個叔叔都在董事會有一席之地,可見不是吃素的。真要是高遠山健康出了問題,高鵬雖然作為他的天然繼承人,但這權力讓渡不見得能風平浪靜。舒熠決定盡快調齊款項,把高鵬借他的保釋金給還上,五千萬美金折合好幾億人民幣,風口浪尖,他不能給高鵬留個把柄讓人抓。

繁星並不清楚高鵬的家世,聽舒熠寥寥描述了幾句,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豪門恩怨,錯綜複雜,一言難盡。他們回酒店都沒來得及給高鵬送行,高鵬匆匆退了房,去機場直接搭灣流回國了。

繁星約Ellen吃飯,感謝她在輿論戰中做出的貢獻。Ellen爽快地答應了,約在紐約一家頗有名氣的時尚餐廳,Ellen挺開心的:“這家位子特別不好訂,你們有心了。”

繁星說:“一碼歸一碼,我們先在美國吃,聚寶源之約還是算數的。”

Ellen哈哈笑。

她帶了一束粉色鬱金香來送給繁星。繁星既驚且喜,連聲道謝。

Ellen很大方地說:“路過花店,看到這束花,覺得很配你,所以就買了。”得知繁星和舒熠已經注冊結婚,Ellen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有一抹笑意從眼睛裏透出來,先連聲恭喜,然後又說,“其實,我早看出來了。”

繁星不由得問:“為什麽?”

Ellen說:“愛和貧窮、咳嗽,是最無法掩飾的三件事情。你提到他名字時,眼睛裏有光。”

繁星挺喜歡Ellen這種直截了當的風格,一方麵有北京大妞的爽朗,一方麵又是紐約客的時髦與傲嬌。講到一些好玩的人和事來眉飛色舞,妙趣橫生。這一頓飯吃得特別愉快。舒熠挺有風度,全程十分照顧兩位女士,還把繁星吃不掉的一半牛排都收拾了。

正聊得開心的時候,突然一個人走過來跟Ellen打招呼,是個高大英俊的外國男子,與Ellen擁抱貼麵,顯得熟悉而親密。Ellen將他介紹給舒熠和繁星,原來他叫戴夫,服務於某著名的私募基金。

戴夫與舒熠握手,跟繁星握手時,他俏皮地對女士行了吻手禮,十分恭維繁星的美貌,讚賞她的黑眼睛和黑頭發真是美麗。繁星知道對老外而言,這種熱情的恭維隻是一種社交禮儀,所以隻是含笑說謝謝。沒一會兒戴夫的朋友就來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跟Ellen的這頓晚飯吃得很愉快,回酒店後舒熠先去洗澡,繁星卻接到Ellen的電話。繁星有點意外,因為已經挺晚的了,Ellen特意打電話來,一定是有事情。

果然,Ellen告訴她說,戴夫不僅和她是朋友,甚至是她的一個“admirer”,所以晚餐後,他約了她去酒吧喝一杯,Ellen婉拒了,戴夫於是就殷勤地開車送她回家。

在路上,兩個人閑聊了一下,雖然晚餐的時候介紹過,但中文名字的翻譯對美國人戴夫來說沒那麽好懂,當他得知舒熠就是gyroscope的ShuYi時他大吃一驚。

Ellen說,戴夫的這種吃驚非常令她詫異,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並且迅速轉移了話題,但她總覺得哪裏不對,所以特意打個電話給繁星。

她強調說:“戴夫有很多大客戶,非常大,他服務的基金業務主要側重於亞洲……”她斟酌了一下,說,“其中應該還有和你們是同行業的公司。”

都是聰明人,話隻用點到即止。繁星隻轉了個彎,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她連聲道謝。

Ellen說:“不用謝,希望你們好運。”

掛斷電話後,繁星思考了幾秒鍾,使勁晃了一下頭,尋找可能有的關聯,一個最不可能的情況突然跳進她的腦海,她打開電腦開始著手收集整理數據。等舒熠洗完澡出來後,發現她盤膝坐在沙發上,對著幾張圖表發呆,舒熠看了看,正是公司最近的股票牌價和成交量,他不由得開了個玩笑:“怎麽啦舒太太,別擔心,公司股票已經止跌回升了。”

繁星不作聲,她將投影儀通過無線Wi-Fi接入電腦,直接投射在粉白的牆紙上,一張張圖表,全是最近的股票數據。

舒熠最開始有點困惑,等她一幀一幀播放,每個重點數據上,都被她用觸控筆標注有紅圈,等放過大半的時候,他終於明白過來,他驀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繁星。

繁星解釋說:“我的畢業論文,寫的是關於森迪銀行的收購案。”

那是一家著名的歐洲老字號銀行,沒有倒在2008年的金融風波裏,卻在收購案中黯然收場。那場惡意收購戰非常具有教學參考價值,老師曾經敲著投影屏幕上的課件說:“嗜血的資本,同學們,這就是嗜血的資本,像鯊魚圍殲龐大的藍鯨!聞到一點血腥味就追逐而來,資本就是這樣,逐利而生,逐利而至,隻要讓它們聞到一點點金錢的味道,它們就不死不休!”

因為老師的這番話,所以繁星對那堂課印象深刻,畢業論文也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這個方向,隻不過做夢也沒想過,畢業幾年後,竟然遇上類似的實戰。她越看數據越心驚肉跳,越分析也越篤定這中間是有問題的。

舒熠匆匆摟了摟繁星,不知道她從哪裏得到的靈感,會突然關注到公司股票的異動。他開始打電話,和公司董秘溝通,分析最近的數據,大約一個鍾頭後,確認公司股票確實存在異常,有不明資金在大量暗中收購。方式和手法都非常巧妙隱蔽,但最近公司都忙著各種事情,所以才沒有注意。

舒熠通過視頻召開了好幾個緊急會議,雖然是美國東部時間的深夜,但正好是北京時間的上午,跟國內聯係倒是很方便。繁星毫無睡意,舒熠更是沉著冷靜。這種緊急會議比業務會議沉悶,氣氛嚴峻得像大戰來臨之際,他們也確實麵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而且,形勢非常不容樂觀。

等會議結束時,已經是紐約的清晨。繁星做了嚴密的數據分析和情況小結,像大學做功課那樣,她把電子版給舒熠看,舒熠卻伸手環抱住她,兩個人靜靜地、輕輕地擁抱了一會兒,貪戀對方身上那股溫暖。

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他說話的聲音嗡嗡的,像有回響。

她其實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選擇他,就選擇在任何狀況下與他並肩戰鬥啊。

如果要翻越高山,那就翻越吧;如果要蹚過河流,那就蹚吧;如果要殺死惡龍,那就拔劍吧。

她早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情況比預想的更糟,一旦留意到股票的異動,其實有千絲萬縷的蛛絲馬跡可以尋查。大量收購的那兩家基金背景都不單純,基本可以判斷這不是一次狙擊,而是惡意收購。

公司盈利狀況良好,擁有多項國際專利,最重要的是,公司在細分市場領域的地位非常非常重要,如果大公司想要完善自己的產業鏈,或者想在這個行業占據有利地位,收購是最簡單粗暴的做法。

而舒熠官司纏身,讓反收購應對更加棘手。首先他不能離開美國,無法返回國內獲取資金支持。然後如果他真的被判有罪入獄,公司會立刻失去控製。

繁星強製讓舒熠睡一會兒,她自己也吃了顆褪黑素躺下,既然這是一場持久的戰爭,那麽養精蓄銳很重要。但隻睡了差不多兩個鍾頭,老宋打電話來告訴舒熠另一個壞消息:“韓國人剛剛在首爾召開記者發布會,宣布手機故障的主要原因是陀螺儀。”

舒熠脫口說:“他們是故意的。”

老宋說:“對!他們是故意的。這幫孫子,這麽多天早拿定了主意,就假模假樣跟我在蘇州實驗室各種討論,冷不丁卻瞞著我們在首爾開記者會,這是存心要把黑鍋讓我們背,我絕咽不下這口氣!你等著,看我用萬次實驗數據打他們的臉!不就是開記者會嗎?我們也開!而且就在記者會上列數據,看他們有什麽好說的!”

老宋氣得破口大罵,舒熠倒十分冷靜,說:“他們既然敢開記者會,起碼表麵上不會留破綻給我們找到證據,估計後期不肯再配合我們做萬次實驗。”

老宋說:“那我找高鵬去,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這事他可不能袖手旁觀。”

“高鵬家裏出了點事情,他得集中精力處理一下。”

老宋挺意外的,但也沒問什麽,他和舒熠討論了一會兒,決心還是盡快做萬次實驗,看到底問題出在哪裏,隻有證據才能洗刷冤屈。

形勢當然非常不利。發布會的召開幾乎讓新聞界炸鍋,整個業界更是風聲鶴唳,韓國公司已經宣布全球召回所有涉及的手機產品,媒體對這一係列風波都有報道。韓國公司總裁鞠躬道歉的照片和視頻出現在所有報紙和網絡媒體的頭條。作為主要責任人,舒熠公司的股票再次應聲狂跌,因為納斯達克沒有跌停板,所以成交量仍舊異常而驚人的高。

輿論如此不利的情況下迎來了第一次庭審。舒熠這邊有強大的律師團,檢方也擺出了特別強悍的陣容。雙方抗辯數個小時唇槍舌劍,休庭的時候很多記者等在門外,舒熠和繁星幾乎是被律師們拽著突圍,上車後隔著車窗閃光燈還在猛閃,司機一腳大油門才成功擺脫。

繁星起床,拿了件外套,輕手輕腳地走上露台,給他披在身上。

舒熠沒回頭,隻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繁星將臉埋在他背上,蹭了蹭。

舒熠微笑著轉過身來,環抱住她。

舒熠說:“有時候覺得,自己運氣太好了。”

繁星說:“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如果運氣好,說明之前付諸了太多努力。”

舒熠說:“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可以達到的。”他稍微頓了頓,說,“如果說,念書,創業,做事業,這些都是很大程度上努力付出就有回報,可是遇見你,那不是努力就可以達到的。這僅僅隻需要運氣。”

繁星踮起腳來,捏了捏他的耳垂,說:“那確實是運氣,多謝當年你沒把我的簡曆扔進垃圾桶裏。”

舒熠摟著她,兩個人一起看城市的燈火。縱然是夜深人靜,但仍舊燈海如星。遠處道路上流動如光束的,是蜿蜒車燈的河流。

夜風吹得她鬢發拂動,舒熠將她摟得更緊,用大衣將她整個人裹起來,兩個人像兩隻豆子,親親密密地擠在豆莢裏,安穩而舒適。

他說話的聲音很近,她因為貼在他胸口,所以都能聽見他胸腔的震動,他說:“如果我一無所有……”

繁星說:“你不會一無所有,即使你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有我。”

舒熠笑起來,繁星說:“我知道公司對你很重要,但你對我很重要,你不要想象什麽一無所有,所以要離開我。這不可能,我認識的舒熠也不是這樣子,哪怕真的一無所有,他也會從頭再來。努力做到什麽都有。”

舒熠點了點她的鼻尖,寵溺地說:“那現在你要什麽?”

繁星幹脆地說:“回房間,陪我睡覺。”

舒熠哈哈大笑,將她打橫抱起,吻了吻她被夜風吹得微涼的臉:“遵命!”

雖然繁星積極而樂觀,其實內心也有隱忍的焦慮。隻不過她知道,舒熠壓力已經很大了,自己得表現得更從容一點,不要讓他覺得她太在意。

馮越山和李經理已經暫時回國處理業務,繁星和舒熠商量了一下,目前看來美國的官司是個持久戰,長期住在酒店裏也不是辦法,索性在酒店附近租一套公寓。

繁星辦這種事情最利索,連看房帶下訂金隻用了幾個小時,美國的公寓都是拎包入住,她稍微挪動了一下家具,添了些零碎日用品,又買了一些鮮花插瓶放在屋子裏,就收拾得很像個家了。舒熠也沒閑著,除了作為主勞力在繁星的指揮下挪家具,他還租了輛車,載著繁星去超市采購,兩個人這才有點居家過日子的氛圍。雖然官司如火如荼,雖然收購戰一觸即發,但戰地黃花分外香,這點家常瑣碎夾雜在各種會議、討論、開庭裏,顯得彌足珍貴。

或許是看到了新聞,江徐特意給舒熠打了這通電話,舒熠挺高興,因為自己無法離開紐約,所以邀請江徐過來紐約聚聚,沒想到江徐一口答應了。

舒熠與江徐的關係其實有點微妙,因為當年本來是三個人一同創業,江徐拿了大公司的offer後希望出售專利套現走人,舒熠和老宋被迫湊了很多錢把他名下的股份買下絕大部分,才避免公司在創業初期的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