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好深啊
胡逸微與褚鈺差不多同時醒來。
兩人像是睡了很久很久,頭腦昏沉,麵色疲憊。
春分、大飛和青竹也陸續醒了過來。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無須多言便可知,他們剛才所經曆的事情應該差不多。
夢境中的時間流逝與現實不同。
夢中雖已經曆多年,與現實而言不過短短一瞬。
師爺才去將狐裘大氅取了來,見梁績效趴在桌上,輕輕喚了一聲:“少爺?”
沒有回應。
師爺心中一涼,輕輕推了推梁績效。
梁績效猶如沒有生氣的木偶一般,身體失去支撐,從椅子滑落到地上。
像是死了。
胡逸微也是膽子大,走到近前想探一探梁績效的鼻息。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放到梁績效鼻子底下。
說時遲,那時快,梁績效猛然睜開雙眼,手指成爪,死死抓住胡逸微手腕,嘴裏不斷重複一句話:“我沒有殺她,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褚鈺一個箭步上前,用力甩開梁績效的手,將胡逸微護在身後。
胡逸微有褚鈺做人形肉盾,便肆無忌憚起來,他衝梁績效說:“知道你為什麽見不到江晗晞嗎?人死了,需得怨氣深重,或有餘情未了,才會留戀世間,變成鬼魂。”
“江晗晞既不愛你,也不恨你,她對你毫無半點留戀,所以早早就入了輪回,投胎去了。”
此話一出,梁績效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迅速枯萎幹癟下去。
師爺跪在地上,求助似的看向眾人:“少爺這是怎麽了?”
青竹道:“他日夜與惡鬼相伴,身體本就受到極大損耗,剛才又強行動用夢髓,現在已經是油盡燈枯,活不久了。”
胡逸微聽得一愣一愣:“那這就,這就結束了?”
總覺得……還有些事說不通。
大飛忽然問春分:“我記得當初發現梁夫人時,你和梁大人都倒在旁邊,可是方才的夢裏,為什麽沒有你?”
春分低著頭,回避眾人目光:“我躲在水缸裏。看見梁績效要殺江姐姐,我從水缸裏爬出來,把他打暈…水缸裏有水…水很冷…我的腿沒有知覺…沒能來得及……”
越往後說,頭埋得越深,到後來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了。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話問到這裏,有些事已經很清楚。點到即止,再問就不禮貌了。
“那之前呢,就是梁夫人被山匪……那時候你在哪裏?也躲起來了?”
問完這句話,大飛忽覺身邊飛來一記記眼刀,身邊的小夥伴們紛紛朝他投來譴責的目光。
做什麽非要去揭別人的傷疤。
大飛幡然醒悟,後悔得直想抽自己幾巴掌。
眼下事情看起來雖已結束,其實後續還有很多麻煩事需要收尾。
師爺迅速整理心情,回歸工作狀態。
他好像更蒼老了一些,聲音透著哀傷:“少爺變成如今這樣,我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他幼時吃過太多苦,我便總想順著他些。”
“我知道少爺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可他如今已經時日無多,我隻求各位,能給梁家一個體麵,不要將這些事宣揚出去。”
“諸位的大恩大德,梁家無以為報。這家裏的東西,無論什麽,各位如果有喜歡的,盡可以拿走,也算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胡逸微笑得合不攏嘴,順手拿起桌上一個玉石鎮紙揣在兜裏:“那多不好意思。”
幾人商量接下來何去何從,胡逸微與褚鈺心中早有目的的,他看向另外三人:“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同我們一起。”
青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梁績效,思量再三,還是決定留下:“我想試著平息梁績效體內惡鬼的怨氣,助他們重入輪回。”
又說:“夢髓是難得一見的寶物,你們要不要帶在身上。”
胡逸微混身寫滿拒絕:“不要不要,那東西沾了太多人命,太晦氣。”
行吧,不要就不要。
胡逸微走出去不遠,又小跑幾步回來,湊到青竹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青竹被他說得一頭霧水:"瘦長條是哪個?大塊頭又是哪個?我為什麽要去他們的夢裏揍他們?"
這邊,春分幾乎沒怎麽猶豫就下了決定:“我在梁府多年,隻為等著看梁績效受到應有的懲罰。如今心願已了,我也沒有別處可以去,就跟你們一道吧。但臨走前,我想先替江姐姐安葬。”
胡逸微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大飛見春分要走,趕緊湊上前,連聲說:“我也跟你們走。”
事情已定,幾人與青竹道別,一起出了書房。
然而盤亙在胡逸微心中的疑慮仍舊沒有消失:梁府為什麽有個狗洞?
山匪潛入梁府那夜,如果不是早得了消息,提前逃跑,以兩個弱女子的腳程,根本不可能一路逃至朝陽街才被山匪追上。
還有……
胡逸微盯春分的背影看了一會,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大概是想多了吧。
待所有瑣碎事情處理妥當,眾人出城,已是幾日之後。
胡逸微身上背著一個沉重的包袱,裏麵裝著他從梁府搜刮到的各種值錢玩意兒。
褚鈺再一次嚐試與他溝通:“我來替你背吧,我保證不拿你一針一線。”
胡逸微很固執:“不用,這都是我的寶貝,誰也不許碰。”
褚鈺簡直無語,隻能表示尊重祝福鎖死。
大飛手搭涼棚,看了看遠處,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對,目的地和行進路線還是要說一下的。
褚鈺從包袱裏拿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地圖。
展開,然後展開,然後展開,然後再再再再再展開。
大飛感歎:“真是好大一張圖。”
褚鈺指著地圖最西邊的一座城市:“我們的目的地是坤洲。”
然後指著冀城:“我們現在在這裏。”
“我們接下來,一路向西,先穿過前麵這處山林,然後去流溪鎮。”
春分好奇:“為什麽要去坤洲?”
褚鈺解釋:“我娘是生我時難產死的。聽我爹說,坤洲是我娘長大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看看。”
原來如此。
春分扭頭又問胡逸微:“那你為什麽也要去坤洲。”
胡逸微身背甜蜜的負擔,此時差不多已經快到極限:“此事說來話長……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
後山、墳地、湖邊。
這是行進路線上離得最近,且最適合休憩的地方。
“真的要在這裏休息嗎?”春分環顧四周,有些不安地問。
胡逸微答:“這裏不好嗎,有山有水,你不用在意旁邊的墳地,那裏麵都是空墳。”
“不是。”春分猶猶豫豫:“你們不知道。”
知道什麽?
“被梁績效剿滅的山匪屍體,後來都被扔到這個湖裏了。”
褚鈺驚叫一聲。
叫聲嚇了胡逸微一跳,他輕拍胸口,瞪了褚鈺一眼:“你叫什麽叫!挖墳那天我就看過了,這方圓幾裏都幹幹淨淨,沒有髒東西。”
“不是。”褚鈺臉色慘白:“有什麽東西,撞了我一下。”
胡逸微表示不信。
“那東西有毛,被我拔下來了一些,你們看。”
褚鈺說著伸出手,手心裏,赫然是一大把黑褐色的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