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扭

薑芸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心裏不舒服,但是在這麽多人麵前,實在是沒什麽哄人的話,於是隻繼續和他招呼客人。

一整個上午,三鍋肉全部都賣光了。

最有意思的是,陸文塵吃了不少不說,他還要了一次。

最後也沒真賒了,他大手一揮,給薑芸留了二十兩銀子,“過幾日是花燈節,陸府要做迎客宴,這肉我先訂上一些。”

“小芸兒,你看著給我做!”

這稱呼真是叫上癮了,薑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過沒誰和錢過不去,那一大把銀子嘩啦啦摔進箱子,沈玉都被驚到了。

就是裴良知,仍舊低著頭不說話。

薑芸拿了簿子出來,給陸文塵寫了個數,問他是否妥當,他沒說出個所以然,“這家裏的事兒不歸我管,不過大約有個二三百人。”

“哦。”

看得出來你不務正業。

薑芸收了錢,禮貌地把人請了出去,全程也沒清楚這人是來幹什麽的。

可能是她的財神爺。

這一上午她確實沒什麽多忙,基本都是裴良知……

薑芸一下想起被自己忽略的夫郎,轉身發現哪兒還有什麽人影,她趕緊和沈玉說道:“娘,你幫我點一下賬!”

說完往後院跑去。

這院子挖了口井,還有薑大為年輕時挖的水道兒,用來排水的,而薑芸踏進院子一望,就看見水井旁邊的裴良知。

他一人低頭,默默在刷鍋子。

剛才的鹵水他提前盛出來了,還有早上那些裝肉裝粥的碗筷,他也一並在水盆裏洗了幹淨,不知為何,薑芸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走過去蹲在裴良知身邊。

薑芸故意歪頭看他,“你……是不是吃醋了?”

裴良知:“……”

“沒有。”

有也不能這麽丟臉地說出來。

他身上的衣服出了汗,有點味兒,默默離她遠了些。

薑芸見他這樣,小聲哦了一聲,托著下巴裝作不經意道:“我今兒夜裏啊,得去給人把這鹵煮的二十兩算清白了,你自己先睡。”

裴良知臉色一變,“我……”

薑芸說完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正巧後頭沈玉喊道,“芸兒,你瞧這賬目對不對!”

“來了!”

她正準備走,就被身後的人攥住了手腕。

裴良知盯著她,眼神裏盡是難過:“我不想一個人睡。”

薑芸聽這話一愣,卻忍不住掩嘴笑起來。

這小夫郎得刺激刺激,才會說自己心裏話。

“行,我知道了。”

薑芸見麵前人真急了,抓著手不讓走,她才是淺笑著出聲:“那陸文塵的事兒,真就一萍水相逢,等我夜裏和你說,成不成?”

裴良知得了個準話,才鬆開手,“好。”

他要聽娘子的話,成親那夜答應她的。

薑芸和他是拜過堂的夫妻,不是陸文塵那樣有名無分的,就算是她被那男子英雄救美過,可現在是他裴良知的妻子。

就算他沒錢沒地位,他們也是結發夫妻。

一輩子。

況且他們已經有過肌膚相親,或許他努力一點,把薑芸照顧好一點,他們還可以有一個孩子,像他也像薑芸。

想到這裏,裴良知說服了自己。

薑芸走到鋪子裏,和沈玉數錢箱裏的碎銀和銅板。

她臉上因為這段時間養了些日子,進了油水,紅潤透亮了不少,或許再過不久,就不再像以往那樣,走路著急了都會咳嗽。

裴良知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見她。

那鵝黃的衣裙透著淡淡的香味,和他因饑餓昏倒的狼狽不同,他那時誇她衣裳好看,她卻笑了,“是母親做的,外麵買不到。”

“你快吃吧,我要與哥哥趕路,先走了。”

那時薑芸應該剛及笄,還梳著少女的雙髻,卻臉上顯著病態的白。

隻是她的笑最好看。

裴良知把洗淨的鍋子和碗筷放好,心裏想到剛才那位陸公子。

一身得體的錦袍衣衫,銀質的發冠是富貴人家的象征,和家徒四壁的他相比……

有著天壤之別。

而且薑芸方才看向陸文塵時,眼裏分明有些呆了。

她是不是覺得他長得好看?

裴良知越想又有點渾身別扭,隻能去收攤子,不多做點事不來勁。

而下午薑芸又是去了街上,說要買些新的鹵料。

晚上薑芸回來的時候,他早早燒好了水,等她在院裏的後院淨身洗漱了,才笑盈盈地抱著一個小箱子過來。

裴良知見她上了床,也將手裏的書放下。

薑芸習慣睡在內側,平日裏她夫郎伺候她慣了,從床邊好下去,她坐在床裏側盤起腿,順手一扭那木匣子,裏頭是小小的五錠銀子。

整整五十兩。

是這段時日家裏所有掙的,還有她以前的富餘。

薑芸去了趟當鋪,把那些碎銀換成了大的。

看著滿足。

她拿出一個把玩,向空中一拋又順手接住,朝麵前人眨了眨眼。

“手伸過來。”

裴良知不明白她要做什麽,卻被她柔軟的小手握住。

隨後手心被放上那一錠銀子。

“娘我也給了,你的自然也不會少。”薑芸說完,眉眼染上些得意。

她把自己的小金庫關上,放在枕邊用被子一蓋,自己也順勢躺下去,抱住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是安神草的味道。

還是成親的時候母親縫進被子裏的。

其實挺累的,但是……很充實。

而且說到累,裴良知可比她累上不少,薑芸轉過身,正好對著她夫郎放下的書,於是托著臉蛋,伸手翻動幾下。

是些古時考策論的高見。

這若是參加科考試,筆試與策論都是不可或缺。

她知道裴良知應該是上過學堂,但能看懂這些,不僅是得有位好先生教書,自己也得下不少苦功夫。

那作詩立字,都非一日之功。

日後穩定下來,上學堂念書也是極好的。

她不免想深了。

裴良知在一旁終於回過神來,看薑芸不注意,將手裏的銀子放回她的枕頭下。

他伸手替她將散落的發絲掖到耳後,見人看得認真,覺得自己有點破壞氛圍,“你是不是覺得,陸公子挺好看的。”

薑芸翻書的手一頓。

什麽玩意兒?

這空氣中怎麽一股子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