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2

楚南收了笑容,黑著臉問道:“這裏有多少將士?”

“五千,殿下!還有不少是傷兵。”

“寧軍會迅速往南繼續進攻陳國,眾將士可願隨孤在中途設伏,拖住寧軍。從而給我陳夏聯軍以喘息的機會?”

下麵一雙雙眼睛盯著楚南,士氣高漲:“願隨殿下與寧軍一戰!保我陳國江山!”

楚南大喝一聲:“隨我梅山設伏!駕!”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劉玨壓根兒沒想到陳軍如此不濟。

今夜無月,寧國大軍熄了燈火渡江,等到陳軍發現已到了泉州城腳下。

幾輪火箭之後,陳軍便放棄了抵抗,寧軍順利登陸。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占據了泉州城的北城門,陳國大王子楚安在睡夢中被親兵拉上馬,還沒顧得上了解泉州城的詳情,就匆忙地帶著人棄城而逃。

如果陳國每一座城池都這種情況。寧國滅陳指日可待!

占了城劉玨心裏卻焦急不安。城內烏衣騎暗哨報攻城之前暗夜已帶著阿蘿往西而去,楚南也追出了城。

暗夜能否順利救回阿蘿,他沒有把握。楚南的功力在暗夜之上,且帶要護著阿蘿。劉玨唯一能判斷的是楚南不會傷到阿蘿。然而,他總有不好的感覺。

“報!陳國楚南領軍衝出南城門!”軍士急報。

劉玨一震,心裏湧出狂喜,楚南他,沒有攔下暗夜與阿蘿嗎?她安全了嗎?“傳令下去,沿江找尋公主!”

“是!”

“史將軍,安將軍,王將軍,你們負責在懷城駐紮修整布防,讓大軍順利過江,不得擾民!”

“是!”

“烏衣騎隨我來!”劉玨忍不住了,布置好軍務,帶著烏衣騎眾人出了懷城往西邊找尋。

此時天邊已現晨曦。

離城四十裏了,還是沒有任何蹤影。劉玨勒住馬,發出“噅!”的一聲嘶鳴,不安的感覺再次湧現,他目光望向西邊,不能再追了,泉州城還有十萬大軍等著他,劉玨一咬牙:“回城!”

玄衣突然看到江邊一團暗影,“主上,你看!”

劉玨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瞧,大驚失色,一點馬鞍飛身躍下。

水麵石頭上趴著一個人,他心急跳起來,手抖動著一翻,揭下麵罩一看,如五雷轟頂:“暗夜!”

他來不及細想,一把抄抱起他躍出水麵:“速速回城!傳軍醫!”

劉玨摟著暗夜一邊把真氣輸入體內,一路狂奔回懷城。

暗夜蒼白著臉靠在劉玨懷裏。

暗夜,烏衣騎身手最好的暗夜!他的兄弟!風流倜儻的狀元郎!你可千萬別死!劉玨麵帶寒霜,顧不得再想阿蘿,心裏就一個心思,他一定要救回他!

進了大營,劉玨大喝:“軍醫!”

“王爺莫急,讓小的瞧過成大人!”軍醫盡量鎮定。

割開他的濕衣,他肩上的劍傷已被水泡得發白,汩汩滲著鮮血。

“成大人隻是失血過多而昏迷,應該沒有大礙。”軍醫一邊說,一邊快速的止血紮傷。

劉玨默默地看著成思悅**的上身。他身上傷痕密布都是些老傷了,胸口處文著小小的一隻黑鷹,拳頭大小,栩栩如生。

劉玨一愣,他想起父王說起過的暗夜,他怎麽練成一身武功?怎麽成為寧國最年輕的狀元郎?劉玨無從得知。隻瞧著這些傷痕眼睛便濕潤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思悅是吃過什麽樣的苦才成為烏衣騎裏最優秀的暗夜呢?

傷口處理好,劉玨沉聲道:“都出去吧!”

劉玨靜靜地守著暗夜。

天色微明時,暗夜臉上隱隱有了血氣。他呻吟著蘇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劉玨,他笑了笑:“多謝!”

“你是成思悅,成大人。你以後不再是我的屬下,不是烏衣騎的鴿組首領暗夜!”劉玨認真地對他說道。

暗夜皺皺眉:“現在非常時期,以後再說吧。”

“你為我王府做得已夠多,不需要你再報恩!從現在起,你是成思悅!你還會是我的姐夫!”劉玨目中湧出暖意。

暗夜歎了口氣,想到即將生產的青菲,他便笑了:“等你大婚之後再說吧。”

劉玨看了他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阿蘿往西去了,她大病初愈,身體很弱。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那隻鷹已經死了。要找到她,恐怕隻能靠皇陵的守陵人。”

“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會沒事的。我會休書一封送回京去。”劉玨忍下那份牽掛,目中露出狠絕,“若她有個不測,我要陳夏兩國傾國給她抵命!”

暗夜笑了笑:“等我傷勢好轉,我就去夏國一趟。”

五日後,寧國大軍休整一新,從泉州城出發南征。

楚南帶著五千軍士在泉州城往南五百裏的梅山丘陵設伏。

梅山丘陵共五座高百米的小山分布排列在平原上,狀若梅瓣而得名。

楚南已和大皇子潰敗的大軍取得了聯係。他先阻寧國大軍於此。戰事展開再引寧軍進入大軍埋伏的平原一戰。

寧國先鋒是南軍陸軍副統領陳平。率一萬將士先行到了梅山。

陳國風光秀麗。山丘上多長楠竹,風一吹竹聲沙沙。陳平到了梅山看了看五座分列如陣的山形,心裏有些惴惴。然而順利攻下泉州城,身後跟隨而至的十萬大軍給了他無比的信心。他提馬帶著五千寧軍先鋒進入了梅山。

楚南冷笑地看著腳下經過的寧軍先鋒。待到大部分進入梅山丘陵。他射出了一隻響箭,清楚的嗚鳴聲格外刺耳。

陳軍聞聲揮刀斬斷綁住楠竹的繩子。路旁兩側高大的楠竹“劈裏啪啦”轟然倒下,迎頭砸向寧軍。寧軍隊伍中間一段被層層竹子壓住,頓時被分成了兩截。

兩旁丘陵上陳軍火箭齊發。竹上事先抹了油,七月盛夏天幹物燥,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寧軍首尾難顧,中間困在竹子裏的士兵發出陣陣淒慘的叫聲。齊整的隊伍慌成一團。

士兵沒有目標地往兩側放箭,有的衝進了竹林。隻聽竹林裏同樣也是慘叫不絕。寧軍未進入丘陵者看到前方火光熊熊,一望竹林森森,聽到不絕於耳的慘呼聲,卻連陳軍影子都沒看到,這番情景邪氣十足,似寧軍進入了妖魔之口。齊齊待在了丘陵入口處。

陳平大驚回頭,歸路被火所阻,中軍損失上千,後衛已退出丘陵。他大喝一聲:“中伏!後撤!”領著前峰四千人馬不由自主地選擇了繞過丘陵往泉州城方向後撤。

楚南大笑:“眾兒郎,隨我盡滅寧國先鋒!”

五千陳軍照事先安排分成五隊,先用弩箭射擊然後呼喊著衝下山丘。

可憐寧軍並不熟悉地形,四千士兵已斷成數隊被分開包圍在幾座山丘下。

陳軍隱藏在竹林後終於現身,寧軍有了目標士氣大漲衝殺向前,又聽到淒厲的呼號聲,陳平又是一驚,衝到前麵的寧軍竟似衝下了懸崖一般,聲音從地底傳出。這才明白,路上陳軍早已挖下大坑陷阱,不用想也知坑中密滿尖刺。

陳平慌忙下令:“後退!後退!”然而收住腳後退之時又遭箭雨襲擊。四千人馬轉眼之間被蠶食得七零八落。

陳平身邊幾十名近衛拚死護他撤離,眼見快出梅山,數騎奔來攔住了去路。當頭之人濃眉方臉,眼神猙獰,渾身散發著陰寒的氣息,楚南睨視著陳平,已當他是死人一般。

“殺啊!”陳平及近衛揮刀撲上。

楚南離馬躍起,似蒼鷹飛過。他隻聽到楚南幽幽歎息:“終叫我吐得一口惡氣!”脖上一涼,頭顱已被楚南一劍揮下。近衛全被射殺!

劉玨在中軍大營得到消息後領兵趕來,看到的是燒成焦炭的屍體,竹林裏、地坑裏被尖竹穿腸破肚的士兵,有的還未死去,滿身血汙,瞪著雙眼張大口嘶聲吸氣,那聲音像毒蛇吐信,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其狀之慘烈地獄酷刑也不過如此!

劉玨一閉眼:“給個痛快!”

寧軍幾乎人人紅了眼,不讓他們再痛苦,就要親手去砍下他們的頭顱,而未死的兄弟眼中看著刀揮下竟有著滿足!

路中竹竿上高懸的陳平人頭,一條長長的白布掛下,上書血淋淋幾字:“此生誓誅劉玨!楚南”。風吹過竹林飄來濃濃的血腥味,寧軍無言站立。懷城大捷的喜悅一掃而空。梅山一役給了寧軍沉重一擊。

劉玨腦中一醒,士氣絕不能低落下去,紅著眼提氣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屍百萬,仕人一怒血濺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銑足擂胸愴哭!那個再敢掉一滴淚的,本帥現在就砍了他!好!敗得好!懷城之捷不足掛齒,唯平了陳國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顯我寧國男兒本色!眾將士,千秋功業就在我們腳下,由我寧軍將士的屍身鋪就!若想名留青史便當以戰為戒!”

“跟隨元帥,報仇雪恥!”呼喝聲震天回響。

“傳令下去,厚葬陳平將軍及眾將士,樹碑於此!本帥親祭!”劉玨鬥誌昂揚。

下麵一片嘩然。若說劉玨方才以此戰為戒再輔前程功業的演說激起眾人壯誌。此時的親祭卻叫寧國將士落下熱淚。

自古戰場無情,死傷無數。而元帥樹碑親祭在戰事未完前從未有過。劉玨對死亡將士的尊重有力的鼓舞了士氣。

“踏平陳國!踏平陳國!”低沉雄壯的吼聲綿綿不絕。

遠離梅山丘陵的楚南聞風聽到了風雷般的呼號聲,默立半晌,猛然吼道:“匯合大軍,與寧軍決戰!”

上了戰場,那股子男兒血性衝上了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重新把腦中劉玨吊兒郎當不羈的浪**王爺形象完全驅逐出腦海。他要與劉玨決一死戰!

休整一日後。寧軍以前所未有的士氣開拔。兩日後到達陳國下一座城池。兩軍在城外的平原上列陣對峙。

陳國大皇子楚安聞聽梅山大勝,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

當晚寧軍偷襲,黑暗中隻聽得喊殺聲如江水滔滔心寒膽裂。來不及行軍布陣十萬大軍幾乎是邊打邊逃退出了泉州城。一路往南狂奔數百裏。並和夏國的軍隊匯合。

楚南僅憑五千散兵殲滅了寧國的五千先鋒軍。現在陳夏聯軍加在一起有十來萬。寧軍過江,軍隊不可能一次性抵達。斥候報前來的寧軍隻有十萬。楚安不由得起了輕敵之心。

此時楚南帶兵回城,他笑逐顏開:“皇弟立此大功,鼓我將士士氣,他日回到都城,父皇必當重賞!”

楚南瞟了他一眼嘲笑道:“皇兄好膽識,以退為進!皇兄不逃走,我也不可能鼓舞起士氣滅了寧國的五千人馬。頭功當屬皇兄!”

楚安尷尬一笑:“哈哈,皇弟能明白為兄的苦心便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敗,寧軍士氣不泄,劉玨之能可見一斑,皇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決戰,為兄親自領兵。皇弟好生休息待我大勝歸來擺酒慶功!”

“皇兄,還是讓我吧!”楚南再氣楚安,但此時麵臨的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戰,以楚安怯懦的性情,楚南有些擔心。同時,他也想親自會一會劉玨。

楚安不悅:“皇弟是覺得我不配和劉玨一戰嗎?”

楚南張口欲辯,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旌旗飄揚。黑甲黃甲寧軍列隊分明。對麵是紅衣的陳軍和青甲夏軍。

劉玨胸有成竹居然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紅錦寬袍,那裏還是戰場上的元帥,分明是儒雅風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紅衣在寧軍中軍黑色帥旗旁奪目之極。

楚南立在城頭濃眉緊鎖。不明白劉玨為何這樣打扮。

戰鼓擂響,楚安親居中軍,寧軍沒有動靜。再鼓,他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長劍一揮:“擊退寧軍,收複泉州!”

陳國騎軍精銳呼叫著衝向寧軍。夏軍以步兵為主,緩緩成方陣前行。

夏國陣前當先一匹神俊的白馬上坐著一位戴著麵具的年輕將領,黑發飄飄。夏軍旗幟上繡得一隻展翅的黑鷹。

劉玨一笑,親手接過令旗揮動。寧軍騎軍連排衝出。步軍緊護其間。

平原上重騎軍,有種重騎人馬包以鐵甲三騎一連,長戢在手,萬騎莫擋。而馬蹄最為脆弱,以步兵相護,可保大勝!

果然,寧軍重騎雖不若陳國騎軍迅速,卻如巨石緩緩碾壓過去。

衝上來的陳軍騎兵相當於以一敵三,且力量遠不足三騎重兵。加之步兵與騎兵配合默契,瞬間似海水漲潮,浪頭所卷之處,陳國騎兵似迎麵撞上了山牆,馬嘶聲不絕於耳。

楚安驚恐地看到五萬騎兵精銳自殺一般衝上去,再被踏在寧國重騎之下。此時已由不得他後撤。楚安吼道:“兩翼包抄,繞開重騎!”

陳夏聯軍像兩扇翅膀,讓出中軍左右向寧軍包抄而來。

劉玨哈哈大笑:“讓爾等見識一下我寧國騎兵的厲害!”寧騎軍呼嘯而出,平原上如放出的狼撲進了羊群。陳夏聯軍被層層吞噬消失!士兵如被鐮刀揮下的麥子,脆弱地倒下。

城樓上的楚南喃喃道:“田忌賽馬。”

旁邊一偏將聽得模糊問道:“殿下何意?”

楚南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相傳上古戰國有一名將田忌與君王賽馬賭三局,對下對上,以次對其下,以上對其中,三賽兩勝。劉玨,你卻是以重騎軍毀我精銳騎軍,以騎軍衝垮我步軍,此戰你已勝二,陳軍,敗了!上古的兵法,你竟熟知,我倒小覷了你。”

突然,青甲夏軍中那帶銀色麵具之人揮動令旗。剩下的七八萬夏軍迅速後退,陣前與寧軍交戰處騰起高達數丈的煙霧。

劉玨一驚,想起了王燕回順風燒毒煙之舉,令旗再揮,寧軍止步後撤到上風處。

轉眼煙被吹散,而夏軍竟已後撤到百米開外,結陣往西邊而去。為保住實力已經放棄再和陳軍聯手。

劉玨看著夏軍冷笑,令旗再次揮動,寧軍沒有追趕合為一股直搗陳軍中軍。

劉玨朗聲大笑,親執帥旗衝向楚安!

楚南大驚,夏國此時撤離,陳軍亡矣。

容不得他更多思想,眼睛已看到中軍裏那杆陳字帥旗被攔腰斬斷倒在了地上,那裏的一角紅袍滾落在地,楚南心頭淌出一片血紅的傷痛,他口中悲呼一聲:“皇兄!”

楚南與楚安再是不合,見到劉玨殺死楚安,那種血脈親情卻仍叫他心如刀割。

楚南紅了眼。城下的這一切像一曲淒涼的哀歌,唱著陳國最終的命運!他狠狠一跺腳,取來兩柄長弓並在一起,用盡內力對準陣中的劉玨狠命放出一箭。

箭若流星直撲過來,發出“奪”的一聲輕響釘在劉玨身邊的帥旗旗杆上。劉玨看了一眼,放聲大笑道:“陳軍主力已被我軍消滅。楚南,你速回都城,讓你父皇遞上降表吧!”

楚南悲憤的看他一眼。他如今隻有一萬將士,如何能抵寧國十萬大軍。他大喝道:“劉玨,楚南必割你項上人頭!”

他一跺腳轉身下了城頭,帶著一萬將士棄城往南。

龍興元年十月。劉玨率大軍勢如破竹,連破陳國十四座城池。陳國皇帝請降,陳滅。二皇子楚南不知所蹤。

劉玨率軍南征時,暗夜養好了傷,打算往西尋找阿蘿的下落。離開泉州城的前一天,赤鳳帶著安清王的密信找到了他。

暗夜打開信,眉漸漸皺成了一團。

信上寫道:“此行除尋找阿蘿之外,請盡力勸說夏國投降。夏國山林峻峭,易守難攻。若能不戰而降,則我軍傷亡可降至最低。能幫你的唯有明月夫人。生死關頭,別忘了你胸口的那隻蒼鷹。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兒子。”

“老頭兒打什麽啞謎?明月夫人不是夏國聖女嗎?還是一國之後。她能左右夏國皇帝?為什麽讓我找她?”暗夜百思不得其解,仍將信中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子離此時遠在邊城,南方捷報不斷傳來。

安南將士見到皇帝禦駕親征,士氣高漲。不出幾月,再聞平南王滅掉了陳國,寧軍士氣達到了頂頭。

龍興元年十一月,顧天翔率右翼軍迎戰夏國穆親王。子離以四萬精銳接應,兩軍會師將夏國軍隊趕出了安南郡。

子離班師回朝。

阿蘿那日由得馬飛奔往西,隻緊緊地伏在馬上,不知奔了多久馬才停下。她慢慢地睜眼起身,發現進入了一個山穀。下了馬,腿一軟就栽倒在地。馬一聲長嘶竟離她跑開。阿蘿大急,這時候無馬怎麽前行?她瞧著馬的背影歎了口氣,坐著揉了會兒腿,坐在地上休息。突聽到林邊一陣陣山歌飄來。她出聲喊道:“有人嗎?”

歌聲一停,不多時林間出現一位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副機靈樣,張望了一下就走了過來,阿蘿衝她一笑:“你是這裏的人嗎?”

少女一呆:“姐姐你好美!”然後就笑了,兩個梨渦又圓又深,可愛之極,“姐姐怎麽來的?”

阿蘿慢慢站起身,心裏有幾分喜歡這個少女,便笑道:“我穿了男裝你也能瞧出我是女的?我叫程箐,呃,寧國與陳國打仗,我和家人一起離開泉州城跑了出來,不知怎的和家人失散,馬跑到這裏也把我扔下自個兒走了。”

少女掩嘴輕笑道,“姐姐穿著男裝但是頭發卻沒變啊。”

阿蘿一摸頭發,“噗嗤”也笑出聲來。她身上還是無力,便問道:“能否告訴我這是哪裏?”

少女笑道:“他叫我小泡沫,程姐姐也這樣叫我吧。這是夏國依龍城邊上的黑風寨。”

黑風寨?阿蘿直覺看看四周,山清水秀,怎麽取這麽個名字?

小泡沫聰明地看出阿蘿的心思,咯咯直笑:“這山穀底不時有黑色的瘴氣飄出,瘴氣有毒,臭不可聞,所以才取名叫黑風寨。不過,瘴氣一去,便什麽事都沒有了。”

阿蘿摸摸頭上,還插著幾粒明珠,便取了下來遞給小泡沫:“妹妹能否幫我找個住的地方,再準些衣物和吃食?”

小泡沫抬抬眉:“程姐姐客氣了,這寨子難得有客,不需如此的。”她

說著伸手牽住阿蘿往寨子行去。見她隻走得兩步,便喘氣不已。不由疑惑道:“程姐姐是病了嗎?”

“是病才好沒兩日,昨晚又騎了一夜馬,身體發虛,休息兩天就沒事了。”阿蘿笑道。

“那程姐姐稍等片刻!”小泡沫從懷裏摸出一隻小竹哨吹響。

片刻之後,林間奔出了幾人抬了滑竿前來,抬起了阿蘿。

山路彎回,阿蘿慢慢看著景致。見風景每到曲回之時總又柳暗花明。不覺讚歎這裏地勢險要。

小泡沫走慣了山路,跟在滑竿後絲毫不見氣喘。

行了半個時辰,阿蘿眼前一亮,好雄壯的寨子。

石塊天然堆砌成寨子的門樓高聳離地十幾丈。進了寨門,山頂原來是一大片空地,零落散建著七八十座低矮的石頭和木頭房子。正中有一座三層高的木樓。阿蘿心想,莫非這是寨主的房子。

小泡沫人緣極好,一路行來,總有人笑著和她打招呼。

阿蘿注意到這些人對小泡沫都極為尊敬,不由得啞然失笑,這樣也能遇貴人,她多半就是寨主的女兒了吧。

果然,下了滑竿,小泡沫真的拉著阿蘿走向中間的木樓。走進去侍女紛紛對小泡沫行禮:“瑪花小姐!”

“你叫瑪花?為什麽又叫小泡沫呢?”阿蘿有些好奇。

小泡沫臉一紅,帶著少女特有的嬌羞低下頭,抬頭時眼睛閃閃發光:“蒼邪說我是攏江裏的小泡沫,他總是這樣叫我。”

阿蘿嗬嗬直笑。小泡沫太可愛了。不像寧國女子扭捏,夏國的人對愛情都是這般勇敢坦白嗎?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劉玨,他也是從不掩飾感情之人。他現在還在臨南城嗎?他知不知道自己已流落到了夏國呢。還有暗夜,他敵得過楚南嗎?笑容凝固在了她臉上,眉間掩上一片輕愁。

小泡沫善解人意地吩咐下人帶阿蘿去休息:“程姐姐休息幾日身體恢複了再去尋找家人吧。”

阿蘿點點頭。

養得兩日,阿蘿身體慢慢恢複,正想告辭下山,小泡沫驚慌地跑來:“程姐姐,你走不了啦,寧國攻下了泉州城。皇上下令關閉邊塞,所有的寨子也都要備戰!”

劉玨終於過了大江攻下了泉州。寧國大軍絕對會滅了陳國,然後就會輪到夏國。阿蘿有些內疚地看著小泡沫。她救了自己。但是,自己的心上人將來卻會滅掉小泡沫的國家。

“程姐姐,寧軍死定了!”小泡沫突然自信地說道。

“為什麽?”

“因為蒼邪帶著夏軍在陳國啊,有他在,寧軍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說起蒼邪,小泡沫臉上又飛出了光彩。

阿蘿莞爾:“蒼邪是你的心上人嗎?他是什麽樣子的呢?”

小泡沫坐在阿蘿旁邊,望著青綠的山眼裏如夢如幻:“蒼邪是皇上唯一的兒子,我夏國的太子,他長得和姐姐一樣美麗,他的臉任何女子都會嫉妒。蒼邪有最高強的武功,他能在山林裏獨自打死兩隻豹子。他是夏國所有女子愛慕的皇子!”

阿蘿想,長的比女人還漂亮?這樣的男人還叫男人?他武功還很高強。她嘴角一彎,竟起了拿劉玨去比的心,忍不住覺得自己小性兒,可是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心裏的他才是最好的。

出不了邊境,回不了寧國,阿蘿隻能留在山寨裏等待。

陳國的消息不斷傳來。一月之後,小泡沫又興奮起來:“程姐姐!蒼邪回來了!他已經帶兵過了攏江!他多半是勝了!”

阿蘿心往下一沉,難道劉玨大敗?他怎樣了?心裏的那股子慌張一陣緊似一陣,她捉住小泡沫的手連聲問道:“確定嗎?寧軍真的大敗了嗎?知道交戰的情況嗎?”

小泡沫被問得暈頭轉向,半晌才答道:“我爹去了皇宮都有一個月了,現在還沒回來,我聽從依龍城裏來的人說起的。”

依龍城,陳夏邊境的那座城市?阿蘿心急,太想知道戰況想探聽劉玨的消息,心念一起就再也止不住:“小泡沫,謝謝這些天你照顧我,我要離開寨子下山去依龍城打聽我親人的消息。”

小泡沫為難地看著她:“可是現在很亂,依龍城是兩國共治的城,程姐姐你一個人我怕有危險。”

有危險也得去,正因為兩國共治的城,所以更容易知道最確切的消息。阿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

小泡沫勸不住她,便給她備了行囊。從手上取下了一隻象牙鐲子遞給阿蘿:“程姐姐,給你這個留個紀念。要是有什麽,我們寨子裏的人都認得,會幫你的。”

阿蘿感激地看著小泡沫,認識她一個多月,就像自己的小妹一樣。她想了想,取下了脖子上的翡翠鏈子給小泡沫戴上:“這個是我,親人送我的,我隻有這個,我們交換。”

告別依依不舍的小泡沫,阿蘿坐滑竿下了山,問明方向,走了兩個時辰到了依龍城。

依龍城實為進入夏國的咽喉要道,兩山夾圍,中間正好有一條山縫,陳夏便以此為界,分為東城和西城。

最險之處的山縫上設有吊橋,下麵是萬丈懸崖。無戰事之時吊橋放下,兩國百姓可互相往來行商買賣,每天日落時分兩國各收起一半吊橋,依龍城就獨立分為兩座城池。

此時已是九月初秋。夏國進入最美麗的時節。山上的樹木五彩斑斕,碧空如洗,陽光明媚卻不熱烈。阿蘿換上了當地人的服飾,窄袖長袍,腰帶衣襟花紋鮮豔。長發束在腦後,又成了一個麵如朗月的翩翩公子。

從山寨方向進依龍城沒有任何阻擋。再往前行見兩山之間的山道上已站滿了士兵,氣氛緊張。吊橋早已被收起。

阿蘿打聽之後才知道,夏國的蒼邪王子從陳國戰場撤了兵,兩國關係緊張起來。夏王下令收了吊橋,封鎖邊境,怕寧軍進攻。

阿蘿望著那道深不見底的懸崖,寬三十來丈,就算是輕功卓絕的高手不長翅膀也飛不過去。

她歎了口氣,目前也隻能暫時待在城裏了。她找了家客棧住下。

阿蘿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寧國的人,夏國人現在提起寧國就帶著敵意,她更不敢暴露身份,懷著一線希望每天上街坐在酒樓茶館裏聽夏人議論戰事,希望聽到劉玨的消息。每日外出她都悄悄地在路旁一麵山石上刻畫著烏衣騎的暗號。每天去加深一點刻痕。小心地不讓別人發現。她想如果劉玨和烏衣騎看到暗號便知道她在這裏了。

從往來客商和酒樓裏聽到的消息都是寧軍如何大敗陳夏聯軍。

夏國太子為保實力見勢不妙從陳國撤了軍。幾萬兵力都分布到了各城池及皇宮中準備迎戰。

依龍城裏氣氛越來越緊張,寧軍的消息斷斷續續的傳進阿蘿的耳朵裏。

她時常想,是因為楚南擄了寧國的公主而有了這場戰爭,還是子離要實現他雄霸天下的夢想。

子離,真的不是那個憂鬱的四皇子了,他是帝王,帝王會有自己的責任。阿蘿歎了口氣,不在其位,她無權評說他是對是錯。

如此過了一月,突有驚人的消息傳來,寧軍攻破陳國都城,陳王降,陳國亡了。

一時之間,酒樓裏眾說紛紜。

一人高呼道:“寧國狼子野心,亡陳必來攻夏,聽聞寧軍統帥平南王劉玨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攻入陳國都城後凡稍有反抗者一律斬殺,可憐陳國隻逃脫了二皇子楚南一人。寧軍正懸賞通緝他呢。”

阿蘿一驚“啊”了一聲,忙低下頭去。深深的悲涼與無力感升了起來。

戰爭總是要死太多人,而霸業更是由屍骨壘成。想起血流成河的場麵,心裏不禁感到害怕。她隻是個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子,現在隻想保命。要是讓這裏的人知道她是劉玨的未婚妻,寧國的青蘿公主,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她想念劉玨,想他快來,又有些怕他來,害怕像小泡沫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在他的大軍進攻下失去笑容。

正怔忡間,酒樓湧進一群官兵,帶頭的軍士高聲呼喝:“寧軍滅陳之後集結隊伍往西而來,依龍東城已歸寧國,奉太子令,西城即日起宵禁!各家各戶有可疑人等需速報官府,否則以奸細問斬!”說著官兵開始挨個查驗身份。

劉玨來了嗎?就會出現在懸崖的那一邊了嗎?思念的蟲子在阿蘿心裏亂鑽,恨不得能飛了過去。聽到軍士後半句話又緊張不已,手不由自主交握在一起,突摸到了小泡沫送她的鐲子,一下子安定下來,悠然地喝著茶。

不多時兩名官兵來到她這一桌問道:“公子那裏人氏,從何處來,在依龍城做什麽?”

阿蘿抬起頭微微一笑:“我從黑風寨裏來,慕此風景便小住幾日。”

官兵被她一笑晃暈了眼,結結巴巴:“可,可有文書信物?”

阿蘿輕揚起手,細膩如玉的手腕上一隻象牙鐲子玲瓏晃動:“黑風寨瑪花小姐是我妹妹!”

官兵一怔,恭敬地一禮:“打擾公子了!”

阿蘿舒了一口氣,卻覺得有道目光粘在了背上。輕輕回頭,酒樓十成人去了九成。遠遠的角落裏也坐了一個身材瘦削的人在喝茶。隻看到背影和一頭烏黑的長發。是他在看自己嗎?阿蘿不能確定。站起身結了茶錢慢慢走了出去。

行不多遠,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極輕極柔:“方才聞聽姑娘說認得黑風寨的瑪花?”

阿蘿緩緩轉過身,從身形上看是方才背對自己的男青年,他臉上罩了一個銀色的麵具,隻露出一張薄薄的唇,聲音低柔目光中卻閃動著一絲淩厲的光。見阿蘿回頭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複又清明起來。

“是,我認識她。”來人不辨身份,這聲音,一個男人居然有銀鈴般的聲音!阿蘿驚歎之餘隻用最平靜溫和的語氣作答。

“聽姑娘口音不是夏國人?”

阿蘿一驚,他不禁認出自己不是夏國人,也識破了自己的男裝打扮。她反問道:“你是瑪花何人?”

輕笑聲從那人口中溢出:“我是她的哥哥,牙耳。”

阿蘿眉頭輕皺:“好像我沒聽說過小泡沫還有個哥哥。”

聽到小泡沫三字,牙耳的目光這才變得溫和起來:“我是她的遠房表哥。不知姑娘何時認得她做妹妹?”

阿蘿警覺起來,小心地說道:“我是陳國人,寧國來襲和家人失散來到了夏國。小泡沫收留了我。”

“哦,瞧姑娘談吐必是大家出身,落難於此,家人定會著急,我對陳國倒也熟悉,姑娘即認她為妹妹,不妨說說家人情況,牙耳幫忙找尋。”

我的媽呀,小泡沫的這位哥哥怎麽這麽厲害,步步緊逼呢。阿蘿不知道怎麽辦了,硬著頭皮說瞎話:“程箐父母早亡,那日泉州城被寧軍偷襲,我隻身與幾個家仆逃出了城,半路失散,就遇到了小泡沫。”

“這樣啊,”牙耳眼中多了幾分探究。正欲再問,一名官兵走來,附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麽。他嘴邊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容。

阿蘿一呆,他的臉藏在麵具下而這個笑容竟讓人起了驚豔的感覺。

牙耳對阿蘿抱拳一禮:“程姑娘,寧軍已奔我夏國而來。依龍城已被寧國占據了一半,這裏也不太平了,我送你回黑風寨吧。”

阿蘿沒有理由拒絕,便鎮定地答道:“多謝牙耳公子。”

牙耳叫過兩名官兵護送阿蘿回客棧取行李。阿蘿見官兵恭敬中帶著警惕,暗叫糟糕。自己一番說辭小泡沫絲毫不懷疑,但是她這個遠房表哥卻起了疑心。他是怎麽開始懷疑的呢。阿蘿想起方才官兵附耳與他說話時看自己的目光很是奇怪,難道這裏還有人能認得出她嗎?她慢慢走回客棧,對兩名官兵溫和地說道:“我去收拾行李,請稍等片刻。”

兩名官兵立在門口站得筆直,手還握著腰刀,像是在監視她。

阿蘿心裏陣陣狂跳。她關了房門在屋裏急得打轉。她被守著跑不掉了。這裏人生地不熟。就算她逃出客棧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她想了想黑風寨的方位,在房間裏拚命地畫寫著烏衣騎的暗號。留下了讓劉玨找到自己的一線希望。

她出了客棧,一頂轎子停在了她麵前。轎旁站了一隊士兵。阿蘿無奈,掀起了轎簾,剛彎腰進去,抬眼間瞥到轎子裏還坐著一個人!阿蘿不由得“啊”的一聲發出驚叫,條件反射般要退出去。那人已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往裏麵一拉,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阿蘿渾身血液凝固成冰。

楚南低聲輕笑著:“我的公主,我們又見麵了。”

他的雙臂似鐵箍一般緊緊摟住她,呼吸聲在頸邊摩挲:“我還是第一次見著你會緊張,終於害怕了?”

阿蘿暗罵,真是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等到驚懼過去,她聲音恢複了平靜:“男女授受不親。我跑不掉的,請殿下出轎騎馬吧。”

“我喜歡這樣,坐轎多舒服啊。”楚南心情終於愉快起來。

寧軍破城,他本想抵抗到底,但他那個軟弱的父皇卻決定投降。

讓他向劉玨屈膝投降?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楚南帶著幾十名近衛死士離開了都城,往西投奔夏國。

夏國皇帝明白寧軍下一個目標就是夏國,又素聞楚南武藝超群,對他的投奔表示歡迎,以上賓待他。

楚南要報仇,夏國皇帝需要一員猛將,兩者一拍即合。

陳國滅亡後夏皇日夜擔憂著依龍城安危,特令太子蒼邪領重兵駐紮,楚南也隨之前來。不料竟意外見到了阿蘿,不由得驚喜若狂。失而複得的喜悅盈滿身心,抱住阿蘿哪裏還肯放手。

阿蘿冷冷道:“我不舒服!轎子太小,殿下太肥。殿下不下轎,我就下轎去騎馬!省得累死了轎夫,把轎子抬到山澗裏去了!”

“肥?你居然說我肥?”阿蘿兩句話把楚南氣得七竅冒煙。

自己個高了點,塊頭大了點,渾身上下卻不見一絲贅肉!陳國上下多少女人迷戀他的男兒氣概,她居然指責他肥?

楚南大喝一聲:“停轎!”從轎裏鑽了出去,翻身上馬跟著轎子走。

一回頭,看到轎夫如釋重負的表情,氣得他一轉頭鞭子就揮了過去:“快點!”

阿蘿捂著嘴偷笑,片刻又開始犯愁,劉玨還不知道自己又落到了楚南手中吧。這一次,真的難逃了。

上了黑風寨,小泡沫驚奇地看到阿蘿和楚南及一隊官兵回來。

阿蘿歎了口氣,笑了笑道:“對不起,小泡沫,我是寧國人,你可以叫我程箐,也可以

叫我阿蘿。”

小泡沫吃驚的張了張嘴:“啊!你是寧國的青蘿公主!”

小泡沫一呆,回過神叫過一名侍從。

楚南直接下令:“將公主關進牢房,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接近她。關閉寨門,不得隨意出入。”

小泡沫又是一呆,失聲喊了出來:“你怎麽能這樣對姐姐!”

楚南笑笑:“我還想多睡兩日安穩覺。”

他的目光中透出冷意,令小泡沫生生打了個寒戰不敢再說話。

楚南心想這次,劉玨敢再攻來,他一定會用阿蘿當人質!

阿蘿進了山寨牢房,臭氣衝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

牢房半埋在地下,陰暗潮濕。角落裏有堆枯草算是床,她看著草上居然還有蜈蚣在爬,雞皮疙瘩就冒了出來。

地是泥地,因才下過雨,地上滿是泥濘的稀泥。阿蘿看看四周撇了撇嘴罵道:“這地方也太破了吧?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她張望了半天,終於發現牢房的木柵欄處還有塊幹爽的地方。她歎了口氣,靠著柵欄坐著。

天漸漸暗了,走廊裏有鐵碗裝著動物的油脂燒著火,發出陣陣熏人的味道。

阿蘿聽了聽動靜,看了看四下無人,用手碰了碰木柵欄。手臂粗的枝條鑲嵌得很緊,她使勁晃動,柵欄紋絲不動。

“這麽結實,關頭老虎都行!怪不得沒有人看守。”她嘀咕著,沮喪地揉著腿坐下,靠著柵欄閉眼欲睡。

睡夢之中,她聽到了“吱吱”的叫聲,阿蘿想起了耗子。

牢裏有耗子很正常,她沒有理會。

“吱!嘰——”耗子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阿蘿被尖銳的叫聲折磨得再也睡不著,睜開了眼睛,頓時被嚇得汗毛根根豎起。

幾步開外不知何時鑽出一條蛇,正在吞食一隻肥耗子。她再也忍不住驚恐,跳起來抱緊了木柵欄。

“啊!啊!啊——”阿蘿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聲接一聲的大叫著。

躺在**的楚南隱隱約約聽到驚恐的尖叫聲,正要忽略掉,心頭一凜,是青蘿!他從**跳了起來,抄起外袍就往牢房跑去。

聲音越來越大,楚南慌得顧不得等人來開牢門,連連打碎了兩扇柵欄衝進去,看到阿蘿抱著木柱子閉著眼還在尖叫。

楚南幾步躍過去,大叫著:“公主,怎麽了公主?”

阿蘿臉色蒼白,渾身發抖,隻顧著尖叫。她總覺得那條吞了半耗子的蛇就要爬過來。那裏還能聽得到楚南的叫聲。

緊跟著跑來的侍從抖著手打開鎖,楚南一把扯過阿蘿,剛觸到她的身體,就覺得她全身僵硬,閉著眼還在叫。

楚南把她的頭按進懷裏:“不怕不怕,我在呢,公主別怕。”

楚南看了眼懷裏的阿蘿,心疼得要命,抱起她就往外走。一時之間他後悔萬分,他怎麽把她扔這種地方來?這山寨的牢房怎麽是這個樣子!

出了牢房,阿蘿才慢慢停住尖叫,窩在楚南懷裏一動不動。

楚南歎了口氣抱她回了房間放在**,她自動縮成一團,張著驚惶委屈的眼望著他。

楚南放柔聲音道:“不怕。我再也不會把扔你進那種地方了。你好好睡一覺。”

阿蘿還是瞪著他,眼一眨,淚水滴落下來。她想劉玨,劉玨再氣惱也不曾這樣對她。

楚南見她神經仍緊繃著,無奈隻得出手拂中了她的睡穴。

靜靜地瞧了她半晌,楚南長歎一聲,他終是對她狠不起來。

小泡沫被驚醒走到房間來看,楚南無奈地笑了笑道:“看到沒,有她在,孤連一日安穩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