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型聯合副本?

尖銳的係統提示音震響在每個人的耳旁。

【您已進入大型聯合副本,請謹慎求生!】

【該副本評級未知,存活率未知。】

說完這兩句話,係統就沉寂了下去,安靜如雞,往常時時刻刻在線的助理也毫無聲息。

但眾人可平靜不了。

這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忽然把他們拉進什麽大型聯合副本?還不給任何提示?

係統抽什麽風?

最惶恐的莫過於會議室裏那群技術人員們,他們窮盡畢生心血兢兢業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好不容易造出了一個穩定、聽話、易於掌控的係統,結果忽然之間,他們這些操控係統的幕後人員被推上了舞台?

會議還沒解散,不知係統有意還是無意,把他們這群人放到了一個地方。

各種通訊設備都失效,聯係不上任何人。

最靠近喻言的那位心腹此刻臉色慘白,聲音忍不住顫抖:“喻、喻總?這、這該怎麽辦?我們現在是在副本裏頭嗎?”

本來科技感爆棚的會議室沒了,眼前是陰暗潮濕的一間小屋,本就不怎麽寬敞,一下子湧進這麽多人,越發顯得逼仄狹小。

喻言沉著臉望過去,屋內陳設不多,看不到門,僅有的一扇窗戶緊鎖著。

頭頂僅亮著一個可憐的小燈泡,由於接觸不良滋滋的響著,燈光明明滅滅。

眾人的心也跟著那燈光一跳一跳的。

他們和本來就在係統裏的主播不同,沒有積分,沒有道具,甚至連任務提示都沒有一條,到這個陌生的副本裏,不用說絕對是九死一生。

可怕的死寂在眾人中蔓延。

這一行人大約有十三四人,都是中年男性,為技術奉獻了大半輩子,就像是在幕後勤勤懇懇寫了大半輩子劇本的編劇,忽然一下子被抬上了熒幕,曾經的意氣風發瞬間土崩瓦解,手足無措到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尤其是他們最清楚不過副本裏的危險性,每一個東西,每一步路都暗藏殺機,一不小心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但就這麽站著不動也不是個事兒啊。

有人暗暗罵道:“怎麽回事?中控室裏的人都死絕了嗎?竟然允許係統擅自拉入?還把我們拉進來了!”

“對啊!就算中控室裏的人被控製了,係統裏到處都是我們的人,他們肯定會發現異常……”

“還用他們發現嗎,係統的自身修複係統就能把這個BUG給抹除,我們隻需要等一等……”

“我們等了十幾年,為什麽還沒有把那個BUG抹除?”

他沒有明說那個BUG是什麽,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係統在他們的管控之下本該很完善了,不像是一台運行完美的機器,倒像是一個有血有肉有理智能夠服從命令的軍人,總是能夠完美執行每一個程序,每一條命令。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係統裏出現了一個陌生的NPC。

他強大、冰冷、危險,並且沒有人知道他的來處,他的去處,以及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就這麽在係統的副本中穿梭,飾演著其中的NPC角色。

他出現那天,係統預警了整整一天,技術部門也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來尋找這個BUG,毫無意外,失敗了。

他們唯一能捕捉到他的身影,是通過主播們的直播間。

有時候,足夠幸運的主播會遇見他,無一例外地全都被他絞殺。

隻留給他們黑暗冰冷的屏幕。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不知道他的長相,不知道他是什麽東西,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存不存在。

也許隻是係統的某個規則出錯呢。他們這麽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

當那個叫鹿枝的女孩踏進係統直播間,係統瘋狂預警的同時,他們看到那個出現在她麵前的NPC角色,正是那個令技術部門束手無策的大BUG,他有著一張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他們屏住呼吸,等待著這個危險的非人絞殺麵前的女孩,但他隻是冷冷地看她一眼,按部就班地走著劇情,仿佛他真的隻是一個副本裏的NPC。

那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他的臉,那樣鮮活、生動,會皺眉會心碎的臉。

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堆毫無感情的數據。

喻言收回視線,沒回答他的問題,淡聲問道:“這個副本是哪一個副本?設計師是誰?有人知道嗎?”

這個問題很簡答,因為作為技術部門,他們天天和各種副本打交道,確保係統正常運行,就算沒有親身經曆過副本,也是見過無數副本運行的。

但竟然罕見地沉默了兩秒。

眾人搜腸刮肚想了半天,係統裏有這樣一個副本嗎?開局是個黑漆漆的小房間,什麽東西也沒有?

為了確保每名主播的直播內容都是能夠吸引眼球的,係統裏的副本都是精挑細選,經過無數次測試的。

要確保劇情精彩,既有抓人眼球的抓馬情節,也有扣人心弦的危險刺激場景,來激發觀眾的腎上腺素。

但這個小房子,怎麽看怎麽平庸,怎麽看怎麽無趣,這麽久了沒有任何驚險情節出現,完全不能吸引觀眾注意,誰看了都得說一句這本子寫得真爛。

有人弱弱地說了一句:“係統裏的副本我都有印象,好像沒有見過這種房間……”

其他人也紛紛搖頭。

喻言終於變了臉色。

他們這些整天看著別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幕後觀眾,終於變成了戲中人。

不止他們。

連那些曾經窩在直播間裏,看著屏幕裏的人痛哭悲鳴艱難求生的“觀眾”們,也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怎麽回事???這是哪裏???放我出去!”

“係統瘋了嗎?我要投訴!!!”

有人目眥欲裂,狀態瘋狂。

也有人驚喜不已,欣喜若狂。

“哇!我也在係統裏了!我是不是可以見到我的偶像了!男神我來了!”

“係統!直播!老婆!我來了!等著我!”

這個沒有門的小房間,一時之間成為所有人的噩夢。

更讓他們瘋狂的還是係統的播報。

【尊敬的各位主播,係統由於某種原因將在本場副本之後啟動自毀模式,這將是你們的最後一個副本,副本結束後存活主播將被傳送出係統。】

【本次副本沒有任務,沒有死亡威脅,直播係統已經關閉,您可以盡情享受遊戲的樂趣。】

鹿枝快要氣炸了。

她知道了這是什麽地方。

當年她從淩霄山的琉璃塔下出來後,曾經年少無知一時興起收過一個徒弟。

那時她尚且年幼,又被關押得太久,出來見到什麽東西都是新奇的,見到那些牛鼻子老道身後都跟著小跟班兒弟子,她也裝模作樣地去物色了一個小弟子。

說來兩人也算有緣,她剛興起這個想法,就看到因為吃不上飯要把孩子賣給大戶人家的男人,那個男人帶著的小孩不過六七歲模樣,因為營養不良顯得瘦弱不堪,麵黃肌瘦,冰天雪地卻隻穿著單衣,在寒風中瑟縮著身子。

明明是醜兮兮的模樣,卻有著一雙極其明亮的雙眸。

她一眼就被這樣的眸光吸引了,開口截胡搶先截走了這樁生意。

她給他買最好的衣服,帶他住最好的院子,陪著他長大。

不說悉心教導恩重如山吧,怎麽也是有幾分恩情在的吧?

但是後來——

鹿枝有些不太想回憶那段時光。

畢竟沒有哪個師傅能忍受被自己親手帶大的徒弟狠狠相逼,那個詞叫什麽來著……

她發現他不正常時已經晚了,這個小徒弟已經長大成人,脫離了她的掌控。

會壓製她的術法,會把她禁錮在懷,會逼著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她現在都記得,巫賾曾經提醒過她很多次,但她總沒有真正放在心上,直到人間上元節那天。

當年她一樣也隻是個半大孩子,對這種熱鬧的場合毫無抗拒力。

帶著小徒弟一起融進人群裏湊熱鬧,不想卻遇到了不長眼的登徒子,看上她的臉,企圖把她拉回去當小妾。

她都氣笑了,上元節街上擁擠不堪,一些宗門專門派弟子巡邏維護治安,朝廷也出動了不少官兵,就算這樣,還有這種漏網之魚的渣滓。

她正準備動手,眼前那隻還沒碰到她的鹹豬手就已經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登徒子吃痛的驚呼被捂在了嘴裏,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他身後那些小跟班也是一樣,瞪大了雙眼猶如見了鬼,雙腿戰戰,想跑都沒法跑。

她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徒弟擋在她麵前,身形挺拔,她以前沒發現他已經這麽高了,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覺到壓迫感。

他歪著頭,像是在看什麽髒東西,滿目鄙夷嫌惡:“敢碰我師父?誰給你的膽子?”

那登徒子平日混賬慣了,哪能想到現在碰上了個硬茬,眼看自己的手鮮血淋漓,疼得滿頭大汗,卻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動,知道自己今天是踢到鐵板了,說不定這兩人是哪個宗門的修士。

在這個修士比王公貴族還金貴的時代,平民子弟哪裏敢惹修士,他隻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嘴裏說不出來話,隻能磕頭作揖,祈求他放過自己。

麵前的人卻沒有絲毫慈悲之象。

他垂著眼眸,看著他在雪地裏滑稽地磕頭,鮮血流了一地,麵色慘白,隻是輕輕地笑著加重了術法。

於是他手上血肉模糊的傷口越來越大。

鹿枝察覺到不對,想喊停時已經來不及了,隻一瞬,那個登徒子就化為了一灘血泥。

那幾個小跟班嚇得肝膽俱顫,噗通幾聲跌坐在地上,膝行著想要後退遠離,被他用術法拉了回來。

“夠了!”鹿枝終於拉住了他,打斷術法,放那幾人離開。

“師父,他們看到了我們的樣子,不能留。”這人沒有絲毫愧疚,還試圖追上去滅口。

鹿枝有些頭大,隔著一條街就有兩名人間修士,這些修士有時候靈敏得像狗,很快就會聞到血腥味找過來,她心知這裏不是訓人的好地方,拉著他禦風而行。

被這一鬧,上元節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她一路上都抿著唇沒說話。

小徒弟察覺到她心情不好,也不敢造次,默默縮在她身後。

她們平時的相處就是這樣,她開心就跟他說說話,不開心就一言不發,任由低氣壓蔓延。

往往他會變各種小花樣,學著人間戲本裏寫的那樣來哄她。

她也很容易被哄好。

可是這一次,他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他覺得師父這氣生的莫名其妙,想了好半天也沒想明白,隻得可憐兮兮地挪過去,拉拉她的袖口,低聲喚她:“師父……”

鹿枝憋著氣,她從來沒教過他這麽心狠手辣,甚至有意把他往修士的路上引。

她明白自己不是當師父的料,收這個徒弟與其說是徒弟,倒不如是買了個奴隸。她被人欺壓淩辱久了,不希望他也和從前的自己一樣,因為不夠強大被人欺辱。她希望將來有一天她要是膩了煩了不想要這個小跟班的時候,他也能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去。

這個世道最值錢,最金貴的,是修士。

最命賤、最遭人厭惡的,是她這樣的魔族。

她天生魔族,幼年時就被囚禁在琉璃塔下,好不容易脫身,卻沒有了當年魔族神女的恣意瀟灑,隻能隱姓埋名,在人間苟活度日。

她恨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當時她是怎麽說的來著?

她記不清了,隻記得她那個小徒弟變了臉色,一改往日的乖順,竟然敢把她壓製在梅香浸透的牆根上,那雙明亮的雙眸裏含著滿目怒意:“師父為了一個不關緊要的人要趕走我?師父我陪了你這麽多年,我為你做的,難道就不配得到你的一個眼神,一次回眸嗎?”

“師父,你不能這麽狠心!”

那個眼神裏的情緒她當時不懂,後來懂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她親眼看著她的小徒弟瘋狂入魔,最後冷冷地把他釘死的牆上,她能培養他,也能掐死他。

那晚梅香冷冷,寒風肆虐,他的血染紅了牆根。

她後來再也沒回那間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