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也別想睡,都給我熬著,守夜

溫鳳嵐一把將釋能扛起。

“你要帶貧僧去哪裏?”

“再叫,再叫我就推多點藥,讓你呼吸肌也麻痹,直接死過去。”

釋能不知呼吸肌麻痹是什麽意思,但知道會死就行了。

便乖乖閉嘴,再也不敢說話。

他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女子真敢要他的命。

溫鳳嵐扛著他來到柴房,一腳踢開柴房的門,將釋能丟到一臉疑惑的抱書和抱棋麵前。

釋能見狀,急道:“你想玷汙貧僧清白?休想,貧僧寧可咬舌自盡。”

溫鳳嵐翻了個大白眼,什麽玩意,想得倒美。

抱書和抱棋也誤會了,爬到溫鳳嵐腳邊,哭道:“大小姐不要啊,念在我們在溫府幹了這麽多年的份上,饒過我們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敢逆大小姐的意思。”

“去、去、去,你們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誰要你們發生關係?”

溫鳳嵐沒好氣道。

她掏出一個瓷瓶給抱棋,“這是止癢膏,抹上後騷癢便止。”

抱棋千恩萬謝,將裏麵的膏藥全部抹到身上,很快,奇癢難耐的感覺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體的舒暢。

她和抱書相視一看,而後對著溫鳳嵐磕頭道:“以後在溫府,大小姐讓我們去東我們便去東,讓我們去西我們便去西,永遠以大小姐馬首是瞻。”

“那好,今晚我就要你們去一個地方。”

溫鳳嵐問道:“你們知道九華寺在哪嗎?”

兩姐妹當然知道,往年經常陪老夫人去九華寺上香,於是說道:“知道。”

“你們倆個今晚將這和尚送回九華寺去。”

“這??”

“不行?”

“不、不是。”

抱書和抱棋搖搖頭,看了一眼釋能。

剛剛還說要咬舌自盡的他,眼神中好像有一絲絲失望之色。

他吼道:“今晚府裏的法會貧僧還要主持,走了怎麽跟丞相交代。”

“我自會交代。”

“不、不行啊,貧僧不能走,要留下來。”

溫鳳嵐懶得理他,從地上撿起一把稻草揉搓成團,塞進他嘴巴裏,對抱書和抱棋兩人說道:“你們從後門走,不要讓其他人發現。”

“是。”

兩人應了聲,當即一前一後合力抬起釋能,讓她們驚訝的是,釋能嘴上支支吾吾,身子卻全然沒有一點掙紮。

這大師怎麽光說話,不使勁呢?

兩人覺得奇怪,不過這卻給她們省了力氣。

兩人駕上馬車,駛向夜色裏。

溫鳳嵐弄走了釋能,肚子咕咕叫。該死的溫府,吃飯沒叫她,總不能一直用葡萄糖充饑,她來到後廚,隨便找了些東西果腹便回到靈堂。

此時溫家上下都在,九華寺的兩個和尚也在。

他們見師兄許久沒有回來,敲木魚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接將犍稚丟在一旁,雙手合十作禱告狀,嘴裏支支吾吾。溫家人聽不明白,也不敢上前問。

兩人見溫鳳嵐走來,急得上前問道:“我師兄呢?去哪?”

溫鳳嵐道:“釋能大師拿了小公子的頭發後,連夜回九華寺去了,說誦經的事一天都不能晚,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什麽?!師兄走了?”

兩個和尚差點吼出來。

他可是帶著五千兩啊,說走就走,不認賬怎麽辦?

不行。

得去找他。

兩個和尚身子要動,溫鳳嵐阻道:“兩位大師不是想離開吧?法會一旦開始,不到結束不能停下,你們身為九華寺的代表,可不能半途可廢。不然,以後誰還敢請你們九華寺的禿……和尚做法會呢。”

兩個和尚腳步一滯,停在原地,其中一個轉過身來,擠出臉上的笑褶子說道:“大小姐誤會了,我們沒有說要走,我們是去解手。”

“對,解手,不知府上的茅廁在哪裏?”

“解手,行,”溫鳳嵐對一旁的溫管家說道,“管家,帶其中一位大師去茅廁解手。”

她鳳眼微抬,看向兩個和尚,問道:“你們兩個誰先去?”

“啊?”

“都說了法會一旦開始,不能停下來。你們都去了,誰在這敲木魚念往生咒?”

“那貧僧先去吧。”

兩個和尚互看一眼,從後門溜走的計劃落空了,眼底盡是失望之色。

法會繼續,木魚再次在這冷靜的夜晚被敲響。

溫府上下,包括溫庭仁和老夫人,均坐在靈堂內,給白氏、溫懷君和丁氏燒紙錢。

通紅的火盆,一下吞噬完丟進去的紙錢,化成清煙,嫋嫋升起。

人死,靈魂走在黃泉路上,要用紙錢來買路,紙錢越多,路走得越通暢。

所以,這燒紙錢的活一夜都不能停,停了,親人在下麵的路也到頭了。

冷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聽到兩更天的鑼聲響在街上響起,站起來說道:“行了,咱回屋睡吧。”

“二姨娘,你幹嘛?”

溫鳳嵐一邊給火盆扔紙錢,一邊問道。

“回、回屋睡覺啊。”

冷氏被她沒來由一問,心自有點虛,我說錯話了?

“回屋睡覺,那我娘、弟弟和四姨娘在下麵怎麽辦?他們路還沒走完呢?”

“這活自有下人幹。”

不會想讓我們在這燒一整晚吧。

至於嗎?

冷氏心裏有話,但沒有說出來,而是說道:“燒紙什麽的交給下人就行了,明天一大早,我們還要應付各種來祭奠的客人呢,這才是重要活。”

“原來給我娘他們燒紙錢不是什麽重要活啊,那我明白了。二姨娘盡管回屋睡吧,如果睡得著的話。”

火光在溫鳳嵐臉上跳動,她靜靜地看著躺在棺材裏的母親和弟弟,手上扔紙錢的動作不斷。

冷氏氣炸,轉身對溫庭仁說道:“老爺,你看,你大女兒又在陰陽怪氣。我什麽時候說過燒紙錢不重要,我隻是想明天早上有副好模樣招待客人罷了。這樣也有錯?”

“好模樣?”溫鳳嵐抬頭打量了她一眼,“家裏死人了,要什麽好模樣?是要容光煥發,還是要神采飛揚?”

“你……”

“晚膳吃的燴羊肉、八寶鴨、蒸鱸魚、四喜丸子、香菇燜雞還不能把你吃得美美的?”溫鳳嵐說著,不知不覺把牙齒狠狠地咬了起來,“諸位倒是好胃口,吃得一口都不剩。”

她猛地站起,“在老家,我娘帶著我和弟弟過活的時候,一日三餐吃的是稀粥,她一輩子都不知道精米是什麽滋味?你們呢?天天在這大魚大肉,吃少一頓怎麽了?守一次夜怎麽了?”

眾人被她的話懾住,啞口無言。

溫庭仁拉了拉冷氏的袖子,示意她坐下。

冷氏急道:“真的要熬一個晚上?”

“二姨娘想走便走,”溫鳳嵐道,“父親留下便行,對不起我母親的是我父親,不是你,你去歇著吧。”

冷氏好一陣無語,話說到這份上,還怎麽睡啊?

溫庭仁還以為溫鳳嵐罵的是冷氏,沒想到靶點在他這裏。

他強撐著酸澀的眼睛,往火盆裏添了點紙錢,“是我對不起你娘,我不走,給你娘守夜。”

溫庭仁不走,全府上下的人都不敢走。

包括老夫人,歪歪扭扭地坐在太師椅上。

風吹來,卷起無數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