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造謠害命

“小芳死了”

真是平地一聲雷。

這幾個字先是在褚鈺腦子裏炸了一遍。

話的意思他聽明白了。

但也說不上出於什麽心理,他又機械性地重複地問了一遍:“你說小芳,怎麽了?”

這句話問完,褚鈺下意識吞了吞口水,暗暗期待一個截然不同的回答。

老頭完全沒能想到這麽多彎彎繞繞,隻以為是自己沒說清楚,於是字正腔圓地又重複了一遍。

“小芳她幾年前就死了。”

好吧,看來答案已經鐵板釘釘,褚鈺期待落空,隻好接下去問:“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

這該怎麽說呢?還是從頭開始說吧。

老頭捋了一下思緒,渙散的眼神直視前方,仿佛透過對麵髒汙的牆壁,又看到了初遇小芳的情景。

“我的臉……壞了以後,就很少願意出門見人了。其他人看到我,就好似見到怪物一般,那種眼神,真的很讓人討厭。”

“可是有一天,我病得實在厲害,家中沒有儲備對症的草藥,隻得外出去趟醫館抓藥。”

“我剛剛到醫館的時候,看見有個陌生的姑娘被醫館裏的人十分粗暴地推出門。

”“那姑娘身子瘦弱,被大力推搡,搖搖晃晃沒站穩,整個人撞到了我身上。”

“我害怕自己的臉嚇到人家,趕忙偏了頭,卻還是晚了一步。沒想到,她看到我臉上的傷,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惡心厭惡,而是流露出悲憫之色。”

“雖然那姑娘已經被趕了出來,醫館裏的人還是不依不饒,對著她冷嘲熱諷,說,區區一個女子,也妄想學習醫術,真是癡人說夢。”

“我當時,說不上出於什麽心理,脫口便對那姑娘說,你若想學醫,我倒是可以教你。”

“如今想來,大約算是一種緣法,我憎惡世人眼光,偏生想與他們對著幹。”

“結果好巧不巧就遇到了那姑娘,又正巧她不嫌棄我相貌恐怖,願以善意相待。”

“她聽了我的話,很是欣喜,連聲說好。”

“一來二去,水到渠成。我便收了她為徒。”

話說到這,不用想也知道,老頭說的姑娘,就是小芳。

褚鈺說:“後來,發生什麽事了?”

老頭說:“小芳心地善良,感念我願意傳授她醫術,對我頗多照顧。”

“我膝下無兒無女,漸漸也將她當女兒般疼愛,恨不得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當時,城裏對我與小芳的事,也傳出不少風言風語,但他們實在厭惡我的醜陋,甚至連提到我都覺得惡心,日子久了,也不願再說起與我有關的事。”

“我本以為可以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完餘生,沒成想,幾年前城裏出了件事,間接害死了小芳。”

褚鈺心頭一跳,脫口問道:“什麽事?”

老頭說:“幾年前,城裏有個年輕人,駕著馬車,不慎壓到個小孩兒,車輪當場壓爆了孩子的腦袋。”

褚鈺猛然想起,他來這的第一天,就在客棧裏聽說書先生講過這個故事。

他覺得挺不可思議的,說:“沒想到,這個事情還和小芳有關係。”

老頭也有些詫異:“你知道這件事兒?”

褚鈺說:“多少聽說過一些,據說孩子的母親,後來被人逼死了。”

知道了也好,省得自己再把這糟心事兒再講一遍了。

老頭掠過那對母子,直接說到了小芳。

“小芳是個熱心腸的孩子,又一根筋,見不慣那些暴民以如此惡意詆毀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可憐母親。於是執意站出來為那家人說話。”

“結果,她這個行為,不僅沒有幫助到別人,反而牽連到了自己。”

“那些人將攻擊轉向了小芳,說她必是拿了那母親的好處,才會站出來為壞人說話。”

“再後來,又把我也牽連了進去,說我與小芳,以師徒之名,行不軌之事。”

褚鈺覺得,按照他這幾日的所見所聞,那些人說的話怕是要比老頭說的還要難聽下流百倍。

隻是事關小芳,老頭不願將那些肮髒的流言再重複一遍。

“我本就是個早已朽爛之人,根本不在乎這些閑言碎語,但小芳性子剛烈,容不得這樣的羞辱。”

“有一天,她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將我家中裏裏外外徹底清掃一遍,還為我做了滿桌子好菜。”

“我當時沒有多想,隻當她是想通了,不再計較外界的聲音,專心過自己的日子。我還暗自為她開心來著。”

“沒想到,當天夜裏,她就給自己配了副毒藥,一滴不剩,全部飲下。小芳聰明伶俐,醫術也學得很好,她給自己配的那副藥,連我也解不了。”

老頭話說到這裏,沒再往下繼續。

褚鈺聽得難受,五髒六腑都覺得鬱結。

胡逸微耳朵耷拉著,把臉埋到了爪子下麵。

想找的人終於有了消息,兩人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回客棧的時候,褚鈺問胡逸微:“這件事,怎麽和曹榔頭講啊?”

白天日頭太大,雖有黑傘保護,但胡逸微仍舊擔心日光會灼傷曹榔頭,於是把它留在了客棧裏。

她想了想:“照實說吧。”

褚鈺說:“萬一它接受不了,暴走了怎麽辦?”

胡逸微說:“它的能力都來自於當初死掉的那個小村子,我們現在離那裏已經很遠了,曹榔頭的能力被削弱,就算暴走,也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了。”

“我們先前對它有承諾,如今既然知道了真相,還是要給他個交代。”

夜幕降臨,曹榔頭迫不及待從黑傘裏出來,朝胡逸微詢問情況。

胡逸微把今天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地全都講給它聽。

曹榔頭聽罷,久久不語。

胡逸微最後說“小芳死的時候,留下兩句話。第一句是,她錯了,她以為學了醫就可以治病救人,但有些人,心早都爛了,再好的醫術也救不了;第二句是,真可惜,不能幫曹榔頭治病了。”

曹榔頭猛地抬起頭來,眼睛直勾勾盯著胡逸微。

“所以,小芳沒有騙我?”

胡逸微說:“對,小芳從頭至尾,都惦記著你的病。錯的是你,是你輕易聽信了外人的挑撥,你寧可相信外人的惡意,也不願信任小芳的善良。”

曹榔頭默然無語,身體的顏色變淡了很多,隱隱有些透明。

“你們知道小芳埋在哪裏嗎?我想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