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山本想呸他一聲大尾巴狐狸,嘴裏沒一句實話。可再一想,自己對他也沒說實話。算了,大家扯平。
她話題一轉,“閣主,殺人凶犯可是要秋後問斬的,霍秀庭是許夫人的親外甥,她怎麽下得了狠心去設套害他呢?”
晏聽潮冷笑了一聲,“霍秀庭要是沒殺人的心思,別人再怎麽設套也沒用。是他自己心術不正,罪有應得。許夫人這也算是為兄嫂除害。”
“為兄嫂除害?”
“霍秀庭嗜賭成性,賭債還不上就去逼迫父母,但凡不給就以死相逼,惡語相加。這種人留著早晚是個禍害。”
周小山心想難怪了。要不是圖財,霍秀庭必定不肯入贅許家,誰知入贅後,空歡喜一場,許家的錢財去向有人監管,許小姐又不讓他近身,等於是人財兩空,什麽也沒得到,所以就起了殺心。
晏聽潮看著許夫人的房間,吩咐道:“你去前頭找林管家,說許夫人死了。”
周小山愣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鼻尖,“閣主你看。”
晏聽潮彎腰低頭,裝模作樣地認真看了看,“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還有一個不說實話的舌頭。看完了。”
周小山知道這人是在裝糊塗,氣道:“我的意思是,眼下我沒有易容,就這麽跑去找林管家。我怎麽解釋深更半夜跑到許家來,又如何解釋我發現許夫人死了,且怎麽證明許夫人的死和我沒一點關係?閣主,且不說我現在是天目閣的屬下,您就是看在香雪膏方子的份上,也不能這麽坑我啊!”
“說的也是。看在香雪膏方子的份上,你把這個戴上吧。”晏聽潮直起腰,往她手心裏塞了個軟乎乎的東西,“這麵具是仿著丫鬟秋菊的樣子做的,深更半夜的林管家也不會細看。”
周小山愣了一下,“閣主會做人皮麵具?難道閣主也會易容術?”
晏聽潮毫不謙虛,“雕蟲小技而已,很難嗎?”
周小山悄悄咽了口唾沫,心說幸虧幹娘的易容術天下無雙,已臻化境,不然一定會被晏貔貅發現破綻。
“那我去找了林管家之後呢?”
“去前頭藥鋪找我。”
晏聽潮吩咐完,便消失了。
周小山摸著那質感堪比真人皮膚的麵具,心裏除了嫉妒,還多了些擔憂。這個晏貔貅武功深不可測,人又詭滑精明,自己想要利用他是不是有點冒險?
以前師父老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還忒不服氣,心想我也不差啊,而且我的練武天分,可是世間少有!
現在才發現……得,現在後悔也遲了,硬著頭皮繼續幹吧。
林管家因為許春音的喪事累了一天,正睡得香甜,房門被敲得震天響。
“管家,管家快開門。”
林管家不情不願地從**爬起來,扶著腰打開房門,看見外麵是許夫人的丫鬟秋菊,問道:“什麽事啊?”
“管家快去看看,夫人死了。”
管家傻了一樣,愣怔片刻,連忙披上襖子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人。但是他率先去的並不是許夫人的院子,而是前麵第一進院子。
周小山扯去人皮麵具,戴上自己的鮫綃罩,輕身躍到房頂,幾個起落到了前院。隻見林管家急匆匆地敲開一間房門,向一個男人稟告許夫人的死訊。
那人身形高大,雙臂修長,一眼就能看出是習武之人,聽罷管家的話,立刻和管家往許夫人的院子趕。
周小山心想,這個男人大約就是許夫人口中,監視許家的那個人,隻是沒想到管家也和他是一道的。
正在偷看,肩上被輕拍了一掌,“跟我來。”
周小山嫉妒得咬牙,這到底是什麽鬼內功心法啊,怎麽做到跟一隻鬼似的!悄無聲息,一點感應不到行蹤。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感覺,真是討厭死了!
晏聽潮徑直進了那人的房間,周小山緊跟其後,關上了房門。
晏聽潮伸手,“海月鏡給我。”
周小山掏出自己的小寶貝,不情不願地遞給他,“閣主你這麽有錢,身上至少該配一顆東海夜明珠吧。”
“有錢燒的嗎?用那麽貴的玩意兒。”
周小山咬牙,不愧是晏貔貅。
晏聽潮拿著海月鏡,在房間裏細細查看了一遍。
這房間和藥鋪相通,中間有一道門。屋內布置簡單,有刀劍,也有一些古玩,桌邊立著一架書櫃。
許員外的書房,書架上擺放著很多書,這個書櫃卻隻有靠近書桌的那兩排格子上放了書,上下皆空。
周小山以為會是武功心法,刀法兵書之類的書。
晏聽潮舉著海月鏡照過去,發現那兩排書,是讀書人家裏很常見的《論語》《史記》《戰國策》。
晏聽潮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書架,然後抽出一本《論語》,翻開看了幾頁放回去,又抽出《戰國策》,最後是《史記》。
周小山迷惑不解,“閣主你打算找什麽?”
“就找這個。”晏聽潮把兩冊《史記》往周小山懷裏一扔,“拿著。”
周小山十分迷惑,“閣主你偷人家的書幹嗎?”
“不是偷。是拿。”
“……”
這和偷有區別?
“走吧。”
“這就走了?”
周小山不理解,引開這個人,就為了來他屋裏偷兩冊《史記》?
晏聽潮嗬嗬:“不走等著人家來抓你?說你毒死了許夫人?”
周小山一聽跑得飛快。
回到客棧,晏七還等著沒睡,見到晏聽潮方才鬆口氣,“公子你再不回來我就去找你了。”
“這不有個保鏢嗎?”晏聽潮往身後一指周小山,“用著還挺稱手的。”
“閣主滿意就行。”周小山笑嘻嘻地看向晏七,“七哥,咱們什麽時候發月錢啊。”
晏聽潮一聽錢就冷了臉,立馬趕她去睡覺。
晏七關上房門,低聲問道:“閣主,許夫人說了嗎?”
“她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帶進棺材,前幾日已經服了毒。我去許家沒多久,她就毒發身亡。”
“那她服的毒和許員外中的毒,是一樣的嗎?”
“不是。”
晏七嘖嘖道:“許員外早就和兄弟分了家,二房和杏林藥鋪已經沒有關係。許夫人一死,這藥鋪就要充公,藥鋪的真正主人難道會甘心把財產充公?”
晏聽潮冷笑,“能操控許義深的人,必定是位大人物。許家藥鋪的這些財產,想必他也沒看在眼裏,隻不過是借助藥鋪做個幌子,讓許義深替他做事。藥鋪裏藏著什麽秘密,才是最值錢的地方。”
“那公子查到了什麽?”
“就查到了這個。”晏聽潮指了指兩冊《史記》。
晏七一臉不解,“就這?”
“對了,那天我去許義深的書房,周小山也跟著去了。她武功比我想象中好得多,輕功雖然和我不能比,倒也不差。我倒是小看了這個小夥計。”
“你懷疑她的來曆?”
“你明天帶人先走,我繞道去個地方,辦完事去京城找你。”
“去哪兒?”
晏聽潮笑笑:“去看看這個小夥計到底是不是個小騙子。”
“公子你不是說管她是不是真的周寧兮,你隻要香雪膏方子是真的就行嗎?”
晏聽潮摸摸下巴,“那我現在不是被勾起了好奇心麽。再說你押著車走得慢,我閑著也是無聊,不如看場猴戲打發時間。”
晏七:“……”
看猴戲,你當她是個小猴子呢?
人家說了自己是屬老虎的。
翌日一早,周小山發現下樓吃早飯的隻有自己和晏聽潮,晏七和幾位手下都不見人影。
“七哥還沒起來嗎?”
“他帶人先走了。”晏聽潮一片好心地告訴她,“我要去神劍莊辦一件事,你也好多年沒回去過了,必定很想念你的師父,所以順便捎上你一起去。”
周小山的筷子都嚇掉了,忙不迭說:“閣主,我,我還是不去了吧。神劍莊因為師姐的事,把女弟子都送走了,我去了隻會勾起師父的傷心事。”
晏聽潮托腮歎了口氣,“人哪,長著心就是為了傷的。誰還沒幾件傷心事呢。無妨。”
周小山磕磕絆絆又說:“閣主,要不我還是先回揚州吧,這香雪膏要準備原料還要熬製,眼看冬天就要到了,不能耽誤閣主的生意。”
“不急,反正還有兩車香雪膏先備用著。”晏聽潮笑眯眯地看著她,“你這表情有點不對啊。”
周小山僵巴巴地笑:“哪裏不對?”
晏聽潮笑得很狡猾,“仿佛是有點害怕?”
小山正色:“沒有啊!我就是替閣主心急,這晚一天都是錢呢。”
晏聽潮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不想去神劍莊?”
周小山連連點頭,“不想,我覺得還是不要去傷害師父的心比較好。”
“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你根本不是周家錦的女兒周寧兮。所以你怕去了神劍莊就露餡了。”
周小山一口咬定,“我沒騙閣主,我就是周寧兮。”
晏聽潮捏住了她的小下巴,“這次如果真的騙我,我可真的要拔掉你的舌頭喂豬。”
周小山掙開他的手,不甘示弱道:“閣主你也經常騙人啊!要是騙一次人就拔一次舌頭,閣主你長十萬八千個舌頭也不夠拔的!天目閣都能開養豬場了,舌頭都吃不完呢。”
“……”
晏聽潮抬手就敲了她一記腦門。
周小山疼得哎喲一聲慘叫,引得旁邊吃飯的人全都側目。
目光裏全是一個內容,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欺負一個小姑娘!
晏聽潮暗暗咬牙,小丫頭還挺會吵架的,我看你到了神劍莊,嘴還硬不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