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所改觀
白子弗眸光微動，看著戚牽牽的眼神也柔軟了下來。
片刻後，白子弗喝盡第三杯茶，抿唇輕笑：“這第三泡果然將清茶的香味延伸了出來，相比點茶的濃密，這越是簡單的清茶，越讓人回味無窮啊。”
戚牽牽不知白子弗此言何意，但看白子弗的表情應是應下了此事。
戚牽牽趁熱打鐵，道：“也不怪白大人暗中與我阿娘有交易，重新安頓這些罪臣家眷，其實能留在雲想茶樓中，反而幫她們重新謀了生路，所以，正是因為是暗中安頓的，那麽這些文書必然是見不得人的，肯定藏在白大人的書房裏，不知三公子……”
“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白子弗脫口而出，又道：“但是就算知道娉婷出身，你又能做什麽？”
戚牽牽忙衝著白子弗欠身一禮，“牽牽在此先謝過三公子了，眼下整座茶樓的人都被帶走，留我一人在外邊，我心中難安，雖說廷尉府會細查此案，但是與其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中，不如自己爭取一下，我想先查查這個娉婷，看看她還有沒有別的仇家。”
聽著戚牽牽的話，白子弗高挺的身軀，在她麵前竟然有種矮一截的感覺。
十多年的寒窗苦讀，自詡飽讀詩書，辯是非，明事理，可今日聽到她的這一番話，竟然覺察出自己竟是自視清高，自以為是的庸才。
其格局和眼界兒竟還沒有一個閨閣女子高。
自以為青樓女子就是下賤的，自以為像他這樣的清流人士是不能與之為伍的。
今日才意識到，下賤女子並非天生下賤，頂著下賤的名聲，卻依舊拚了命地向上生長。
而她也有著過人的膽識，且聰慧伶俐。
今日以茶論事，讓白子弗重新認識了雲想茶樓、戚娘子，以及眼前的戚牽牽。
並非戚牽牽巧言令色，隻用三兩言語就說服了他。
也不是他太容易輕信他人，就喝了個茶的功夫，相信了戚牽牽。
而是她有一句話說得沒錯：雲想茶樓的姑娘最擅長的就是與人談心，說笑解悶，寬人心憂。
難怪父親對雲想茶樓流連忘返，原來茶樓裏的姑娘真的很會直擊人心。
正如今日她的這番話，在白子弗的心底軟軟地紮下了深深的根。
他目光幽幽地望去，發現她眉眼如畫，滿心歡喜地替自己也斟了杯茶。
那是得償所願的歡喜，那是能救出親人的萬幸，少女笑得燦爛，更笑得真誠。
看著看著，白子弗不動聲色地抿唇輕笑。
能幫上她的忙，也是自己的榮幸。
“城東有一家書齋，是我身邊的侍從觀言的叔父開得，如果我找到了娉婷的文書，便在門口掛一麵藍色的旗幟，你隻管叫人去取，就說是‘白三郎的《子虛賦》到了’，觀言的叔父自會將文書交於你。”
“三公子還是擔心牽牽與您交往會讓您名聲不好麽？”
“不不不，當然不是。”白子弗忙解釋道：“如今戚姑娘已經是謝小公子的夫人了，若是被人發現你與白家有來往，隻怕對你的名聲不好。”
當初選定嫁白子弗的時候，戚牽牽認為像他這樣隻會讀書的人，好哄、好糊弄。
就像此時，隻要說到點子上，讓白子弗知道樓裏的姑娘並非天生下賤，而是靠自己的本事討生活，他定然是會有所改觀。
當然，戚牽牽也堅信白子弗痛恨這樁婚事，不願與秦樓楚館扯上關係，更不願有個青樓出身的夫人。
所以，她與謝謹秋私定婚事，白子弗隻會偷著樂。
但此刻白子弗竟然也會站在淺淺的角度考慮，擔心她會被人詬病，特意想了個書齋傳信的法子，保護戚牽牽。
她應聲抬眸，正巧對上白子弗的目光，猶如往常一樣清澈，正溫和地看向自己。
隻是這平靜的目光裏夾雜著一抹異樣之色，說不出什麽，令戚牽牽覺得後脊梁骨發涼。
不過，這文縐縐的書生，果真是好哄。
二人又商議一番後，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天香樓。
戚牽牽是後邊離開的，正巧碰上了門口迎客的掌櫃。
看到戚牽牽滿麵紅光，臉色也比剛進門時高興了許多，掌櫃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道：“這廂房和茶公子可還滿意。”
戚牽牽仰了仰頭，稱讚道：“滿意滿意，十分滿意，這天香樓果然是京陵城出了名的酒樓啊，下次本公子還來。”
聽到這話，掌櫃連連應和，見戚牽牽走遠了，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咋舌道：“以往這種事兒不都偷著去客棧嘛，現在的公子哥兒們，膽子真大。”
掌櫃又搖搖頭，“不過話說回來，這兩人生得可都俊俏啊。”
俊俏小公子坐著定王府的馬車往回走。
車上，流螢伺候戚牽牽，換掉男衫，“少夫人，白三公子答應了？”
“你家姑娘我出馬，他怎會不答應。”
“您跟著夫人別的沒學會，這洞悉人心，移情聆聽，拿捏人心的本事可是領悟的十分到位啊。”
這話聽得有些不對勁兒，但流螢說得沒錯。
作為京陵城出了名的解語花，戚牽牽跟著戚苓沒少學會察言觀色的本事。
其實今日來說服白子弗戚牽牽心中還是有些底的。
他們這些讀書人，雖自詡清高，但也難過美人關。
戚牽牽以茶代之，以雅起興，讓白子弗對她改觀，也對茶樓的遭遇起憐憫之心。
且在謝謹秋搶婚後，白家並沒有借機揚言：是謝謹秋搶走了兒媳，並非是他們爽約不娶。
在此事上沒有落井下石，這讓戚牽牽相信，白子弗的為人也是正直善良的。
所以今日這忙，又是舉手之勞，白子弗必然會相助。
眼下就是看看謝謹秋那邊查到了什麽。
一想到阿娘她們還在廷尉府的大牢裏受苦，戚牽牽隻希望自己能再快一點。
回到定王府後，戚牽牽大步往暮雲閣走去。
一進暮雲閣的院子，就瞧見曲婉兒帶著杏兒立在一旁的長廊中，似乎在等著什麽。
看到戚牽牽走進，主仆二人極不情願地給她行了一禮。
這時，戚牽牽聽到正廳中傳來世子妃韓靜兒的聲音。
“你那新婦，拿著王府的拜帖，私自去見白家人了，這不是給自己找退路，是什麽？她家出了那麽大的事情，你還把她留在府中，就不怕給家裏惹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