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躺著床榻上的帝王絮絮叨叨地說著,那妃嬪識相地就這麽讓他握著,一個字都不敢問。

淑皇貴妃就這麽安靜地聽著,心裏止不住的得意。

當年整個後宮沒有一個人瞧出來皇上是對江貴人用了真心,隻有她瞧出來了點苗頭。

後來江貴人懷孕,皇上恰好不在宮裏,自己當機立斷挑撥江貴人和她姐姐的關係,這才讓姐妹兩都送了命。

不若等江貴人的孩子出世,對她兒子來說可是個巨大的威脅。

景湛的聲音越來越弱,弱到已經聽不清,意識彌留之際似乎看見了那年巧笑倩兮的少女,紅著一張臉,低聲地喊著皇上。

他知道他要死了,可是他和那少女之間太多遺憾了,那些深夜許下的諾言,他知道,江晏寧從未當過真,可是那都是真心話。

他本想著來日方長,回首時卻隻得了一具枯骨。

讓人怎能不恨!若有來世,若有來世他定要與她好好說清楚!

帶著無窮無盡的遺憾,帝王撒手歸西。

建章宮外一片哭聲。

“唔”**女子緩緩睜開眼睛,發出一聲嚶嚀。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正在桌前打盹兒的小丫頭聽見了聲音,欣喜地跑過來瞧。

江晏寧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無比熟悉的雕花床。

又往床邊一看,這不是自己的丫鬟束珠嗎?

可是束珠跟隨自己進宮到被人下毒去世,已經二十了……眼前的束珠分明才十五的年紀!

“……束珠?”江晏寧開口問道,聲音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是我!小姐,你怎的不認識我了?”

江晏寧沒有回答她,隻是伸出了手,盯著瞧了一會,臉上的表情來回變幻。

這……這分明不是她二十歲的手!

江晏寧掀開被子赤足跳下床,往梳妝台跑去。

丹鳳眼,柳葉眉,這分明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

這是……這是她十七歲的麵容!難道自己又回到了十七歲?!

“束珠……今昔是何年?”江晏寧猛地轉頭盯著不知所措的束珠,開口問道。

束珠不明所以,但還是回道,“小姐,你糊塗了?昨日剛來了聖旨宣你入宮啊!陳公公方來宣旨,茶水都未喝上一口,你便暈了,大夫人還說您是上趕著做妾,這才歡喜暈了。”

江晏寧皺了皺眉,宣旨入宮伴駕,便是十七那年,可當時她明明未曾暈過去。

正要開口說些什麽,門外突然傳來一女子聲音,語帶嘲諷,“呦,晏寧醒了?”

江晏寧心下歎息,這她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呢,這廂找麻煩的就上門了。

束珠神色慌張,對著來人行禮,“夫人。”

永安候府江大夫人帶著一群人浩浩****來了,身後還跟著江晏寧的親娘,阮姨娘。

阮姨娘擔憂的目光瞧著自己女兒,卻不敢多說一句。

“要不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當娘的歡喜給別人做妾,當女兒的也是如出一轍。”江大夫人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聽在江晏寧耳中隻覺得無比刺耳。

明明是家族決定要將她送進宮,以鞏固江瑾瑤的地位,大夫人還偏來嘲諷她。

這個氣,上輩子她咽了,這輩子她不咽!

冷冷地打量了一眼江大夫人,江晏寧這才開口,“大夫人,今時不同往日,宮裏既宣了旨,我便是聖上的人,皇家妾也是皇家人,你這般似是不妥!”

她前世做了那麽久的婕妤,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氣度,這氣勢竟是壓過了大夫人。

大夫人銀牙都咬碎了,這小賤蹄子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大,竟敢頂撞她了?

果然跟她那個狐媚子娘一樣,不是個安分的!

越想越生氣,又要說些什麽,身後的嬤嬤卻扯了扯她衣角,夫人真是氣糊塗了,今時不同往日,可不能再隨意折辱江晏寧了。

江大夫人眼珠子轉了轉,既然小的不能教訓了,那就教訓教訓老的,她回身一巴掌扇在了阮姨娘的臉上。

“阮姨娘怎麽教的女兒?!”

“你!”江晏寧看著母親臉上的紅腫,怒不可遏,剛想上前一步,卻被母親拉住了。

她頓了頓,知曉母親是讓她忍下來,可……

忍著有什麽用,她拂開母親的手,一巴掌抽在了江大夫人身邊的嬤嬤臉上。

江大夫人一驚,劈頭蓋臉就開始嚷,“你真是翅膀硬了,我的人也敢動,是不是明天就得打到我頭上了?來人,把她給我按住!”

一眾家丁一擁而上,就想製住江晏寧。

江晏寧大喝一聲,“誰敢動我?!”

言罷看向江大夫人,“母親怎可怨我,定是這刁奴在母親麵前搬弄是非,累得母親對我有了這諸多偏見,母親方才那番話若是傳出去……”

她點到為止,江大夫人卻一驚,她方才罵江晏寧那番話若是傳出去,可算得上是不敬皇家了……

江大夫人本想發作,一聽這話,隻得悻悻的將那口氣又憋了回去。

“這是在鬧什麽?”永安候一進門就看見烏泱泱一群人,吵鬧得他頭疼。

看著阮姨娘臉上的掌印,永安候變了臉色。

江大夫人一哆嗦,不敢說話。

江晏寧卻是不怕的,“父親,母親對我有些誤會,這才來提點我。”

她特特強調了提點二字。

永安候不是傻子,一聽就什麽都明白了,橫眉道,“胡鬧,沒到晏寧出嫁之前,你都給我老實待著!”

江大夫人沒有違背永安候的膽子,隻得悻悻走了。

“娘,疼不疼?”好不容易等到閑雜人等都走光了,江晏寧心疼地看著母親。

阮姨娘紅著眼睛搖頭,上前將她好生打量了一番。

江晏寧瞧著母親的樣子就頭疼,就是母親這般軟弱的性子,事事教她要忍,這才使得上輩子她活得謹小慎微,絲毫不敢越矩。

皇上多次要給她提位份,她壓了下來,若是皇上多在她殿中留宿,她也主動勸著皇上離開,什麽衣著打扮一律按著最尋常的來,生怕惹了眼招來禍端。

她都退讓至此了,偏生那些人還不肯放過她!

心下歎了口氣,江晏寧開口道,“娘,我此番入宮,定會照顧好自己,你莫要擔心。”

阮姨娘點點頭,她自己的女兒她知道,最是乖巧,“我知你是個聰慧的,但你這脾氣不好,我從小到大便教你忍,以後萬不可像方才那樣,凡事忍著點就是了,娘不求你掙什麽……”

“娘。”阮姨娘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江晏寧打斷了。

阮姨娘下意識止住了話頭,抬眼看向女兒,卻望見一雙深邃地看不見底的眸子。

江晏寧緩緩說道,“娘,您的出身分明不比大夫人差,當初若不是您退讓,指不定誰是正頭娘子,您為什麽非得如此伏低做小,倘若說夫人是個和善的也就算了,可這麽些年我們母女在她底下吃了多少苦?”

阮姨娘聽著女兒的控訴,一愣,“你這是在怪我?”

江晏寧頭越發疼了,“娘,一味的軟弱忍讓換來的不是安寧,更可能是變本加厲的欺辱,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我想想。”

若是母親強勢,她或許根本就不必進宮,自己母親明明也是出身名門,親爹是太師,輔佐過曾經的太子,當今天子。

可母親偏生生了這麽個軟弱執拗的性子,高貴的出身,卻甘願來與人做妾,就為了她那薄情的父親!

江晏寧一度恨鐵不成鋼,卻因著生身母親,也就沒說什麽,但此番她遭巨變,若再一味退讓,豈不重蹈覆轍?

江晏寧站起身,直視母親的眼睛,“娘,我此番既進了宮,便不會再凡事忍讓,偏生要為我自己掙一個好前程,您仔細想想吧,這麽多年的忍讓得到了什麽,親生女兒都要被拿來做墊腳石?他日我的孩子,怕都是替別人生的。”

阮姨娘聽著她最後的話,變了臉色,“我……我……”

江晏寧知道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最後點了她一句,“娘這麽些年,跟爹慪氣也夠了,爹對娘並非沒有感情,這後院終歸是爹的後院,娘,照顧好自己,莫要讓我擔心。”

自己的母親的性格江晏寧還是了解的,指望她突然醒悟過來跟大夫人鬥不現實,但若是母親能想明白,保全自己,也免了她擔憂。

阮姨娘看著自己女兒,有些陌生,還想要說什麽,江晏寧卻說道,“娘,我頭疼,想休息,你回吧。”

阮姨娘覺得自己女兒有些陌生,但聽了這話也不是毫無觸動,若有所思地走了。

……

冬月十三,正是好時候,一頂紅轎子便將江晏寧抬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