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晏聽潮聽見這句答複,眸光方才從她的臉上挪開,垂落到自己的胳膊上,“掐了這麽久,是不是很過癮?”
周小山連忙鬆開手,目露關切地問:“沒掐疼吧。”
晏聽潮裝模作樣地嘶了一聲,皺著眉道:“疼得很,隻怕晚飯都要你替我夾菜。”
周小山抽了抽嘴角,不至於吧,她又沒有鐵指甲,掐了兩下就不能夾菜?
“晏嬌花”揉著胳膊,慢條斯理道:“天以帶了神機營的人來,段九尊不敢輕慢,晚上必定要請我們過去吃飯,屆時段雪靈可能也在,你應當知道怎麽做吧。”
周小山恍然道:“我明白了,閣主想讓我當著她的麵,戲演得更像一些,讓她徹底死心。”
晏聽潮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周小山狗腿兮兮地說:“閣主放心,我一定替你夾菜。”
“還叫閣主?”晏聽潮皺起眉,不滿道:“先叫一聲無尤哥哥。”
周小山腦子一暈,這是什麽鬼稱呼。
“無尤”已經夠別扭了,還加了一個哥哥!
她心裏先試著叫了一聲,瞬間天靈蓋都冒酸氣,膩到張不開嘴,耳根也開始一陣陣發燙。
晏聽潮慢悠悠問:“怎麽,這幾個字有毒?”
周小山咬著唇,心說和有毒差不多,簡直辣舌頭。
晏聽潮不依不饒,“方才你還說,不管做什麽都肯,怎麽,轉眼就不肯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周小山隻好深吸口氣,硬著頭皮叫了聲“無尤哥哥”,叫得她自己臉上先行發燙。
得償所願之後,晏聽潮還不知足,捏著她的臉蛋,把她的嘴巴捏成了一條小魚。
周小山嗚嗚說出不來話,隻得瞪著他,用眼神問他什麽意思?
晏聽潮一本正經地往她嘴巴裏看,“我看你舌頭咬住了沒有。”
周小山:“……”
晏聽潮鬆開手,不講武德地繼續威脅,“你多叫幾聲習慣習慣,不然我可能見到天以又要改主意。”
“改什麽主意?”周小山急了,“你剛才答應過,隻要我答應不走就讓我繼續當國師弟子。你不能言而無信啊!”
晏聽潮哼道:“是你言而無信在先。”
周小山正要辯解。
晏聽潮握著她的肩膀,低腰一笑:“你好好哄我,我就不提。”
周小山立刻很明智地不再頂嘴。
晏聽潮直起腰身,順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笑吟吟說了個字,“乖”。
周小山臉紅心慌了半天才回過來神。呸,他幹嗎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兒一樣哄?她明明是一位闖**江湖的女俠好嘛!
果然如晏聽潮所說,段九尊在神穀準備了豐盛的晚宴,邀請天以一行人前去赴宴。
天以第一反應便是不去。
晏聽潮耐著性子勸這個強老頭子,“段九尊心胸狹隘,老奸巨猾,加之又一心偏袒地字派,國師若是不去,段九尊顏麵盡失,隻怕私底下的小動作更多。國師想想此行的目的,還是勉為其難地去一趟吧。”
天以思量一番,不情不願地帶著眾人去了神穀。
苗神穀彈丸之地,此刻又處在寒冬時節,按說物質貧瘠,可段九尊準備的晚宴卻極其豐盛,有些食材竟是周小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
她不禁想起來苗神穀的路上,晏聽潮對她說過的話。
南詔滅國後,段氏皇族找了這麽個避世之所,最初日子過得還不錯,漸漸穀中人口越來越多,資源匱乏的弊端便顯露出來,穀中良田太少,要從外麵采買糧食才夠維持穀中人的生活。
穀中人維持生計的路子,除了種田,打魚,便是采藥製藥。這片山穀四季如春,盛產奇花異草,苗人又善於下蠱用毒,製出不少名聲大噪的毒藥,賣給江湖人士,以至於正派人士對苗神穀聞之色變,避之不及。
為了控製穀中人口,每家每戶的孩童,一旦長到七歲便要進行文武兩項考試。身體羸弱、智力愚笨的孩童會被趕出穀去,任其自生自滅,留下的都是精明強健之人。
穀中所有物質分配都由穀主和長老閣來操控,一旦成為長老,全家便可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享受穀中百姓的供奉,吃穿用度都遠遠好於普通人。所以多年來,穀中人為了爭奪長老位明爭暗鬥,無所不用其極。
周小山聽到這些,不免驚詫不解。
天下之大,並非隻有一個苗神穀,既然穀中物資匱乏,資源稀少,為何穀中人不外遷離開苗神穀?那些資質不好的孩子被趕出穀中,父母竟也不做反抗,任由自己的骨肉自生自滅?
晏聽潮的回答是,人最可怕的就是習慣。
日複一日地管束和灌輸,天長日久,穀中百姓都麻木地認同了穀主和長老閣定下的規則。以為天道便是如此,強者勝,弱者死。魚吃蝦米,虎吃羚羊,天經地義。隻有極少的異類,不甘於這種生活的人,離開苗神穀,譬如天以和重蓮。
天以離開是不滿段九尊,重蓮卻是因為兒子。
她是當年七位長老中的唯一一位女長老,可偏偏獨子資質愚鈍,未能通過文武考試,她便帶著兒子離開了苗神穀,從此生死不明。
段九尊招待貴賓的美酒佳肴,不弱於京城富貴人家的豪奢,這銀兩與物質,來自何處呢?
周小山略微一想,便越發肯定,苗神穀必定和賢王府有關聯。否則,以段九尊區區一個苗神穀穀主的財力,哪能用得起這金樽玉杯、魚翅燕窩。
席間不僅有美酒佳肴,還有歌舞表演,那些少女容貌豔麗,別有風情,身段都一等一得好,腰肢柔軟宛若細柳。
晏聽潮對美人視而不見,目光隻落在周小山身上。
周小山初時心如止水,以為他隻不過是做戲給對麵的段雪靈看,可後來,這柔情脈脈的目光久久不離,盯得她臉皮忍不住地慢慢升溫。
這人做戲也做得太過分了,有必要這麽逼真嗎……
她端著一杯米酒,另一隻手托著腮,就勢擋住自己半邊臉,感受不到炙熱的凝睇,果然好多了,心瀾翻騰的感覺漸漸靜下來。
可惜這平靜隻維持了短短片刻,晏聽潮伸手過來攬住了她的肩。
周小山吃驚地一扭臉,鼻尖差點沒碰到他的嘴唇。
她臉色緋紅地躲開了半尺,那一瞬間甚至心裏生出一種錯覺,他會不會親下來。因為近在咫尺的距離,她清晰地看見了他眼中的一些光。
晏聽潮手臂從她的肩頭越過,取下了她手中的酒杯。
“別喝醉了。”氣息壓在她的耳畔,好聞的沉香氣息中夾著薄薄的酒香。
坐在對麵的段雪靈一直關注著兩人的一舉一動,這副親昵溫馨畫麵,刺激得她再也忍不下去,全然不顧是否失禮,從座位上起身就走,臨行前,對著周小山狠狠剜了一眼。
周小山又好笑又好氣,小聲道:“段姑娘眼裏有刀的話,我這會已經被砍得七零八落了。”
晏聽潮單手支頜,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人動你一根指頭。”
耳畔仿佛過了電一般,周小山如坐針氈,心跳很亂,隻希望這宴會趕緊結束。
天以耐著性子應付了一場,吃完飯即刻回到金穀。
阿燦迎上前來,甜絲絲地笑道:“國師長老,天玄長老和他家兩位少爺,正在大屋等你。”
天以點點頭,先讓阿燦領著安庭等四人上樓去歇息,然後和晏聽潮周小山進了天玄居處的大屋。
屋裏燈火通明,天玄身邊的兩位中年男子見到天以立刻從座位上站起身,先朝著天以行了禮,又和晏聽潮和周小山一一見禮。
這兩人是天玄的兩個兒子,名叫天鷹和天樹。
天以離開苗神穀多年,和天玄也沒什麽感情,問了兩句家事,便進入正題。
“老不死的讓我們明日定下長老候選,眼下趁著大家都在,我們不妨先商議一下。”
天玄點頭:“我找你也正是為了此事。”
天以問道:“你選好了弟子嗎?”
天玄苦笑,“說實話,這些年你和重蓮遠走他鄉,穀中唯有我一位天字長老,天字派名存實亡。自從水城死後,我早已心灰意冷,對天字派能夠重新進入長老閣不抱希望,就沒再收徒,穀中人也無意拜我為師。”
天以看了看兩個侄子,“他倆呢?”
天玄直言不諱:“我不想讓他們參選。”
天以愣了一下,轉頭問兩個侄子,“是你們不願參選,還是父親的示意?”
天鷹先答:“父親不想讓我們涉險,我們自己也不願參選。水城師兄死得很冤,我們也看透了,穀主不會讓我們天字派的進入長老閣的。”
天樹接著說:“不錯,既然穀主偏袒地字派,我們何必送死呢。水城師兄的武功在穀內數一數二,下蠱也是高手,結果抽簽卻最先抽中了比毒。往年長老比試,若是來不及解毒,還可以取生絕蠱先保住命,再慢慢解毒,可偏偏那天,我們在蠱樓中遍尋不到生絕蠱的蠱盒。”
天以怒道:“老不死的慣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嘴上說得光鮮,說自己不偏不倚誰也不向著,大家各憑本事進長老閣,實際上,從多年前,他就偏向於地字派。他必定是先在簽上動了手腳,然後再拿走了蠱盒。當年我也是被坑了一把,若不是我使用複劍贏回最後一局,這長老位也落不到我頭上。”
天玄歎氣:“算了,再說這些也沒意義。我勸你也放棄競選罷了。”
天以一怔:“放棄?”
天玄點點頭,目光投向晏聽潮,緩緩道:“晏公子年紀輕輕,又是富家公子,出身高貴,前些年身中奇毒,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如今何必再來冒險?這苗神穀的長老位,對苗神穀的人來說是炙手可熱。一人當了長老,全家皆可衣食無憂,享受穀中人供奉。可對家財萬貫的晏公子來說,壓根也看不到眼裏。”
晏聽潮客氣地笑笑,心說確實如此,白送他都懶得要。
“你誤會了,我的弟子不是晏公子,是她。”天以指了指周小山。
天玄先是一驚,打量了一番周小山後,越發喪氣,“那我就更加勸你放棄了。倉然的功夫如何我不清楚,倉青和慶久,慶田的弟子實力都很強。這小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風的,隻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何必讓她涉險?”
天以正色道:“說實話,我原本也不是很中意這丫頭,想著穀中幾位長老,身體都還康健,尤其是地字派的四位長老,都正當壯年,不至於那麽快就要選長老。來日方長,我慢慢再找合適的人選,誰知道倉朱死得這麽突然。我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隻有阿寧。”
周小山聽見天以的大實話,不禁窘笑。
好在她一向心大,隻覺有點尷尬罷了,心裏並未感覺不快。
沒想到晏聽潮卻反應很大,當即臉色一沉,扯著她的手站了起來。
周小山還沒反應過來,稀裏糊塗地望著他,心想他要做什麽?
“阿寧是神劍莊謝雲深的得意弟子,武功在同輩人中數一數二。國師若不滿意,我們這就走人,請國師另找高明。”
周小山看著他俊秀側顏,心裏滾過一股溫熱,不管是真是假,即便是演戲,他在護著她。
天以沒想到他來這麽一出,趕緊解釋道:“阿寧聰明過人,且天賦異稟,我對她自然很有信心,才會帶她回來。”
晏聽潮不悅道:“阿寧肯做國師的弟子,是一片好心想幫國師。正如天玄長老所言,我晏家也算得上是富貴高門,這苗神穀的長老位,還不如晏家的主母之位,阿寧也沒瞧在眼裏。”
定親雖是假的,可小山聽到這話,忍不住羞窘地紅了臉。
天以早就領教過晏聽潮的脾氣,一看他突然炸毛了,連忙好聲好氣地哄道:“好好好,我知道你們瞧不上長老位,全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肯來幫我的忙。”
晏聽潮這才冷著臉,重新落座。
天以被鬧了一道,又不敢生氣擺臉色,忍不住哼唧了一聲,“還沒成親呢,就護成這樣。”
周小山臉上緋紅,窘然看了一眼晏聽潮,不想正和他的視線相碰,忙不迭地看向天以,“師父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替師父爭口氣。”
天以點點頭,“我會拚卻全力顧全你的安危,你放心。”
晏聽潮淡淡道:“那最好不過,阿寧要是少了一根頭發,我就搬到國師府去住。”
天以:“……”
天玄麵露憂色,“三項競比中,下毒最為凶險。我擔心段九尊又會把下毒放在第一位。”
天以摸了摸胡子,“這個也不怕,我自有辦法。”
三人在天玄居處聊了一會兒,回到三樓。
天字派長老所居住的金穀,共計上下三層,呈一個回字形,一樓隻住了天玄一家,二樓三樓全都閑置,顯得空空落落,尤其是夜晚,那庭院中的水光,倒映著月影,尤顯空寂,如同一口碩大的枯井。
隻有長老才有權居住在金穀銀穀,若長老去世,其子孫家眷都要搬出去,騰給下一任長老。
天以原先的居處就在第三層,西側住了安庭等人,周小山和晏聽潮住在東側,兩人房間相鄰。
天以對周小山道:“明日我便去找老不死的去要生絕蠱給你種上。即便他動了手腳,把下毒排在第一也無妨。你不怕疼,生絕入了體內,沒有毒物喂養,七天便會死掉,對你的身體也不會有什麽危害。”
周小山笑了笑,“其實段九尊向著地字派倒是件好事。他必定會在簽上動手腳,把最容易的下蠱放在最後,恰好我也不用比這一項。”
那天段九尊在暖閣中的保證,晏聽潮壓根也一個字沒信。依他對段九尊的了解,他一定會把下毒和比武放在前麵,為了確保地字派能贏。
因天玄的自動放棄,同派之間的這一場比試就被省掉了。
天以年歲已高,風餐露宿半個月,晚上又喝了些酒,回到房間便立刻歇息睡下。
晏聽潮和周小山也各自回房間睡覺。阿燦分外熱情地替晏聽潮和周小山準備了熱水洗漱,還替周小山備了一個精致的手爐。
“天氣寒冷,姑娘放在被窩裏可以暖腳暖手,暖肚子也行。”阿燦說罷,笑吟吟地指了指回廊對麵的房間,“姑娘有什麽事叫我一聲就行了,我晚上就宿在樓梯旁的那間屋子裏。”
周小山嫣然一笑,“好,多謝了。”
關上房門,她並未把手爐放進被窩,而是放在門口的桌上。
晏聽潮已經提醒過她,不要輕信穀中人。阿燦是段雪靈的是侍女,更是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這手爐有沒有貓膩。
剛睡著不久,周小山被一股不適給憋醒了。
她一向身體康健,來苗神穀的這一路,夥食粗糙簡陋也未見腸胃不適,今天吃了一頓好的,怎麽還會腸胃不適呢,她實在有點疑惑不解。
茅房並不在金穀這座樓中,和金穀的後院隔了一座小小石橋。
周小山路過晏聽潮的房間,略停了停,然後下樓,推開後院的小門。
月明星稀,萬籟無聲,一條細細的水流從橋下緩緩徐行,濕冷入骨。
周小山從茅房出來,走過小石橋,正要推門進入金穀的院子,突然身後傳來一記風聲,殺氣瞬息而至。
周小山立刻提氣躍起 ,腳尖踢開院門的同時,借力往右側一偏,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從劍下脫身,同時反身一掌擊向偷襲者。
院門下有一盞風燈,被劍氣掌風所擊,搖晃不止。
光影搖曳之下的偷襲者身穿一襲黑衣,身形勁瘦,手持一柄長劍。
周小山來到苗神穀便時刻處於小心謹慎的狀態,即便半夜出來上茅房,也把希光劍放在腰帶裏。隻是她手放在腰間正要抽出希光的那一刻,突然改了主意,沒有拔劍,而是徒手躲避。
對手劍術高明,招數老辣,長劍如影隨形,毒蛇吐信一般纏著她,躲避隻慢了一刹那,劍尖將她的裙角劃破了一道口子。
周小山立刻麵露驚慌地喊了一聲晏無尤。
三樓的窗戶砰然一聲啟開,隨即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勁風再次擊起風燈。
偷襲者瞬即一躍而起,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晏聽潮闊步上前,先問周小山有沒有受傷。
周小山笑笑搖頭,心想自己果然沒猜錯,這人一貫警醒,她路過他門口的時候,故意加重了腳步,那一刻他就已經醒了。
晏聽潮略鬆口氣,抬手往她腰間一摸,見她隨身帶著希光劍,不禁氣道:“你為何不拔劍?”
周小山偏頭一笑,“我故意的。這人肯定是地字派的,想來試探我的武功。我故意示弱喊人,不想讓他知道我的功夫和實力。”
晏聽潮板著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危險?”
周小山眨了眨眼睛,“所以我叫你了啊。”
晏聽潮沒好氣地凶她,“萬一我沒醒呢?我沒聽見呢?我來晚一刻呢?”
“那有人還對我說,有我在,沒人能動你一指頭。”周小山撇撇嘴,故意道:“難道也是吹牛的?”
“吹你個頭。”
晏聽潮彈指想要來敲她腦門,她往後一閃,口中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大家都以為你是國師的弟子,包括天玄。可是這個人卻來試探我的武功,顯然他知道我才是國師弟子。”
晏聽潮:“段九尊知道你是國師的弟子。”
“他怎麽知道的?”
“他把我叫到暖閣裏密談,我告訴他的。他早就猜到天玄不會讓兒子來競選,所以你身為天以弟子,無疑就是天字派的候選人。”
“難怪。”話未說完,一陣風刮過來,小山打了個噴嚏。
晏聽潮嗔怪道:“半夜出來不知道多穿一點?”
“我不冷。”
“就知道逞強。”晏聽潮扯著她往前跨了一步,“還不進去。”
周小山嗯了一聲,目光落到他的赤足上,心裏莫名很亂。
她也是習武之人,知道高手過招,一刹間便決定生死。他一向講究,可顧及她的安危,甚至不及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