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副本3
離開那個副本之前,是怎樣的來著?
她似乎有些斷片了,隻記得那把銀色的手術刀刺進了他的心髒裏,利刃刺破肌膚的聲音莫名有些悅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裏似乎被什麽東西填補了兩塊,有點暖。
很奇怪的感覺。
她還記得他握住她的手時,掌心的溫度。
微微的涼。
很舒適的溫度。
他說了什麽來著?
“你的這個任務不可能完成的,還好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安全離開……殺了我……”
清透的男聲低沉悅耳,酥到雙腿發麻。
“你真的……要離開我……嗎?”
掌心下是他微微跳動的血管,一下一下,順著她的心髒。
連呼吸都是如此同頻。
這個男人……
確定了係統被屏蔽,直播已經暫停後,她神色變了變,透亮的鹿兒眼裏湧現出複雜難言的情緒。
她忍了又忍,猶豫了又猶豫,還是開了口:“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當年把我壓死在靈霄山不是挺得意的嗎?”說到當年往事,她的眉梢終於沒能控製住,帶上了冷意,“我以為你逍遙自在得很呢。”
他眉睫輕顫,沒有說話。
風聲靜止,空氣凝滯。
萬物都在等著他的回答,而他卻沉默已對。
鹿枝麵色漸冷:“不準備解釋一下嗎?祭司大人?”
這個遙遠的稱呼讓他脊背一僵,捏著她的手沒控製住力道,女孩白嫩的手上立刻出現兩道紅印子。
被她冷冷甩開。
“我可以理解為,沒有什麽吳醫生、吳老師,一直都是你——偉大的祭司大人在看著我背你耍的團團轉,在這個破係統裏拚死拚活,對嗎?”
“不是……”他終於搖了搖頭。
某些零碎的陳年舊事湧上腦海,一石激起千層浪,胸口頓頓的疼。
鹿枝就這麽看著他,手裏冰冷的手術刀捏得太過用力,硌得掌心生疼。
“我要一個解釋。”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鹿枝覺得那團夥瞬間湧上了腦門,這人甚至不願意給她一個解釋是嗎?
可笑。
她還一直念念不忘曾經那點美好的回憶,舍不得動手,人家呢?
在這個破係統裏玩得開心得不得了!
那張帶著歉意的臉為什麽這麽煩人!
當年也是這樣,垂著眼簾,低著頭,臉上掛著一層冰冷的歉意,就像是心懷仁慈的人類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螞蟻時,對著螞蟻露出的那種神情。
“行。”鹿枝點了一下頭,她也不強求什麽答案,什麽解釋了,抽出手術刀,幹脆利落地刺進他的心髒,“那你就去死吧。”
溫熱的血噴濺到她手心裏,溫和的暖流席卷而來,流進心髒,把曾經缺了的口子填上一個小塊。
當年她為了讓他存在,剖了自己的半心,製作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奴隸。
隻是後來,這個奴隸漸漸變得越來越強,強到她無法掌控,強到能把她狠狠壓製。
她閉上眼,任由那些虛無的往事將自己吞沒。
淩霄山的琉璃塔下很黑、很冷。
深埋山底的塔下沒有任何人跡,隔絕一切生靈,陽光無法到達,雨露無法駐足。
有的隻是千萬年如一日的冷徹。
不知道哪一天起,她忽然多了一個哥哥。
一個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被她稱作哥哥的“哥哥”。
“哥哥,他們說,怪物是沒有親人的,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嗎?親的哥哥?”
“你不是怪物哦,你是我的妹妹,巫賾的妹妹。”
“可是我以前都沒有見過你啊,你是怎麽出來的,也跟我一樣嗎?忽然一下就出現了?”
“是的呀。”
“哥哥,你叫巫賾啊?為什麽跟我的名字不一樣,你也是小鹿嗎?”
“嗯……不是,你是最特別的小鹿。”
“哥哥……”
“我在。”
“哥哥?”
“在呢。”
【檢測到副本非法損壞!將在3秒後把副本內剩餘主播傳送至傳送點。3……】
【滋滋滋……數據錯誤……】
【程序錯誤!404】
【滋滋……】
漫長的錯誤提示音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別吵。”陳澄皺眉斥了一句,沒人再開口,但都畏畏縮縮的,臉色十分難看。
頭頂小燈泡的光芒已經弱不可見,鹿枝走向小方桌,幾人的手機電筒就戰戰兢兢地對準小桌。
桌上的信封被小心地拆開,內裏整整齊齊地淺粉色的信箋紙露了出來。
鹿枝隻掃了一眼開頭,就僵著臉把信紙收了回去。
“枝枝姐?怎麽了?上麵寫了什麽?”
鹿枝磨了磨後槽牙,一時之間無法開口。
她該怎麽告訴這些人,這封信其實是一封無關緊要的變態情書。
並且還是寫給她的。
捏著信封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
去他喵的寶寶!惡心心!
滋滋——
小燈泡發出一聲不詳的電流聲,接著毫無預兆地熄滅。
陰森致命的黑暗撲麵而來。
手電筒的光芒根本是杯水車薪,連手機本身都照不亮。
黑暗像是化成了粘稠沉重的雪水寒霜,一點一點蠶食體表的溫度和熱量,溫度驟然下降,房間仿佛瞬間變成一個陰冷森黑的囚牢,死寂一片。
人體能承受的最低溫度是多少?
更糟糕的是,耳邊還傳來爬行動物貼著地麵窸窸窣窣的聲響,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毒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鹿枝來不及細想,目光將整個房間掃視而過,有蠟燭沒有火,火在哪裏?
銅鏡、蠟燭、情書……
對,情書!
鹿枝還是得重新拿出那封肉麻至極的情書。
不淨城中一如既往的沉黑,幽幽螢綠火光驅不散這沉重的黑暗。
城裏卻是熱鬧非凡,小攤小販挨挨擠擠,熱情推銷著自己的特產。
“大人,小店獨有的貓臉麵具,有狸花貓,黑貓,白貓,好看極了,要試試嗎……”
“客官,城中唯一的正宗雞湯,熬了七七四十九天,鮮得能吞掉舌頭,來嚐嚐嗎……”
當一人推著輪椅漫步走過來時,每一個看見他的都不約而同停下手頭上的動作,斂眉束目,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
那是一位身著鮮紅喜服的青年男子,眉眼冷峻,眸光勾魂,哪怕麵上寒霜覆蓋,渾身嗖嗖往外冒著冷氣,在場沒有一人能從他臉上移開目光。
和他驚為天人的容貌一比,輪椅上蒙著麵紗的女子就沒那麽引人注目了,甚至都沒有幾人注意到輪椅上的人。
他推著輪椅從容地從街上走過,時不時對著向他行注目禮的眾人微微一點頭。
得了他屈尊降貴一點頭的眾人立時歡天喜地如立地飛升。
“看到沒看到沒,大人剛剛對我點頭了,他看到我了!”
“胡說,大人明明看的是我!”
“你們才是胡說八道,大人明明看的是我,你們兩個糟老頭子有什麽好看的,辣眼睛,也不害臊!”
“……”
“哎,可惜咱大人好好一張臉,多俊的人啊,偏偏是個瘋子,天天推著個傀儡娃娃巡街。”
“糟老頭子瞎說什麽!你才是瘋子!大人這明明就是癡情好不好!你看大人他還穿著當年成親的喜服,嗚嗚我哭死,他好愛她啊……你們兩個不要臉的糟老頭子,嘖醜死了,快滾去熬你的雞湯,礙眼!”
“你……”
直到他的身影遠去徹底看不清了,還有含嬌帶怯的少女惦著腳尖張望:“哎,若是能嫁給城主大人,就算讓我現在就下地獄,也值……”
這話還沒說完,她腦袋上就挨了一記:“做什麽春秋大夢呢!還不給老娘滾去做你的麵具!”
漣漪過後,城中又恢複熱鬧。
城外濃稠的黑暗中,紅衣青年將輪椅停在大片大片鮮紅欲滴的彼岸花叢中。
他忽然俯身,單膝跪下,細心整理好她被風吹亂的頭發,目光溫柔而執著。
眉目間萬年不化的冰霜似乎崩開了蛛絲般的一條裂縫,他低眉。
“師父,今天的花開得格外豔,你喜歡嗎?”
“人間快到三月了,你不是最喜歡煙雨蒙蒙的江南風景嗎,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看好嗎?”
他撩開輪椅上女子的麵紗,一口咬住她的耳尖,鮮血瞬時染紅他的唇縫。
“師父,你快回來吧,我知道錯了……”
好痛。
羞恥心痛得狂呼救命。
鹿枝暗自磨牙,當下卻隻能忍著惡心一目十行地把那封情書看完。
“臥槽臥槽臥槽!”
“蛇!有蛇!救命啊!”
大家尖叫著戰戰兢兢地謝思遠報團取暖,蘇成看到她在盯著那封信,一邊上躥下跳一邊把手電筒光芒對準信紙。
他很安靜地沒有出聲打擾,但其他人就沒這麽貼心了。
“這上麵寫了什麽?有沒有什麽線索?”
“這些蛇越來越靠近了!你看出什麽來了沒有?!”
那中年男子自知自己破壞了道具,可能是最危險的一個,急吼吼地跑過來,一把搶走那張信紙,粗著脖子念道:“親親寶寶,彼岸花已開,人間……這特麽寫得什麽玩意兒?”
信封薄若無物,鹿枝捏著那薄薄的紙張半晌,腦中靈光一閃,將它卷了起來。
呼——
火光亮起,幽綠的火光像是一個瑩潤的半透明屏障,將眾人籠罩在其中。
圈外,密密麻麻的碧蛇已經圍滿了整個屋子,弓起上半身,不停吐著信子。
血腥味混著腐肉發酵幾十年的惡臭味道彌漫整個空間。
看得人密集恐慌症發作,直冒冷汗。
“嘔──”林曉秋捂住嘴,不知是害怕得還是惡心得,差點當場吐出來。
“為什麽剛才謝思遠點不著……”陳澄沒能把話說完,因為他已經發現,鹿枝手裏握著一支火折子,點的是那張淺粉色的信箋。
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這火折子……他看了看桌上,確實信封不見了。
信封還能這麽用!!!
這特麽誰能想到啊!
淡淡的粉色信箋紙,燃燒的火焰卻是幽綠色的。“蠟燭。”
陳澄忙不迭地遞上。
蠟燭的火光亮起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那些碧蛇似乎怕極了這幽綠的火焰,紛紛往後縮,但都沒有離開,仍不甘心地瞪著這群膽大的人。
“四支都點上,屋角各放一支。”
除了她之外卻沒人敢動。
開玩笑,那麽多蛇啊,虎視眈眈,誰知道它們會不會突然跳起來咬你一口。
咬一口也就算了,這麽多蛇要是一條咬一口…謝思遠
不敢想象。
陳澄端著蠟燭也有點發怵,一雙桃花眼裏水光瀲灩,看得鹿枝根本不敢和他對視。
“跟著我。”
她就算不說,其他人也是打的這個注意,她往東南屋角走,一大屋子人烏泱泱跟著她。
她往東北角走,一群人又嘩啦啦跟著她動。
活像在玩老鷹抓小雞似的。
信箋紙很快燃燒殆盡,火光熄滅的瞬間,房間裏四支燭火閃爍一瞬,不知從何處乍起的陰風撩過後頸。
寒毛直豎。
所有人都是呼吸一緊。
哢噠——
細微的輕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剛才一直打不開的立櫃發出讓人牙酸的摩擦聲。
鹿枝往櫃子裏看了一眼,然後把自己看呆了。
櫃子裏立著一位鳳冠霞帔,身著喜服的女子,豔麗的紅衣在黑暗中顯得鬼氣森森,讓人不寒而栗。
女子緊閉著雙眼,直挺挺地立在櫃子裏,臉上畫著精致的新娘妝,光憑臉色也看不出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隻是怎麽看怎麽瘮人就對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退了一步。
除了鹿枝。
沒辦法,誰讓她目光如炬,一眼就認出那女子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呢。
她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
難道……?
不可能吧……
不是吧不會吧?
鹿枝被自己的腦洞惹出一身雞皮疙瘩,咧著嘴走向那謝思遠子。
“這……”陳澄跟在她身後,他眼神好心思細,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枝枝姐,這、這新娘子咋長得跟你這麽像呢……”
燭火毫無預兆地熄滅。
“啊!”林曉秋短促地尖叫一聲。
不止她被嚇到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與此同時。
係統大廳裏,所有在線主播都聽到了係統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