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星肆,你真自私啊

僅半日,裴星肆休夫的事便傳遍了煙京。

城門聚集了一大波人,等著看這出世家鬧戲。

“這裴家小姐性子還真是烈,一點麵子都不給少將軍留。”

“作的唄,不過是借著這個名頭,想引起少將軍的注意唄,一哭二鬧三上吊,後院這種爭風吃醋博眼球的事兒,你見的還少啊?”

“啊?可傳言說的是她要休了將軍誒...”

“切,這種女人,連爹娘都不要了,就是不孝,不滿丈夫納新就是不忠,不顧收養她的薑家顏麵,鬧這麽大就是不義,如此不忠不孝不義的人,打死都不為過!”

句句數落,一字不落的飄進裴星肆耳中。

十二盆燒紅的炭火和釘架已然擺在刑場前。

哪怕離了五六米,也能感覺到那炭火的炙熱。

裴星肆突然想起雪地裏,燒在自己孩兒身上的那把火。

她身體一顫,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小姐,您不要命了嗎!”

素雪雙眼含淚,死死拽著自家小姐,背後的長木盒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要是真走了過去,小姐那雙腿,可就毀了!

“小姐,奴婢求您了,咱們回家吧,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小姐!”

素雪幾乎是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乞求。

裴星肆歎了口氣,將她扶起。

“素雪,你與我一同長大,知道我裴家的骨氣,不哭,把眼淚擦掉。”

素雪自是知道小姐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做了什麽決定,哪怕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想起裴星肆對自己的恩情,素雪狠狠的抹了把臉,毅然擋在裴星肆麵前,高聲道,

“自古刑不上大夫!奴婢願替我家小姐受刑!

我家小姐錚錚鐵骨,容不得你們說三道四,至於那少將軍,分明負心在前!

臨陣收妻,還是敵國大臣之女,就不怕她是敵國間諜嗎!這樣的男人,我家小姐,敢嫁,亦敢休!”

“說得好!”

“婢子無禮!”

兩道聲音赫然在人群後響起。

眾人回頭一看,一個是跨在馬上,臉色蒼白的薑夙,

另一個,正翹著腿斜倚在四麵珠簾的轎子中。

定睛一瞧,那渾身透著高貴和騷氣的男人,竟是陛下的皇叔,攝政王蘇荻!

這事都已經傳到宮中了!?

薑夙有些發楞。

他撐著掛彩的身子趕到這兒,就是不想讓事情繼續發酵。

若是連自己妻子都管不好,他日後還怎麽統領三軍?

“家妻在鬧脾氣,汙了王爺視聽,若是攪了王爺清淨,末將實在該死。”

薑夙翻身下馬,作了一揖。

蘇荻斜睨一眼,唇角微動。

“確實該死。”

嗯...嗯?

氣氛凝固片刻,青羽這才笑道,

“將軍寬心,我家王爺是在說陛下養的一條狗,前幾日發了情,帶了條不知道哪兒的母狗回來,驚著太後了,所以該死,不是在說將軍你哦。”

“......是。”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別扭。

薑夙半低著頭,眉頭緊皺,可對方是身份貴重的攝政王,有什麽話也隻能憋下去。

蘇荻雲淡風輕的給自己倒了杯酒,仰脖一飲而盡,

“男子休妻,一張薄紙即可,怎麽今日一弱女子休夫,就要受此等刑罰,大理寺,你們的差事做的越發好了。”

這事本不該蘇荻過問,他也管不著,畢竟也沒有哪條律法規定不能受刑。

可蘇荻畢竟是攝政王,他的一句話...

還是足以讓李辰風掂量掂量的。

李辰風額角微微滲汗。

薑夙快步走到裴星肆麵前,低聲嗬斥,

“阿星,女子肌膚最為重要,若是毀了,你這一輩子就都毀了,快跟我回去!”

李辰風見狀,半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順勢而下。

“咳......薑夫人若是怕了,也早點同將軍回去吧,畢竟這十二蓮花的刑罰,凶險異常,薑夫人有所畏懼也是人之常情,莫要因一點小事再鬧得不得安寧。”

裴星肆不為所動,古井似的雙眼亮的出奇。

她先是轉身朝著蘇荻盈盈一拜,

“裴星肆拜謝王爺好意,刑罰已定,星肆甘願領受。”

就當是懲罰自己,當初識人不清。

隨後,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她毫不猶豫的走上刑台。

滋——

鞋底與炭火觸碰,瞬間冒出火星,燒成了灰燼。

裴星肆麵不改色,仿佛失去痛覺一般,踏向第二個銅盆。

滋滋——

金色火星飛出,燒紅的炭火死死黏在裴星肆的腳底,

一股焦糊的味道瞬間彌漫開。

每走一步,地上便開出一朵血腥紅蓮。

這便是,十二蓮花。

嗤——

到了第三個銅盆,裴星肆突然笑出了聲。

前世種種,忽然在她眼前一一閃過,

她看見父兄,看見阿娘,看見自己在沙場馳騁,看見薑夙跪在裴府門口求娶,捧著她的手視若珍寶,

可畫麵最後,家人慘死,夫君背叛,所求皆不得。

裴星肆,這輩子,你是來報仇的,

裴星肆,要往前走,別回頭。

圍觀的人都被她這番果決震撼,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隻有素雪,死死捂著嘴抽泣。

雙腿已經失去知覺,裴星肆艱難的向前挪動,生生從釘板上膝行過去。

一滴淚也沒掉。

哢嚓——

白瓷杯子在蘇荻手中裂成碎塊。

待裴星肆從釘板上下來,麻布裙裝早已被劃爛,和著血黏在她小腿上,慘不忍睹。

薑夙到底於心不忍,上前伸手要扶。

“滾。”

裴星肆吐出一個字。

下一秒,素雪不知從哪裏衝了出來,一頭將薑夙撞開。

薑夙好不容易站穩,咬咬牙,原本眼中的一絲憐憫變成怨憎。

“裴星肆,你真自私。”

“娘說的沒錯,你這種連親生爹娘都拋棄的女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個,心狠手辣的瘋子!”

他退後一步,臉上滿是嘲諷。

休夫怎麽了,他是將軍,人們隻會讚揚他的功績,而裴星肆,什麽都沒了,看她如何在煙京立足!

噠噠——噠噠——

一陣轟鳴急促的馬蹄聲驟然響起,大地一陣顫抖。

眾人眼前突然一黑,驀地長影橫空,但聽“唏律律”一陣嘶鳴,一人一騎,越過人群,從空而降。

馬蹄重重砸在刑台上,踹翻了台上的銅盆。

燒得通紅的木炭飛濺,有的甚至落在了李辰風桌上,嚇得他冷汗直冒。

定睛一看,馬上那人,竟是鎮國將軍,裴鎮南!

他雖高齡,可騎於馬上之時,身子挺拔如蒼鬆,氣勢剛健似驕陽,劍眉下雙眸銳利如鷹隼,凜然森寒,瞬間鎮住了在場所有人。

這還不止,人群後方,一群身披鎧甲的人馬從主街疾馳而來。

敢在官道有這個陣仗的,除了麵前的攝政王蘇荻,想必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