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看上了?
周小山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斷然來了一句,“那不可能,閣主是逗我的,我知道。”
晏聽潮的滿腹旖旎,全被她“斷然”的語氣給斷得幹幹淨淨,一絲不剩。
但凡她聽見這句話,露出一丁半點兒小姑娘的扭捏嬌羞,他都能乘勝追擊地把話給挑明了,但是此刻話沒挑明,火星子倒是挑起來了。
小姑娘一臉純淨懵懂,似乎對情情愛愛的渾然無覺。
他咬牙道:“你知道個屁。”
周小山仿若沒瞧見他眼中的火苗,還不怕死地勸諫他,“閣主你老人家生就這樣一副仙人之姿,千萬別用這種粗鄙的字眼,會汙了大人的仙唇。”
“閉嘴。”晏聽潮沒好氣道:“馬屁精。”
周小山很識相地立刻閉嘴,精神剛剛鬆懈,突然晏聽潮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又把她嚇得心口怦然狂跳。
“你現在感覺如何?”他問。
她悄然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調戲她,是探她臉上的溫度。
“好多了,幾乎已感覺不到難受。”
“那說明這個辦法可行。”
晏聽潮鬆開她的手腕,將傷藥貼在她傷口處,然後點開了她的穴道。
周小山活動了一下手腳,此刻身體已經恢複如常,全然感覺不到異樣,除了手腕上多了一個傷口。
她兩眼放光地看著晏聽潮,“等我贏了第二關,就把生絕還給你。”
晏聽潮淡淡道:“誰知道它還能不能再次轉移。”
周小山聞言一怔,臉上笑意頓失。
行走江湖,百毒不侵是比任何武器都要珍貴的防身“寶物”,現在,他把這麽珍貴的東西給了她,也就意味著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重保護。
她一直認為他小氣摳門,可這種大方,已經不是金錢所能丈量。
他為什麽要對她這樣好?她若是不能原樣奉還,那此生此世都會欠了他的情,這份大禮她如何還得起?
她壓下心裏的翻湧情愫,正色道:“如果生絕不能第二次轉移,我一定要找到新的生絕還你。”
晏聽潮撩起眼皮看著她,“怎麽找?”
“段九尊說倉朱帶走了生絕。此次倉然回來爭奪長老位,並不知道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對手,他不可能不做準備,肯定會帶著生絕以防萬一。”
晏聽潮淡淡一笑,“可段九尊那個老狐狸說的話,未必是真。”
對啊,萬一他是騙人的怎麽辦。
周小山咬著唇想了想,低頭解下腰間的荷包遞過去,“我這兒還有國師送的藥丸,他說苗神穀的毒都可以解。你現在體內沒有生絕,萬一有人要害你,你還可以用這兩顆解藥救急。”
晏聽潮沒接她的荷包,一邊剪著燈芯,一邊慢條斯理地說:“沒有解藥的毒,苗神穀不會外傳外賣,以免惹出麻煩。國師給你的解藥,隻可以解苗神穀賣到江湖上的那些毒,比如嗜血梅、烏木青等。段九尊若是真的想害我,隻會給我下百日憂那種無藥可救的毒。”
正因如此,他才斷定段九尊和重五爺必定知道是誰要走了百日憂,給他下了毒。可恨的是,這兩人都不肯說,段九尊是堅稱自己不知情,重五爺是抵死不吭。
周小山聽他這麽說,越發擔憂,“那你先拿著,有總比沒有強。”
晏聽潮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段九尊又不知道我把生絕給了你,他以為我百毒不侵,應該不會想到下毒害我。”
周小山急了,“萬一呢!誰知道那個老狐狸會出什麽鬼心眼,你不要也得要!”
他還是無所謂的樣子不肯收,她情急之下,把荷包往他手裏一塞。晏聽潮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明顯的身體一僵,燈芯晃了一下,似乎有一道光從她眼中一閃而過。
他垂眸看著她,嘴角含笑,“你這麽關心我?”
她怎麽回答?
不關心顯得很假,且沒心沒肺。真實的回答,卻又不能出口。
她想要混過去,可是手被他握住不放,若是不說個答案出來,他不會鬆開。
被逼無奈,她隻好硬做坦然狀的回答:“我當然關心。”
晏聽潮這才鬆了手勁,小山趁被他看出臉色泛紅之前,飛快轉身。
第二局比試依舊在神穀進行,翌日辰時,天地兩派的長老再次會集於神穀的議事堂。
倉然手臂上的傷並不重,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好。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息,看上去並無大礙。
段九尊當著兩派長老的麵,開始抽簽決定第二局比試的內容。
周小山看著胖老頭白白胖胖的手指伸向金筒裏剩下的兩支羽毛令箭,心裏不禁有些緊張。三項比試中,比毒最凶險,可此刻她就想比毒。因為她對於下蠱實在是一無所知,連障眼法都沒得演。
果不其然,段九尊這次抽出的是一個“毒”字簽。
晏聽潮一臉惱怒地喊了一聲段穀主。盡管早就料到是這樣的結果,戲他還是得演。
段九尊十分抱歉地攤手,“抽簽就是憑運氣,我也沒辦法決定。晏公子若是不放心,擔心周姑娘贏不了這一關,不妨讓周姑娘棄了這一局。”
不等晏聽潮接話,周小山先笑吟吟反問:“我幹嗎要棄局啊。”
段九尊正色道:“周姑娘可想好了,如果解不開對手下的毒,極有可能送命。天玄長老的弟子,便是因為沒有及時解毒遭遇不幸。”
周小山嫣然一笑,“穀主放心,我師父這麽多年就收了我這麽一個弟子,把畢生所學都傳給了我,我怎麽可能解不開呢。”
段九尊道:“姑娘既然想好了,那就先入藥倉吧。”
藥倉就設在議事堂後,屋內空空****,正中擺放著兩張普普通通的黑色木櫃,看上去已經很有些年頭,外觀形同藥鋪裏的中藥櫃,隻不過,中藥櫃的每一個小抽屜上都寫有藥材的名字,這兩個藥櫃的抽屜上卻什麽都沒寫。
天以在來苗神穀的路上早就給周小山講過這兩個櫃子的來曆。
東側櫃裏放的是苗神穀特有的各種毒草,西側櫃放著各種毒草相對應的解藥。隻不過,所有的解藥和毒草都研磨成粉末,根本辨認不出原物。
比試時,雙方也不單單隻選一種毒,可從東側櫃中挑選三種毒粉摻和一起,讓對方服用。然後各自辨別對手給自己下了什麽毒,去西側櫃裏找出對應的解藥。
自然,解毒最快者勝。若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對應的解藥,那麽就會輕則身體受損,重則送命。
倉然在穀外長大,他下毒下蠱的功夫,不會高於穀中弟子,所以,周小山確定無疑,倉然一定會隨身攜帶生絕蠱,以防萬一。
按照規矩,第一局勝者先入藥倉。
周小山站在東側櫃前,略一沉吟,彎腰從左側最下角的一二三格裏依次取了三份毒粉,倒入杯中,至於這三種毒是什麽,她還真的不知道。
等她選好了毒粉,倉然再進去選。
兩人擦身而過時,周小山以密音傳了一句話給倉然,“左下角一二三。”
倉然很莫名其妙,瞪她一眼後進了藥倉。
關於比毒這一關,他和段九尊早就準備好了對策,段九尊提前在抽屜拉手處塗了一層肉眼難以看見的黑色粉末,倉然進去之後舉起火折子在櫃前一撩,左下角的一二三抽屜上便顯出了指痕。
倉然此刻才明白,周小山方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這丫頭到底是何居心?為何要把自己選了什麽毒告訴他?
段九尊對他說過,晏聽潮信誓旦旦地保證會讓這丫頭詐輸給他。可第一關她卻言而無信贏了他。那麽這第二關,莫非她存心想讓他贏?
知道她取的毒粉來自哪裏,從段九尊那裏自然很容易就知曉是什麽毒,想要破解就容易得多了。
倉然心裏一陣興奮,取了三種毒粉依次倒入杯中。出藥倉後,他附耳對段九尊說了幾句話,段九尊也是一臉驚訝,莫非晏狐狸真的說話算數,讓周小山詐輸?
難道第一關贏倉然是不小心失手?
段九尊不敢肯定,悄悄把三種毒的名字告訴了倉然。
兩杯毒液,就放在桌上。
周小山對倉然微微一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進去尋找解藥。
桌上的一炷香已經點起,開始計時。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周小山從藥倉出來,告訴段九尊和天以,她已經解了毒。
不僅段九尊,地字派的三位長老和天玄都吃了一驚,這也太快了。
倉然更是難以置信,但是仔細看周小山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
即便周小山告訴了倉然,她選的是哪三種毒,倉然想要從解藥櫃中找到對應的解藥也不容易,等他從藥倉出來,第一炷香已快要燃盡。
天以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徒弟贏了。”
天玄也樂得眉開眼笑,“二十年了,天字派終於贏了一回。”
地字派的三位長老麵色灰敗地看向段九尊。
段九尊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三局兩勝,周小山穩穩當當地拿到了天字派長老之位。
天以站起來,毫不客氣道:“如今天字派已勝,請地字派長老交出長老閣的鑰匙。”
地字派三位長老齊齊看向段九尊,個個臉色焦慮不安。
段九尊抬手道:“慢著。”他掃了一圈在座的各位長老,不急不緩道:“眼下加上周姑娘,天字派也隻有三位長老。按照穀中規矩,隻有長老人數多過對方,才可以進入長老閣作為掌權一派。”
天以怒道:“段九尊你別玩什麽花招,天字派明明是四位長老,還有一位長老重蓮!”
段九尊點頭,“不錯,可重蓮消失多年,生死不明。如果她死了,那必須再有一場比試選出一位新的長老來。如果是地字派贏了呢?那怎麽算?”
天以氣得拍桌怒罵,“你不就是不想讓地字派交出長老閣的鑰匙嗎?以前和地字派暗中蠅營狗苟,如今撕破臉擺到明麵上是不是?”
段九尊麵不改色道:“除非找到重蓮,確定她的生死。如果她還活著,那天字派就算是四位長老,如果她不在人世,就要重新再進行長老之選。在天地兩派未決出勝負之前,一切都不可預知,所以天字派眼下還不能進入長老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