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銀針紮臉
曹榔頭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喪眉搭眼的鑽回黑傘裏去了。
第二天。
煎餅還沒有完全清醒。
它腦子裏一團漿糊,不時傳來陣陣鈍痛。
它想翻個身,結果剛一用力,就覺得渾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樣。
“什麽情況,好疼啊。”煎餅粗聲粗氣地嚷嚷。
頓了頓,對著胡逸微興師問罪:“臭狐狸,昨晚是不是趁我睡著,把我揍了一頓?”
胡逸微回它:“別想太少,你昨天可不隻是挨了頓打那麽簡單。”
“什麽?!”許是心理作用,煎餅覺得**冰涼,登時慌得一批:“你給我做絕育了?”
胡逸微不願與傻子論短長,簡短地回答了三個字:“神經病。”
今天還有正事要辦,胡逸微和褚鈺醒來後簡單洗漱了下就出門去了。
臨走的時候,煎餅還在身殘誌堅地做著仰臥起坐,眼睛死命往自己的重要部位瞟。
“到底給我做沒做絕育啊?我那玩意兒還在不在啊?你們別急著走啊!給個準話先啊?”
褚鈺覺得好笑,本想和它說幾句,卻被胡逸微扯了衣角。
“快走,我媽不讓我和傻子玩兒。”
褚鈺忍俊不禁,心裏眼裏都隻剩下胡逸微,可憐的煎餅就這麽被他拋諸腦後。
上門拜訪,多少要帶點東西。
褚鈺沿途買了些水果點心,找到那戶人家的正門,抬手叩響門環。
老人家行動緩慢,等了好大一會,才聽到裏麵傳來拉動木栓開門的聲音。
門沒有被完全打開,隻咧開條縫,縫隙裏露出一隻渾濁的眼睛,沒有神采,沒有聚焦,不知在往哪裏看。
“你找誰?”
屋裏的老頭聲音幹巴巴地問。
褚鈺趕緊揚起友善的笑臉,給老頭展示手裏提的大包小包。
“我們……”
話才起了個頭,裏麵的老頭便打算動手關門。
“不要,拿走,我不認識你。”
然而,手上用了力氣,門卻怎麽也關不上。
褚鈺鍥而不舍地把見麵禮往老頭麵前湊,厚著臉皮說:“那個……我們想朝您打聽個人,是個姑娘,叫小芳,您認識嗎?”
老頭關門的動作頓住:“找小芳?你們和她什麽關係?”
這反應,明顯就是認識啊。
褚鈺大喜過望,半真半假地編瞎話:“我們和小芳一個村的,她離村好多年了,家裏人惦記,托我們出來找她。我記得她臨走前好像提過要來涅城,所以就來碰碰運氣。”
“哦。”老頭不再繼續關門,隻是問:“你們怎麽找到我這來了?”
“這……”褚鈺被問得啞口無言,心裏埋怨自己草率,這麽重要的問題,居然沒有事先想好合適的理由。
這欲言又止的表現被老頭盡收眼底,但他好像會錯了意,沒再讓褚鈺往下說了。
“行了,你不說我也知道,左不過就是那些風言風語,這麽多年翻來覆去地講,我不想聽。”
突如其來的台階,差點兒閃了褚鈺的腰。
老頭回身進了屋子,說:“先進來吧。”
得了主人允許,褚鈺和胡逸微也緊隨其後進了門。
胡逸微低頭的瞬間,看見褚鈺的鞋頭幾乎都要被門擠變形了。
她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來,心想,難怪剛才老頭死活關不上門。
老頭住的地方不大,房間裏陰暗潮濕,透著股陳舊發黴的味道。
靠牆堆著好些書,上麵蒙了厚厚的灰塵。
現下沒有門扇遮擋,胡逸微終於看清老頭全貌。
她隻看了一眼,身上的毛就炸了起來。
那張蒼老麵容之上,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孔洞,像是被什麽尖銳之物穿皮入肉的紮過。
褚鈺也是毫無心理防備,猛然對上這張臉,不覺打了個寒噤。
老頭先是注意到了炸毛的小狐狸,覺得很是奇怪,想不通怎麽會有人出門還帶著如此別致的寵物。
現在的年輕人……好難懂。
有心想問,卻正巧看到褚鈺驚疑不定的臉。
這種反應老頭再熟悉不過。
他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沒頭沒尾地說了句:“年輕時候受的傷。”
褚鈺心知自己剛才一時驚異,沒有注重表情管理,有些失禮了。
局促得很,不敢說話,也不敢問問題。
老頭不禁又陷入回憶漩渦。
早年間的那件事,現如今想起來,仍舊曆曆在目。
隻是事過境遷,多說無益。
於是隻用幾句話輕描淡寫地概括了一下。
“當時,有個女病人,得了絕症,別的醫館不願收。她丈夫找到我,求我為她醫治。”
“我也無力回天,隻好告訴他,我救不了他的老婆,隻能盡量幫她減輕痛苦,讓她走得輕鬆一點。”
“那女人的丈夫連聲答應,說知道自己老婆早已病入膏肓,無論最後是什麽結果都不會怪我。還對我感激涕零,謝謝我願意醫治他老婆。”
“後來,那女人死了,他找到我,又哭又鬧,埋怨我醫術不精,指責我害死了他老婆。”
“我那時正在給別的病人做針灸,整套的銀針攤開放在桌上,有粗有細。他看到那些銀針,想也不想,整把抓起來,用了好大勁,對著我的臉就是一通亂紮。”
“針紮得太深,即使愈合了,被紮過的痕跡也還在,所以留了好些疤。我的臉也就一直這樣了。”
褚鈺幹張著嘴,發不出聲音。
原來這世界上多的是他想象不到的黑暗麵。
他覺得自己還是太高估世人作惡的底線了。
他實在沒想到,原來人還能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
老頭自己講了一通,忽然想起褚鈺是來找人的,拍了下腦袋,說:“哦,對!你是來找小芳的。”
提到這個名字,他渾濁的雙眼中流露出幾絲惋惜:“你來得太晚啦,小芳幾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