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口味(一)

裴良知見她神色不對,心思便藏不住了,“他瞧你的眼神,很不好,你日後不要與他來往。”

薑芸聽聞此話笑了,“他什麽眼神?”

裴良知不說話,似乎在衡量背後說人是否妥當,最後他抿著唇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輕浮。”

薑芸撲哧一聲笑出來。

外麵的門沒關好,風吹進來,把床邊的煤油燈吹得晃悠幾下。

她慢悠悠側過身子,看向裴良知,“那日下了雨,我嫌走大道遠,抄了近巷子回家,差點被人冒犯。”

“是陸文塵的馬車路過,順手救下。”

薑芸腦海裏閃過當時的片段,臉上神情淡淡,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裴良知聽到真相,一下子就著急了。

連陸文塵怎麽救都忘了問。

他忙上前捧著妻子的臉,“那你有沒有事?”

薑芸搖了搖頭,碰到他的手掌,熱乎乎的,“反正除了他耍帥,我現在想起來有點嫌棄之外,那人基本沒碰到我。”

裴良知:……”

是的,正常女子也不會在那種時候,隻注意這個。

“那就好。”他還是歎了口氣。

薑芸縮進被子裏,悶聲笑了幾下。

她一雙眼睛和染上了水似的,在裴良知眼裏,就是朦朧又帶著點兒勾人的意味,他想起頭幾次歡好——

薑芸像是喜歡得很。

於是下一刻,他便湊過去她頸窩,似乎在猶豫著討要些什麽。

薑芸正欲開口問,就感受到腰後的異樣。

她彎唇故作不解,“幹什麽?”

回應她的是腰帶解開的動作。

裴良知握筆寫字的手骨節分明,帶著點繭子,此時做這事兒,看上去還真觀賞性極佳,這夜裏有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人亂了心思。

一室春光旖旎。

就是這第二日起來的時候,薑芸扶腰的動作多了幾次。

沈玉見她熬煮鹵水,都差幾回睡著了,於是把她拉到一邊,“你這犯困的毛病,以往是春天才有,現在我看是越發頻繁了。”

“這夜裏是不是睡不好?”

不遠處,在火上燙豬毛的裴良知手一頓。

他抬頭看向薑芸,發現她今天確實有些不適,也可能是昨兒累著了,裴良知趕緊放下手裏的五花,手貼上她的額頭,“再去睡會兒?”

這天光都沒亮,是太早了。

薑芸被兩人念叨了幾句,拍了拍臉醒神。

但鍋裏煮的肉也燉上了,她也鬆了口,“行,鋪子開了喊我。”

“嗯。”裴良知應了。

她願意歇息,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這幾回掙的錢,實在是讓家裏盈餘了不少。

他沒見過這麽多的。

但讀書人多有“濁富多憂”這麽一說,這家裏經商的,在聖賢人看來貪財好利,不走正道,雖說如今開放夜市,鼓勵經商。

但是讀書人多詬病。

身上沾了金錢氣,就不免難懷有大義。

不過這點裴良知不認同。

他出身破落之屋,饑飽不知寒食果腹,這現在既然是有妻子有家室,對於這發家致富,他是和薑芸一條心的。

這點他沒說出口,但心裏還是佩服自己的妻子。

成婚以來,她很不一樣。

但是他好像更加喜歡了。

包括那方麵。

他以往是不太懂的,就會些尋常的法子,但是她……薑芸不知道她夫郎在那裏一邊燉肉,一邊想得走火入魔了。

她出了廚房扶著腰,感覺酸得要命,皺著眉頭心裏懊悔。

縱欲不得啊!

不過她不是真的回房歇息的。

薑芸往後扭了扭脖子,將身上酸疼的地方按幾下,才端著小木盤子坐在茶桌前,從她的首飾匣子後拿出一個杵臼。

這還是原主碾香粉用的。

這夔縣的胭脂做的還算出名,這裏的女子對香粉和抹麵的香膏,若是不想花大價錢買來,便就是自個兒做。

按照喜好,還能搗騰些花瓣碎進去,用這蜂蠟凝住,製成些口脂也不錯。

薑芸的妝匣裏有不少自己做的。

至於現在這杵臼——

她用來碾孜然粉香料。

薑芸撈起袖子把杵臼擦幹淨,將幾顆八角桂皮茴香扔進去,用那杵杆敲開,隨後等成渣了,便有一下沒一下研磨起來。

她還往裏丟了半顆幹椒。

薑芸前段日子在那老人手裏又收了些黃豆,發現了一些新的物什,就是這個,而她雖然叫這東西幹椒,其實還不是同一種。

也不確定是不是辣椒。

圓溜溜的,用手掰開裏頭是脆的,不辛辣。

有股子辣椒香氣,籽也像,但是沒點兒辣味,鹹鹹的,與這自然香料磨在一起,應該是極好的幹蘸料,就像後世的火鍋幹碟。

薑芸倒騰這些,是陸文塵提醒了她。

過幾日便是這夔縣的花燈節。

十一月五日,是這曆朝曆代民間驅鬼蛇神的日子,不過這地兒和其他不一樣,天子腳下一處,還算熱鬧,就有了一方水土下的自發“花燈日”。

大家夥兒用各式各樣的油燈、宣紙做燈。

寓意有人氣兒,亮前程。

而商販有材料有手藝,做來數盞來賣,蓮花孔明數不勝數,也是個男女表露心意,定情的好日子,總之在薑芸眼裏就一句話。

人很多。

是她賺錢的商機。

陸家在這日子設宴,估計也是家中人丁眾多,與孩童圖個熱鬧有趣,薑芸準備將這一大單子做成了,名號打出去,肯定是要有點花樣的。

鹵煮、涼拌,蘸料。

總之就是打算整個鹵味拚盤,而陸文塵給的那二十兩,是綽綽有餘的。

他不懂行情再加上人傻錢多,她掙了一大筆。

但這送去的,自然不能是和賣的一樣,還得讓人認得出是她家的鋪子才好。

薑芸一邊搗著石臼裏的香料,腦袋裏思緒飄遠了。

忽而眼神一轉,看到麵前的實木桌子。

木頭?

她不由想起些什麽,轉頭看向自己的妝匣,上麵還有一排木質的小架子。

放置著些口脂香粉。

木盒子怎麽樣?

若是用小木盒,上頭拋了光用荷葉墊在吃食下方做裝飾,要做得大些,用榫卯格子隔開,鹵肉擺放好,在盒子邊刻上鋪子的名字。

這就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