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

將軍府裏眾人瞧得劉英抱了劉玨衝進府,嚇得手足酸軟。

早有大夫等著。劉英剝開劉玨甲衣,才見他裏麵的中衣已被鮮血染紅,半邊身子都似泡在血水之中。劉英難過得眼圈一紅。

大夫小心剪開劉玨衣裳。右胸上一條又薄又細的傷口露了出來,還在往外流血。

劉英不覺低吼道:“快止血!這麽流下去,早流幹了!”

大夫被他吼得抖了一下。還好是軍醫,見過受傷流血的多了。又是平南將軍受傷,有什麽好藥都跟著上。

大夫止了血,弄好傷口才開口道:“這一劍沒傷著要害,也不甚重,就是失血太多了。”

劉英又吼:“什麽意思?我家少爺到底怎麽樣?”

“沒什麽意思,以將軍體質,躺個十天半月準又生龍活虎。現在昏迷是失血過多而至,補一補就沒問題了。”大夫白了劉英一眼道。

劉英這才放下心來,回頭一望,烏衣騎們的眼睛裏的緊張已消失大半。他跟著抹了把汗道:“少爺有個萬一,王爺還不得剝了我的皮!”

顧天翔處理好城中事務也趕到了將軍府。聽劉英和大夫細細說了情況,他看了看躺在**的劉玨,放下了心:“原來你死不了啊!”

劉英對他的態度早習以為常。客氣回道:“我家少爺哪裏舍得死,還等著與將軍同飲離人醉呢。”

顧天翔目光冷冷地往劉英身上一掃:“什麽不學,跟你主子學這般滑舌!”

劉英微微一笑:“謝將軍誇獎,能學得少爺一成本事就是劉英的福氣!”

顧天翔掉過頭不再看他。心想,趕緊找個日子把盈秀娶了省得這主仆成天拿他取笑。

這時,從門外搶進一個雲髻鬆挽的麗人,提著逶地的羅裙,焦急的神色平添一種風情,顧天翔一呆,將軍府幾時藏了個絕代風華的美人兒?

劉英迎上去道:“三小姐,主上他右胸中了一劍,失血過多……”

阿蘿擔心戰事,一直撐著沒睡,疲倦地打盹。聽到門外嘈雜聲、腳步聲又驚醒。打開門一問才知道劉玨受傷給抱回府裏。她心裏一驚,一時間竟心慌起來。急步跑出了房門。門口兩個烏衣騎沒有攔她,隻是一路緊跟著她。

她打斷劉英的話:“他會不會死?”

隻見劉玨臉色蒼白躺在**昏迷不醒,一點知覺都沒有了。阿蘿聲音不由提高:“他到底怎樣了?”

從她進來,顧天翔就呆住了。原來程箐就是相府三小姐!那個玉樹臨風翩翩瀟灑見識淵博有著玉雕般精美麵孔的公子就是劉玨心心念著的相府三小姐!她居然在荊州!他瞧瞧阿蘿,再看看劉玨,再回想起劉玨好男風的試探,一時間哭笑不得。

怪不得劉玨要派烏衣騎跟著她,怪不得才喝完酒劉玨就請他過府,怪不得驕傲的劉玨兩年來對她念念不忘。有意思!

顧天翔冷眼旁觀,見阿蘿慌亂、緊張、又有幾分害怕。他眼珠一轉沉痛地答道:“允之失血太多了!”

阿蘿心裏一空,就跌坐在**。慢慢回過頭看到顧天翔露出傷痛的表情,再往周圍一看,服侍的丫頭小廝眼睛紅紅的似才哭過。

阿蘿回頭找大夫,隻見他埋著臉似在搖頭。再看劉英,他已背過身去,身體微顫竟似忍不住在哭。

失血過多?阿蘿嘴唇哆著,眼淚一下子就衝了出來。

她腦袋裏空空一片,怎生也想不起有什麽法子可以去救他。

救不了他嗎?阿蘿的心一陣接一陣的痛。

不再看屋內眾人,她怔怔地望向劉玨英俊的臉,不見血色的臉失去了神采,躺那兒一動不動。阿蘿抖著手去摸他的臉,冰涼的觸感嚇了她一跳,回頭怒道:“不知道多升幾個火盆?!”

眾人嚇了一跳,小廝趕緊跑出去端火盆進來。

劉英似乎已明白顧天翔意思,揉揉眼睛哽咽著說道:“三小姐,你,你再陪陪我家少爺吧。他還想陪著你一起賞海棠花,花是捂開了,他卻隻能躺在這裏了!”說著掩麵大哭。

他悄悄使了個眼色,眾人低頭忍著笑離開了房間。

出了房門,劉英對顧天翔長揖一禮。

顧天翔噗的笑出了聲,抬頭見晨曦漸來,天色透亮,雪還在亂飄,他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氣說道:“給我把油傘,我去喝壺熱酒去。”

房間裏安安靜靜。

阿蘿眼都不眨地盯著劉玨,忍不住拍拍他的臉急道:“你醒一醒好不好?你不要嚇我?”她喉頭一哽哭出聲來:“流太多血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怕死人!你不要死我麵前好不好?”

劉玨一動不動,已陷入失血過多的昏迷狀態裏。

他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麽了?他不會跳起來和她說話還會與她鬥氣了?阿蘿隻覺得心裏有個空洞在慢慢地增大,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滴落,往事一件件浮上心頭。為什麽,她會這般在意?為什麽,她一想到他再不會醒來會這般難過?

她輕輕撫過劉玨的眉頭,喃喃道:“其實你很帥的!”手指滑下他的鼻子:“其實你也很酷的!”再掃過他的嘴唇:“你才是刀子嘴豆腐心!”突然想起劉玨為自己在冬日捂出的海棠花,不由得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劉玨睫毛一動,頭昏得很,迷糊中看到阿蘿哭似帶雨梨花的臉在眼前,含混地說道:“我在做夢啊!”

阿蘿驚得呆住,回頭大喊道:“來人啊!大夫!劉英!”

聽到房內尖叫,劉英衝進來,連聲問:“怎麽了?”

阿蘿語塞,指著劉玨:“他,他,他醒了。”

劉英急上兩步,手一伸:“藥呢?”

丫頭趕緊遞上早熬好的湯藥,劉英忙喂進劉玨口中。

阿蘿看得著急:“有用嗎?他喝藥管用嗎?他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一口湯藥下去,劉玨嗓子一苦,又潤著舒服,終於看清楚了,聲音虛弱卻還平和地道:“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想都別想!”

阿蘿一呆,轉向劉英:“他不會死了?!”

劉英尷尬地低下頭:“少爺是失血過多暫時暈過去了而已!”

阿蘿尷尬地站起身:“既然他沒事,我走了。”

劉玨一伸手握住阿蘿,閉著眼喝道:“不準你走!”

阿蘿見他的手居然還有力,不由啼笑皆非,心裏一鬆一喜已想到是顧天翔誤導了自己,沒好氣地答道:“你放手,我不走就!”說著向劉英惡狠狠地說道:“原來你不是哭,是在偷笑對吧?”

劉英臉一下子紅了:“小的……是喜極而泣!我,我去廚房看看!”

“慢著,吩咐廚房,從現在起,每頓飯都照我定的食譜給他做。喂他吃豬肝,煮粥熬湯都行,用大棗枸杞泡水來。”阿蘿這才想起自己擅長的廚藝。稍一冷靜便說出了數道補血氣的食譜來。

劉玨頭還暈得很,聽著卻沒力氣開口,嘴角浮上一絲笑容,握住阿蘿的手便不放開,就這麽又沉沉睡了過去。

劉玨一覺睡醒,精神已恢複了七八成,動動身體,覺得右胸很疼,調運了下內息,已無大礙,睜開眼,發現自己還握著阿蘿的手。

她趴在床邊睡著了。好在火盆升得旺,屋內暖如春日。劉玨微微放了心。瞧著阿蘿眼睛微微紅腫,目光轉得柔和,眼神一動大呼:“哎呀,痛死我了!”

阿蘿驚醒,看到劉玨皺著眉呼痛,一下子想起昨晚的事,忙道:“你不會死了!”

“痛!”

“被劍刺了一下當然會痛呢。”阿蘿沒辦法,呼道:“來人!你家將軍醒了!”

婢女走進來,端來大棗枸杞泡的水。喜道:“將軍醒了!大夫也說沒事的,休息十來日長好傷口便好呢。”

婢女把水端給劉玨,他正好口渴一口氣喝下,又呼:“好痛!”

阿蘿眼睛一紅,又浮起一層淚光:“怎麽辦啊?去問問大夫,有沒有什麽能止痛的藥!”

劉玨心裏一甜:“原來你這麽擔心我。”

紅暈飛上阿蘿的臉,嬌豔欲滴。眼睛裏還蒙著水霧,溫柔似水。

劉玨瞧得目不轉睛,突又皺眉:“顧天翔來過了?”

阿蘿側開臉點點頭。

“看到你這樣子了?”

“啊?我怎麽了?”

“我不是說不準你出房門半步嗎?”劉玨聲音一冷。

阿蘿氣惱:“不是見你要死了嘛!”

她一氣就抽手。

劉玨緊握著不放,眼睛一閉:“我說過讓你走了嗎?”

阿蘿瞪著他,半晌方恨道:“要不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打你滿地找牙!”

“我要吃你做的菜!不要素的!”劉玨又道

“那你放手啊!你不放我怎麽去做菜?”阿蘿被氣得想笑,“都是將軍了,你還撒嬌啊?不知羞!”

“你是我的,我就不放手!”劉玨不講理到底。

“想我嫁你啊?”阿蘿輕聲問道。

“不是想,本來就是!”

“那你現在放手!我去給你做好東西吃!”

劉玨慢慢睜開眼,鬆開阿蘿的手。

阿蘿站起身,叉著腰冷笑道:“東西呢我做給你吃,想我嫁你嘛,最好態度好點,哼!”說罷揚長而去。

劉玨咬著牙一動又扯著胸口痛。心想,這麽囂張!

後院內劉英親自拎著食盒給七夫人和小玉送飯菜。

小玉聽到聲響霍地從屋子裏跑了出來:“死魚臉,我家小姐怎麽樣了?”

劉英翻了個白眼:“被我家少爺打了五十軍棍,快死了!”

小玉抄著手冷笑:“恐怕我家小姐對你家少爺笑一笑,你家少爺骨頭都酥了吧?他敢打我家小姐?”

劉英漲紅了臉:“你胡說!”

小玉得意揚揚地看著他:“不信我倆打個賭?”

“賭就賭……嘛。”劉英明顯底氣不足。

小玉哼了聲就往走。

劉英身影晃了晃,擋在了她麵前:“準你出去了?”

小玉一腳踢了過去,劉英猝不提防,疼得抱著腳直跳:“你怎麽這麽野蠻?”

小玉繞開他就往外跑:“你不是答應和我賭嗎?自然要一起去看看嘍。看我家小姐是不是完好無損。”

劉玉一把拉住她:“不準去!”

小玉張嘴狠狠咬了他一口,劉英哎喲鬆了手,怒道:“你當我不敢打女人?”

小玉揚起臉道:“你心虛了?所以不敢讓我去見我家小姐是吧?”

劉英怔住:“我有什麽心虛的?”

小玉接口道:“那你敢讓我去見我家小姐嗎?”

劉英被她用話拿住,漲得臉紅脖子粗,把食盒往地上一擱,扭頭出了院門。

鎖了門,他抹了把額頭汗,咬牙:“這丫頭牙尖嘴利,真難侍候。”

阿蘿愉快地找到劉英,問道:“我娘和小玉呢?”

劉英沒好氣地說道:“我家少爺不是禁你足了嗎?你不好好侍候少爺,亂跑什麽啊?”

阿蘿眼睛一瞪:“你那家少爺還等著我心情愉快給他做菜呢。現在躺**不能動的是他不是我!我不高興了,我就不做菜了!你不想讓你家少爺失望對吧?”

“是是是,小的錯了!小的這就帶你去見七夫人。”劉英被阿蘿訓得頭大如鬥,帶著她去見七姨娘和小玉。

繞過院落過了一重天井走進月洞門。劉英打開院門,七姨娘和小玉正在院子裏坐著。

小玉霍地站起身指著劉英罵道:“賴皮小狗,你又來做什麽?”

劉英別過臉不說話。

阿蘿從劉英身後探出頭來:“娘,小玉!”

瞧著阿蘿進來,七姨娘和小玉驚喜不已。七姨娘開心地笑了:“阿蘿,世子待你可好?”

“娘,你好不好?”阿蘿快步過去抱住七姨娘。

七姨娘拍拍她的手,顯然已知道了。

小玉噘著嘴恨著劉英:“你還佇在這裏幹嗎?當奸細偷聽我們說話是不是?”

劉英一下子矮了半截,梗著脖子道:“誰當奸細啦?哼。”

小玉也哼了一聲,不理劉英,拉著阿蘿眼圈一紅:“姑娘,我好擔心你!”

阿蘿失笑地瞧著小玉,再看看麵紅耳赤的劉英,看來這些天他二人之間也有事發生。她笑笑道:“娘,世子受了劍傷,我做些補氣血的菜給他吃。小玉,我寫了張單子,你盯著劉英把我要的材料全買回來!”

“好啊!”小玉拿了單子得意揚揚地走到劉英麵前,“聽到沒有,我家小姐要下廚給你家少爺做菜。”

劉英粗聲粗氣的嗯了聲。

“所以呢。你小心侍候本姑娘,這可是為了你家少爺!”小玉得意瞟了他一眼。

劉英不情願的嗯了聲,沒好氣地說道:“是,小的恭候小玉姑娘差遣。行了吧?”

他轉身出了院子。小玉賊笑著磨牙:“看姑娘我怎麽折騰你!”

阿蘿在旁邊聽到,撲哧笑道:“我好同情他。惹到我家小玉姑娘了。”

小玉撇嘴道:“小姐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惡,他總是攔著我和夫人來見你!”

阿蘿邪惡地笑道:“不關他的事,要怪,就怪世子好了。他想吃我做的菜,還要看他吃得消不。頓頓喂他吃同一盤菜,我就不信他吃不膩!去吧,”

小玉和劉英走後,院子裏隻有阿蘿和七姨娘。

阿蘿這才斂了笑容,挨著七姨娘坐著,把頭靠她腿上,輕聲道:“怎麽辦呢?娘?”

“阿蘿,你也不小了,我看世子待你真是很好的。他心裏有你呢!”

“可是,我不想回京城啊。娘,我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如果嫁了劉玨,她義無反顧地會隨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可是意味著她要回京城。如今這種雲淡風輕閑雲野鶴般的逍遙法日子再也沒有了。阿蘿禁不住歎氣。

七姨娘的眼睛望向了遠處:“阿蘿,娘困在相府那四方天裏,唯一的希望是你,我想你能快樂。難得世子對你一心一意,你不要再錯過他了。人生苦短,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什麽苦都不叫苦了。如果你放棄了他,上哪兒去找一個能保護你,能一心待你的人呢?你好好和世子相處吧,不要一時任性,後悔一生。”

從初初結下怨恨,到兩人挑釁水火不容,劉玨生動的表情一一恍過心頭。從來都是她不肯信他,費盡心力要離開京城,逃婚躲著他。

來了荊州,兩年不見,她對他卻一點陌生感都沒有。

他是這般在意她。不過短短數日,她卻感覺到像是和他在一起很久了。

她感動,感動他對自己的一往情深。她沒辦法把那個深情霸道的影子從心裏趕走。

這些日子,劉玨讓她感到安全,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曾幾何時,他在心中的形象是個真正的男人了?那種氣勢讓她想要停下腳步,不去流浪。

嫁了他,以後麵對的是自己極其厭惡的相府與皇族。若是不嫁他,她又逃走嗎?想想劉玨傷心絕望的樣子,一股子酸澀得擾得阿蘿胸口發悶。她眼裏心裏晃動著全是他的身影。離開他,相思必苦!

兩種想法在她腦海裏交替出現。阿蘿為難得很。

她想,要真是愛一個人愛到深入骨頭裏,怕是沒有這麽多顧慮吧。她是愛他,見他受傷無生息似的躺那兒時便知道了,可是,要放棄原來所有的堅持和他在一起,她卻又這般猶豫。

七姨娘道:“出來這兩年,才發現世間之寬廣。娘想開了,想要找間庵堂,落發修行。”

阿蘿一驚,摟緊七姨娘:“可是我不舍得你。娘,我舍不得你去庵堂落發修行。”

她抬起頭看著七姨娘。那雙美麗的眼睛裏閃動著慈愛的光芒。阿蘿心念一動,如果自己要嫁給劉玨,勢必回到京城。父親是不會放過娘的。他留著娘獨自一人在相府,就等於捏了張可要挾利用自己的利器,隨時可以讓自己幫他做事。

阿蘿柔腸百結:“娘,你是為了我是嗎?你不想回相府。可是如果我嫁給劉玨,你就得回去?”

七姨娘溫柔地看著她:“阿蘿,我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可是,娘想落發修行也是真心實意的。經過這麽多年,我隻想長伴青燈。落了發,便是方外之人。可是在娘心裏,你還是娘的乖女兒。”

阿蘿偎進七姨娘懷裏:“娘。”

一名烏衣騎進了院子,說道:“三小姐,少爺請你過去。”

阿蘿這才想起隻顧和七姨娘聊天,那隻病貓等得不耐煩了。她輕笑道:“娘,我去看看他。”

劉玨又睡了一覺,喝了藥,躺了會兒,吃了係列補氣血的菜,問明是阿蘿吩咐的,便吃得極其香甜。

他吃完了卻睡不著了,左等右等都不見阿蘿來,冷著臉吩咐去找她。見不到阿蘿,他心裏不覺煩躁,忍不住披了衣服起來。

阿蘿走進來,看到劉玨居然起了床,靠在榻上看書:“怎麽起床了?給我躺下去!”

“還沒過門,就管起相公來了?”劉玨動也不動揚揚眉慢吞吞地說道。

“胡說什麽?我不管你了,我走好了。又不是我受傷,我著什麽急?瞧你樣子好得很嘛!”阿蘿怔了怔,沒好氣地回道,轉身欲走。

劉玨急得跳起來拉住她,胸口一疼,卻不管不顧地扯住阿蘿一起倒在榻上。阿蘿撞在他胸口傷處,痛得他齜牙咧嘴:“從現在起,你就待我這兒,哪兒都不準去!”

阿蘿一動,劉玨吸著氣道:“你再掙紮,我的傷口就要裂開了。”

她沒敢再動,偎依在劉玨懷裏。他的懷抱如此溫暖,和七夫人一樣。她貪戀著這樣的溫暖,舍不得。可是,要回京城嗎?她實在又不情願。閉上眼感覺他的氣息,阿蘿不想說話。她想,就這樣待著吧。

看到阿蘿小貓似的倚在自己懷裏。劉玨想起這幾年為了她不知道傷過多少次心,痛過多少回,現在才終於能摟她入懷。一時之間,他又是感慨又是傷懷。手上又用了點力,抱緊了她,生怕手一鬆,她就不見了。

他對胸口的傷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對那人的一劍隻有感激,後悔沒有早挨上一劍,不然,阿蘿那會乖乖地躺他懷裏。他的目光凝視在掛在窗邊的冰佩,低聲笑道:“你送我的冰佩很漂亮呢,怎麽想到以水凝成冰城這個法子來?”

阿蘿不承認:“不過是瞧在你癡情得很,捂開了海棠花,送你個小禮物扯平了唄。”

劉玨苦笑,她終是不肯承認心意。他心裏突然慌亂起來,情不自禁冷了聲音:“你別想著又跑。這裏是我的將軍府,你最好不要再打這個主意,想都不要想。”他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抬起眼看著我,阿蘿。”

阿蘿抬起頭,定定地望向他。眼中又現淚光。這一刻,她想到了那晚襲擊常樂酒家的黑衣人,隻覺得無助和軟弱。

劉玨輕輕拭去阿蘿眼角的淚水:“相信我,阿蘿!我定會護你一生一世。別再逃走,留在我身邊。”

她一閉眼,眼淚止不住往外淌:“我不想回京城,不想回相府,你不要逼我。”

劉玨胸口傳來陣陣疼痛,低頭看了看她,閉上眼心意已決,不能再由著她了。

大街上,劉英拎著菜籃子,雙手不空。

小玉偷眼瞟著他,笑嘻嘻地說風涼話:“哎呀,我真後悔趕走府裏的侍衛了。讓您一個人拎這麽多菜,實在過意不去。您累不累啊?”

劉英咬著牙:“隻要能讓我家少爺吃得高興,這點菜算什麽。我不累。”小玉甩著錢袋,得意的笑眯了眼睛:“不累啊?那咱們繼續?”

突然街上衝出來一人,撞開小玉,奪過她的錢袋就跑。

小玉哎喲一聲摔倒在地:“我的錢袋!捉賊啊!”

一隻手將她拉了起來:“你沒事吧?”

小玉怒道:“你拉我幹什麽,捉小偷去啊!”

劉英瞪了她一眼:“人重要還是錢重要?”

小玉站起來又想和他抬杠,腳踝傳來陣陣痛楚,她疼得咬緊了嘴唇。

劉英雙手拎著菜,往地上一蹲:“我背你回去!”

小玉看著他滿的菜,撲哧笑出了聲,一時間竟覺得劉英沒那麽可惡起來。

十日之後,荊州大捷的消息才抵達京城。舉國歡慶。

皇帝聞言精神大振,上了朝。下旨犒賞全軍,又下令厚撫恤身亡的大將軍王朗。

左翼軍不可一日無帥,王太尉上旨力薦手下將領接管左翼軍帥印。顧相卻奏表劉玨軍功,聲稱荊州大勝劉玨當居首功,由他接任最為妥當。

素來不上朝的安清王居然也上了朝,自稱內舉不避親,力薦劉玨。

太子疑心重,此時也站在王太尉一邊,聲稱劉玨資曆尚淺,僅憑一戰之功就升為一軍主帥,難免讓駐守荊州抵禦陳國十年的左翼軍將領心寒。

朝堂之上兩方勢力較勁,吵得不可開交。

皇帝本來強撐著病體上朝,金殿上連撐兩日,被吵得頭昏腦漲,一口氣沒順著,厥了過去。醒來後便臥床不起。

王太尉每每床前進言,皇帝就犯暈。拖了兩個月,左翼軍的帥印仍然高懸。他不點頭答應王太尉推薦的將軍,也沒開口讓劉玨領了帥印。

王太尉能爭到這樣的局勢,悄悄書信前往荊州,囑左翼軍副帥暫行帥職,王氏親信牢牢控著軍權。

顧相也進言。皇帝也不置可否。

安清王則修書給劉玨,讓他再使勁滲入軍方。

兩方就一直膠著。

此時劉玨一封來信送到了相府。

李相看著信,大喜過望:“阿蘿和七姨娘都在荊州。這門親事鐵板釘釘,跑不掉了。”

為此,李相第二日上朝,便又提起左翼軍無主帥一事。兩相聯手,皇帝便借機順著兩位丞相的意思,下了旨。

王太尉心裏一寒,卻聽到皇帝讚太子處理政務得當,隻能將心思深埋進了心裏。

鳳藻宮中。

隻有皇後和太尉兩人。

王太尉低聲說道:“娘娘,皇上雖無廢太子之舉,但他削減王氏兵權之心昭然若揭,咱們要有所準備了。”

皇後也輕聲說道:“醫正說,皇上再無可能上朝理事,時日無多。”

王太尉嗯了聲道:“早在荊州傳來捷報時,我便囑人封鎖西行道路。安南離京千裏,咱們要防的,還是安清王父子和京畿城防。”

皇後點頭說道:“本宮會看緊了後宮。哥哥隻管放心。”

雪後初霽,荊州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商船往來。

戰爭過了也就過了。痛失親人的兵士家屬在慢慢舔傷,城頭未衝刷幹淨的血汙開始模糊。

劉玨傷口恢複得很快,待在府中養傷寸步不離地陪著阿蘿。他絕口不提要她嫁他雲雲的話。阿蘿也不提感情之事,卻極為放鬆,言語之間隨便起來。

一日劉玨突問道:“阿蘿,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我?”

阿蘿嫣然一笑:“我隻是不喜歡被老爺當成籠絡權貴的禮物。我不願意將自己困在一座府邸中,不得自由。。”

“怎麽能說是困在一坐府邸中呢?又不是不許你出府。”劉玨慵懶地道。

“真的?那你能由著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嗎?”阿蘿心花怒放,沒想到劉玨這麽上道!一點就通。

“寧國還是皇上說了算,將軍府還是我說了算!我可以允許你做你想做的事,前提是你想做的事情得經過我的允許。”他閑閑地望著阿蘿。

阿蘿打起精神道:“那你會永不納妾嗎?”

“男人麽,三妻四妾很尋常,你爹不就娶了七個?怎麽,你還會是個妒婦?”劉玨失笑地望著她,有些明白阿蘿為什麽不肯答應和子離在一起了。

“好吧。男人可以納妾,女人不滿意了也可以休了丈夫,另找所愛便是!”

“豈有此理!誰成天給你灌輸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劉玨火大,嫁了他不滿意不高興還敢休夫?哼!他扳過阿蘿的臉,認真道:“我要娶必當娶我所愛之人,不離不棄!”捏捏阿蘿的鼻子笑道:“沒想到你是個妒婦一個!”

阿蘿認真地對他說:“若是我嫁,他便隻能有我一個,他若是納妾,我便離開他,成全他!”

劉玨衝口說道:“所以你不願與子離在一起是嗎?”

阿蘿一怔,站起身走向窗邊。

子離,那個帶著不變的笑容,還著淡淡憂傷的子離,那個守在相府外吹簫的子離,與自己騎馬狂奔於草原的子離,她歎了口氣。

麵前這條纖細的身影在歎息,她原來心裏也是極喜歡子離的嗎?

劉玨從榻上跳起來,緊緊地抱住阿蘿:“不準你想子離。”

阿蘿低下頭,“子離與我沒遇對時間,終是無緣。”

原來,還有一種心痛是嫉妒,他恨不得阿蘿從來養在深閨,隻識得他,不識得其他人。劉玨心裏一陣難受,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那雙流動瑩瑩光華的眸子,隻深深看著,直到看清楚瞳孔中隻映出了他的身影,才籲了口氣。心又熱烈地跳動起來,一隻手蓋住阿蘿的眼睛吻了下去。

淡淡的香氣在舌尖纏繞。阿蘿頭自然往後仰,他箍得更緊,瞧著她長長的睫毛驚閃著撲飛,酡紅染上麵頰。

劉玨一把抱起她,猛地向上一拋,阿蘿閉著眼身體一下子失重尖叫一聲落入一雙有力的手臂裏。他再一拋,如此三番五次,大笑起來。

阿蘿摟緊了他的脖子嗔怒:“原來你傷全好了?!”

“哈哈!你心裏隻有我的!你是喜歡我的!”劉玨朗聲笑道。

阿蘿歎息著把頭埋在他胸前道:“我娘要出家,我舍不得。但是她打定了主意。我要送她去庵堂。你不要把我娘送回相府!我也不要回去。”

劉玨放下阿蘿正色道:“阿蘿,你始終是相府的三小姐,你不能無名無分地跟著我。你要嫁我就必須從相府風風光光地嫁。”

“那要是你娶的是叫程箐的人而不是相府三小姐呢?”

“我訂婚的人是相府三小姐,安清王府自下定起就與李相是姻親。你要回京城,不能隱姓埋名的。”

“我就留在荊州不好嗎?這裏離京城遠,離相府也遠。”

劉玨深深地瞧著阿蘿,她怕回京城,她心裏對他始終沒有完完全全的信任,她是懷疑他不能保護她嗎?“阿蘿,你要明白,我是寧國的平南將軍,是安清王府的世子,皇上的親侄子。是太子和子離他們的堂兄弟。有些事情不是能隨心所欲的。我有我的責任。如果我拋下所有的一切與你遠走高飛,陳國會認為是個機會,他們會派遣高手來捉拿我這個寧國皇親,就算威脅不了寧國,卻能折辱寧國皇室。而且,你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我沒有娶你,你名分上已是我劉玨未過門的妻子。”劉玨平靜淡定地告訴她形勢:“皇上因病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上朝了。皇上一旦薨了,京城的風暴隨時卷起。太子身後站著王氏一族。為了不讓外戚坐大,必然要滅掉王氏。我是皇室宗親,我有責任保護皇族。”

阿蘿怔住,要是跟了他,以後真的是不由自主便卷進了鉤心鬥角的生活中。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劉玨定住她的臉不讓她搖頭:“我明白,你是極討厭那種生活。不要再想著逃。你怎麽可能跑得掉?就算逃了,說不定落在別有用心的人手中,你讓我怎麽辦?阿蘿,你隻要跟著我,在我身邊就好了!別的事情我來應付。”

這一刻,阿蘿覺得疲倦。她是可以跟住他,與他一起。但一想到皇宮和相府裏的人,她心底深處的倦意便泛了起來。

她低聲道:“你可知道太子夜宴為何青蕾會傷了手?那曲秋水是我彈的。就為一支曲子,便鬧出這麽大的事來。王燕回是個人才,幾句話撩撥得青蕾嚇得傷了自己的手。”

劉玨愣住:“所以,你不撫琴。任我怎麽說都不彈,太子夜宴是逼得沒法了,才彈了那曲廣陵散!子離可是知道?”

阿蘿搖搖頭:“跟去桃花宴的丫頭回府就病死了。我心裏害怕。青蕾算計了我一回,我若回去,不知道她還會不會算計我第二次。你不在京城,娘要去庵堂出家。我一個人回京想著心裏就害怕。”

劉玨拉過阿蘿的手,手指纖長,水蔥般美麗。這雙手撫出一曲秋水名動京城,成就了一位太子良娣。他輕撫著阿蘿的手,送到唇邊一吻:“我知道了。”

沒過幾日,京城快馬送來了聖旨。

劉玨被封為平南王,顧天翔封忠勇一等公。並讓劉玨接管左翼軍。

與聖旨同來的還有相府的家將。

將軍府夜宴送聖旨的欽差,酒後問及京城王府的情況,欽差言道:“老王爺叮囑下官帶話平南王。原話是,再升官封王都是老子的兒子,老子說話兒子就得聽。好生帶好左翼軍,否則別回來見我!”

府內眾將士低頭忍笑,劉玨滿麵通紅,心裏明鏡似的透亮。看來隻能讓阿蘿一個人先回京城了。

劉玨有點頭痛。阿蘿對回京一直抵抗得很。他怎麽和她說呢。

前院大堂款待欽差與相府隨從們的喧囂傳過一重院落又一重院落漸漸飄散了。

將軍府後院廂房亮著紅燭,安靜恬然。

七姨娘一身青衣,披散了頭發坐在鏡前。臉上的傷痕看著猙獰可怕,細看之下,卻無損她的美貌。

七姨娘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溫柔取笑道:“瞧你們倆,這是好事情,哭什麽!”

小玉輕輕梳著七夫人的長發,再也忍不住扔下梳子大哭起來:“夫人,你怎麽舍得遁入空門!”

舍不得也得舍!七姨娘輕笑道:“佛說有舍才有得。哪裏不是禮佛修行之處。我倒是想著能荊州西山那間庵堂離張媽家近。還能隨時瞧著活潑的虎子,也不會寂寞。”

她不是存心要出了家才能禮佛,然而這三千青絲不剪,李相如何會放過她呢?要再回到相府棠園小小的四方天內,成日對著讓她厭惡的人,舍掉頭發又有什麽打緊?舍不得的是青蘿,長到十七年從沒離開過身邊,以後的路隻有她一個人去走了。

七姨娘下定了決心。

阿蘿想起從小到大每一天都能聽到娘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回響:“阿蘿,餓了沒?娘教你做菜!……喜歡琴嗎?娘教你。琴無弦卻亦有聲!”

不舍與心痛從她心口掠過,就像琴弦最後滑下的那抹輕音,久久不能消散。剪頭發,小事麽!阿蘿拿過剪子,對自己說,詐死是瞞不過人的,做尼姑是最好的法子。她沉著地摸著滑細的黑發,看了又看,一抬手就要剪下。

小玉猛地撲過來死死抓住了她的手:“小姐……”

“放手!沒時間了!”阿蘿喝道。既然是最好的選擇,再猶豫便真是婦人之仁了。相府侍衛家臣隨欽差一起來了荊州接自己回府。娘一回去,就永遠都不要再想離開相府。

隻要李相輕輕一句舍不得七姨娘,就算是皇帝也不方便幹涉相府的家務事。

哪怕是出了相府,她還是頂著右相妾室的名頭。隻有出家,對外宣稱斷了紅塵念想才是最好的法子。

阿蘿硬了心握住一綹頭發哢嚓一聲剪下。她愣愣地看手上剪下的頭發。淚水一下子衝進眼眶:“娘,疼不疼?阿蘿對不住你了。”

從來不知道剪頭發會這麽難過,竟似持了把刀去割七姨娘的肌膚,阿蘿的手有點抖,在發軟,使不上勁。是難過要剪去這如瀑長發還是難過這樣的無奈決定,她不知道。

“傻丫頭,頭發哪會疼呢。娘倒是喜歡得很,你盡管剪去便是!”

是啊,隻是頭發,如能換得娘的自由,又有什麽?隻要她安好,比什麽都強。阿蘿閉了閉眼,甩落眼中最後一滴淚,再睜眼,眼神堅如磐石。她幹淨利落地剪掉七姨娘的長發,一層又一層,用剃刀小心剃盡。展顏一笑:“原來娘沒了頭發一樣美!叫什麽法號好呢?”

忘塵嗎?兩人相視而笑。阿蘿眼神轉過去桌子絹布上的長發,小心地將頭發收入袋中。她眼中笑意湧現,清靜的廂房裏恍若射進一道陽光。“娘,我會告訴劉玨多捐香火給西山那家靜心庵。你在庵中要養得好一點,我會常來看你的。”

阿蘿靜靜看院裏的海棠。

這花很厚重,開了這麽久,依然紅豔。能耐寒的不僅是梅,那種零落為泥輾做塵,隻有香如故的性子不是她。安頓好母親,她便再無後顧之憂。劉玨在荊州城,會將娘照顧得很好。

身上一暖,劉玨已為她披上一件鬥篷,瞧見她平靜含笑的臉眉一挑:“你不擔心回京城了?”

擔心嗎?倒也不全是,不過是厭煩費神算計罷了。

眼前這個英俊帥氣情深似海的年輕王爺感動她了。讓她有了想依靠他的想法。能與他一起安安穩穩地過一生也是幸福吧?隻是,這樣的幸福現在看起來還那麽遙遠。他有他的責任,他是皇族。由不得他現在任性妄為。

阿蘿淡淡地說道:“擔心又如何?你會不讓相府的人帶我走嗎?”

她說得極為平靜,卻似一陣颶風席卷了劉玨的思想,胸膛裏那顆血肉做的心被拋起來又狠狠摔下,拋在空中沒有著落,摔在地上血肉模糊。“你是怪我嗎?明知道你用盡力量從京城逃出來,現在我卻要送你回去?”

是在怪他嗎?是有吧,因為在意他,所以才會怪他。因為動了心,所以對他撒氣。明知道都是沒有辦法的事,卻忍不住讓平靜的語氣中透出責備。這般的不講理與任性也隻是對他罷。

阿蘿歎了口氣:“你能幫我照顧好我娘嗎?還有小玉,她年紀也不小了,我見你府上劉英人不錯,能否成全了他們?”

為什麽,她的話語聽起來像是交代後事一般?劉玨心一顫,伸出手握住她的肩:“你想要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阿蘿眼睛裏迅速閃過一絲淒涼,現在我不能,不代表以後我不能。她臉上笑容展開:“我娘一個人待這兒,有你在倒是放心。小玉看上去有些喜歡你府中劉英,陪了我這麽多年,總不能耽擱了她。”

劉玨有些不信,總不敢相信她會這麽聽話就回了相府。

如果回了京城,至少父親還能照顧著她。如果她一個人了無牽掛的跑了,叫他上哪兒尋她去?心念一動,已出手如風點了她的穴。劉玨伸手接住阿蘿軟倒的身體說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又跑得無影無蹤!對不住了,阿蘿!你太聰明,知道我會照顧你娘,你沒有了後顧之憂,你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我不敢冒這個險。”

阿蘿心裏歎息,他是這樣在意她嗎?竟不怕她惱了他也要出手製住她。

劉玨抱著阿蘿回到房中,坐在床前瞧著她。“你生我氣,我也會這樣做。送你回京城我必有周全的考慮。我讓劉英和小玉都隨你一同回去。劉英從現在起就是你的親衛,再不屬於安清王府烏衣騎。”

我不知道是愛你活潑的性子、你在太子夜宴上琴聲裏的悲傷無奈還是你眼中透出的堅強。不知不覺間我眼裏心裏都隻有你。你燒了護城河上的橋,從對岸消失的時候,我是這樣恨你,恨不你抓到你後恨恨折磨你,日子一久,恨意轉化為思念,一顰一笑不曾模糊半點。阿蘿,不管你有多氣我現在的做法,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你喜不喜歡都等我回到京城好不好。我回來,回來再給你賠罪可好?”

阿蘿兩行淚滑落,開始咒罵他竟不給自己開口的機會,這個混賬!隻覺他手指拭去眼淚,睜開眼瞪他。劉玨那張臉上連個笑容都沒有,她氣得閉上眼不想看他。

突然她被他扶了起來,劉玨低聲說道:“等我回京城的時候,你會不會已經消了氣呢?”他捏開她的嘴,帶著甜香的東西滑下她的喉嚨:“隻是讓你身子軟一些,你睡一覺,醒了已在路上了。”

如果可以行動自由,阿蘿怕是要拳打腳踢了。這個人,自哀自怨自作自受!她努力想從眼中飛出刀來在他身上紮出千萬個眼,隻這麽一會兒,他的身影便已模糊,意識漸漸消散了。

等到再醒,身體在搖晃,睜了睜眼,小玉正緊張地瞧著她。

阿蘿歎了口氣:“到那兒了?”

“姑娘,快到穀城了。”

阿蘿一動,身體真是軟的。她靠著小玉坐起來,似大病一場全身無力。行動無礙但一拳打出怕是連小玉也接得住。這個劉玨!她想起了劉英:“劉英呢?”

“他在馬車外麵。”小玉臉上飛過一絲紅暈。

“咦,怎麽一提劉英,你臉紅幹嗎?”阿蘿奇道。

小玉別扭地說道:“他人壞,我是氣的!”

“真的?別氣,我替你報仇!”阿蘿輕欣轎簾。

劉英騎在馬上有些悶悶不樂。

“劉英!”

“小姐,何事?”劉英恭謹地問道。昨晚劉玨告訴他從烏衣騎除名,從此是相府三小姐的親衛。他忍不住出口道:“若是少爺下令,我拚了命也要保護好三小姐,為何一定要從烏衣騎裏除名?”

劉玨瞪了他一眼:“我要你以後把她當成你的主子!”

“我餓了,聽說穀城最出名的是梅花蒸糕,反正快到穀城了,你快馬給我買來吧!冷了不好吃,你若嫌騎馬慢了,就跑著去吧。”阿蘿閑閑地吩咐。

劉英沉聲答道:“小姐吩咐記下了,買回時梅花蒸糕一定還是熱的。”一夾馬飛馳而去。半個時辰後,劉英恭敬地遞上蒸糕。

阿蘿瞧了瞧,拈起一塊正要入口,哎呀一聲似想起了什麽:“聽說吃這梅花蒸糕要配以當地特有的花茶才相得益彰。劉英哪,還得麻煩你再跑一趟了。”

劉英二話不說,飛馬又去。

小玉忍不住說道:“小姐,得罪你的人又不是他。你何必捉弄劉英,他不過就是傻乎乎的,忠心了點。”

阿蘿笑嘻嘻地扭了扭她的臉道:“怎麽,你心疼啦?”

小玉啐她一口:“我和他又不熟,我幹嗎要心疼他呀。”

一炷香後,劉英遞了個厚布包裹進來,裏麵的花茶還是溫熱的。

阿蘿看看茶,還看看蒸糕,嘴一撇:“我餓過了!”唰地放下簾子,再不理他。

劉英氣得掉過頭,不再看車轎。他心裏委屈不已:“少爺,你惹的麻煩。三小姐把氣全撒我身上了!”

轎簾掀起,小玉板著臉喊他:“劉英,你過來。”

劉英無奈的驅馬過去:“小姐還什麽吩咐?”

小玉將茶和蒸糕遞給他:“怕你累了渴了沒辦法保護我家小姐,賞你了。”

她說完將轎簾放下,忍不住又瞥去一眼。

劉英抱著扔在懷裏的包裹,呆呆地望著她。小玉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來:“瞧你那憨樣!”

車轎內傳來陣陣嬌笑聲。

劉英的臉刷的紅。

就這樣,阿蘿和小玉一路捉弄打趣著劉英。平平安安地過了順河鎮,走到了護城河邊。

京城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