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媽媽,我們自由了

女孩的哭聲沙啞。

江鬱雪隻能緊緊抱著她,一下一下的輕拍她的背,對她不停的說:“這不怪你。”

不知道哭了多久,江愈禮哭的精疲力盡。

她站起身,繼續收拾東西。

江鬱雪也在疊衣服,一個箱子不夠,他又去倉庫翻了翻,多拿了幾個儲物箱。

鬱婕的首飾不多,但每一樣都價值連城,整整齊齊的放在首飾盒裏,江愈禮輕撫著盒子表麵,動作輕柔且鄭重的放在箱子裏。

她又去收拾鬱婕的床頭櫃。

床頭櫃的抽屜裏東西不多,江愈禮看了眼,都裝上了。

抽屜很深,但從裏麵看卻很淺,裏麵有夾層。

江愈禮眼睫顫了顫,廢了些力氣將夾板取開,裏麵碼著一層的藥。

而藥的底下,是一張薄薄的診斷單。

重度抑鬱症。

江愈禮默念了一遍,忽然就笑了。

江鬱雪和江銘生被她嚇到,同時看向她。

“鴨梨?”

“丫頭?”

“哈哈哈哈……”

江愈禮越笑越大聲,笑得肚子疼,就手抵著腹部彎下腰去,邊笑眼淚邊掉的越凶。

江鬱雪嗓音幹啞,“鴨梨,你在笑什麽?”

“我在笑我們啊。”江愈禮的笑聲漸漸弱下去,眼淚卻始終沒有停止。

她拿著那張薄薄的診斷單,苦笑道,“我們口口聲聲的說愛她,可是她就生活在我們身邊。”

“我們沒有人……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竟然得了抑鬱症!”

江銘生搶過她手上的紙,隻一眼,手就握緊了。

“重度抑鬱症啊……”江愈禮的掌心狠狠從臉上擦過,掌心一片濡濕。

她失魂落魄,“媽媽那時候……得多難過啊……”

她不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

鬱婕每天晚上都會去她那屋的陽台上躺一會兒,吹吹晚風,曬曬月亮。

可她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今天晚上終於發現一點端倪,也都晚了。

江愈禮忽然一巴掌就扇到了自己臉上。

都怪你這麽遲鈍。

都怪你反應慢半拍。

都怪你……為什麽沒有在察覺到不對時就感覺過來看看媽媽,反而被她輕而易舉的帶偏了思路。

都怪你。

江老太太一直在旁邊看戲。

她沉默的看著江鬱雪收拾衣物,冷眼看著江愈禮崩潰自扇耳光。

最後麵無表情的說:“都滾出去。”

江愈禮偏頭看她。

十幾歲的小姑娘出落的漂亮,大眼睛水盈盈的,即使眼眶通紅也難掩其中的冷意。

她意氣道:“不用你催。

我這輩子都不願意和你這個殺人凶手住在一起。”

她將抽屜裏的藥片拿出來,找了個小袋子拎著。

江老太太冷笑不已:“放下。”

江愈禮沒聽。

又聽她道:“拿我江家的錢買的東西,一個都別想帶走。”

刺啦。

江愈禮把袋子捏的響聲陣陣,最後咬著牙,彎腰又將東西一一放了回去。

江銘生抱著鬱婕往外走。

江愈禮從盒子裏抱著那個屬於鬱婕的首飾盒。

“那也是江家掏錢買的。”

江愈禮的手緊了緊,進了衣帽間,將它們妥善放好。

之前收拾好的衣服也都不能帶了。

江愈禮和江鬱雪沉默的將東西都放回原地。

江老太太大聲音從門口響起,蒼老卻飽含冷意。

“你們既然決心要和江家斷絕關係,從此往後,就別再端著江家人的身份在外麵招搖撞市。”

“既然要斷,那就徹底斷幹淨。”

“什麽東西都別帶。”

江愈禮咬牙堅持著沒讓自己再掉眼淚,江鬱雪拍拍她的背。

沒有說話,可安撫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江愈禮扯了扯嘴角,朝江鬱雪露出一個笑來。

轉身走出了衣帽間。

江銘生早已經抱著鬱婕下了樓,江愈禮回頭看了一眼鬱婕住過的臥室,又看向江老太太。

“我媽媽的東西,你最好一個都別碰。”

江愈禮挺直了背脊,抬頭看她,不允許自己的氣勢落下半分。

“等我長大了,我會把她的東西全都贖出來。”

“東西我都看過,到時候如果少了一樣,你就做好少活一天的準備。”

江愈禮直勾勾的看著江老太太,說出的話惡毒又殘忍。

“你這樣迷信的人,應該巴不得活到一百二十歲吧?”

“為了你自己的壽命,我媽媽的東西,你最好小心對待。”

“反正我這個人從小到大就目無尊長,骨子裏還有這一點兒瘋。”

她歪了下頭,唇角牽起,眼神卻是冷的。

“你可別惹我。”

江老太太真的被這樣的江愈禮嚇著了。

如果她知道網絡用語,八成能猜出來江愈禮這是黑化並且覺醒了某種神經病的特質。

可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這一刻,江愈禮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地獄裏造孽最深的惡鬼。

森然而可怖。

江老太太踉蹌幾步,後背抵在了牆上。

江愈禮從她身邊走過,腳步都沒停,聲音也落了下來。

“我親愛的奶奶,你可別忘了。”

江老太太渾身一震。

她的眼神堪稱淩厲都審視著江愈禮的背影,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女孩。

倒是有他爺爺的血性。

江鬱雪來到跟前,彎腰將拐杖撿起來,送到江老太太的手上。

低聲道,“奶奶,我們走了,您照顧好自己。”

江老太太一言不發。

江鬱雪從她身邊側身而過,一家四口,徹底離開了江家。

等到關門聲響起,江老太太仿佛一瞬間就泄了氣。

即使年過花甲都沒讓她彎下的腰,此時終於像一根被重力壓彎的竹。

那雙看遍滄桑的眼從冰冷的臥室內一掃而過,隨後歎了一口氣,轉身蹣跚離開。

“散了……”

“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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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愈禮站在門口,她看著茫茫夜色,卻並不覺得被掃地出門有多丟人。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脫離江家,遠離江老太太。

可是真的站在這裏,她也並不高興。

她覺得難過。

心髒仿佛被一片片的淩遲,叫她疼的喘不過來氣。

她仰頭看看天。

明天天氣應該很不好,天上沒有一個星星,就連月亮都黯淡下來。

難怪媽媽今天晚上不曬月亮了。

月亮缺席了。

她在心底輕聲說:

媽媽,我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