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1

暗夜一路往南到了沒多久就遇到了領軍南下的劉玨。

劉玨看暗夜的表情。心知他還沒有找到阿蘿,不禁黯然。

這時荊州城急報陳軍來襲,水師受到重創,荊州臨即將失守。

荊州失守,往北是平原,十五座城池無天險可依,陳軍便可**。劉玨大驚,再也顧不上阿蘿。他下令星夜兼程趕往荊州。

與此同時,暗夜也接到鴿組送到的消息。前方烏衣騎發現煙花信號,一天之內竟出現了次。發現信號的烏衣騎已經往西追去了。

聽到煙花信號,劉玨眼睛一亮。可是荊州麵臨失守,他不能扔下三軍獨自去找阿蘿。看向暗夜的眼神裏竟帶著絲絲羨慕。

暗夜卟的笑出聲來,故意逗他:“要麽,王爺把帥印讓給我?讓我也殺幾個陳軍過癮?”

劉玨羞惱的別開頭,咬牙說道:“阿蘿我可就交給你了。”

暗夜微笑道:“你放心!”

劉玨猶豫下又道:“你死了我最多傷心一陣。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傷心一輩子的。”

暗夜瞪著他,不由得氣結:“王爺心裏想讓暗夜舍了命去救她也罷了,說得這麽直白幹什麽?”

劉玨這才嘻嘻笑道:“以前都是爺被你氣得半死。今天報複回來,爺心頭痛快!哈哈!”

他放肆地笑著,似乎壓抑在心頭的擔憂和焦慮都隨著這一笑化解為無形。劉玨望著暗夜大聲說道:“爺出發了!如果阿蘿有個萬一,爺必血洗陳國!”

他拍拍坐下駿馬,風馳電掣般追上前往荊州的隊伍。

望著劉玨的背影,暗夜心懷悲憫,低歎一聲:“你放心,暗夜定當盡全力找到她!就算要舍了我這條命,也會護著她的。”

他估計了下煙花的位置,放出了鷹隼。

蒼鷹飛往西南的山林。暗夜尋思:“楚男是想帶著她繞道西南夏國回陳國嗎?我的估計沒錯的話,那麽我走近道,就一定能趕在前麵截住他們。”

打定主意後,暗夜騎著馬奔向了西南方向的森林。

楚南帶著阿蘿進入了森林。

離城遠了,森林似看不到盡頭的迷宮,掩蓋了所有的痕跡。

楚南下了馬,盯著阿蘿:“你說我該怎麽對你呢?”

四周山林靜悄悄的。樹木濃密遮住了月亮。阿蘿打了個寒戰想起一句話來:月黑殺人夜!

和這個心狠手辣的陳國皇子待在一起,就像兔子和狼相伴。她鼓起勇氣道:“你別忘了,我是寧國的公主,平南王的未婚妻子,你如果傷我一根頭發,皇上和劉玨會滅了陳國為我報仇!我怎麽越看你越傻啊?你從皇宮裏擄走我,你就不怕挑起兩國的戰爭?”

“哈哈!”楚南的笑聲回**在山中,眼裏露出濃濃的野心,“實話告訴你吧。陳國的軍隊現在恐怕已經攻進荊州了!我擄了你又怎樣?戰爭早在你與平南王大婚當日就發動了。我擄走你,還能將你作為人質!夏國的軍隊隻怕也在攻打安南郡,陳夏聯軍,寧國順王掀起的內亂尚未平息,寧國皇帝和平南王隻怕會應接不暇!”

隨著他的笑聲,空中悶雷響起,突一道閃電劈下,將楚南的臉映得越發的猙獰。

阿蘿心裏一慌,慢慢朝馬匹處退去。她終於怕了起來,拔腿就跑。

楚南看著她跌跌撞撞跑開,抬了抬眉,一揚手甩出繩索準確地纏住了她。

阿蘿腰上一緊,往前的衝力與繩索相抗,被繃得差點閉過氣去。一回頭。楚南慢條斯理的收著繩子,一步步扯著她回去,像在收網捕獲網裏的魚。

阿蘿被他扯著不由自主挪回去,恨聲道:“你不過就仗著武藝了得罷了,我,我……”

楚南手一緊已拉了她過來:“你什麽?你花樣百出害我馬不停蹄,我是瘋了才沒殺了你!”

阿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楚南隨手擋下,眼睛像黑夜裏出來覓食的狼,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伸手抱住了她。

阿蘿大驚失色,踢打抓扯撕咬怒罵什麽招都使了出來。

楚南毫不理會就像她在撓癢癢似的,抱著她急走。

電閃雷鳴中暴雨突至,楚南看到前方不遠處隻有一角凸出的岩石。往外伸得有半米。石下還算幹燥,便徑直走了過去把阿蘿塞了進去:“再鬧被雨淋著生病了沒人照顧你!”

他說著坐在了岩石外,高大的身軀堵住了大半石縫,用背擋住了風雨。

阿蘿愣住,縮在石縫裏看著楚南。此時兩人的臉隔得很近。彼此能感覺到呼出的氣息。她把臉扭過一邊:“你要生病了我更不會照顧你!”

楚南定定地看著她,濡濕的發絲粘在她臉上,雨水衝刷洗得她肌膚如玉。楚南嗓子發幹,小腹一股熱氣升起。他驀然轉過身體,頭臉都淋在雨中,瞬間清醒過來。

阿蘿看著堵在麵前的厚實的背,雖說是他擄了她,此時看楚南為她遮擋風雨卻怎麽也恨不起來似的。她突然想起了劉玨,和他在一起時,不用多想,所有的風雨劉玨自然就會為她擋去。思念一起便恨不得飛回劉玨身邊。

她悄悄地摸上了脖子上的玉飾,取出最後一粒煙花捏在了手裏。情知楚南被自己逼得馬不停蹄,這一兩日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以他暴躁的脾氣被自己折騰已是忍耐到了極點。再放一枚煙花,楚南會不會直接殺了自己?然而,想到劉玨,阿蘿勇氣頓生,把手裏的煙花握得更緊。

雨一直下個不停。山裏涼氣襲來,楚南為她擋去了大半風雨,還是冷,阿蘿靠著岩石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楚南默運玄功抵製著風雨帶來的寒氣。睜開眼,山林裏陽光燦爛。他站起身回頭一看。阿蘿還在睡。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心裏暗叫不好,一把抱出她來,衣裙濡濕,身體滾燙,發著燒。楚南焦慮地喚道:“公主,你怎樣了?”

阿蘿聽到喊聲疲倦的睜開眼,對楚南笑笑,手無力地揮出。

楚南眼尖一掌拍下她扔出的東西,“嘭”的一聲輕響,青紫的煙花在他手中炸開,嫋嫋飄上空中。竟然又是顆煙花信號。楚南氣得手一鬆,將阿蘿摔倒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看著她,幾乎咬牙切齒:“你病成這樣兒了還不忘送信號?我真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你!”

他想著烏衣騎又將尋跡追來,氣得要命。血直往他頭頂上衝,隻要他一腳下去就能踩死她。

阿蘿昏倒了地上。她的衣裙沾滿泥汙,一張臉蒼白如紙,長長的眼睫柔弱不堪的覆蓋下來。

楚南的火氣頓消,心疼一把抱起她上馬急馳。

阿蘿軟在他懷裏,腦袋燒得暈暈沉沉。

楚南感到一陣無力。懷裏的人兒是他渴望著擁有的,但她卻要逼瘋他了。打,舍不得。罵,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也聽不到。

楚南這一日就沒停下來過,一路翻山越嶺。天快黑時看到一個山洞才下了馬,抱了阿蘿進去。她的身體越來越燙。人已燒得糊塗。

楚南燒了堆火,坐下來休息。連日來的倦意慢慢襲上心頭。他強撐著,計算著自己的行程。翻過這座山就是大江了。等過了江到了陳夏交界的邊境就不用擔心烏衣騎找來。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睡著的阿蘿,她真是太不省心了,逼著他不停地暴露痕跡。見她昏昏沉沉的樣子,手已不受控製地伸出把她抱進了懷裏。阿蘿的體溫讓他感覺到一絲害怕。想了想,楚南強忍著疲憊點燃了一支火把走出了山洞。

不多時他扯回一把草藥擰出汁水混在水裏喂她。

阿蘿迷糊中似乎看到了劉玨英俊熟悉的臉,喃喃喊了一聲:“劉玨!”

楚南一怔,罵道:“劉玨那小白臉有什麽好?”

可是見到阿蘿對劉玨情深,他心裏突然覺得陣陣難受。她心裏隻有一個劉玨,楚南眼中恨意漸濃,:“等我帶你回了陳國,你總有一天會是我的女人!”

阿蘿根本聽不到他的話。她痛苦地蹙緊了眉頭。

楚南輕輕放上一根手指,揉著她眉心的結,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小心脫下外衣裹住她。

天明時分,楚南睜開眼睛,伸手撫上阿蘿的額頭,滾燙的觸感嚇了他一跳。她比昨日燒得還厲害。楚南有些煩躁,在山洞裏坐了會兒,打消了今天下山的計劃,走出山洞去尋草藥。

暗夜在山林裏向西南飛奔。暴雨來的時候他也沒停過腳步。中間休息一個時辰又往前急追。路上他看到了火堆的痕跡,也瞧到了烏衣騎的信號,更加堅定阿蘿就在前麵。

天亮不久,西南方的樹林就有青紫色的煙霧騰起。暗夜心裏一喜,加快了腳步。鷹隼引著他找到了山洞。此時楚南剛出去不久。

暗夜靜靜地佇立了會兒聽聽了動靜,貓一樣閃進洞裏。一下子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阿蘿。他心知楚南必在附近。上前抄抱起阿蘿,她渾身滾燙病得不輕。暗夜顧不了那麽多,抱起她就往外走。

沒走幾步,身後一陣勁風襲來。暗夜騰身躍起。

楚南提著短劍怒視著他:“放下她!”

楚南武功高強,就算盡力相拚最多也隻能平手。暗夜心中一動,眼中精芒暴射:“我乃受大皇子之命帶走公主。”

“我讓你放下她,我可以饒你不死!”楚南語氣轉寒。

暗夜冷笑一聲:“聽聞二殿睛看上個寧國女子。我家殿下擔心紅顏禍水,亂了二殿下的心性。所以令我等沿海等候,一旦發現你們,二殿下不把她交給我帶回去,便就地殺了她。”他手一動,劍已逼在阿蘿的脖子上。

楚南一驚,心疼地看著阿蘿:“你回去稟報我皇兄,孤自有分寸!她是我的女人,叫他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二殿下,如今我陳夏聯軍已攻荊州多日,我主子急盼二殿下回去。你為了一個女人情願兄弟反目,值得嗎?”暗夜慢慢地挑撥著。

楚南濃眉一豎,眼中露出森森寒意:“我再說一遍,回去告訴我皇兄,我的事用不著他來管。”

暗夜眼中露出氣憤的神色,又無可奈何道:“既然二殿下堅持。在下就不勉強了。請二殿下盡快回轉泉州大營。”

他慢慢放下阿蘿,退後了幾步。

楚南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走過去,伸手欲抱阿蘿。

暗夜眼睛微眯,手中長劍閃電般刺向楚南。

楚南急切地躲開,背上已被劃開一道傷口。他轉過身怒罵道:“鼠輩!竟然背後傷人!是我皇兄叫你們伺機殺了我是吧?”

暗夜一聲冷笑:“殿下有令,前方戰事吃緊。在下必須帶寧國公主回去做人質!”

“就憑你?”楚南陰冷一笑,短劍一抖驚若遊龍向暗夜刺去。

暗夜揮劍急上,身形飄忽。一交手他就發現楚南功力在他之上,不可與之硬拚。

暗夜趁長劍相交之即,一個騰身飛落在三丈開外,冷笑道:“在下不是殿下對手。可您別忘了,你再護著她,到了泉州大營,她也是我軍的人質。告辭!”

楚南擔心阿蘿,並未追趕,恨恨地說道:“楚安,你好狠毒!也是我武藝高強,否則,早死在你的人手中!”

他細心地查看阿蘿脖子上壓出的血痕,見隻是壓出來的痕跡,皮都沒破這才放下心來。他抱起她,覺得手裏的阿蘿脆弱得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升了起來,就想把她捧在手心嗬護著。“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皇兄傷著你。”

回到山洞,楚南用竹筒熬出草藥喂阿蘿吃下。這才撕下衣襟裹住後背的傷口。他把阿蘿移進懷裏摟住,靠著岩壁,心裏暗恨大殿下無情。連日奔波,加上受傷流血,疲憊的感覺再次襲來,慢慢睡了過去。

而此時,暗夜已發出信號,匯合了趕來的烏衣騎堵在了山洞外。

正當烏衣騎眾人打算攻進山洞時。楚南背著阿蘿大喝一聲從洞裏衝了出來。

阿蘿縛在楚南背上,稍有不慎便會傷到她。暗夜心裏著急,心思數轉,冷笑一聲:“殿下,在下得罪了。大皇子有令,在下一定要親自帶回公主!”

楚南大恨:“楚安他欺人太甚!”

眾人早恨他在宮中殺了不少烏衣騎兄弟,發了狠攻向楚南。

暗夜狡猾地笑了笑。長劍一擺竟往阿蘿身上招呼。

“真不要臉!呸!”楚南氣得大罵,他回身急擋,手臂上又被拉出一條傷口。

背著阿蘿,他又受了傷,對方人多,他不敢戀戰。邊打邊退,竟被他仗著武藝高強衝出了山林。站到了懸崖邊上。

楚南回頭一頭,懸崖下方是湍急的江水。前麵那群青衣蒙麵人,個個武功了得,已包抄過來。

暗夜開口:“二殿下,大皇子吩咐說隻需帶回公主即可。要不您與我們一起回泉州大營如何?在下便不再和你為難。”

楚南大笑道:“想那楚安一直嫉我深得父皇寵愛,怕我被封了太子,搶走他的皇位。他今日如此待我,我還會選擇回去幫他嗎?生死有命,如果我楚南活著回到泉州大營,必報此仇。”

語音一落他竟帶著阿蘿跳下了懸崖,墜入江水中。

楚南帶著阿蘿落水之後被湍急的江水順水往下已飄出十來丈遠。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首領,現在怎麽辦?”

暗夜眉頭緊鎖,歎了口氣道:“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我看楚南對她嗬護備至,卻也不像會加害於她。且他中了我的反間計,會記恨著陳國大皇子。咱們隻能渡江潛入泉州,伺機救人。”

三日後劉玨大軍到達荊州。仗著荊州易守難攻的地形逼退了陳軍。

劉玨一身黑袍站立牆頭。暗夜回來道阿蘿已過了大江去了陳國。他的一顆心就悠悠****落不到實處。戰事緊張,隻待荊州的水師修好戰船,休整之後就殺過江去。一想起楚南擄走阿蘿,劉玨就忍不住心頭之火。

半月之後荊州城下的江麵上樓船林立,寧國軍隊整裝待發。

劉玨望向對麵江岸,輪廓分明的五官散發出陰狠的寒意。沒有什麽能擋住他滅陳的心。

楚南落水之後仗著內功與水性,慢慢地漂到了對岸。不多時便遇到巡邏的陳軍,回到了泉州大營。

聽說楚南擄回了寧國新冊封的青蘿公主,陳國大皇子楚安大喜。

如今兩軍對峙,戰勢一觸即發。窮陳夏兩國兵力不過二十來萬。泉州駐紮了十萬陳軍,前幾日偷襲成功傷了寧國水師的元氣。而寧國趕來增援的軍隊和駐地荊州的左翼軍加在一起有十五萬。雙方兵力相差不遠

如今寧國上下齊心士氣高漲。深知寧軍要渡江來戰,不抵抗便是滅國亡族,陳夏聯軍的士氣也不低落。

大致旗鼓相當的情況下。阿蘿的存在就顯得極為重要。

大皇子楚安心想,寧國領軍的統帥是平南王劉玨,公主是他的未婚妻子。得了公主,劉玨便會投鼠忌器。

楚安是夜於城內行宮宴請楚南。

眾將均嚷著想一見公主芳容。楚安便笑道:“皇弟,聽聞這位公主美貌異常。我也甚是好奇,不若請來為我等撫琴一曲,也好羞辱平南王一番。”

楚南斷然拒絕:“皇兄不知,公主路上感染風寒還臥病在床,恐怕不能出來撫琴助興。”

楚安有些不快,轉念又想若真是鬧出了人命,公主就失去了價值。就打消了念頭。眾將掃興而歸。

回到府邸,楚南冷笑著想,楚安別想從他手裏奪去青蘿。一想起要讓青蘿為那群粗魯的軍營將士賠笑撫琴,便難受異常。

六月的風烈烈吹來,楚南有點頭暈,酒勁上湧。不知不覺已走到阿蘿所在的廂房外。守衛對他一禮:“殿下!”

他抬腳進去。阿蘿這次病得不輕,先是山中奔波沒有休息,再淋雨受寒,又掉進江中。來到泉州後高燒數日,如今燒已退去身體卻虛弱不堪,養了十來日了仍有氣無力地軟在**。

楚南輕輕地在床邊坐下,癡望著那張讓他心跳不已的臉。楚安想要用她去威脅平南王嗎?他不屑之極。如果說擄她之時還有過這樣的打算,但楚安派出的殺手要帶她去做人質時就讓他明白,他斷然不會這樣做。

這時門外急衝進來一人:“殿下,寧軍準備渡江,大皇子急召你前往大營。”

楚南看了看熟睡中的阿蘿,細心地給她撚好薄被。吩咐道:“看好公主!不準任何人接近!”

“是!”

陳國水軍大營曾在荊州城一戰中大傷元氣,戰船被毀了不少。

楚南帶著一幹侍衛登上了瞭望台。遠遠看去,江水上兩軍戰船對峙。寧軍戰船上高高飄起黑色大旗,上麵的劉字醒目威嚴。突見寧軍緩緩分出一支船隊往江中行來。陳軍水師也列開陣式準備迎戰。

楚安笑道:“皇弟,我有一個主意可以挫挫寧國銳氣,就不知皇弟舍不舍得了。”

楚南暗想,一來不戰,卻要以公主做人質,我陳軍統帥如此,還想吞並寧國?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譏諷。他抬頭朗聲道:“皇兄,公主為質好是好,但楚南有一計不用公主卻能兵不血刃铩寧兵士氣!”

不多時,陳軍二十艘樓船上竟帶上來二十名少女,一般打扮,發絲淩亂,與阿蘿身材相似,轉眼之間全被縛上船頭。

楚南邪邪笑道:“不知平南王會認出來嗎?他會救那一個呢?”

陳軍瞭望台上一片哄笑聲。

楚安目光閃鑠不定,半晌笑道:“皇弟好計謀啊,平日還道你有勇無謀,沒想到你竟有這般主意!”

“我就等著看寧國如何狼狽的撤回去!”楚南自信地說道。

“咚!咚!咚咚咚!”沉悶的戰鼓擂響。兩軍戰船向江心靠攏。

寧軍先鋒乃南軍水師副統領史德山。兩軍相距五十米時,他駭然發現前來的陳軍戰船每隻上麵都縛有一年輕女子,衣飾華貴身材纖細,發絲覆麵。她們中誰是公主?該怎麽辦?

劉玨立在中軍樓船上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裏一緊,眉頭不由自主便皺了起來。

寧軍一猶豫不決,一陳將高站樓船之上提起內力喝道:“寧軍聽好了,青蘿公主便在這船上,還不速速退兵!”

史德山暗罵陳軍卑鄙,青蘿公主是皇上疼愛的義妹,平南王的未婚妻。寧軍不敢傷她。可是陳軍每隻戰船上都縛有一名女子,進攻任何一條船都投鼠忌器,他一時之間束手束腳不知如何是好。

戰鼓停止,寧軍有些不知如何對待,戰船上一片沉默。江麵上隻聞得陳軍張狂的笑聲。

史德山狠狠地瞪著對方的戰船,又無可奈何。

江麵上突飛來一隻鷹隼,越過寧軍戰船也越過陳軍戰船飛往泉州方向。

劉玨眼睛一亮喝道:“擂鼓!”

中軍樓船上鼓點擂響,激昂雄渾,帶著命令和決心一波波傳入史德山耳中。他大吃一驚,平南王竟然不顧公主安危了嗎?想歸想,軍令如山,史德山大喝一聲:“放箭!”

令旗揮動,寧軍戰船上萬箭齊發,飛蝗般射向陳軍。首當其衝中箭的便是縛在船頭的二十名女子,瞬間香消玉殞。

陳國先鋒大驚:“寧軍進攻了!迎戰!”

江麵上喊殺聲震耳欲聾,而鼓聲未停,伴隨著殺氣竟越來越響。

楚南遠遠眺望對岸,見百麵巨鼓在岸邊擺開,齊齊擂響,不由得佩服劉玨這招以聲奪人激勵士氣的確用得好。同時濃眉緊皺,尋思著寧軍怎不理不顧,他們如何識得船上二十名女子中沒有公主呢?

兩個時辰後,雙方鳴金收兵,陳軍先鋒損失戰船五艘傷亡一千,寧軍失三艘損兵兩千,戰成平手。

楚安不陰不陽道:“計謀雖好,假的就是假的。明日不管那公主怎樣,都給我帶過來!”

楚南聞言一驚,抬頭時楚安已拂袖而去。

這該如何是好?楚南明白,若是以阿蘿為質,寧軍多半會休戰,但能休戰多久?若想以她要寧軍投降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所有國家都有野心。陳夏貪圖寧國南方十五城的富饒。寧國難道就不想一統天下?

楚南回到府邸慢慢走進了廂房。

阿蘿虛弱地倚在床頭。她身體單薄,下巴削尖。初初擒得她時花樣百出的俏皮機靈勁兒都沒了。楚南瞧著心裏憐惜大作。

讓這麽一個弱女子去抵擋寧國龐大的船隊?要犧牲她的性命換來暫時的平安?換作從前必是肯的,然而現在,楚南心裏不舍之極。

他從什麽時候起這麽在意起她來呢?楚南靜靜地坐著,為了陳國他該把她交出去,可是想起楚安派出死士咄咄逼人要置他於死地,他眼裏起了反抗之意。兩軍對陣,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打?難道沒有了公主,陳軍就不會打仗了嗎?

他拿定了主意,迅速搖醒阿蘿:“公主,醒醒!”

阿蘿睜開眼,身上軟綿綿的。楚南的臉放大了在眼前,他眼睛裏有著焦灼不安的神情。阿蘿一笑:“怎麽,這麽快就要拿我去做人質了?陳軍如此不濟?”

楚南沒有理會阿蘿的譏諷,喚來侍女道:“替公主換男裝,要快!”

阿蘿不明白地看著他。

楚南轉身出去,輕輕扔下一句:“楚南不屑以公主為質。”

低下頭任侍女更衣。阿蘿不知道該怎麽看待楚南這個人。他對她時而凶橫時而溫柔。他不願意用自己做人質,他要帶她去哪裏呢?

這一仗雙方戰成了平手,各有損傷。

劉玨知道船頭的女子不是阿蘿,心裏卻還是不安。他暗暗擔心,如果陳軍真的縛了她上船頭,自己該怎麽辦?

他喚來暗夜:“泉州可有消息?”

“泉州的探子回報,那隻鷹隼在二皇子楚南的府邸上空盤旋。公主應該在他府內。據說今日一戰之後,楚安強令楚南明天帶公主到大營。看來是真想用她做人質。”暗夜答道。

“陳國若以她為質,我怕我會受不了,這仗還真沒法打。傳令下去,深夜過江突襲泉州!暗夜,你趁著我軍進攻陳軍營寨大亂,去救出阿蘿再說。”劉玨歎了口氣。

“是!”

暗夜過江潛入泉州後進入了早設於此的據點。據點對麵就是楚南的府邸。暗夜布置好人手後便等待著,一旦寧軍過江偷襲,他便趁亂去救回阿蘿。

突然看到一隊士兵圍住了楚南的府邸。心裏一驚,難道楚安與楚南兩兄弟真為以阿蘿為質起了爭執?

暗夜沒有猜錯,正是楚安擔心明日又被楚南推托,幹脆派人想連夜接走阿蘿。

楚南睥睨著楚安派來的人道:“回去轉告大殿下,明日楚南自會送公主去大營,不勞皇兄深夜如此興師動眾。”

來人冷哼一聲:“二殿下別忘了,如今我軍統帥是大殿下!”

楚南大怒:“滾!誰也別想把人帶走。”

來人刀刷的一聲出了鞘:“二殿下得罪了,上!”

士兵一擁而上。

暗夜此時已從後牆翻進府邸。鷹隼準確地衝向後院,停在一間廂房屋頂。

暗夜笑了。

此時正院大堂傳來刀劍之聲,暗夜仗著輕功高強接近著廂房。

廂房外守著兩名侍衛,他們也聽到了傳來的聲音,有些緊張。

暗夜左右看了看,慢慢走了出去。侍衛吃驚看了眼前出現的青衣蒙麵人,嘴一張正想喊,就在這一瞬間,暗夜疾衝過去,手中長劍輕揮,已割斷他的喉嚨,手肘後抬擊碎了另一名侍衛喉骨。兩人一聲沒吭地倒了下去。

暗夜推開門,出指如風打暈了侍女,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的阿蘿:“噓!別作聲,我是烏衣騎暗夜!”

阿蘿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身上卻沒有力氣。

暗夜抱起她迅速走出了房門。剛躍上牆頭,便驚動了走向後院的府中侍衛。暗夜一聲呼哨。烏衣騎們躍進院牆與侍衛們鬥在了一起。

趁此機會,暗夜摟住阿蘿躍上馬往西奔去。鷹隼一展翅緊跟著飛走。

楚南眼尖瞥見暗夜身影,楚安居然明裏調兵圍府絆住他,暗地裏卻派屬下劫人!他狂怒之下一腳踢翻提刀砍來的士兵,搶過一匹馬朝暗夜與阿蘿追了過去。

跑了不多時就看到暗夜和阿蘿,上空不遠處還飛有一隻鷹,電光火石般念頭一閃,楚南長聲一笑短劍閃電般朝鷹隼擲去。一聲哀鳴,蒼鷹從空中墜落。

楚南旋身跳起已從鷹身上拔得短劍出來。暗夜焦急萬分,這種鷹隼速度奇快。楚南功力他絕對擋不住,急吒了馬匹狂奔。然而馬上負了兩人,距離卻是越來越近了。

隻聽得身後傳來楚南的大笑聲:“原來你是寧國奸細,竟來離間我兄弟二人。幸虧這隻鷹解了謎團!原來劉玨是這樣知道那二十名女子裏沒有青蘿的。”

他說著一聲長嘯,腳一踩馬背人淩空躍起,手中劍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向暗夜劈了下去。

聽到風聲暗夜回手一擋,手臂被震得發麻。他大喝道:“阿蘿抓緊了!”提氣在馬上一點,返身迎上了楚南。馬迅速帶著阿蘿朝西方急奔。

楚南被暗夜一阻,眼見阿蘿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狂性大發,用了十成功力,驀地一劍刺中了暗夜肩膀。

暗夜負痛一掙,長劍向楚南飛擲而去,人則騰空往後躍起,仗著輕功絕卓,一頭跳進了漢水之中。

楚南顧不得暗夜,上馬往西追去。跑出泉州城三十裏,還是沒看到阿蘿的影子。殺氣在他臉上翻騰。他不甘心地看了前方許久才掉轉馬頭,剛一回身,他整個人就愣住了。吃驚、緊張、慌亂在臉上交替出現。

身後泉州方麵的江麵上突然出現了片片燈火。夜色裏似一條火龍在江麵上騰起。瞬間噴出了萬千星火點點,直撲泉州。

泉州城上方的夜空呈現出詭異的紅色,籠罩著整座城池。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夜空,隻有一個可能:寧軍渡江襲城!並在泉州城裏放起了熊熊大火。

大江之南的陳國國土隻得寧國的四分之一,共有十五座城池。整個國家以平原為主,零星散布著緩坡山丘,國境內幾乎沒有無險峰峻嶺。

陳國的東、南方向靠海。西麵有座險峻的大山。山下的依龍城是陳夏兩國的邊境。城內一半歸陳國,一半歸夏國。向南奔流的攏江則成為陳夏兩國國界。

陳國北麵依大江天險與寧國對峙,一江之水相隔的泉州城是陳國的北大門。泉州失守和荊州失守的狀況一樣,城池後麵都是一馬平川,無以屏障。

泉州失守,陳國危矣!楚南腦中隻有這一個念頭,狠命地抽馬奔向泉州。

等他趕到北城門時,正看到城樓上紅色的陳國大旗飄然墜地,黑色的劉字大旗在夜空中獵獵飛舞。

城中火光衝天,哭喊聲、殺戮聲似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了過來。楚南愣在馬上,突然暴喝一聲打馬衝進城去。看到黑甲寧軍就殺。

四處都是屍體,整座城成了修羅地獄。他在城裏橫衝直撞,眼睛瞧到一隊緋紅軍裝的陳軍,急奔過去:“大殿下人呢?”

陳軍抬頭看到楚南變形的臉,滿身血汙,活脫脫一個閻王,嚇得一抖,隨即大哭出聲:

“二殿下!大殿下他們不戰而逃,早從南門撤離了!”

楚南氣得渾身發抖,陳軍有十萬啊,寧軍總不能十五萬人同時全部渡江吧?來的人馬會有多少?五萬?三萬?就算偷襲,陳軍也不至於不戰而逃!

他狂喊一聲:“楚安你亡我陳國矣!都跟著我來!”

憑著一身武藝和勇猛,楚南帶著這隊陳軍衝向南城門。中途散離的陳軍看到了他紛紛聚集,趁著寧軍還沒完全控製住整座泉州城。楚南帶著這些散兵從泉州逃了出去,直奔下一座城池。

他身後歪歪斜斜跟著零散的陳軍。寧軍並未追趕,想必劉玨占了懷城休整了隊伍等補給一到就會揮師繼續南行。

離城十裏。楚南停住了馬,回頭看向遠方紅光閃動處的泉州。深深的悲涼與切膚的痛恨湧上心頭。

隻一仗啊,隻用了一夜!

劉玨隻用了一夜時間就擊潰了駐守泉州的陳軍,占據了陳國最引為天險的泉州。而他那統領十萬大軍的皇兄竟然不戰而逃!

楚南大笑起來,笑聲在夜空中飄得很遠。

陳軍餘部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二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