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

李相看著拜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安清王世子前來拜訪?我與安清王素無交集呀。世子究竟為何而來?”

劉玨的拜帖讓李相心中充滿了疑惑。

安清王年輕時也曾立下過戰功。那時皇上初登大寶,西南夏國與南陳便趁機同時出兵。北方遊牧族也因饑荒騷擾北境。大寧應接不暇。

三方敵軍,尤以陳國軍隊最為凶狠。駙馬陳大將軍在荊州戰死後,是王太尉領著王家軍打退了陳國。

安清王則領著一支隊伍差點滅了西南夏國。並在邊境的安南郡駐紮了很長時間。

安清王妃早逝。王府裏隻剩下老管家和世子劉玨。

出人意料的是,劉玨年紀雖小,卻將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待到安清王班師回朝,交了兵權,父子倆又都同時喜歡上了閑散日子。安清王垂釣品酒,世子卻喜歡拜訪名師,習武比拳,走馬弄鷹。

李相吩咐管家請世子中堂飲茶,腦中迅速回想著和這位世子爺的信息。

使人抬著禮物,劉玨身著四爪魚龍服,頭戴金蟬冠,腰纏白玉帶。鉚足了王府世子的派頭施施然走進了右相府。

管家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忍不住偷眼打量著這位爺。被劉玨睨了一眼,腰彎得更低了。他親手端過茶,恭敬地送到劉玨手邊:“世子稍坐。”

劉玨一點也不客氣,大馬金馬地坐下。

“勞世子爺久等了!”李相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

劉玨站起身,卻是一揖首:“相爺安好。”

劉玨是皇室宗親,照理不必如此行禮。李相頗有點受寵若驚,回手一揖道:“世子爺客氣。不知世子今日前來府中有何要事?”

劉玨笑嘻嘻地坐下,抿了口茶漫不經心地開口:“府中大小姐已是東宮良媛,本世子與右相府也算是正經親戚了。說起來,相爺還是長輩。”

“啊?對對,右相府與安清王府也算得上是姻親了。”李相初初沒反應過來,隨即心裏便騰出股喜悅。劉玨說的不說呀,他的青蕾封了良媛,他就和安清王就成親戚了。

李相混跡官場多年,他迅速又想到,朝廷立了二皇子為太子時,卻有一部分官員上書擁立四殿下。太子是現任皇後嫡子,四皇子卻是已故皇後的嫡子。青蕾如今要嫁給太子,自己成了太子的嶽家,當然是全力支持東宮。

王太尉的女兒封了太子妃,四皇子從各方麵來說都不可能再和太子爭位。在這種情形下,皇帝居然將顧相的女兒賜婚給了四皇子。

在很多人看來,皇帝的賜婚隻是為了安撫顧相。眾所周知朝中有二相,京城有雙絕。李家女兒進了東宮,顧家女兒也需要安撫。可是李相卻隱隱覺得帝心難測。

四皇子劉緋娶了顧相的女兒,等同得到了朝中清流們的支持。如果皇上駕崩,四皇子有意爭位。安清王府的態度就舉足輕重了。隻要安清王支持四皇子,兩位皇子就有得一拚,要是他支持太子,四皇子手中無兵便沒有什麽機會。

此時劉玨聲稱和自家成了親戚,難不成是間接地向太子表明,安清王府是站在太子一方的?

李相笑容越發和煦:“既成了姻親,理由多走動走動才對。老夫也應該攜夫人和女兒們去拜訪王爺,認認親。”

李相一副打蛇隨棍上的姿態讓劉玨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他含糊地說道:“我這不是提前來走動走動了嘛。”

“嗬嗬。世子爺客氣。已近酉中時分,世子爺便在府中吃頓便飯。世子爺不必拘禮,家宴罷了。”

劉玨笑道:“今日來府上拜訪,一是賀喜大小姐。二來嘛……上巳節我在宮中見到了府上千金。一見之下,便心生仰慕,驚為天人。”

李相一聽,喜上眉梢。大女兒入主東宮,劉玨看上的當然是二女兒青菲。和新科狀元郎相比較,安清王府的世子爺不知又強了多少倍。他笑逐顏開地說道:“小女雖及不上她的長姐美貌,琴藝冠絕京城。卻自幼酷愛書法,能雙手齊書,其字飄逸大氣……”

“咳咳!”劉玨以拳堵口猛咳了幾聲,打斷了李相的吹噓。他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說道:“府上大小姐琴藝過人,二小姐亦寫得一手好書法。原來並不曾聽聞府中還有位三小姐。宮中宴請之時,本世子聽到三小姐的笛聲,如聞仙樂!我也不怕相爺恥笑,我對竹笛尤為喜愛,今日冒昧地想請三小姐指教指教。”

李相再一次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世子爺說的是……老夫的小女兒?”

劉玨滿麵笑容:“正是三小姐。我今日特遍邀京中擅樂之人,在流香畫舫上設席。我改日再來相府拜見夫人。不知相爺是否允許三小姐前往赴宴?”

原來世子看上了阿蘿。“世子好眼力!”李相想到阿蘿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脫口說道。他自覺失言,補救道:“我的小女兒聰慧過人,又知長幼尊卑。幼時老夫請來教習同時教她們三姐妹。她見姐姐們一人選琴,一人選了書法,便棄了這兩樣不學,挑了竹笛。吹奏之時能引得林中百鳥相應和。世子端的是小女的知己啊!”

劉玨聽得目瞪口呆,偷偷地打了個寒戰,腹誹道:“她吹的笛子能讓林中百鳥應和?爺我吹的牛就能下地耕田!”

心裏這樣想,嘴裏卻應和著李相。劉玨又道:“眼見日頭偏西,我便陪同三小姐一共前往吧。”

“有世子護送,老夫便放心了。”李相吩咐管家道,“去報與夫人,安清王世子宴請。請三小姐去赴宴。”

李相又對管家使了個眼色。

管家心領神會,出了正堂,過了二門,便直奔大夫人處。將安清王世子心儀三小姐的事詳盡的稟給了大夫人聽。

大夫人驚詫之餘又有些不滿:“真叫那小賤人遇到貴人了!也罷,她無論如何都是右相府的小姐,終要喊我一聲母親。老七那模樣如何上得了台麵!”

大夫人親自領著人去了棠園。

阿蘿正在廚房和張媽商量晚上的菜式,見大夫人帶著一大堆丫頭婆子來勢洶洶,駭了一跳。趕緊迎了出去:“阿蘿見過夫人!我娘身體不好,正在屋裏歇著。”

大夫人嗯了聲,上下打量阿蘿。見她穿著青色布衣,下麵一條月白裙子。頭發簡單挽了個髻,用根小銀釵簪著。說不出的寒磣。

“替三小姐梳妝更衣,動作快點!”大夫人想著劉玨還在前堂等著,懶得廢話,直接下令。

丫頭婆子一擁而上,扶著阿蘿進了屋。

“夫人,這是要做什麽?”阿蘿被按在妝台前動彈不得,眼瞅著被人拆了頭發,打來了洗臉水。

七姨娘聽得聲響也起床出了裏屋,見狀也嚇了一跳,以為阿蘿易容的事被大夫人發現了,想也沒想便跪地求饒道:“都是賤妾的錯!是賤妾囑了阿蘿遮擋肌膚!夫人要罰便罰我吧!”

大夫人聽見七姨娘的話,心裏火氣又冒了出來:“擰張帕子來!”

她拿起熱帕蓋上了阿蘿的臉,使勁一搓,白色的帕子上果然留下了褐色的痕跡。大夫人冷笑道:“好,很好。你們還有什麽事瞞著本夫人的,說!”

阿蘿用力推開按著自己的婆子,和七姨娘跪在了一處,急聲說道:“夫人容稟。是阿蘿膽子小,生怕搶了姐姐們的風頭。再則,娘一直對女兒說,以色待人者必不長久。阿蘿不願意別人眼中隻有美貌而無其他。請夫人成全!”

七姨娘也拿自己取笑:“賤妾當年以美色奪得花魁,可在世人眼中,卻身份下賤。是以不願意讓阿蘿重蹈覆轍。老爺當初再貪戀賤妾的美色,這容貌一旦毀去,恩寵便如燃盡的炭火。求夫人看在賤妾一心向佛誠心悔悟的份上,饒過阿蘿吧!”

一席話說的大夫人心中痛快。她哈哈笑道:“說的對!你毀了那張臉,老爺便再也不多看你一眼!任老爺娶了這麽多妾室,正室夫人卻隻有我一個。”

她心情大好,吩咐道:“隨意打扮即可。”

七姨娘和阿蘿一顆心放落到了實處。阿蘿坐於妝台前,像平時一樣簡單梳了個髻,留著遮住了眉目的劉海。大夫人不想失了相府的顏麵,卻讓她換了身衣裳。又拔了隻步搖插在阿蘿發間。一打量,不甚出眾,卻也瞧著清新秀美。

大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囑咐道:“安清王世子特意為你設宴。小玉,好生服侍著你家小姐。阿蘿,安清王世子你萬萬不可得罪,明白嗎?”

劉玨果然找上門來了,阿蘿臉如死灰,又不敢說出個中緣由,隻能苦著臉硬著頭皮應了。

帶著小玉出了二門,來到堂前。

阿蘿規矩的給李相行了禮。眼角餘光看到劉玨坐在一邊笑得像隻狐狸,阿蘿恨得磨牙。一看就知道他是找碴來了。她隻能裝作不認識低頭順目站著。

李相嗬嗬一笑:“阿蘿,小王爺在中秋宴上見過你吹笛。讚笛聲悠揚功力不凡,極為仰慕,小王爺也是精通音律,於是特意邀了京中擅長吹笛之人,設了晚宴。嗬嗬。你這就隨世子去吧。”

滿口胡言!阿蘿心裏暗罵著,口中極溫柔地答道:“皇後曾評點女兒的竹笛吹奏得一般。不敢當世子誇獎。女兒恐人前丟醜,不便前去。”

劉玨笑道:“相爺,令千金太過謙虛了!”

李相便應和著:“是謙虛了。”他板起臉訓道,“音律切磋,一味地謙虛反而落了下乘。世子誠心相邀,又有京中同好之人,正是你學習的好機會。”

劉玨敲著邊鼓:“難不成三小姐滿足於眼下的技藝,或是高眼於頂,瞧不上京中擅長吹奏竹笛的人?”

這話傳出去,一個傲慢的帽子扣下來,名聲會受影響。李相當然不肯:“我知道你記掛病中的娘親,我會囑人好生照料她。”

隻有小人才使這種卑鄙手段。他,他和那個李相蛇鼠一窩,都不是好東西!空長了副好皮囊!心裏真是悶得慌!想到七夫人。阿蘿低下了頭:“既然世子誠心相邀,小女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劉玨走前,阿蘿帶著小玉緊隨其後。

阿蘿低聲罵道:“小人!”

劉玨聽進耳中,不免得意:“總比某人躲在府中當縮頭烏龜的好。兵法有雲:引蛇出洞!”

阿蘿氣極:“不去還真當姑娘怕了你!手下敗將!”

“你說什麽?誰敗給你了?如果不是你使陰招……”

“使陰招怎麽了?你還是手下敗將!”

兩人大眼瞪小眼,氣呼呼的一起走出了相府。

劉玨翻身上馬,用下巴指著轎子:“三小姐請吧!”

阿蘿坐上去,撩開轎簾沒好氣地問劉玨:“鬼才信你什麽遍請京中吹笛高手!你究竟想要帶我去哪兒?”

劉玨騎在馬上露出奇怪她有此一問的表情:“本世子特意設宴請三小姐。自然是去吃飯的地方。”

等於沒說。阿蘿狠狠瞪了他一眼放下了轎簾。

“還是心平氣和解開這官司才好。否則還不知道會被他纏到什麽時候。”阿蘿嘀咕著,強行按捺下氣惱。想到李相那副巴不得她今天就貼上劉玨的嘴臉,她就心慌。

“哎,你們怎麽抬轎的!”走了一程,小玉也看出不對勁了。

沒有人理睬小玉,急得小玉直喊:“小姐,你頭暈不暈哪!你怎樣了?”

劉玨得意地回過頭看著,邪惡的笑:“知道厲害了吧,臭丫頭!”

轎子被抬得晃晃悠悠,阿蘿被顛得胸口陣陣惡心,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她知道是劉玨使壞,便倔強的不發出半點聲音。

然而轎子就像是走不到頭似的。她實在忍不了,終於大喊出聲:“停轎,停下!我要吐了!”

劉玨拍馬走近,示意轎子停下,佯怒道:“還要走大半時辰才到用膳的地方呢,你們怎麽抬轎的?”

轎子一停下,阿蘿衝下轎子走到一邊狂吐。

“姑娘,你好點了沒?”小玉眼裏噙著淚,忍不住衝著劉玨嚷道,“世子爺,你太壞了,我家姑娘已經夠可憐的了!”

“小玉,住嘴!”阿蘿扶著她的手站直了腰,又坐進了轎子,毫不退縮地望著劉玨道:“你想看我暈轎,就讓你看個夠,大不了我一路吐給你看就是了。不是還有大半時辰才到嗎?起轎吧!誤了世子爺的宴請就不好了。”

小玉跟在轎子旁邊,隻一個勁地抹淚。

劉玨一怔,看到轎夫們臉上均露出不忍,氣得一打馬跑了起來:“南城外河邊流香畫舫見。”

他一走,轎子突然就平穩了,兩刻鍾不到就出了南門來到了河邊。

護城河寬三十餘丈,滔滔向東而去,河岸邊晚風吹來,天邊幾許煙霞隱隱帶紫。阿蘿不由想起煙光凝而暮山紫,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句。如果不用陪那個讓她恨得牙癢小王爺吃飯,她會對著美景放聲高歌!

“終有一天,我會和娘過得自由自在的。”阿蘿低聲說道。

想到被劉玨惡整,卻因為畏懼他的權勢不敢反抗,她心裏就陣陣難過。

“小玉,要學會忍耐。你看我剛才忍住了,世子爺便覺得無趣了。今晚不管他怎麽為難我,我也要忍住。你也要忍得。聽到了嗎?”

“小玉隻是心疼姑娘!”

“沒關係的。以前我和娘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吃飽肚子都成難事,你瞧現在不是很好了嗎?將來還會更好的。”

小玉天真地說道:“嗯。奴婢以後跟著姑娘就是了。”

阿蘿心念微轉,問道:“傻丫頭。你將來離開我,還有父母兄妹。”

小玉突然哽咽了:“我是孤兒!父母過世了,舅舅家窮,又有五個孩子,養不起我,這才把我賣進了相府。姑娘,你人好,以後就讓小玉一直跟著你好不好?”

阿蘿心裏難受,輕聲說道:“好。隻要你願意跟著我,我就不會扔下你。走吧!”

深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氣,阿蘿帶著小玉昂首走向流香畫舫。

河岸一側分散停泊著十來艘畫舫。暮靄中已點起了繽紛的燈籠。

流香畫舫有三層樓,雕梁畫棟,陳設精美。侍女引阿蘿上了最頂層,劉玨正負手站立在珠簾背後內間的鏤花窗戶邊上。

果然沒有什麽京中擅笛之人。阿蘿笑了笑,打量著四周。

外間安設有錦凳幾案,懸掛著名人字畫,擺有各色繁花。珠簾後擺著張大圓桌,旁邊有睡榻、圈椅。空間很寬敞上方掛著幾盞宮燈。

窗戶打開著,河風吹進來,一室涼爽。劉玨衣袂飄飄,幾綹發絲飛舞,半邊側臉線條分明,極為英俊。

阿蘿想,最好還是能解釋,化幹戈為玉帛永絕後患。隔著珠簾她開口道:“那日我出府原本是為了赴約。因意外遇到個朋友,高興之餘耽擱了,實在不是有心爽約。還是想說聲對不起。”

想到那日在千風樓的狼狽,劉玨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轉過頭端起一杯茶,沒喝,慢慢把玩著茶杯,突笑道:“知道我今天去府上是為了何事?”

阿蘿沒有接他的問題,一股腦先道了歉再說:“桃花宴也是我不對,不該打暈你。因為我是第一次出府,好不容易看到那麽美的景致,偏生被你打攪,心裏不舒服……對不起。”

劉玨見阿蘿態度誠懇就笑了起來:“那次的事就算了,不過呢,你還搶了我五百兩銀子,另外,上次你爽約害本世子損失了五兩零三錢,湊個整數,你欠我五百零六兩銀子!”

“都買了宅子,哪還有錢還你!”阿蘿嘀咕了句。她自知理虧,厚著臉皮說道:“我會還給你的。我寫借條成不?”

“那點銀子本世子還不放在心上。不過,這不是本世子賞你的。是你搶的!所以,你必須還。哦,還得算上利息。”阿蘿一再道歉,他本來不應該再有與阿蘿計較的心思,可就是覺得那裏不對:“你以為就這樣說幾句對不住,就哄得本世子放過你嗎?”

阿蘿想,我都道歉了,還要怎樣?開口問劉玨:“那你想怎樣?”

劉玨噎住,是啊,我想怎樣?她也道歉了,還是個小姑娘。再計較自己也太小氣了些。但是這麽一來不就沒有再找她糾纏的理由了?想起阿蘿與劉緋甚是親熱,劉玨不知哪來的無名火,道:“你與四皇子這般交好,我能怎樣?”

阿蘿一愣:“那個四皇子?”突的明白,劉玨說的是子離?便問道:“子離?陳子離?是劉緋?”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看你倆認識已非一日,你在千風樓親手下廚為他做菜,這般親密!”

子離是四皇子?阿蘿有點不敢相信,急切地問道:“他說他叫陳子離啊,四皇子不是叫劉緋?”

劉玨冷冷一笑:“故皇後姓陳,子離是他表字,陳子離就是劉緋,劉緋就是陳子離,你喚他子離,能讓你如此稱呼,顯見已是關係不一般。”

“原來他是四皇子!”知道子離來頭不小,卻沒想到他是當朝的四皇子。

子離不願意暴露他皇子的身份,他化名隨了母姓,到底還用了他的表字。她呢,連性別都曾經隱瞞著。阿蘿張張口,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身份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就如同在別人眼中自己是身份金貴的相府千金,其實呢……她輕搖了搖頭。但是,阿蘿卻怎麽也沒想到子離竟然是位皇子。他將要娶顧天琳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從阿蘿心裏騰起。

見她臉色變幻,竟低頭不語。劉玨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服,譏道:“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他馬上就要娶顧相的千金了。你很難過嗎?”

阿蘿抬起頭倔強地說道:“我為什麽要難過?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顧家姐姐人美又溫柔。四殿下擅長吹簫,顧姐姐愛撫琴。他倆將來琴簫合嗚,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世子爺這副表情是在吃醋嗎?哦,對了,我記得在桃花宴上好像看到世子爺仰慕顧姐姐,還派人給顧姐姐送花來著。眼下顧姐姐馬上就要嫁給四殿下了,世子爺沒爭過四殿下,心裏一定很難過吧?”

劉玨被她的話噎得一窒,氣急敗壞地說道:“聽相爺吹噓說三小姐的笛聲能引來林中百鳥應和。爺好奇得很,便請三小姐吹奏一曲來聽聽吧。讓爺聽得高興了,沒準兒就不會來糾纏三小姐了。”

說著,他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

隻要吹一曲就可以和劉玨含笑泯恩仇?阿蘿白了劉玨一眼,並不肯相信。但是她實在也不想被劉玨糾纏下去。

她拋開聽到子離身份的怔忡,拂開了珠簾走進內室,來到案幾前倒了杯茶喝下:“我餓了,我要吃飯。”

劉玨出言譏諷:“你看你這沒規矩的樣子,那像相府千金,大家閨秀?”

在你麵前,我何必裝腔作勢?阿蘿瞪他一眼道:“你用轎子顛了我一個多時辰,胃吐空了,又渴又餓。哪有閑情有力氣吹笛?世子爺是真要聽曲,還是要繼續整我?”

“爺有那麽小心眼嗎?”

“世子爺大度。能先讓我吃飯嗎?”

劉玨哼了聲,拍了拍手。侍女魚貫而入,一會兒工夫端上各種菜肴。

阿蘿舉起筷子開吃。覺得味道很好,但是幾樣素菜的味道卻是不行。她這才明白,京城菜肴色香味濃,素菜做得卻不精致,難怪千風樓要花重金聘請自己做素席。

她筷子下處全是大魚大肉,看得劉玨直皺眉:“你在相府裏沒吃過肉啊?吃相真難看!”

阿蘿吃得高興隨口說道:“平時都是棠園小廚房做,大都是小菜,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的東西。”

劉玨感歎道:“李相竟清廉至斯,府上倒是節儉。”

阿蘿撇了撇嘴道:“不是他清廉節儉,是我和我娘月例銀子少。你不知道我是不受寵的庶出女兒嗎?”

“那你還這麽囂張?一個庶出的不受寵的女子見了本世子這般人物更應該主動獻殷勤才對!哦,對了,要像你對四皇子那般熱情迎奉才行!” 劉玨不知為何竟對她起了一絲憐意。趕緊冷嘲熱諷移開那種奇怪的感覺。

阿蘿大怒,他把她當成什麽人了?她不想再和他敷衍下去,強忍著怒氣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吃好了。不知道世子爺是否聽了曲就送小女回家?”

劉玨見阿蘿一雙眼睛在燈光照耀下流光宛轉,膚色瑩潤,劉海擋住的半張小臉極為精致,竟看得有些出神。

見他不回答,阿蘿也惱了:“世子爺!你就為了那小事苦苦為難我,算得上男子漢大丈夫嗎?”

她和四殿下在一起時有說有笑,對自己卻不假辭色,滿臉鄙夷。劉玨心裏的氣又衝了起來,他把玩著酒杯道:“外間方是獻藝之所。”

言語之間已將阿蘿視作當舫間女樂。

阿蘿想,換成別家閨秀聽了劉玨的話沒準兒會覺得受辱去投河!就算不死也會怒目而視斥責於他吧!可是她卻想活著,好好地活著。比起相府裏的人,劉玨這點折辱又算得了什麽?

她安靜地離桌走到外間,找了張幾凳坐下,心想你越是氣我,我越是要高興,橫笛在手吹出一支歡快的曲子來。

河上明月朗朗,花舫上擺放的鮮花香氣微吐,有河風輕揉,如此美景當以悠揚之聲相映襯,阿蘿笛聲節奏歡快,劉玨聽了半分情趣也無。

他瞥見阿蘿的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兒,小腦袋跟著曲聲晃來晃去,不由得啼笑皆非。暗道這丫頭明裏沒生氣,暗地裏卻小招數眾多。聽完一曲,沒等阿蘿開口他便說道:“聽說你大姐以一曲《秋水》得太子歡心,李家世代書香,能否也撫琴一曲呢?臨河望月,就奏《秋月》吧!”

想起替青蕾撫琴一事是欺君,阿蘿根本不敢碰琴:“我不會撫琴,李家三女每人各學一樣技藝,我隻會吹笛。”

她越是不會,劉玨越是想為難她,眼珠一轉為難地說:“本世子就隻想聽琴,本來心情已經大好,隻等你撫完一曲以後就前賬了清,再不找你麻煩,你卻說不會,這怎生是好?”

隨便他怎麽說,阿蘿牢記顯露會彈琴將來必會埋下禍端,隻是搖頭。

劉玨見說不動她,對外間侍女道:“取琴來!”

劉玨坐在矮幾旁,雙手一撥,一縷琴音飛瀉而出,彈的正是《佩蘭》。

阿蘿見他也是常撫琴之人,琴曲嫻熟,想起這是顧相千金於桃花宴上所彈的曲子。看劉玨彈得甚是專注,心想,原來他在惱子離將要娶他的心上人。忍不住開口氣他:“哎,可惜嘍。若不是皇上賜婚,說不定世子爺還有機會去顧相府上向顧姐姐提親來著。”

劉玨把手往琴弦上一放,“噌嚀”一聲,琴聲戛然而止:“誰說爺要去顧相府上提親來著?”

阿蘿也跟著一瞪眼:“世子爺英明神武風流倜儻,誰說世子爺要去顧相府上提親來著!這京城的芳草一大片,世子爺隻要站城門樓上吼一聲我要成親,官媒立馬踏斷王府的門檻……至少三根門檻以上。對吧?”

劉玨一巴掌將她高舉的三根手指拍開,被她逗樂了:“四皇子怕是連顧家小姐的琴都沒聽過。桃花宴他沒去,錯過了。”

見他臉色好轉,阿蘿心頭一喜,端起一杯茶慢慢喝著:“現在沒聽過不要緊,以後聽到了會更驚喜!他二人郎才女貌,當真般配!”

不知怎的,她明明想忍耐,可嘴裏說出的每句話都想讓劉玨聽了吃醋生氣。

劉玨奇道:“你真的不難過?以後劉緋有了顧天琳,那還會將放你身上?想讓他再陪著你出府遊玩怕是難了。”

阿蘿一怔,又釋然。太子大婚之後,子離才會娶顧天琳。那是明年春天的事了。也許,那時候,她已經找到機會帶著娘離開京城了。

劉玨見她發愣,以為說中阿蘿心事。他本接著想刺激她,但看她如此在意劉緋,又得意不起來:“你學會這曲《佩蘭》,本世子便不再為難於你。”

阿蘿眨眨眼睛:“其實你若想聽有人彈這首曲子,相信這花舫上也是有會的,何苦非要我彈給你聽?再說我又不會彈琴,這曲子太難,學不會。”

劉玨道:“不會就學,你今日不會,我明日還來府中接你出來,你那日會了便罷。”

阿蘿瞪他:“你怎麽這麽不講理?人家不會豈能勉強去學?學會了你心上人彈的曲,就真以為是她彈給你聽?”

“顧家小姐撫琴,我自當洗耳恭聽。她不撫琴也無妨。我聽過一曲便已知足。你若是想平息了爺的怒氣,以後不找你的茬,你就乖乖地將這首曲子彈給爺聽。”

阿蘿突然想到,好歹自己還是相府千金,也不是平常人家女子,劉玨真的敢這麽放肆?笑眯眯地喝了口茶,評道:“這茶嗅著清香,回味悠長,看湯色黃亮澄明,好茶!”

她絕口不提彈琴之事,喝了兩口茶一皺眉似想起了什麽道:“看月影上移,時辰已經不早,若是有人認出,李相家的三小姐深夜流連在外,你說,我爹會不會氣的吐血,找皇上理論要治你的罪呢?”

這丫頭真真有趣,左思右想竟想出了這麽一招,劉玨低低輕笑起來:“是啊,你爹官居右丞相,官聲家風都容不得被人置喙。如果他聽到坊間傳聞,自己的小女兒和一個大男人在花舫中相處到月至中天,他肯定會氣得吐血。李氏一族世代書香,當然不能被你敗壞了門風。嘖嘖,李相該怎麽辦呢?爺想啊,他肯定會去找皇上。”

劉玨壞壞一笑,走到阿蘿身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李相一氣之下就會找到皇上。皇上啊,你趕緊再賜一門婚事吧!讓我趕緊把這個不肖女嫁出去吧!當然,本世子負責任的男人,與三小姐孤男寡女深夜相處,怎能容許坊間流言敗壞了三小姐的名聲?誤人終身之事,爺是做不出來的。”

阿蘿聽到脖子上雞皮小粒子顆顆爆開的聲音。嫁給他?想得美!

她強壓著心裏對劉玨的怨氣,對劉玨說:“不就是彈首破曲子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可是,我哪有這麽快就學得會呢。世子爺總得給我一些時間吧?”

劉玨見她妥協,心情大好,嗬嗬直笑:“沒問題,爺有的時間。今日出府時令尊還殷殷道,一定要盡興而歸。現在離月到中天至少還有兩個時辰,以三小姐的悟性,不說學得有模有樣,成曲應該沒有大礙!”

阿蘿嘟著嘴:“我不識琴,連音在那兒都不知道。你送我回去,改日我學好了彈給你聽就是。”

劉玨看她小嘴一翹,心裏樂翻了天,走到琴旁:“來,本世子親自教你。”

阿蘿很認真的撐著下巴看他,一會兒問這個音,一會問那個調,見他極是耐心,就越發問得勤快。

轉瞬一個時辰就過了。阿蘿問得累了,劉玨教得累了。

劉玨問她:“會了嗎?”

阿蘿心裏暗笑,睜著迷惑的眼睛搖搖頭。

劉玨氣得琴一推:“你怎麽這麽笨啊?”

阿蘿裝著委屈,望著劉玨道:“世子爺,你再教一遍吧!”

劉玨耐著性子又細細把宮商角徵羽音準音調勾彈抹滑手勢指法講了一遍。

阿蘿心裏暗笑,隻聽得昏昏欲睡,強打精神聽他嘮叨。

末了劉玨又問:“這下會了?”

阿蘿剛想搖頭,嘴一張竟打了個哈欠。她趕緊用手擋住嘴,眼睛在劉玨臉上一轉,幹笑了笑。

劉玨已冷了臉,推開琴冷笑道:“鬧了半天三小姐是在消遣我來著?”

阿蘿一驚,睡著全無,直衝他擺手:“世子爺,我確實於琴半分天賦也無。我隻能記得幾個音,曲子你打死我,我也學不會啊。”

劉玨半信半疑:“你會吹笛,怎麽不會撫琴?京城閨秀十人有九人會撫琴而且琴藝不錯,你真是個特例?”

阿蘿開始撒謊編故事:“據說小時候抓周,大姐一把抓住琴不放,二姐一把抓住筆不放,我就抓了笛子。後來二姐擅長書法也去學琴,怎生也及不上大姐,我就更不用說,對琴就是一竅不通!”

“算啦,掃興!”劉玨推琴站起。

阿蘿壓住開心望著劉玨道:“可以回府了嗎?我困了。”

劉玨沒好氣地說:“走吧,我送你回相府。”

阿蘿又道:“世子爺,咱倆現在沒有仇了吧?你不會還想著來相府找我吧?”

劉玨嘴角浮起一絲邪魅的笑容:“我怎麽會和你有仇呢?我就算去相府找你,也隻不過是在提醒三小姐。你尚欠本世子五百零六兩銀子外加利息若幹,未還!”

阿蘿趕緊拍他馬屁:“世子爺風度翩翩,瀟灑英俊,才學淵博,寬容大度。不勞世子爺提醒,我以後一定會把銀子還給你的。”

劉玨“哦”了一聲問道:“爺和四皇子那個風度更好,那個更瀟灑英俊,那個才學更好呢?”

阿蘿一怔馬上答道:“世子爺和四殿下雖各有千秋。嘿嘿,但是小女個人覺得,世子爺更勝一籌。”

她心想,這下馬屁拍夠了吧?

劉玨又是一笑:“能得三小姐抬愛,我定不負三小姐。”

阿蘿見他說得奇奇怪怪,似有深意,又聽不出來什麽意思。隻得懷著疑問與他走下樓。

走到二樓樓梯處,裏麵有琴聲傳出,劉玨駐足聆聽,阿蘿也跟著停下了腳。

劉玨突然瞟到阿蘿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麵色恢複正常,不禁大奇,這時正是琴聲出錯之處。劉玨暗想,這麽巧?不知怎的,這個相府三小姐除了道歉,之後說的話他一句也不信,又找不出什麽漏洞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阿蘿帶著小玉回到相府,李相居然和大夫人在等著她。、

李相和顏悅色地看著她,樣子慈愛極了:“阿蘿,與世子爺相處可好?”

阿蘿中規中矩地回答:“在流香畫航用膳,然後吹了一曲,世子爺沒說什麽。”

李相嗬嗬笑道:“世子爺風流倜儻,家世顯赫,實乃夫婿的好人選啊。阿蘿,難得世子爺青睞於你,你日後要多與世子爺走動走動。也不用太過避嫌。你大姐成了太子的良媛,咱們家和安清王府也算是姻親了。”

阿蘿被李相的厚顏無恥激得打了個寒戰。

大姐嫁了。老爺和夫人便有心思盯著青菲和自己了。看來她要抓緊時間探明路線,製定好計劃,早早地帶著娘親離開。

阿蘿突然想到,能不能借劉玨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出府辦事呢?她便試探道:“世子爺相約明日去賞花,阿蘿可以去嗎?”

李相驚喜:“去,怎麽不去,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大夫人嗯了聲道:“明日起,我會囑人為你縫製新衣,打頭麵首飾。你大姐的親事定了,宮裏也來了嬤嬤教她禮儀。你和你二姐要像青蕾多學著點,找門好姻親,能對咱們家有助益才不枉府裏養育你!”

阿蘿低頭應下:“是。阿蘿告退。”

可以大方出府,就免了不在府中時露馬腳。這個機會還得謝謝世子爺了。阿蘿回去時輕笑出聲。

劉玨回到王府,怔怔地看牆上的畫像。

他要阿蘿學彈《佩蘭》真的是已經忘不了顧天琳了嗎?阿蘿那雙眸子嵌在顧天琳臉上似乎越來越靈動,越來越有生氣。

劉玨躺在長椅上看著那雙眼睛,手指輕輕敲打扶手,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呢?

“她是相府的千金小姐,為何桃花宴上穿著下人的衣衫?她明明精通琴律,為什麽偏要強調她從來沒碰過琴弦?這個臭丫頭說的話沒一句令人相信!”

劉玨嘀咕了半天,隻覺得阿蘿身上充滿了謎團。

他隨即喚來劉英:“去查下右相府的情況,我要李家三小姐的全部消息。還有,從明日起,找人盯著她。我要知道她和四殿下見麵的每一個細節。”

“是!”劉英應下。

阿蘿想著李相已經同意她今日出門。便帶著小玉大搖大擺地從側門出了府。

她掏了一把銅錢給小玉道:“小玉,小姐我有別的事情,你別跟著我了。自己去找家茶鋪吃茶消遣。等我辦完事,我再來找你。”

小玉為難地看著她道:“小姐,還是讓我侍候你吧?你單獨一個人,小玉放心不下。”

阿蘿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嘀咕道:“走大門就必須帶個人,還不如翻牆。”

小玉沒聽清楚:“小姐說什麽?”

“沒什麽。”阿蘿歎了口氣道,“小玉,我也不瞞你了。安清王世子實在是太討厭了,我是要去見一個朋友,請他幫幫忙。我不方便帶著你去。你就在茶鋪裏等著我。如果被府裏的人看到問起,你就說……世子爺不讓你跟著。明白?”

小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阿蘿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句:“千萬要等著我回來!”

她看到小玉進了茶鋪,這才折身走向了相府的後院。

牆裏沒有動靜。子離望著院牆又想翻牆進去。但那畢竟是右相府,翻牆入府沒問題。阿蘿萬一不在竹林裏呢?他總不可能在相府後院裏把她找出來吧。

他在圍牆上慢吞吞的走來走去,時不時地抬頭睃一眼院牆。想到阿蘿騎在牆頭的回眸一笑,笑容慢慢地從他唇邊漾開。

“大哥!”阿蘿跑得喘氣,“我今天走的是側門。相府太大了,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才過來。”

聽到她喊他大哥的瞬間,子離的煩躁頓時煙消雲散。他有些心疼地看著她跑得紅紅的臉,掏出帕子替她拭去額間的汗,責怪道:“你既然要出來見我,何不先傳個消息。省得繞這麽遠的路。”

阿蘿嘿嘿笑道:“我知道大哥一定會在這裏等我的。我故意沒說,就想著跑來嚇你一跳。”

子離失笑道:“鬼精靈的丫頭!走吧,大哥帶你去看咱們的酒樓。”

“咱們的酒樓?”阿蘿吃驚地看著他,繼而驚喜交加,搖著他的胳膊直晃,“大哥,你真的開了家酒樓?”

“我不是說過,要開一家酒樓。你教會廚子們做開水白菜,咱們一盆湯收十兩銀子,發財去!”話出口,子離驀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有談笑風生的時候。

想著賜婚的旨意,又看著阿蘿。子離生出一種想擁有她的衝動。他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把娶顧天琳的親事放在心上。

酒樓設在繁華的南城坊,丁字路口的轉角處,視野位置都極好。店名還沒有掛出來。門也關著。

子離解釋道:“原來也是家酒樓,老板要轉手,我就買下來了。”

“哇,這得花多少銀子啊?大哥,你還真有錢!”阿蘿興奮地摸摸桌椅,覺得將來自己帶著娘離開了相府,也能開家小小的酒樓過活。

“想什麽呢?”子離敲了敲她的腦袋。

阿蘿吐了吐舌頭道:“沒什麽。酒樓什麽時候能開業啊?我迫不及待地想掙銀子了。大哥,你看這樣好不好。酒樓是你買下來的,賣多少賺多少,我都不過問。我教一道菜式,給我五十兩銀子好不好?”

子離沉下臉道:“這酒樓也有你一份的。”

阿蘿想到那道賜婚的旨意,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那不行。親兄弟明算賬。大哥會成親,以後家裏的賬是嫂子在管。我沒出本錢,就要白拿一份,不好。”

子離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要成親?”

阿蘿不想揭穿他的身份。那樣的話,她就再也不能這樣親熱的喊一位皇子大哥了。她在店裏四處張望著,裝著隨意的模樣說道:“大哥不成親,難不成打算以後當和尚啊?”

“阿蘿!我對你……”子離想對她表白。

阿蘿迅速地打斷他,誇張地說道:“哇,這裏的廚房好大啊。樓上還有一層嗎?我去瞧瞧。”

她飛快地奔上了樓,眼睛不爭氣地紅了。“你能再爭氣點不?他就快成親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阿蘿拭幹淚,低聲罵了自己一句。

樓上朝南的方向用雕花木門隔成了幾間雅室。中間一大塊朝著大街的方向擺放著桌椅。

子離上了樓,看到阿蘿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以手撐頜望著外麵出神。

“想什麽呢?”

“想象著坐在這裏,吃著美味的菜看下麵人來人往,再砌上一壺茶,陽光暖暖地曬著,日子就這樣寧靜美好。”阿蘿悠然神往。

陽光,茶香,美味的菜,還有喜歡的人陪著自己。幸福簡單的似乎觸手可及。

可是這樣的簡單卻成了阿蘿的向往,子離有些心疼。他柔聲問道:“還有什麽想要的?大哥能辦到的,都滿足你。”

阿蘿想著自己的出逃計劃,便說道:“大哥,我想學騎馬。”

子離便想起第一次認識時,阿蘿嚇得縮成一團的模樣。“你這丫頭脾氣還挺倔。怕被我笑話是吧?”

阿蘿也不方便向他解釋,隻好嘿嘿笑了笑,默認了。

子離笑道:“好啊,今日大哥就教你騎馬。你別又嚇得哭鼻子就行。”

“才不會呢!你小瞧我了。”阿蘿不滿的嘟囔著。

兩人離開酒樓,子離突然問道:“你說咱們的酒樓取個什麽名字好?”

“賣素席為主,就叫素心齋如何?”

“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好名字!就叫素心齋吧!回頭我便寫了店名,囑人刻匾額掛上去。”子離讚了聲,帶著阿蘿馳向了郊外。

阿蘿並不知道她的行蹤全落在了劉玨安排的人眼中。

婦人看到小玉,驚奇地喊道:“咦,這不是王家村的小玉嗎?”

小玉正拿著塊米糕吃得高興,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抬頭望去。見是一個陌生的婦人,不由疑惑萬分:“你是誰呀?你怎麽認得我?”

那婦人提著籃子笑容可掬地坐在她對麵,招呼茶博子上了盅茶,熱情萬分地說道:“哎呀,你真不認得我了?我有個親戚和你舅舅是一個村的。我就住在相鄰的王家村,走親戚時遠遠地瞧見過你。你叫我王嬸子就行了。唉,你舅舅家窮,孩子又多,不得已將你賣了,想給你求口飯吃。聽說是賣進了右相府。瞧你這身打扮,都快趕上千金小姐了!嬸子差點就沒把你認出來!來,吃花生,自家地裏產的。”

王嬸從籃子裏抓了一大把花生擱在桌上。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小玉完全打消了疑心,甜甜地叫了聲王嬸,和她拉起了家常。

從小玉嘴裏輕鬆了解到了阿蘿的去向後,王嬸笑道:“嬸子還要趕著去賣花生,就不陪你啦。日後嬸子進城的時候就去府中尋你去。你好生在這裏等你家小姐,千萬別亂跑啊!”

小玉不舍地說道:“多謝嬸子。替我給舅舅捎個信。我在這裏挺好的。三小姐也待我極好。讓他不必掛心。”

“你說什麽?!”劉玨氣極反而笑了起來,“嗬嗬,有意思!臭丫頭,居然敢假借本世子的名頭和四殿下幽會!然後呢?”

他拖長了語調,麵帶笑容。劉英瞧著哆嗦了下:“四殿下帶她出了南城門。四殿下的侍衛隱藏在周圍。遠遠的隻瞧見四殿下像是在教她騎馬。直至酉初,才和三小姐回了城。三小姐看上去很開心。”

她開心了,劉玨卻煩躁了。他不屑地說道:“明知劉緋在太子大婚之後,將娶顧家小姐,難不成她想嫁給劉緋為妾?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家子都是貪慕虛榮之輩!”

劉英極沒眼力的多了句嘴:“少爺您身份貴重,比起無權無勢的四皇子,她怕是瞎了眼吧!”

劉玨頓時爆發:“對呀,劉英你說,本世子風流倜儻文武雙全,哪點比不上四皇子?”

劉英擦了把汗,嘴一快說了實情:“可世子爺的脾氣像火炭似的。瞧人家四殿下溫文爾雅……”

劉玨瞪著他冷笑:“皇子也是你能隨意非議的嗎?”

劉英頓時苦了臉,知道自己受了池魚之災,又不敢辯解,隻得一個巴掌輕輕打在嘴上,悶悶地回道:“少爺教訓的是!”

劉玨這才放過他,磨著後牙槽道,“總之本世子和那臭丫頭沒完!她身邊的那個丫頭小玉看來頗受她信任。吩咐下去,盯緊了。將來本世子一腳下去,定要踩到她的小尾巴!”

“說!”

“太子前些日子將新科狀元成思悅調進了東宮詹事府。而成大人這些日子去過右相府兩次。一次是翰林院的夫人們開詩會,他送相府二小姐回府。一次卻是今日。三小姐前腳出了府。成大人便帶著人抬著禮物去了相府,他是替太子送禮給良媛。沒過多久,成大人卻和相府二小姐一起出了府。小的囑人盯著,看方向他們是結伴去了城郊的大慈寺。少爺,這位成大人似乎對相府二小姐……”

劉英說到這裏便住了口,靜靜的退下。留下劉玨獨自思考。

大慈寺離城不遠,坐落在半山。景色秀美,香火旺盛。

赴京趕考的秀才們往往經過時,都會盤桓幾日。寺中也會收留一些無錢住店的秀才。文人聚集,鬥詩作文,常留墨寶於寺院中。寺中主持大師也是風雅之人,瞧著好的,便令人鐫刻在寺中的山石之上。便成了一景。

成思悅尋思著,青菲苦練書法,應該對這些石刻興趣盎然。搶著接下了替太子送禮的差事,借機提出了邀請。

青菲坐在轎子裏,偷偷地掀起一角簾子看去。

成思悅騎在馬上,寬肩細腰,穿著件八品官袍,豐神如玉。

他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不經意的回過了頭。正與青菲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呀!”青菲低呼了聲,手一抖,簾子落下,掩住了她的羞色。

車裏侍奉的貼身大丫頭紫檀忍不住打趣她:“姑娘可是覺得熱了?”

青菲啐了她一口,大大方方地說道:“偷看他,被他發現了。”

紫檀低聲笑道:“奴婢瞧著成大人年輕英俊,又是新科狀元。與小姐正是良配呢!”

“去!別胡說!”青菲說著便笑了,和紫檀嘀咕起來,“京城原來隻有四少。成大人金殿題名後,才改成了五少。城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和他攀親。聽說成大人都一一推辭了。隻說家中長輩尚不在京,親事不好自作主張。”

紫檀笑道:“沒準是成大人的脫辭罷了。瞧他對小姐多上心。”

真的是這樣嗎?青菲睜大了一雙杏眼,一顆心不受控氣的撲撲直跳。

她又覺得這一切不像是真的:“成大人進了東宮,成了太子殿下的下屬。姐姐又將進東宮。成大人該不會是為了他的前途……哎,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紫檀急了,低聲勸道:“姑娘,成大人橫看豎看,都比讓老爺和夫人替你選一個素不相識的夫婿好呀。”

青菲一凜。青蕾進了東宮,爹已經將寶押在了她身上。如果太子想要籠絡誰,讓爹把自己嫁過去。萬一是個不好的,她這輩子就毀了。她攥緊了拳頭,下定決心:“紫檀你說的對。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我一定要抓住這位新科狀元郎!”

整片山壁上鐫刻著密密的詩文。青菲凝神細看,漸漸的竟忘了身邊的成思悅,沉浸在詩文的書法中,時不時揮動著手指臨摹筆畫。

成思悅瞧在眼裏,細長的眉眼間閃過一絲笑意。目光慢慢地變得柔和。他並不出言打擾,隻是默默地陪伴著青菲。

青菲突然看到幾行狂草,因鐫刻得太高,她看不太清楚,隻望得脖頸生疼。

成思悅開口說道:“你喜歡那副字?我幫你拓下來!”說著便去尋寺中僧人借了紙張筆墨和一張木凳。

他挽起衣袖站在木凳上,一手將紙展開,一手刷墨拓印。

山風不急,卻吹得紙掀起。成思悅隻得請青菲和紫檀幫忙。青菲心一橫站上了凳子,替他壓著紙,紫檀遞墨。

一不留神墨汁便濺在了成思悅身上。他隨手一擦,就成了花臉,青菲和紫檀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成思悅似是沒有察覺,詫異地問道:“我臉上沾了墨嗎?”說著又用手擦了擦,臉上又添了幾道墨跡。

青菲笑得兩肋生疼,忘記自己還站在凳子上,一腳踏空,發出聲尖叫就往旁邊栽去。

“小心!”成思悅一手拉住她的胳膊往回扯。

由於慣性,青菲便撲進了他懷中,一張俏臉霎時漲得通紅。她驚慌地抬起頭,驀得看到一雙如黑夜般的眸子。

他的眼神和平時不同,帶著一點憐惜,又有一絲猶豫,隻那麽一瞬便化為鎮定與溫和。青菲從來沒有從一個人眼裏看到過那麽種豐富的情感。她以為是迷了眼,便伸手揉了揉眼睛,手上的墨頓時將一張粉臉抹上了黑影。

“撲哧”成思悅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總算知道二女為何笑話他了。

他扶著青菲站好,大大方方地說道:“看來我比你好不了哪去!當心腳下的凳子。趕緊拓完吧。”

曬幹拓下的詩文,紫檀打水服侍二人洗幹淨手臉。見兩人親密的評論著詩文,似乎因為那個小小的插曲拉近了關係。她不由得暗暗替青菲高興。

誰知回城後,青菲在相府側門下了馬車,竟聽到成思悅認真地對她說道:“雖事出突然,我卻因此和姑娘有了肌膚之親。你放心,我一定會請官媒向相爺提親的。”

他說完,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青菲和紫檀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望著成思悅的背影。

青菲心跳加速,腦中像塞了把雜草迷糊的不行。良久她才喃喃說道:“紫檀,我沒有聽錯吧?”

紫檀也處於震驚中:“他說,他會請官媒來請親。啊……”

青菲果斷的掩住了紫檀的嘴巴。她急道:“你別嚷得闔府上下都知道!紫檀,我不是在做夢吧?我都還沒計劃好怎麽對他下手呢。他怎麽就幹脆地說要請官媒上門提親呢?”

“你確定?”

“嗯嗯!”

青菲霎時覺得天地間一片光明。她轉過身,對紫檀快速的吩咐道:“記住,成大人沒來提親之前,這件事對誰都不準說!萬一消息傳了出去,他又不來了呢?小姐我豈不成了笑話!明白?”

紫檀猛點頭:“明白!”

青蕾此時被宮裏的嬤嬤拘在院子裏學規矩。一日功課做完後,斜倚在羅漢榻上休息。

她的貼身大丫頭染香跪在榻前拿著美人槌輕輕地敲打著,輕聲說道:“三小姐今日又出府去見安清王府的世子爺了。成大人送過太子殿下的禮物之後,約了二小姐去大慈寺。回府時,都極高興的樣子。”

青蕾半閉著眼睛嗯了聲道:“成大人已經調入了東宮詹事府。這門親事若成,我在外也多了雙眼睛和耳朵。行了,你去打盆水來,替我梳妝,我要去給爹和娘親請安。”

“是!”染香放下美人槌,掀起珠簾出了內室。

如果阿蘿真的和安清王世子扯上了關係。以安清王在朝中地位,阿蘿必定不會再忌憚於我。萬一被她說出當日撫琴的真相,自己便會身敗名裂,被太子殿下棄若敝履。青蕾想到此處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眼裏閃過一絲淩厲之色:“不,我絕不讓這種事發生!當時不方便除了她,如今留著她便是我的心腹大患!可恨爹和娘不知為何對棠園改變了態度。我一定要阻止她和安清王世子來往!”

染香替她整理儀容,羨慕地說道:“這枝釵是太子殿下今日送來的,姑娘戴著真漂亮。”

良嬡品階能佩戴的鳳釵,雖不如太子正妃的規格,鑲嵌的寶石卻是極品紅寶石。色正剔透,映得青蕾越發明豔。想到太子的心意,青蕾望著鏡中的自己滿意釵笑了。她雖然做不了太子正妃,但是她和太子兩情相悅。王燕回縱然占了正妃的位置,將來獨居深宮,那種寂寞也夠她受的了。

她扶著染香的手,在宮裏兩位嬤嬤的陪伴下,款步進入了大夫人所居的正堂。

“娘娘安好!”

她已封了太子良媛,與李相便有了君臣之別。每天來上房請安,她都得先受李相及大夫人的國禮。

青蕾眼神落在三姨娘身上。宮裏的嬤嬤禁止她去看望三姨娘,道是皇後的懿旨。青蕾聽過之後,便吩咐哪怕三姨娘送吃食來,也攔回去。

三姨娘便隻能在大夫人麵前做低伏小,盼著大夫人留下自己,在青蕾來請安的時候見女兒一麵。

兩人眼神相撞,三姨娘眼睛便紅了。臉上卻又喜氣洋洋,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青蕾收回眼神,挺直了背脊站著。她眼裏帶著上位者受到禮遇的滿足。為了這一刻,她覺得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行完國禮,青蕾趕緊扶起兩人,斂衽行了家禮。

默默吃完晚飯,漱了口。兩位宮裏的嬤嬤這才肯離開青蕾,在上房外等候。

屋裏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青蕾投進了大夫人懷裏撒嬌:“娘,宮裏的嬤嬤規矩大,勞您受累了。”

大夫人寬慰地拍著她的背,滿意的瞥見三姨娘含酸吃味的小模樣,笑道:“你是娘的乖女兒。娘怎麽會受累呢?這些都是規矩。”

青蕾盤算著自己的前途,低聲說道:“女兒有事和爹爹娘親商議。”

李相和大夫人便吩咐人退下。

三姨娘戀戀不舍地看著青蕾不肯離開。大夫人沉下臉斥道:“就是因為你出身商賈,才連累蕾兒不能做太子正妃。她好你便好,蕾兒一日之中唯有此時才有時間和我們商議正事,你還哆嗦什麽?出去候著吧,如果宮裏的嬤嬤來催請,便拖上些時辰。”

青蕾柔弱望向三姨娘,眼神既無奈又懇切。

三姨娘心疼萬分,淚水漣漣:“妾身不過是想多看她幾眼。”

“你哭什麽嘛,蕾兒有事,你別拖她的後腿!”李相不耐煩地說道。

三姨娘這才抹著淚,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內室隻有青蕾並李相大夫人在。青蕾這才說道:“聽聞成大人對青菲有意。這是件好事。爹一定要急力促成這事。”

李相頷首道:“成大人調去了東宮詹事府任事。如果他成了你的妹夫,自然會幫著你。他被皇上點為狀元之後,京城裏提親的人家不少,都沒見他應允過。爹若主動提起親事,如被他一口回絕,就無轉圜餘地了。這才催促著青菲多與他接觸。希望能博得他的好感。青菲識大體知進退,此事對她有益無害,你對要青菲有信心。”

青蕾點點頭:“此事就勞煩父親了。另有一事,女兒卻覺得不妥。”

“哦?蕾兒是說阿蘿與安清王世子?”

青蕾嗯了聲道:“女兒是擔心阿蘿籠絡不住安清王世子,白白浪費了李家女兒的身份。如今皇上龍體未愈,皇後娘娘勸說他將一部分政事交於太子決斷。太子殿下正眼下正是求才若渴的時候。隻有一個成思悅幫著女兒是遠遠不夠的。女兒知道爹爹身位右相,也有門生無數。但爹你也知道,這些門生大多都蟄伏於王太尉的積威之下。六部要職幾乎都被王家的人占據。如果阿蘿能嫁給一位身居要位的官員,哪怕是繼室,就能將他拉攏到咱們這邊。女兒在宮中底氣更足。爹爹在朝中行事也更為方便。”

李相撫須笑道:“蕾兒目光長遠,思慮周詳。爹會處理好阿蘿的事情。你且放寬心,安心備嫁吧。”

見李相答應下來。青蕾鬆了口氣,行禮之後便離開了上房。

大夫人這才問道:“老爺,你真的打算不讓阿蘿和安清王世子再來往了嗎?”

大夫人笑道:“小蹄子自以為算無遺漏。她那裏算計得過老爺您哪。”

李相被拍得舒服,自得地說道:“老夫不及王太尉權勢滔天,也不比顧相在清流中有聲望。但說到官場不倒翁,老爺我當仁不讓。阿蘿一直不願意將她的美貌展露於人前,她的說辭我半信半疑,總覺得有些怪異。因她代為撫琴一事,我也不願意讓蕾兒因妒成恨,借著太子的勢毀了阿蘿。等青蕾嫁進宮中,夫人要好生打扮阿蘿。她繼承了她娘的美貌,不愁世子爺不心動!”

見李相提起七夫人的美貌,大夫人心頭頓時膈應:“你是舍不得浪費了阿蘿的美貌還是還念著那個賤人哪?”

李相無奈地放下茶盞說道:“我的夫人,你就別吃這些飛醋了!我這不是在說阿蘿嘛,玉棠容貌已毀,我對她哪裏還有心思。”

大夫人這才轉嗔為喜,親自續了茶,替李相按摩著他的肩。

滿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