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2

轉眼之間,上巳節便到了。

李相交代,此次宴會非比尋常,不得再以素裝出席,也不得太過濃豔。

青蕾能入主東宮,是闔府的榮耀。李府的夫人們都拋開了以往的矛盾,上上下下圍著青蕾打轉。穿什麽衣服,佩什麽首飾,梳什麽樣的發式被眾位夫人反複議討。

事先請京城製衣最有名的玉錦坊師傅上門裁衣。後來聽說京城稍有名望的閨秀都找上了玉錦坊。大夫人生怕襯不出青蕾的豔麗與氣度,決定棄之不用。

正著急時,二姨娘,五姨娘,六姨娘抿嘴一笑,捧出了一件華衣,說是她們三人的心意。

抖開一看,香羅紗的料子用絲線繡出了青蕾最愛的梅花圖,每朵花心都嵌了小粒的紅寶石。不是特別華麗,但燈光一照,又濯濯生輝。青蕾穿上後雍容華貴,豔麗無方。高興得李相接連幾日分別去了二姨娘,五姨娘,六姨娘的院子以示嘉賞。

大夫人也不再吝嗇,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頭麵首飾給青蕾插帶。

三姨娘則吩咐府中最會梳頭的丫頭,一天一個發式換著梳,最終選定了端莊典雅的一款。

青菲雖遜青蕾一籌,四夫人同樣也貼上了私房銀子催著玉錦坊的師傅製衣,打造新的頭麵首飾。

右相府之中,隻有角落裏的棠園依然安靜如昔。

原因無它。阿蘿舍不得花銀子置辦行頭。七姨娘想勸,被她一句話堵了回來:“娘,咱們拿十兩銀子的月例不到一個月,你還病著。就算掙了點錢,拿出來置辦東西,夫人不起疑心才怪。”

“可是阿蘿。這對你也是大好機會。雖說你爹想攀個好親家,可他能看得上眼的,也是高門大族。你如有這樣的親事,倒也衣食無憂。”

“他瞧得上眼的肯定是高門大族,宗親貴胄。可萬一是高門大族裏的什麽鰥夫哪,身有殘疾哪,家有正室並小妾五六七八個哪……老爺可顧不得我想不想嫁,隻管盯著好處把我硬塞過門。”

七姨娘頓時語塞。

阿蘿歎了口氣道:“放心吧娘。入宮是大事。咱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要麵子咱要裏子。等著吧,衣裳首飾都會乖乖的送來的。”

話音才落,棠園外便出現了五姨娘六姨娘的身影。

阿蘿見著六夫人便跳了起來,攔在了七姨娘身前,吩咐道:“張媽,你去大夫人處,就說我一會兒就去請安。小玉,你去趟大小姐處,就說我求她借兩件首飾。”

見著五姨娘和六姨娘,張媽小玉也慌了神,應了聲急急地走了。

有人去報了信,想必這二位應該不會太猖狂吧?阿蘿腹誹著,皮笑肉不笑的招呼:“兩位姨娘,來棠園有何事哪?不過,爹吩咐我一塊兒去皇宮赴宴。我可沒時間招待兩位夫人。”

自聽說李相讓阿蘿也去赴宴,五姨娘和六姨娘便改了主意。

五姨娘滿麵慈愛,吩咐身後的丫頭:“將衣料送給三小姐去。”

六姨娘心頭不忿,假笑道:“來呀,將我送給三小姐的步搖送去。”

七姨娘和阿蘿麵麵相覷。

“阿蘿,好生打扮一番。到時候也挑門好親事。我們還等著喝姑爺的茶呢。”五姨娘溫言軟語。

六姨娘則一把拉住了七姨娘的手,笑道:“妹妹這些日子身體可大好了?要不要再請幾位名醫來瞧瞧。”

阿蘿使勁搓了搓手臂。接過東西放在一旁,燦爛笑著,一手攙一個,推搡她們往外走:“多謝兩位姨娘。我會好好表現的,一定一定。”

將二人推出門外,她迅速地關了院門,揚聲喊道:“二位姨娘慢走!阿蘿多謝你們的禮物啦!”

五姨娘六姨娘在門外氣得跺腳,六姨娘忍不住埋怨道:“我就說那小賤蹄子哄不了。白白浪費我五兩銀子買的首飾。”

五姨嫌卻歎了口氣道:“誰叫咱們無兒無女。小姐們嫁得好,相府將來的日子才會好。咱們也跟著沾光。”

六姨娘回身啐了一口:“大小姐二小姐倒也罷了。就阿蘿那灰老鼠般的模樣,一朝得了老爺的寵,也變得牙尖嘴利起來。從前,她哪敢對咱們如此說話!我恨不得一腳將她母女踩進泥坑裏去!”

兩人各懷心事,恨恨的離開。

果不出阿蘿所料,為了不丟相府的顏麵,也不讓阿蘿搶走青蕾和青菲的風頭。大夫人特意囑玉錦坊給阿蘿人做了新衣並送來一套珍珠嵌銀的頭麵。粉色的衫子配了白色的挑線裙子。嬌柔的色彩正適合阿蘿的年紀,雖然讓人瞧著稚嫩了些。

青菲也送來了一隻分量十足的金項圈,纓絡上還綴著塊白玉,看上去華麗異常。

阿蘿卻從來沒有穿過這麽好的衣裳,小女兒的心態讓她仍喜滋滋的穿給七夫人看。

七姨娘心頭一酸,笑著問她:“阿蘿,你想比你大姐更美嗎?”

阿蘿連連擺手:“我恨不得再做丫頭打扮,跟在她身後侍候她。”

七姨娘關了房門,將阿蘿推到妝台前坐著,柔聲說道:“你長這麽大,頭一回穿新衣裳,又有了頭麵首飾。娘隻想打扮打扮你,想瞧瞧我的阿蘿有多麽美麗。我讓小玉去外麵守著,不會有人瞧到了。”

阿蘿心裏歡喜,羞怯的閉上了眼睛。

七姨娘出生青樓,梳頭的手藝精湛,沒多久便梳好了一個望月髻。替阿蘿洗去臉上的掩蓋膚色的顏料,重新施粉上妝,插戴好首飾,望鏡中一瞧,滿意地笑了:“阿蘿!你自己瞧瞧。”

阿蘿睜開眼睛往鏡子裏一瞧,愣住了。

挽起劉海之後,光潔的額全露了出來。臉玉雕似的完美,眼睛大大的,流光溢彩。洗去了顏料,皮膚初雪般瑩白,薄薄地施上脂粉,讓鏡中人顧盼神飛。她忍不住伸手去摸鏡子裏的人,癡癡地說道:“這是我嗎?”

七姨娘歎道:“阿蘿,現在就這樣讓人移不開眼去,再過兩年怎生了得,太美也不是好事啊。”

“所以才叫把劉海放下遮住半張臉嘛,我可不想被青蕾青菲的眼刀子戳死。”阿蘿說完吐了吐舌頭。鏡子裏的人活潑嬌美,讓她戀戀不舍地多瞄了幾眼,回頭對七姨娘道:“娘,我們改回去吧。將來等咱們離開了相府,有了錢,再好生替我打扮吧。”

七姨娘重新幫她卸妝梳頭,輕聲問道:“阿蘿,你想找個什麽樣的夫君?”

阿蘿想了想道:“至少不會先喜歡我這張臉的。不然的話,遇到一個更美的,他就會變心。然後嘛,我想找個能保護我和娘的。對了,他隻能娶我一個。我可不想家裏多出好多小妾都像六夫人那麽凶狠的。唉,我現在啊,哪想得了找什麽夫君,我成天都在想,怎麽才能離開相府,自在的過活。”

上巳節當天,穿上新衣,又抹上讓皮膚黯淡無光的顏料。對鏡瞧了半天,也是個極普通的閨閣女子。

“嗯,這樣就好。否則搶了青蕾青菲的風頭,會被她們整死。沒準等我們離開相府,打扮漂亮了,他們反而抓不到咱們。”阿蘿邊說邊往嘴裏塞著點心。

七姨娘忍不住笑:“傻丫頭,去宮中赴宴還少得了你的吃食?”

“娘,你就不懂了。”阿蘿咽下一口點心,喝著茶說道,“上回桃花宴我被大夫人拘著,餓得直吞口水。皇宮規矩更多,我寧肯現在把肚子吃飽,也比到時候餓著不能吃強。”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阿蘿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七姨娘,扯著裙子飛奔到前院和大夫人、青蕾、青菲上了馬車往王宮赴宴去。

皇宮,鳳藻宮內。

皇後滿麵春風,看向四皇子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子離,待你皇兄立了太子妃。你父皇必將給你賜婚。今兒來的閨秀多,你也留心瞧瞧。”

四皇子斯文地回道:“母後眼光好,為兒臣選的一定不會差的。”

太子在旁討好地對皇後說道:“母後,你必會喜歡李家大小姐的。”

皇後無奈地笑道:“是,母後知道了。必定不會欺負了你的心上人去!”

太子嘿嘿地笑了。

車轎在宮門前停住。

大夫人開口說道:“皇後娘娘今天在禦花園設宴。園子很大,據說暗含先祖曾創下的古陣圖。你們千萬不要隨意亂走,以免迷了路亂闖惹出禍事來。明白嗎?”

三人忙答:“知道了。”

進了宮門,換了輕便小轎。

阿蘿偷偷掀起一角轎簾觀看。天色呈現出一種灰藍,馬上就入夜了。皇宮裏懸掛出了各種燈,亮如白晝。到了禦花園入口,眾人下了轎子,阿蘿驚奇地發現路是閃閃發光的。她一時好奇,慢慢落後一步,左右一看無人注意,迅速蹲下摸了摸,竟是種能發光的石頭,亮著光卻不刺目。遠遠看去,入夜時分的整座禦花園光彩奪目。

阿蘿眯起眼看,突然發現這些發光的路麵擺出了一個鳥的圖案。走近了被引到座位上坐好,她一想圖案發現正巧坐在鳥的頭部。剛才是從鳥爪處進的園子。那麽東西兩側自然是展開的翅膀了。鳥腦袋這麽寬,翅膀伸開,禦花園真的很大。

看到往來穿梭的宮女,阿蘿想起來的時候大夫人帶的婢女換了一個,不是鵑兒。想起李相和大夫人說鵑兒病重,阿蘿又忍不住傷心了一回。

這時被邀的內眷們已陸續到達。阿蘿這桌對麵應該是顧相府的座位。她旁邊一桌坐著一位十來歲的姑娘,獨自一桌,神態自若,看側臉挺秀麗。阿蘿暗自猜度,她就是王燕回嗎?

像是感覺到了被人注視,那位女子側過臉對阿蘿微微一笑。一雙眼睛閃著光。阿蘿也報以甜甜的笑容。對她目光一對,心裏就覺得她竟似能看穿她似的。阿蘿心頭一緊,趕緊裝著嬌羞低下了頭。

青蕾卻在此時輕哼了一聲。

那女子轉過頭往對麵看去,阿蘿也跟著轉頭看去。

顧天琳扶著母親進了園子。

阿蘿突然想笑。

青蕾和顧天琳真是棋逢對手。青蕾今夜端莊貴氣,顧天琳何嚐不是。兩人打扮得都差不多,隻是顧天琳穿的衣服色彩更淺,青蕾色更深一些。一個衣服上繡梅花,在燈光映射下寶石發出點點光彩,整個人也跟著發光。再看顧天琳,她衣裳上用的繡線似乎有點特別,和園子裏的熒光石一樣反射著光,同樣奪目。再瞧王燕回,衣服就沒什麽特別的,脖子上卻有一圈珠光,把臉映出一種柔和的光來。

內侍喝了一聲:“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所有內眷忙離桌跪下。三呼萬歲千歲萬福。

等到坐定。阿蘿偷偷往前麵看去。皇帝年過五旬,麵容清臒。皇後明豔貴氣,依稀仍能看出年輕時的嬌豔美麗。

皇帝身邊站了太子。他正往這邊看來,阿蘿往旁邊一瞧,青蕾麵上一紅,已低下頭去。然後又抬起,飛快往太子那兒送去一個含羞的眼神。

太子嘴角便浮起了笑容來。

皇帝道:“今日上巳節宮中設宴,寡人也是被邀之客。皇後,這便開始吧。”

皇後並不多推辭謝了恩開口道:“上巳佳節,是咱們女兒家的節日。本宮請了眾位夫人並千金來,隻圖個歡喜。所以早早請各家小姐準備了才藝,才不負這良辰美景。”

皇後一個眼神遞過去,她身邊便有女官出例,朗聲道:“今日佳麗雲集,各家選送一人抽簽文為題獻藝,皇後懿旨,不論好壞均有賞賜,每桌桌上各有花簽,表演完畢可標注才藝最佳者,選出頭三名。”

皇帝聞言笑道:“朕與皇後還有眾位愛卿手中都有花簽,也算一票。看仔細了投!”聽到他身後陰影處傳來一片男人的笑聲:“臣等領旨。”

阿蘿用心一看,方才發現,寶座之側的花樹背後隱隱透出宮燈光亮。看不清來的是什麽人,但見眾家閨秀的表情,多半也是皇親國戚,名門貴公子。

有宮女拿了簽桶到各桌抽題。大夫人伸手拉出一支簽。宮女忙記下簽號。

大夫人小心展開簽紙,看上麵寫的是學繞口令。大夫人一呆,這是什麽題?皺眉道:“青蕾,這個你得好生想想。”

阿蘿想,這個簡單就看青蕾的口齒是否靈便了。她往周圍看去,卻是什麽神色都有,有喜氣洋洋的,也有愁眉緊鎖的。

過了會兒,隻聽皇後對女官低語幾句,女官朗聲道:“請抽到三號簽,七號簽者上前。”

顧天琳緩緩走到禦座前行禮。女官又道:“顧相千金抽中了三號簽,題目是跳舞時作畫,七號簽是高尚書千金,題目是撫琴,琴曲為《雨打芭蕉》,要求顧小姐之舞須於曲調相配,同時作畫,對高小姐要求是琴聲當配合顧小姐作畫,琴曲完結顧小姐的畫也正當收筆。”

台下嘩然,如果配合不好,就相當糟糕。擺明了想看眾佳麗鬧笑話似的。

隻見高千金手指揮動,曲聲如珠連綿不絕,顧天琳呆了一呆,雲袖一揮,卻是極緩的舞步。再一揮也與曲聲不配,身體便開始急轉,一隻手迅速開始在畫紙上作畫。無奈曲聲越來越急,顧天琳唰唰幾筆,舞步趨急。身上的羅裙轉成了一朵花,合著亮閃閃的繡線卻是極美。

這邊高小姐手上不停,眼睛看到顧小姐的畫還未完成,卻發現曲快彈完了,隻得放慢調子,一曲雨打芭蕉馬上變成了雨滴芭蕉。四周已有輕笑聲傳來。

顧天琳卻因此緩了下來,輕舞長袖,細扭腰肢,慢慢把畫作完。她瞧了一眼高小姐,微微一笑揮上最後一筆。高小姐才趕緊十指輪彈,雨點嘩啦啦打在葉上結束。

兩人退回原位坐好。阿蘿一看顧天琳的畫,畫的正是雨中芭蕉。被雨水打得亂了點。卻不失為一幅佳作。暗誇她蘭質慧心,才藝過人。

女官又道:“請抽到四號簽,六號簽者上前。”

這次是青蕾和陳尚書千金。由陳家小姐讀繞口令,由一句增至五句,讀一句青蕾學一句,讀完後陳小姐就得從頭至尾把整個繞口令背出。

這一次,兩家千金的表演都不錯,阿蘿這才知道原來青蕾有這麽好的口才。

再到下一輪,王燕回站了出來,卻是隻有她一個人。她抽到的題目是設一個遊戲,所有人都能參加。

王燕回看了眼皇後,朗聲說道:“燕回見禦花園夜晚亮如白晝道路卻多有曲折,但最終都會回到這裏。於是便請了女官於路口處設下謎題,猜中者能知下一路線,還有小小的禮物做獎勵。起點和終點都在這裏,猜不出來可以沿路折返。以猜謎獲取禮物最多的人為勝。時間就限兩炷香吧。一則可以賞景,二則有迷可猜以增情趣,三來,還能討皇後娘娘的賜下的小玩意兒。就是不知道娘娘舍不舍得了。”

皇後笑罵道:“就你這般精靈古怪,成日就知算計本宮的物件。罷了,本宮今日便允了你。”

王燕回行了一禮道:“多謝娘娘垂憐。為以示公允,燕回就不參加猜謎,在此靜候佳音。”

女官走到王燕回麵前。聽了一番耳語之後離去。

“這園子到了夜裏另有一番景致,眾卿家隨意賞玩吧。”皇帝站起了身,笑道:“皇後可願陪寡人走走?”

皇後嗔道:“皇上好歹也要替臣妾贏幾個物件,讓臣妾少出點銀子才行。”

皇帝嗬嗬笑著攜皇後先行,眾人也紛紛起身往園子裏走。

大夫人低聲道:“我們有四個人,眾人出力,想必不難。”當下與青蕾、青菲、青蘿也緩步走入花園。

進了園子。花樹被燈光照映,路麵熒光閃動,在夜晚卻像座迷宮。不熟悉路徑,照王燕回所說,想要自行賞景回去,怕也不是易事。落在眾人之後就出醜了。

阿蘿邊走邊看,走了一會到了個岔路口已有宮女候在那裏,大夫人上前掏出一個謎題。上麵寫著:“獨木造高樓,沒瓦沒磚頭。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猜一物。”

“這個簡單,不是雨傘嗎?”青蕾已報出答案。

“恭喜小姐。”宮女福了福,遞上下一部分的路線圖,並一隻香囊。

青蕾收好了。

幾人又往前走。再接一個謎題:“空中有隻鳥,要用線係牢。不怕風兒大,就怕大雨下。”

“這個簡單,是紙鳶。”青菲歡快的猜了出來。

再往前,又接一道謎題:“七夕雙星難晤對,猜一花木。”

青蕾略一沉思,挑眉說道:“牽牛?”

女官笑道:“小姐又答對了。”

眾人再往前走,大夫人突然擰眉道:“雨傘散也。紙鳶高飛不著力。牽牛又名將離。怎生猜的謎題皆是些不祥之物?”

青蕾心頭惴惴不安。

大夫人望向姐妹三人,起了疑心:“宮中夜宴,本該出一些喜慶的謎題才對。王家小姐此舉何意?”

青菲眼尖,低聲說道:“母親,你沒發現大家都敗興返回了嗎?”

青蕾接口道:“是啊,娘。難道正是因為謎題寓意不好,所以眾人都沒心思再猜下去了。怕是正中王家小姐的計。俗話說,不入虎穴,蔫得虎子。要超過眾人,咱們怕是更要堅持下去。”

大夫人點頭道:“青蕾說的對。咱們如果壞了心情折返,就中了王家小姐的計。繼續!”

四人繼續前行,又猜得一些,見周圍安靜下來。大夫人便道:“看來不被謎題撓亂心神,堅持猜下去的人並不多。可以回去了。”

阿蘿跟著她們,也不吭聲,隻跟著走就行了。

然而四人在回去之時的下一個岔路口被難住了。來時路線圖隻標明了走那條道,女宮指著前往下一個路口的路讓她們直走。卻沒有把其他路線畫上。大夫人腳步一抬走上印象中走過的路。四個人轉悠了好一會兒,都沒走出去。

麵前有四條路。大夫人當下決定一人走一條。

青菲反對:“要是走散了,還是找不著怎生可好?”

大夫人眼睛一瞪:“這一路上都有宮婢內侍侍候著,走散了不用再找,請他們帶路先回去便是。”

四人於是分散走了。

阿蘿默默地回想著來時的路,估計了下方向,往前走去。

剛拐過一條小徑,她看到一條修長的身影立在前麵。今晚有月,月光正照在他的臉上,讓她一眼就認出了是誰。

阿蘿心髒狂跳,血都差點僵住,她迅速低頭,轉身就往回走。聽到身後傳來劉玨的聲音:“那位姑娘你走錯路了。”

她哪敢應聲,急步往前走。耳邊風聲吹過,一條人影立在她麵前。阿蘿把頭埋得更低,

隻聽劉玨又問:“你是那家的姑娘,怎麽獨自一人在園子裏?是和家人走散了嗎?”

阿蘿逼著嗓子“嗯”了一聲。

劉玨道:“你走的方向不對。我送你回去吧。”

阿蘿隻好逼著嗓子道:“孤男寡女不方便,公子指個方向就好。”

劉玨哦了一聲道:“你順著我來時那個方向,逢岔路往右走,就會看到內侍和宮婢了。讓他們引你出去吧。”

她趕緊福了一福,發出蚊蚋一般的聲音道謝,往他手指的方向匆匆行去,生怕劉玨認出她來。走了一會兒,剛想鬆口氣,又聽到劉玨喊她:“姑娘,請留步。”

阿蘿欲哭無淚,報應啊,怎麽就偏偏叫她走上這條道遇到他了呢?她心裏一陣發慌,手已捏成拳,腳步停了下來,頭還是埋著。

劉玨道:“你,在路上可見到顧家小姐?”

阿蘿搖搖頭,聽到劉玨似乎失望地歎了口氣,便又往前走。這時劉玨沒有再跟來。阿蘿聽到身後沒了動靜,小心地回頭看了看,無人。她拍著胸這才鬆了口氣,剛才差點沒嚇死她。“劉玨為什麽要找顧天琳呢?難道顧家姐姐還沒回去嗎?想起來了,桃花宴上,他不是還送了枝花給顧家姐姐。原來他相中了顧家姐姐。”阿蘿恍然大悟。

她照著劉玨說的法子走,果然走了一會兒就看到有宮婢。阿蘿趕緊詢問大夫人和青蕾青菲的消息。

宮婢笑意盈盈地開口道:“姑娘不必擔心,想必夫人她們必定已經出園了。”

回到席上,阿蘿卻沒有看到大夫人和青蕾青菲。卻聽到席間有人竊竊私語:“人家是奔著太子妃去的,怕是巴不得把這園子裏所有的謎題都猜個遍呢。”

“可不是嘛,雖說桃花宴上得了太子殿下青睞,可皇後娘娘和皇上卻沒聽到那天籟之音呢。”

阿蘿一怔,悄悄望向身邊,王燕回閑閑地搖著美人扇,一派淡然。她禁不住咋舌:“王家小姐好生厲害。輕輕一招就將讓眾人小瞧了青蕾去。”

此時皇帝和太子已經離了席。席間隻餘眾女眷。正想著,台上皇後望向了自己,出聲問道:“眾卿家都已折返,怎的不見李相夫人和姑娘們?”

阿蘿再不願也隻得離席稟道:“臣女和家母姐姐在園中走散了。”

皇後望著阿蘿說道:“李家三姑娘,你走上前來,讓本宮瞧瞧。”

阿蘿往前行了數步,跪下行禮,慢慢抬起了頭。

皇後見到半邊小臉和尖尖的下巴,膚色黯淡無光,不像青蕾和青菲一看就是個美人兒。再瞧著阿蘿跪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的怯懦模樣,心裏暗自鄙夷,拉長了聲音道:“素聞相府大小姐小姐琴藝高明,二姑娘擅書畫。不知三姑娘擅長什麽?你可學得什麽才藝?”

阿蘿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輕聲回道:“回皇後娘娘,姐姐們聰慧,臣女愚笨,不曾習得什麽才藝。”

皇後奇道:“聽聞李相自幼便請名師悉心教導府中姑娘,你真的什麽都不會?”

阿蘿隻得回答:“剛學了幾日竹笛,還不甚嫻熟。在娘娘麵前不敢稱才藝二字。”

阿蘿一抬頭一說話時,花叢背後的宴席中子離和劉玨不約而同地的轉過了頭。

子離盯著杯裏的酒,腦中浮現出肌膚黝黑,卻有著一雙晶瑩眼睛的羅三。他低聲喃喃說道:“難怪不得……相府三小姐。”

劉玨卻是將酒杯猛的頓下,隨即摩拳擦掌,嘿嘿冷笑:“臭丫頭,終於被爺找到了!”

今天宴會王燕回所出題目甚得好評,皇帝也讚過她數回。可風頭卻又讓李青蕾得去。皇後心裏不滿,聽到阿蘿說才學了幾日竹笛,平時也從沒聽說過李相三小姐如何了得。便起了心為難她:“起來吧。既然習得竹笛,不妨吹奏一曲。”

“小女遵命。”阿蘿輕聲答應。心裏卻在著急,該吹好點還是吹壞點?

她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讓自己太過顯眼。於是平平的吹了一曲,拿著笛子恭敬地站著。

隻聽皇後淡淡地說了聲:“府上大姑娘二姑娘都是色藝雙絕。本宮還以為又能看到一個絕色美人兒哪。”

四周便傳又來細細的譏笑聲。

皇後斂了笑容,肅著臉道:“女兒家學這些才藝不過陶冶性情,閨中取樂。我等身為女子,當以德言容工為首要。”

四周夫人與眾閨秀聽得此言,紛紛身離座拜道:“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皇後這才看向跪伏於地的阿蘿,曼聲說道:“你退下吧。”

“是!”阿蘿行禮之後,低著頭慢慢地退回席間。

這時女官引了大夫人青蕾和青菲入席。聽到四周有掩飾不住的笑聲,再看大夫人三人,她們妝容模糊,發髻也有些散亂。她心裏暗暗歎氣:“完了,夫人心情不好,回家有的折騰了。

夫人三人在園中迷了路,不免著急,竟走出一身透汗來。好不容易被領了出來,見眾人皆已在座,投來的目光充滿了戲謔,不免又羞又氣,趕緊向皇後賠罪:“我這二丫頭最是個要強的,一味地沉溺猜謎,忘了時辰。她姐姐勸不住,又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園中,耽擱了時辰,叫娘娘擔心,實在是罪過!”

阿蘿趕緊也起身跪在青菲身後,她悄悄吐了吐舌頭,心想:“如果我和她們在一起,這個黑鍋就該我來背了。”

保住了青蕾,卻說了青菲的不是。青菲羞得麵紅耳赤,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卻不得不順著大夫人的話向皇後請罪:“臣女行事不妥,請娘娘恕罪!”

“都起來吧,這哪裏怪得了你們!明明是燕回這丫頭出的謎題太過刁鑽古怪。”皇後笑道:“燕回,快快上前給李相夫人賠個不是。”

王燕回聞言離座,對大夫人福了福:“累著夫人,是燕回的不是。”

大夫人趕緊扶起她,心有不甘的誇她:“還別說啊,也隻有王家姑娘才有這樣的才情,”

皇後滿意地笑了。示意女官清點眾人贏得的彩頭。

眾人回了座位。大夫人狠狠地瞪了眼阿蘿,低聲說道:“你找到了出園子的路,怎生不吩咐女官前來引路?”

阿蘿委屈的低聲說道:“我也才出來。”

大夫人哼了聲這才放過了她。

在皇後的示意下,女官朗聲道:“此次猜謎遊園勝出者是李相夫人及千金。”

皇後笑道:“李夫人及令千金機智過人,賜李夫人紫玉如意一柄,三位小姐各錦緞三匹。”

大夫人驚喜地領著青蕾、青菲、青蘿離座謝恩。

大夫人的臉色這才變得緩和。

阿蘿偷偷睃了她了一眼,心知回家不會再受責罰,一顆心悠悠落下。

今日宴會才藝已經結束。宮中樂伶開始奏樂獻舞。

不多時,皇後擺手止了歌舞,笑道:“花簽已統計出來。前三名分別是顧相千金,李相千金和王太尉千金。想必皇上也會有些賞賜,待本宮回稟之後,再做計較。”

三名女子忙離座謝恩。大夫人笑成了一朵花。

看了陣歌舞後,青蕾低聲對大夫人說了幾句。

大夫人嗯了聲道:“速去速回。”

青蕾睃了眼阿蘿道:“小妹陪我前去吧。”

阿蘿一呆:“我去?”

青菲殷勤地說道:“大姐,我陪你去吧。”

青蕾搖了搖頭,目光有意無意地往花叢背後掃了一眼道:“你還是留下吧。”

青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上飛起紅暈,不再堅持。

“這是宮裏,有小妹作伴,心裏總是踏實些。怎麽,阿蘿不願意?”青蕾似笑非笑地看向阿蘿。

“是!我陪大姐。”阿蘿歎了口氣站起身,她不是不願意陪青蕾,而是害怕走出去又遇到劉玨。

穿過月洞門,宮女將青蕾引進了偏殿歇息處更衣。

阿蘿便站在廓下等候。

等到青蕾更衣整好妝容後,兩人轉身返回宴席。才至月洞門,便看到一角明黃的衣袍。太子站在門外,看似在觀景,眼神卻明確地望向青蕾。

青蕾嬌羞地低下頭,隔著衣袖狠狠地掐了阿蘿一把。

阿蘿吃痛卻不敢發出聲音,無奈地想怪不得青蕾要叫她相陪。她隻能擠出笑來:“大姐,我覺得那邊景致極好,我想去瞧瞧。”

見她知趣,青蕾滿意地說道:“不許走遠了。我們一起來的,不一塊回去,娘會擔心。”

“多謝大姐!”阿蘿裝作沒看到太子,往另一側走了。

阿蘿繞過偏殿,看到有回廊,便走過去坐著。她心裏盼著那兩人情話早點完,宴會早點結束,千萬不要再碰到劉玨,千萬別讓他認出她來。正想著,突然身上一麻,靠在柱子上不能動彈,張張嘴也發不出聲音。阿蘿大驚,這是怎麽了?

眼前轉過一個人,正是劉玨。阿蘿渾身冰涼,暗道不好。狹路相逢怎麽逢到皇宮裏來了?要是有個什麽是要殺頭的!她瞪著劉玨心裏急得要命。見他一屁股在身邊坐了下來,一張臉神采飛揚:“原來你是李相家的三小姐,終於給我找著了。”

阿蘿隻能幹瞪著他,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越想離這些個優秀品種皇家品牌遠點,越是要粘上來。

劉玨臉突然湊得近了,兩雙眼睛對視了會兒,他把頭移開口中“嘖嘖”兩聲道:“就是這雙眼睛,沒錯。”繼而又惡狠狠地說:“叫我好找!哼,你居然敢對小爺下手。現在被點穴的滋味怎樣啊?”

阿蘿心裏發慌,瞪著他出不了聲動不了。

劉玨道:“想說話是吧?不過,我可先提醒你,別亂喊亂叫,驚動聖駕可不得了。”說完伸手一點。

阿蘿一張嘴:“你想怎樣?”

劉玨歪著頭想了會兒:“留你在這兒待上兩個時辰,穴道解了你再走可好?”

阿蘿急道:“今天不行,這是皇宮,上次是我錯了行不?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好不好?”

“憑什麽啊?打暈我還敢搶我的銀子,哪有這麽便宜!”

這個驕奢不講理的紈絝子弟,活該被我一掌劈暈綁住搶了銀子。阿蘿現在一點愧疚都沒有,心裏能罵的全罵了,臉上卻賠著笑。

不遠處青蕾開始喚她了,阿蘿忙答道:“大姐,我來了。”

見劉玨還不給她解穴,她眼淚花兒都急了出來:“我要是不和大姐回去,我爹會打死我!你下手暗算也不算什麽英雄好漢,要不,改天我們打過?”

劉玨見她漲紅了臉,眼睛裏有淚光閃動,楚楚可憐,“撲哧”就笑了。找了半年終於知道她是誰,心裏的怒氣已去了一大半。想想這裏是皇宮,便給阿蘿解了穴,居高臨下吩咐著:“三日後的午時,去南城外的河邊等著小爺。記清楚沒?爺給了你三天的時間,你敢推辭說你沒找到出府的機會,你就死定了!”

“知道了!”阿蘿怕他反悔,跳起來飛一般往青蕾處跑去。邊跑邊嘀咕:“一定是和他上輩子結了仇,回回見他都沒好事。”

劉玨看著阿蘿的背影心情無比舒暢。像得了個新鮮有越的玩法兒,已經尋思三天後該怎麽從李青蘿身上找樂子了。

青蕾已等得發急,看到阿蘿跑過來,瞪了她一眼說道:“今日之事不許說給別人聽!否則會壞了太子殿下和我的聲譽,知道了嗎?”

“知道了,大姐。”阿蘿趕緊點頭。

兩人回到席間不久宴席就散了。大夫人美滋滋地帶著她們三人回了府。

皇宮,鳳藻宮中皇後笑眯眯地拉著王燕回的手道:“燕回果然聰慧,一招便讓李氏母女三人出了醜。”

王燕回淡淡說道:“李青蕾若不想獨占鼇頭,便隻能提前折返。奪得第一,卻在眾夫人和皇上麵前顯得太過急燥,失了大家風範。無論怎樣,都會被我的算計。娘娘,如此一來,想必皇上對太子妃人選也會慎重考慮,不會由太子表哥隨心所欲。”

皇後喜笑顏開:“隻要你進了宮,有你在本宮身邊,本宮就萬事不愁啦。”

王燕回勉強笑了笑道:“娘娘早些歇息,燕回告退了。”

她出得宮來,明心看著她呆坐在車轎中,擔心地問道:“小姐,李家大小姐出了醜,你怎麽並不開心?”

王燕回麵色平靜無波,眸子裏有著淡淡的傷感:“她和太子表哥眉來眼去,兩情相悅。我對太子無意,就算贏了頭籌又如何?作為王氏女,我該做的都做了。如果皇上堅持不肯……就不是我的錯了。”

阿蘿獨自躺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愁得長籲短歎。

“臭劉玨,我詛咒你出門踩到狗屎再摔個狗吃屎!”

“去赴約吧,天知道他會怎麽折磨我。銀子買了宅院買了小廝所剩無幾,我上哪兒找五百兩還他呀!”

“不去吧,他肯定會找上門來。老爺和夫人覺得失了顏麵,回頭又要折騰我娘出氣。”

她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銀子是借他的,我打借條以後一定會還他的。看他的長相,就是活該被騙的二愣子。我隻需要對著他哭窮扮可憐,我一沒錢二沒貌第三裝灰老鼠到底。他想逗弄我,也沒興趣。對,就這麽辦,擺平了他,免得以後見著我又來找麻煩。”

第二天一大早,隱約的簫聲又從竹林方向傳來。

阿蘿便又想起了子離。

“我早就不生你的氣了。有人要殺你,你小心一點也應該的。隻是你我身份有別,處境有別,我實在不合適與你再有交集。免得將來我帶著娘逃走了,老爺遷怒於你。”阿蘿望著竹林喃喃說道。

簫聲停後,她拿著竹笛,提著裝著書本筆墨的小包袱慢吞吞地進了竹林。

“哎,不想了。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做,要去拿做好的路引,還要再買輛馬車。”阿蘿盤算著今日偷偷出府需要辦的事情,努力地將子離的身影拋開。

子離的聲音柔柔的在她的耳邊響起。

“幻覺!一定是幻覺!”阿蘿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再睜開眼,嚇得後退幾步,手裏的竹笛和包袱掉落了一地。

子離穿著件雨過天青錦緞的長袍,腰間鬆鬆係著根同色的絲絛,站在她在麵前,俊逸如竹。

阿蘿回過神,彎下腰七手八腳地撿東西。

子離已搶先撿起了竹笛遞給了她。

“謝謝。”阿蘿慌亂地接過轉身就走。

子離問道:“姑娘請留步。前些日子是你和我的簫聲應和對嗎?”

阿蘿一怔,斷然搖頭:“你認錯人了。你快點走吧,這是相府後園,你一陌生男子實不該翻牆進來了。”

子離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見她一直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擋了臉龐,膚色卻比羅三白皙數倍,一時間竟有些怔忡:“我在這裏吹簫已有很長時間。我終於忍不住想要看看吹笛人是誰。原來是李相的三小姐。”

阿蘿心裏發慌,越發不敢看他。

她不知道陳子離的身份,也不知道為什麽前些日子,他常來相府外吹簫。他卻知道了自己是誰,還識破了是她在吹笛。他,絕對不簡單!阿蘿心裏萬分為難,如果子離知道她是羅三。再聯想起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傳了出去,李相和大夫人壞了名聲,回頭又會來棠園找麻煩,那可怎麽辦。

也許,一個是黑臉小子,一個是姑娘,他沒有認出她就是羅三吧。阿蘿板起臉道:“你既然知道這裏是右相府的後院就該速速離去才對。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子離沒動,一味固執地問道:“你生我的氣了嗎?為何再也不與我合奏了呢?”

他溫柔的問話中帶著一絲急躁,千言萬語堵在阿蘿心裏叫她難以開口。她抱著東西,扭頭便跑出了竹林。

子離欲言又止,惆悵地望著阿蘿的背影。她真是惱了自己嗎?子離黯然歎了口氣,躍出了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