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丫頭,收拾東西

江老太太被江鬱雪這一句輕飄飄的話氣的胸口發顫。

她沒拿拐杖,就撲過來打人。

這次她沒打江愈禮,每一巴掌都落在了江鬱雪的肩背上。

“你可真是我的好孫兒!”

江鬱雪沒有攔著,任由她打。

江銘生腳邊這會兒已經有了七八個煙頭,回頭看了一眼,神情倦憊。

“媽,別打了。”

江老太太沒聽見,仍在哭訴。

江銘生頓時感到煩躁。

他看了眼床邊了無聲息的妻子,又看看抱著妻子失魂落魄滿臉淚痕的女兒。

心裏頓時湧起一股鈍痛。

他別過眼,不敢去看,望了望天才將眼淚從酸澀的眼眶中逼了回去。

“媽,我和鬱雪會一起搬出去。”

房間裏驟然安靜下來。

江老太太的動作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久久沒有反應。

江銘生也沒有重複。

倒是被打的江鬱雪回頭看了一眼江銘生,也沒有反對。

江老太太鬆開江鬱雪的衣服,踉蹌著後退。

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先後落在了江銘生和江鬱雪身上。

“你們都要走?”

江銘生沒看她,偏頭看著窗外的夜色,沒有回答。

江鬱雪垂眼看著江愈禮和鬱婕,抿了抿唇,也一言不發。

這種情況,沒有回答就是默認了。

江老太太指著江愈禮,“你們要和她一起和江家斷絕關係,留我一個老太婆在這裏等死嗎?!”

江鬱雪的眉心飛快的蹙了一下。

江銘生偏頭看了江老太太一眼。

“媽,是你要趕愈禮走的,我和鬱雪跟著愈禮一起走,有什麽問題嗎?”

“有!”

江老太太的胸膛劇烈起伏,“這個丫頭是自己要和江家斷絕關係的!”

“如果你不逼她她怎麽會和江家斷絕關係!”

江銘生厲聲道。

他徒手揉滅了煙,此時掌心發疼,一下一下疼的鑽心。

他指著江愈禮和鬱婕,“如果不是你一直針對她們,拿身體說事一直逼著她們必須和我一起留在江家!

我們一家人之間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愈禮說得對,這個老宅太窒息了。”

“這不是家,這是一座沒有防護欄的監牢!”

江銘生的精氣神仿佛一瞬間就像被戳破的氣球,變得頹喪。

“媽,這老宅,我是待不下去。”

“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男人挺拔的身形仿佛頹僂了下來,麵色疲憊,俊美硬朗的五官依舊,隻是再也不見之前的意氣風發。

“鬱雪,去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帶著妹妹和媽媽,回家。”

回家,回的是他們幾年前住的那套由鬱婕買的公寓。

江愈禮這時候好像才活過來。

她仰頭看向江銘生,後者極力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啞聲說,“丫頭,收拾東西。”

江愈禮眼含淚水的點頭。

但她沒有先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而是先把鬱婕的衣服都抱了出來。

媽媽的東西,都要帶走。

這吃人且讓她飽受折磨的江家老宅,不配留有媽媽的東西。

鬱婕的衣服有很多,多到她擁有一整個衣帽間。

普通的行李箱不知道要裝多少個,她就從庫房找來了一個拆空調的大箱子——

這還是因為她看了視頻突發奇想要做個泡麵機才留下的。

當時鬱婕還笑著說:“如果做不出來,可以喊媽媽一起幫忙。”

江愈禮心裏也沒譜,但重在實踐嘛。

可是鬱婕的表情太認真,就叫江愈禮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她佯裝苦惱的問,“那如果你也做不出來呢?”

“那媽媽就雇人把這東西組裝出來,再告訴你這是趁你學習休息的時候媽媽幫你做的。”

江愈禮當時聽了就直樂,“可是媽媽,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的計劃了。”

鬱婕也笑。

她做出苦惱的表情,隻是演技十分不過關。

邊笑邊說,“那沒辦法了,你可要認真把東西做出來,不然等到媽媽幫你,看見成品就沒有成就感了。”

這段記憶還很鮮活,就是在不久前發生的。

隻是因為課業繁重,周六周末也要去學校補課,這件事就落了下來。

沒想到這個紙箱子會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她咬著牙,一邊把衣服往箱子裏裝,一邊不斷的用手背和胳膊擦著眼淚。

江愈禮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這麽能哭的。

就像她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手腕上隻要有那麽一點大的傷口,就能失血過多而死亡。

鮮活的生命就此凋零,卻在這副沉悶之上開出了大片猩紅的花。

一點都沒有美感。

江愈禮隻覺得傷心,無措,好像全世界都在此刻崩潰坍塌了。

難以形容這種感覺。

江愈禮忽然繃不住了,她跪在衣帽間的地上,放聲大哭,不斷的拍著地麵。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大意!”

“如果你快一點反應過來,媽媽就不會出事了!”

“你怎麽這麽沒用!”

“寫什麽卷子!卷子有媽媽重要嗎?!”

“你怎麽這麽拎不清!這麽粗心大意!這麽沒有用!”

江鬱雪沒怎麽收拾,他拿著自己的一些證件就趕了過來,一進門就聽見了江愈禮不斷哭喊的話。

他的心狠狠一揪。

又疼又酸。

眼前又模糊了。

江銘生還在抽煙,隻不過他現在不在窗邊了,而是坐在窗邊。

他的腰背躬了下去,低頭看著鬱婕,嘴裏咬著煙,一隻手撫著鬱婕的臉頰,一隻手整理她頰邊的發絲。

聽到江鬱雪回來的腳步聲,沒有抬頭,隻是說,“去看看你妹妹。”

男人嗓音已經啞的不像話了,像是在砂紙上滾過一圈,又澀又幹。

江鬱雪聽著難受,根本不敢多看江銘生和鬱婕,伸手在眼睛上抹過,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呼吸,這才進了衣帽間。

江愈禮跪在地上哭泣,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濺起四散的小水花。

江鬱雪半蹲下去,抱著她,輕聲道,“鴨梨,這不怪你。”

江愈禮忽然覺得委屈。

她從江鬱雪的懷裏抬起頭,抽噎著說,“我……我感覺出媽媽的不……不對勁了。”

江鬱雪的指腹給她擦眼淚,聲音溫和低沉,“鴨梨,那隻是感覺,沒有人會莫名其妙的相信感覺。”

“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早一點、早一點反應過來,媽媽是不是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