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找聖僧普渡

沉璧以為,這回,自己必死無疑。

可誰知,等待她的,是輛發配往碧空山帶發修行的馬車。

“賤胚子就是賤胚子,福薄受不住皇恩,竟活活瘋癲了,真是晦氣!”

鳳輦與她擦肩而過,怨毒的話飄入她耳中。

沉璧回眸,瞧了眼,是顧紅鳶。

雨霖攙扶著她上馬車,歎了口氣:“唉,這回怨不得大小姐了,聽說,她也被您牽連了,太後現在很厭惡顧氏的女子,已經在擢選新人入宮了。”

沒有把她淩遲處死,株連顧氏九族,已是莫大的恩賜。

拓跋弘對顧靜影僅存的一點情意,終於在沉璧的瘋癲裏,被一點點磨滅殆盡了。

“走吧。”

沉璧拉上雨霖,背著包袱,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她知道自己沉不住氣,一時衝動,把自己推離了這座宮廷,誤了複仇的大計。

可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爺既讓她重生了,便不會讓她這樣草草結束。

她幾次弑君都沒死,不是最好的佐證?

隻要活著,她總會回來的!

**

馬車在一支禦林軍的護送下,走了三天三夜才到。

碧空山,巫水河西。

沉璧被雨霖攙扶著下馬車。

她抬眸望,眼前有一座道觀,觀門匾上寫著“蘭清觀”三字。

觀主是拓跋弘同父異母的四妹——“唐真公主”。

她曾被派遣前往遼國和親,誰知道和親隊伍走到一半,遼國的老皇帝已經駕崩,遼國主張父死子繼。

可唐真公主寧死也不嫁給新任遼國國主,愛女心切的先帝采取了折中之計,修建道觀,接回唐真公主代發修行,為駕崩的遼國老皇帝祈福。

“好久不見,顧小姐。”

觀中來來往往,皆是女道士,沉璧來了,也沒有人迎接。

隻在堂前久候了片刻,才從殿外邁進來一個身穿華貴道袍,略施了脂粉,長發用金簪束起的女道士。

聽到她打招呼,沉璧才驚訝,顧靜影居然還認識唐真?

“殿……殿下。”

“瞧你這是失寵了嗎?莫非,我二皇兄移情別戀了?”

唐真自顧自說著,全然沒把顧靜影放在眼裏。

“我早警告過你,不要動妄念,不要去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倒好,扭臉就勾引我二皇兄,攀上了東宮的高枝!”

“如今他是看出梁沉璧的好了?嫌棄你了?”

聽唐真提及自己,沉璧心中暖融融。

是啊,她與唐真,是舊相識了。

五年前千秋佳節,她彈琴,引得唐真吹玉笛,宮廷畫師妙筆,為她二人作丹青,一時成為佳話。

惺惺相惜之後,她被指婚太子,唐真又被送往遼國和親,從此,再也沒有相見。

沒想到,唐真還是沒忘記她。

“殿下說笑,梁氏她,已經病逝了。”

沉璧沒想到她久居深山,已經不問世事到這地步。

唐真聞言,果然瞠目結舌,難以接受:“你說什麽?梁沉璧她……死了?”

“嗯,我沒有騙人,殿下若是不信,可以修書一封,問明陛下。”

拓跋弘居然連自己的死因,都隱瞞唐真公主,可見是心中有鬼,故意在低調處理她的喪訊。

“這個自然!”

唐真高傲甩袖,一口應聲,她擺明了不會這麽輕易相信“顧靜影”。

沉璧苦笑著放軟了聲氣,拿過雨霖手中的包袱問:“時候不早了,請問殿下,我與雨霖的廂房在……”

“哦,是這樣的,我這道觀小,容不下你這樣的大佛,前天接到宮裏急報,勉強拚湊出來兩間,蓋在後山裏頭,你們先擠擠,往後有空廂房再搬。”

唐真果然是先帝寵出來的,行事愛恨分明。

也不知道顧靜影是怎麽得罪她了,沉璧無奈隻能背鍋,老老實實領著雨霖去後山。

可兩個人一到,全傻眼了!

這哪兒是屋啊,分明就是臨時茅草蓋出來的牛棚,隻是虛有幾麵籬笆牆麵,哪天碰到下雨,就塌了!

“娘娘,這下可怎麽辦呐?”

雨霖都要急哭了。

公主是要她們自生自滅啊!

沉璧沉住氣,回望四周,忽然發現巫水河東隱約可見一座廟宇高簷。

“那是——皇寺?”

對了!皇寺可不就是在碧空山。

看來先帝當初修建蘭清觀,是想把愛女唐真托付給皇寺住持照拂。

“啊?那蘭若大師不是在裏頭?”

雨霖恍然。

“對呀,可以找蘭若大師幫我們,他慈悲為懷,一定會願意的!”

沉璧低頭撇了眼雨霖,那臉色虔誠得跟什麽似的,看來早就是蘭若的小信徒了。

“那還等什麽,走吧,去找你的蘭若大師普渡普渡!”

**

彼時,蘭若還禪房打坐。

窗欞支開著,樹蔭遮蔽著室內,晌午的光線罩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沉璧走進院裏,遠遠看上去,窗裏參禪的年輕僧人,一半是如來金身,一半是幽冥黑蓮。

“施主,待貧僧先去通傳。”

小沙彌要去知會蘭若。

沉璧抬手:“曖,不必勞煩小師傅了,我自個兒去。”

“啊?不……不可。”

話音未落,沉璧已經拔腿往蘭若的禪房走去。

“篤篤——!”

她叩了兩下門扉,還不等裏頭人應,便推門闖進去。

“大師,好久不見了,你可看看,是誰來了?”

蘭若錯愕抬眸,瞧了眼前的人一眼,淡淡的神色暈開來,逐漸散發出一絲恬淡的笑意。

“哦,原來是貴妃娘娘。”

“正是本宮,許久不見,大師別來無恙啊?”

沉璧大大方方一屁股坐到他跟前,和他對視,那雙杏眼裏**漾著清澈的水紋,她也在笑,笑容不多,卻十分真誠。

“貧僧一切安好,娘娘別來無恙。”

他雙手合十還禮,沉璧卻借故歎了口氣:

“哎,我有恙啊!”

“哦?”

他似是不解。

沉璧拉住他的袈裟假意揩淚,哭訴道:

“自從大師你走後,我便一直倒黴,先是夢魘遇到梁沉璧索命,後來又瘋癲冒犯了陛下龍體,如今被太後貶到這個地方來,公主殿下又不待見,往後,在這深山老林裏邊,我一個弱女子,可怎麽過啊?”

聽完,蘭若眼神更加慈悲,任她糟踐袈裟,隻是淡淡地合掌念了聲:

“阿彌陀佛,世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施主你生惡念,害了太子妃性命,種下惡因,如今種種,便是你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