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慌慌張張的找什麽

醫生說的那一堆官方術語江鬱雪沒聽懂。

他隻知道江老太太的狀況很危險。

江銘生仔細聽著,神色卻始終緊繃,最後在醫院住了下來。

鬱婕和他們也在,隻是每天晚上帶著江鬱雪和江愈禮回家。

鬱婕說,“鬱雪,鴨梨,等你們奶奶出院了,我們就搬回江家老宅吧。”

“你們奶奶年紀大了,需要我們照顧。”

江愈禮悶悶的哦了一聲,眼睛睜的很大,“媽媽,那我們以後還能再回家嗎?”

鬱婕笑了一下,“當然可以,什麽時候鴨梨想家了,媽媽帶你回來。”

“而且奶奶在的地方也是家啊。”

江愈禮低著頭,小聲咕噥:“不是的。”

她的聲音太小,鬱婕沒有聽見。

但站在她身邊的江鬱雪聽見了。

江鬱雪垂下眼,握緊了江愈禮的手。

但後來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江愈禮沒提,江鬱雪沒提,江銘生也沒提,鬱婕更沒有提。

江老太太從醒來就沒給過幾人好臉,就連在她麵前吃香的江鬱雪和江銘生都沒能在江老太太麵前博得一個笑臉。

因為江老太太對江愈禮和鬱婕不好,但她對江銘生和江鬱雪都沒得說。

前者她恨不得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麵,後者卻巴不得他們天天在老宅住著。

可事實是,他們四個沒一個住在老宅的。

江老太太不生氣才怪。

鬱婕很識趣的不往前湊,江愈禮就抱著她的腿跟在她身後。

鬱婕每次低聲說,“去跟奶奶說說話。”

江愈禮都會搖搖頭,小聲回答:“奶奶不喜歡我,我還是不過去了,不然看到我了她會不高興的。”

她考慮到了江老太太,可江老太太從來沒有考慮過她隻是個五六歲的孩子。

鬱婕眼眶忽然就濕了。

她牽著江愈禮的手,嘴唇顫動著,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江愈禮仰頭看她,隻見女人偏過頭,伸手擦了擦眼角。

她心裏又難受起來。

江老太太出院後,他們一家四口就又回到了江家老宅。

江愈禮很識趣,她不會主動出現在江老太太麵前,也甘願做別人口中的不孝子孫。

但其實相對於鬱婕來說,她的處境其實已經很好了。

在婆家,隻有一個愛她的丈夫和兒子是遠遠不夠的。

僅僅是江老太太一個人,就叫江鬱雪和江銘生無從下手。

他們去找江老太太商量,她就冷著臉怒斥他們胳膊肘往外拐。

她常常窩在花房,上學的時候待在學校,回家了就安安靜靜上樓,鬱婕每晚都會去她房間坐一會兒。

但總有意外的時候。

那大概是她十二歲的時候吧。

她上初二,課業說繁重但也有喘息的時間,說輕鬆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要立刻去學習。

她坐在書桌旁寫作業背書,鬱婕就躺在她房間陽台上的躺椅上看月亮。

無一例外。

江愈禮無數次的抬頭,都能看見那道瘦削的身影。

她盯著鬱婕看了好久,忽然說,“媽媽,你好像瘦了很多。”

每天見到的人總是叫人看不出什麽變化,鬱婕猶甚。

她美麗,大方,優雅,像一隻高貴又不受規則規製的白天鵝。

可現在,就在江愈禮突發奇想抬起頭來看她的這一瞬間。

江愈禮猛然間發現,記憶裏那個從容溫柔的女人,不知道從什麽開始,漸漸被蒙上了一層灰。

也許母女之間真的有一種奇妙的感應吧。

今天晚上她覺得格外的慌張,心裏空落落的。

這種感覺很像她五歲時,在家裏吃的那塊巧克力餅幹時,那種沒由來的難過和舍不得。

鬱婕沒有動,她剛躺著吹夜間的風,唇角卻是揚了揚。

她好像下一秒就要隨風消散了。

江愈禮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厚。

“媽媽?”

“媽媽沒事。”鬱婕睜開眼,那視線透過白熾燈的光線直直的望進江愈禮的眼底。

她的聲音還是如往常一樣親和,待著她自己骨子裏的一點溫柔。

“鴨梨,媽媽今天出去逛了街,現在有點困,就先回去了。”

鬱婕站起身,走到書桌前低頭看著江愈禮,視線從她厚厚一遝子卷子上一掃而過。

“如果卷子太多,就不寫了。”

江愈禮:“……”

“媽媽,我還是個學生。”

學生因為作業太多就不寫了……怎麽聽怎麽有點不對勁。

鬱婕笑了笑,“那就希望你能盡快完成吧。”

“媽媽先回去了。”

剛才沉悶慌張的氣氛被她這一個轉折給帶走,聽著關門聲,江愈禮又看了看手裏正在寫的卷子,歎了口氣。

學生又怎麽樣,學生看見這些卷子也不想寫。

但是寫不完,又有點丟人。

人生在世,誰不是靠著一張臉來行走江湖?

寫吧!

江愈禮給自己做了一番心裏建設,拿起筆再次埋頭苦戰。

邊寫邊咬牙切齒。

她以後如果當了老師,或者身邊的朋友當了老師,手底下的學生一個都別想從題海中抽出身來。

給她寫!

燈一直亮到了臨晨一點,洗漱完正準備上床睡覺,心裏還是覺得不踏實,準備再去看看鬱婕。

剛從門裏出來,被刷題刷的有些麻木的心陡然跳了一下。

江愈禮腳步頓住,伸手扶著牆,險些有些站不穩。

等她從這一下回過神來,當即就在走廊上拔足狂奔,飛似的來到了鬱婕的門口。

門關著,裏麵很安靜,江愈禮也不知道鬱婕睡了沒有。

但在急切的打開門前,她還記得動作小心一點,免得打擾到鬱婕。

但是門沒開。

被從裏麵鎖住了。

“媽媽?睡了嗎?”

沒有回應。

江銘生在公司,他最近很忙,幾乎都住在辦公室裏。

江銘生十八了,今年高三,在學校附近自己租了房子,方便早讀和晚自習,閑暇之餘就跟在江銘生在公司熟悉業務。

管家不住在這,周姨做完飯也就回去了。

簡而言之,就是現在家裏隻有她、鬱婕、和江家老太太。

老宅裏空的可怕。

江愈禮朝著樓下狂奔,衝去找備用鑰匙。

找鑰匙期間,江銘生和江鬱雪回來了。

兩人一臉疲憊,腳步都似乎沉重了些。

“鴨梨,慌慌張張的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