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祭祖

剛剛還說與她並非良緣,現在卻做出這樣親密的事,拿她當作消遣呢?

葉江沅咬牙,不訛他個十萬八萬的精神損失費,她都對不起自己!

一把推開他,葉江沅上了車,提筆將她的所求之物全都寫了下來,整整兩張大紙。

將紙筆扔到對方身上,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少一樣我都不依,你自己看著辦吧!”

馬車穩步前行,靠著白玉軒榥,她臉上的燥意略微降了些,指尖拂上他咬過的地方,愁腸百轉。

她保存了兩輩子的初吻,被謝衍這個登徒子給奪走了。

可才半盞茶的功夫,她就不討厭他了。

葉江沅,你真是沒骨氣。

“我是不是下手重了些?肯定很疼吧?要不給他消消腫?”

以前和同齡孩子打架贏了,事後被他爸爸打進了醫院,耳膜穿孔,葉江沅知道被打耳光有多疼。

但他做的事的確是太氣人,又不全是她的錯。

她裝作不經意掃過謝衍,見他又是冰塊模樣,周身帶著冷意。

葉江沅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咚咚咚響個不停。

還是等等再問吧。

燈盞火紅,謝夫人帶著幾個丫鬟小廝等在門口,麵色不虞,看著兩人一言不發。

不怪她生氣。

大理寺和謝府之間,不過半個時辰的車程,他們卻走了整整兩個時辰,眼見著要到子時,接風宴怕是都涼透了。

“江沅,你自去歇息。”謝夫人麵無表情,“行之,你跟我來。”

“是,母親。”

“是,婆母。”

兩人異口同聲,分道揚鑣。

心中擔憂謝衍的傷勢,葉江沅頻頻回望,卻不見謝衍一次回眸。

躺著**睡不著,葉江沅翻來覆去,腦中回想著謝衍臨走的背影。

怎麽看都是要上刑場。

披衣起身,指尖捅醒已經睡熟的息蘭,葉江沅問道:“你們謝家也有門禁嗎?”

“夫人,什麽是門禁啊?”睡得迷迷糊糊,息蘭強打起精神回她。

“沒事,你睡吧。”

在庭院踱步一會兒,葉江沅有些心神不寧。

她在福利院裏活了十八年,不知道家人是什麽模樣,也沒人為她定過回家的時辰。

不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朋友小圓蹦迪到淩晨,她送對方回家。叔叔阿姨埋伏在走廊,棍子有手腕粗,夫妻配合默契,擒拿摁壓,退役民警再振雄風。

小圓殺豬般的哀嚎,她記憶猶新。

自那以後,十一點半前小圓總是必到家,風雨無阻。

謝家的規矩可大得很,應該也有門禁吧。

葉江沅抬頭望月,仔細捋一捋,回來晚了這事,她算是負有連帶責任,不應該置身事外。

以謝衍那病秧子模樣,挨頓打得沒半條命吧。

那可不行。

“他還欠著我賠償金,要是被打死了,我找誰討債去?”

想到這,葉江沅腳下生風,直奔廚房而去。

懷裏揣個熟雞蛋,葉江沅四處尋找謝家母子的蹤跡。

透過樹影,她的目光定格在祠堂。

沒看到謝衍,卻看到謝夫人站在祠堂內,她的影子側身低頭,嘴角繃緊,手裏拿著的東西,細長筆直,應該是戒尺。

她就知道!

他肯定是來受罰的!

“婆母!你別打他,要打打我好了!都是我在路上耽擱了,不管他的事!”

眼見謝夫人彎下腰,想也沒想,她衝進門,跪在他身旁,額頭卻碰到一點滾燙。

星火燎原,額間碎發燒出了灰,落在鼻尖,是熟悉的焦臭。

是沉香,還是燃著的沉香。

“嘶!好疼!”

指尖捂上創口,微鹹的汗漬一浸,疼得她頭皮發麻。

“這麽晚不睡覺,你幹什麽呢?”

捂著頭走出祠堂,回想著謝夫人的促狹笑容,葉江沅臉紅不已。

從穿到這個世界,她的頭真是遭大罪了。

“絕處逢生,逢凶化吉,我自然要謝過祖宗保佑。”與她保持一步的距離,謝衍開口道,“祭祖儀式不能中斷,被你這麽一鬧,隻能改天了。”

“對不起哦,我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規矩。”

“無妨。”

月色如霜,落在她的黛紫襖裙上。

她仰頭望他,笑容粲然,極像誌怪集裏的鳶尾花精,吸收天地精華長成,不知俗世。

心裏燃起一簇希望,謝衍沉默許久,開口問道:“為什麽來找我?”

“我可是你的債主,當然要護著你了。”伸手拍他的肩膀,葉江沅語重心長,“小病秧子,你可不能出事,否則,我找誰要債呢?”

聽到這番稚子之語,謝衍啞然失笑。

“你知道我手上有功夫,怎麽還覺得,我需要你護著呢?”

說她笨吧,算計起來,個頂個的好手。

說她聰明吧,底牌都亮給她看了,卻還以為他病弱無助。

“絕世高手跟病秧子並不衝突,你別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她神色嚴肅,掰正他的臉,“武俠話本裏,病歪歪的配角,往往都是絕世高手,沒幾年就得道飛仙,隻剩個傳說,給主角鋪路。”

葉江沅從懷裏拿出雞蛋,三下五除二剝下蛋殼,放在他略微紅腫的臉頰上輕輕滾動。

“你可不要學他們,你還欠著我一堆東西,且得長命百歲呢。”蛋白嫩滑,卻不若她膚如凝脂,“要不是你今天做的太過分,我也不會動手打你。不過再怎麽說,施暴方總歸是錯更多一些,我向你道歉。以後我會控製情緒,將家暴扼殺在搖籃裏,你放心。”

謝衍幫她在額間上過藥後,葉江沅哈欠連天。

書房裏烏漆嘛黑,謝衍的寢具都被搬了過來。

給他們關房門前,謝夫人耳提麵命,“你要再敢讓江沅獨守空房,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無奈苦笑,謝衍隻得窩在東側的一張美人榻上。

先這樣對付一夜吧。

見謝衍長手長腳,伸展不開。

讓出大半床位來,葉江沅再三邀約,“睡那兒多不舒服啊,過來睡吧,我給你留出位置了。”

“不必。”

“那我再往裏一點呢?”

“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麽?天這麽冷,抱著睡多暖和啊。”

“......行了,你歇歇嘴吧。”

這姑娘真是有夠氣人的,罵他登徒子,自己倒是淨說些流氓話,惹人誤會。

他這邊怨氣衝天,葉江沅也沒好到哪去,又去抱了一床被子來。

她從小就體寒虛弱,不多蓋一些東西,隻怕要被凍壞。

一看謝衍就是貴公子做派,沒睡過福利院的大通鋪。

上次也是,她半夜在牢房冷醒,伸手摸不到他,包著被子去找他,卻看到他在地上打坐,虧他想得出來。

她到底哪裏不好,怎麽就這麽嫌棄她?

錦被壓得沉重,翻身都很艱難,葉江沅憤憤,嘟嘟囔囔,“一起睡又怎麽了,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榻上的人一頓,轉頭不理她。

待她睡熟後,有歎聲幽幽,“湘湘,你到底要我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