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翻盤

謝潤羽不動聲色,將匕首放回刀鞘,扔給了侍衛,擦了擦手上的血,將布扔在了地上。

“臣管教奴婢,太子殿下也要插手?”

雖是口中恭敬稱陸虞之太子,可卻沒有半分君臣之敬,眸子裏透著冷冽,容色冷淡。

陸虞之抿了抿唇,便不再言語。

謝潤羽則繼續道:“太子真是長大了,膽子也越發大了,,竟率領羽林軍親自出征清剿山匪,姑母怎會同意你這般鋌而走險?”

談及此處,陸虞之眉飛色舞,少年俊朗的麵容也添了幾分傲嬌:“我是跟她說我外出狩獵,什麽時候調走的羽林軍她都不知道。”

謝潤羽聞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走吧,陪我去看看這山匪究竟是何方神聖指使。”

陸虞之也來了興趣,跟著謝潤羽往大寨走去。

山裏的匪患都被除盡,隻留了幾個頭領,竹與命人一把火燒了所有的毒粉,頃刻間漫山黑煙彌漫。

玲瓏身負重傷跪在地上,與昨日的清冷華貴相比,此刻的她隻如同喪家之犬,她抬眼看向竹與,陰冷的笑著。

“公子,真是緣分,又見麵了。”

竹與居高臨下的睨著女人,神色輕佻,如那日無二:“是啊,不過可惜了,有緣無分。”

玲瓏微微一笑,看見謝潤羽從遠處走來,笑的更加慘淡,帶著幾分自嘲。

謝潤羽目光沉沉,掃過玲瓏,落到她的肩膀上。

原本白皙細膩的肌膚,現已血肉模糊。

玲瓏卻渾然不覺疼痛似得,笑吟吟的盯著謝潤羽:“好一出計中計啊,就連昨日我們在這的商議,都在你的計謀之中。”

謝潤羽隨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量著大寨周遭布景:“東國風範,果真別有一番風情,恐怕沒有朝中有人點播,你們也不會在這裏安營紮寨,屢次致勝。”

玲瓏笑著笑著,忽然咳嗽起來,鮮血順著嘴角滴淌在衣裙上,滴到了地上。

她的臉色蒼白,像極了一朵盛開的罌粟花。

竹與知道,她是服毒了。

“謝潤羽,其實你比誰都聰明,你既然已經這樣問,恐怕心裏已有了定數,何必浪費口舌?”

謝潤羽轉眸看了她一眼:“你也很聰明,隻是棋差一招,”他目光孤傲:“誰叫你收了謝及軒那個蠢貨當內奸。”

玲瓏搖搖頭,笑的淒厲,帶著些許諷刺:“不管是當日的波若,還是我,又或是謝及軒,我們都不是布棋之人,何來棋差一招?隻是沒料到,我們最大的敵手不是謝玄,竟是他那個病態小兒……傳我主子一句話給你,他會陪你……一直……鬥下去的!”

她說完這話,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癱軟下去,一雙眸子始終盯著謝潤羽,久久未能瞑目。

竹與立即衝上前探她鼻息,隨後對謝潤羽搖了搖頭。

謝潤羽隻是隨意的擺擺手,幾人上前拖著玲瓏的屍首下去。

竹與歎道:“那幾個也服毒了,這寨子就是玲瓏在做主,那個傳聞中的大當家也未有人見過,這下線索又斷了。”

“那倒未必。”謝潤羽勾唇一笑。

玲瓏雖然已死,但是背後的勢力還在,隻要查下去,總能查到。

陸虞之一直在一旁觀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如今朝堂之中不止謝家一股勢力。

還有想通敵謀朝的,那看來上次大司馬之事,並非謝玄嫁禍,而是確有此事。

更沒想到,他本以為根基尚淺的謝潤羽,竟會如此深藏不露。

那他這次親征是不是也在謝潤羽的謀算裏?

若是這樣,那個小丫頭被抓的消息也是有人故意透露給他的。

這是一場必勝之仗,所以謝潤羽才會篤定自己會來,他隻是用蘇雲做誘餌,那個像極了嘉柔的丫鬟……可當自己瞧見蘇雲,謝潤羽又為何讓蘇雲規避?

“殿下在想什麽?”謝潤羽瞥了陸虞之一眼。

陸虞之忙收斂視線,興衝衝的湊近謝潤羽,問道:“兄長,你剿匪有功,想請什麽功祿就給我說,我回宮給父皇建言獻策,嘉獎兄長。”

謝潤羽笑了一下:“這事先不急,等清點完山匪人數,父親自會稟告陛下。”說到此處,謝潤羽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一旁的竹與問道:“話說,我那逆賊二兄呢?”

“得公子令,活捉後,押回謝府了。”竹與恭敬答道。

謝潤羽皺了皺眉,隨後吩咐:“你派些暗衛護送太子回宮,別讓他亂跑了。”

陸虞之聞言,急忙拉住謝潤羽:“兄長,我不想回宮。”

“太子,臣知曉您素來愛玩鬧,可畢竟是儲君,凡事都該三思而後行,下次可莫再私自調離羽林軍,更不可為一時貪圖新鮮,置大周不顧。”

陸虞之被這一到說辭給頂的啞口無言,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謝潤羽又叮囑了陸虞之兩句,讓他乖乖跟著羽林軍回宮,切莫再胡作非為惹皇後不高興,隨後自行離去。

他一走,陸虞之就有些不快,更是不加遮攔:“我不想回宮,還想出去打獵。”

竹與笑道:“太子,我也是聽公子吩咐,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您。”

“本殿何須你們保護。”陸虞之趾高氣昂的威懾道。

竹與不理他,喚來了幾名暗衛:“護送太子回宮,記住了,萬不可怠慢。”

“是!”

陸虞之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隻能跟著暗衛返程。

上了轎子,轎簾落下,遮擋了外界視線。

刹那,陸虞之就收回剛才的浮躁稚氣,不再作戲,神色凝重的靠在軟榻上假寐。

不知情的人聽了謝潤羽剛才那席話,指不定還當他是什麽宅心仁厚顧全大局的忠臣,真是比自己還愛做戲。

也不知道被他嚇唬的那個小丫鬟怎麽樣了,估計被嚇得不輕。

陸虞之心裏有些亂,他有些不想看一個像極了嘉柔的人被謝潤羽拿捏著毀掉。

*

謝府,祠堂內,族人齊聚。

謝玄看到被五花大綁扔回來的謝及軒,忍耐多日的怒火再也壓不住,氣的摔碎了茶杯,罵道:“孽障,這個逆子!”

有其他庶子忙攔住他,生怕他動怒傷身體。

謝及軒被捆成了粽子一般丟在地上,他掙紮著起來,跪在地上:“爹,求您饒恕,都是我鬼迷心竅,一念錯誤犯了大錯,是那些……是那些東國蠻夷哄騙我的,我也是沒有辦法……”

“嗬嗬,好一個鬼迷心竅。”

謝玄氣的冷笑,胸膛劇烈的起伏,他喘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爹,爹,我是你的兒子,我也是謝家的子嗣啊,您再給我一個機會!”

“混賬東西,我謝氏皇親國戚,百年世家,豈容你敗壞門楣,來人,將這逆子拉下去,杖打一百大板,逐出家譜,按通敵叛國罪明日送去尚刑司拷問山匪之事,自此後與我謝府再無瓜葛!”謝玄咬牙切齒道。

尚刑司——去了那裏,就算能活著回來也得褪層皮,謝及軒怕了,他跪著爬過去倒在謝玄麵前,

哭喊著哀求謝玄饒命。

“爹,我錯了,我不想死,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爹爹救我!”

謝玄目光陰狠,“你這一念之間,致使小羽身受重傷,謝府受千夫所指,更是在朝堂上也落了話柄,險些喪國,你以為我救得了你?不親手殺你,便已是盡了父子之情!”

謝老爺狠絕,謝及軒徹底崩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謝及軒被拖走,先關進了柴房,明日再押送尚刑司。

一路上,他瘋魔著叫喊著:“謝府!謝府!就是一個吃人的魔窟!謝潤羽!哈哈哈哈哈!我比不過你,比不過你會算計,比不過你心狠手辣!你就也等著被謝府吃掉吧!”

聲音傳到了玉清小築,還沉在恐懼中的蘇雲猛然一驚,手上的硯台掉在了地上,滾出了好遠。

她急忙走過去撿,可剛蹲下來,手碰到硯台,就看見一雙錦白長靴走了進來,一抬頭,是謝潤羽。

蘇雲沒想到謝潤羽會這麽快回來,忙起身請安。

謝潤羽看她目光渙散,怕是還慌著神,不動神色的扯了扯嘴角。

“那日瞧你那樣對你繼母,還以為膽子多大呢。”他好整以暇的看蘇雲,語帶嘲諷:“如今怎麽嚇得六神無主?”

“奴婢知錯……”

蘇雲低頭說道,聲音微顫。

她確實害怕,哪怕重活一世,可她卻還是個普通人罷了,這是第一次殺人。

記得蘇雲愛笑愛鬧,謝潤羽莫名不喜歡如今她這幅膽怯卑微又難過的模樣,他斂下眼眸,是自己錯了麽?嚇到她了。

“罷了。”他示意蘇雲起身,看著她臉色蒼白,眉間皺成疙瘩的模樣,手指不禁微動,一種說不明的心緒不寧。

“就算你不殺他,今日他也會死。那些山匪毫無人性,殺了不知多少手無寸鐵的婦女嬰幼,你這是在替他們報仇。”

謝潤羽語氣淡漠,他自己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在哄這個蠢丫頭。

蘇雲緩緩抬頭,看著謝潤羽,眼裏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手抖得更加厲害。

半晌,她才開口:“公子,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