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王天亮走了一步臭棋

檢察院離法院隻相差半裏地,我往那個方向走。到了王燕的酒店,她看見我了,我裝著沒看見。王燕喊,哥,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說,寂寞,想散散步。王燕用眼神暗示,又說,進來坐一會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剛進去,她把我拉到單間,神神秘秘地說,聽說麥鎮長挨打了。

“喔。”我不信。

王燕說,不得你不信的,我聽說開始很尊重她,但是她自個兒不受人尊重,盡說假話,所以挨打了。還是鎮長,人家根本就不把她當人看,還說進到這兒的都是嫌疑犯。

我問,你能說詳細點嗎?

王燕說,我聽說,i±她老實交代,她問,什麽叫老實交代?審訊人員就打。我說,不可能。你聽誰說的?

王燕說,玲玲。

我冷哼了一下。

王燕不以為然,說,哥,你知道嗎?古水鎮來了很多人,到縣政府鬧呢。我一驚,問,麥穎在古水鎮沒有親戚,誰去鬧呢?再說了,她是自首。你真相信她會殺死顧總?王燕說,我不信。

我看著王燕,問,你為什麽不相信?說說依據。

兩口子,顧總又與前妻劃清了界限,財產遲早都是她的,傻呀?

我說,麥穎不是說誤殺嗎?

不對,王燕說,另|J看她是鎮長,拿刀殺人,她不敢。再說了,誤殺,怎麽誤殺?我說,你知道去了多少人?

至少也有三四十人。

我一驚,不妙,就起身,心想,還是到縣政府門口看看,至於投訴,等麥穎出來之後再說。說實話,我揣了個小心眼,怕控訴了,假設檢察院也有王的人,他知道了,他的什麽弟兄瞄上我,對我家下狠手,後悔都來不及。我想起來了,鄰縣,化肥廠廠長,都說他家有錢,他也很張揚,奔馳開著,帶著小姐,滿世界跑。被黑道瞄上了,送去了黑票,上麵寫:明天晚上八點,在XXX賬號存上二百萬,否則,殺你全家!廠長沒當回事兒,還報了案。公安局就派人查,一下子把那個綁票的給逮住了。廠長心想,這下安全了。過了半個月,廠裏有事情,到處找也找不到,手機關機,電話沒人接。鄰居說,他家不知道怎麽的,半個月都沒人出來。知道出事了,把門打開,一家三口,大卸八塊,一鍋燜,用大鍋煮的,慘不忍睹呀!想到這兒,我心裏一顫,還是等麥穎出來再說吧。

去到縣政府門前,一群人圍著信訪辦的小張在講理。我走近,看見任支書,隻認識他一個人,就喊,一家子的,這是幹啥呀?

老任說,我們要上訪。

我把老任拉過來,問,這些都是什麽人?

老任說,你看,都是老頭子。

我說,我不問這個,我是問,他們的身份。

老任說,有七八個村支書,那十幾個是群眾,俺村的,劉莊的,都來了。劉莊支書帶著劉隊長他們也來了。

我說,我聽說,鎮裏不是因為計劃生育得罪過他嗎?

嗯,任支書說,那是一時糊塗,現在他們都知道麥鎮長是個好人,都來了。

我問,麥穎的事情又不涉及他們個人利益,你敢說他們都是自願的?老任賭咒發誓,說,要說不牽扯我們個人利益,也是,也不是。這麽好的鎮長,給我們解決多少問題,能說得清嗎?我老任跟她吵過,但是,我知道,她是為我們,是實實在在為我們。

我說,好了,唱髙調!我問你,你們為什麽要來?

老任說,聽說麥鎮長在裏麵挨打了。

一家子的,你這是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全縣誰不知道?昨天,荒妹還歎息,對我說,任叔,麥穎是我們董事長,又是鎮長,到公安局就挨打了。那裏真是不能去。

我說,一家子的,怎麽聽風就是雨,那咋能行呢?

任支書很倔,他說,李大龍也這麽說,我問了。我們一起來的支書都知道。

我說,你們來了這幾位支書,沒有跟劉書記先匯報?

任支書說,老劉上午到鎮裏見到劉書記了,劉書記沒說什麽,隻說了一句:注意影響。我去時,劉書記不在屋。

我心想,這個劉書記,真是,你也沒有看出來這是有人在搞陰謀嗎?

這是謠言嗎?

任支書搖頭,堅決說,是不是謠言,我們要見麥鎮長,我們隻是看看,為什麽不讓看?我們要看看沒事兒,扭頭就走。

我說,你們這是破壞機關辦案,是違法的,知道嗎?再說了,有人希望你們鬧大,鬧得不可收拾,到那時,就會自動放出麥穎,案件也會不了了之。

我們不管,這老頭子還挺倔強。

一家子的,有事沒事,也關不了一個星期,我說,一個星期內,肯定放人,到那時,你們不就知道了?

任支書說,不行,我們隻要看看麥鎮長,讓她對我們說句話就行。

好,我去說說。

去到信訪辦,見到小張,我對小張說,他們要求並不過分,你們怎麽不讓他們見一見麥鎮長呢?

小張說,我們去了,局裏說,這是規定。

我一想,也是。就說,你們能不能讓麥穎說句話,要是沒事,群眾也不會留在這裏,不知道的還以為又要鬧縣政府呢。

小張說,別說了,王局長肺都快氣炸了。今天早上,怒氣衝衝找到政法委夏書記,攔在大門口,十分生氣,說,你看,我們還怎麽辦案?

夏書記問,為什麽?

他說,這邊群眾堵門,那邊有人就拍了照片,發到網上了,說什麽:“美女鎮長投案自首,群眾鬧事大門被堵。”下麵還寫著:“真假難辨。”不到一小時,跟帖上萬,說什麽的都有,不過,大多數說麥穎腦子有問題,想出名。還有一部分人說,共產黨的幹部素質真低,為了個人利益,什麽孬點子都能幹。也有人拿出了處理意見,說,這樣的幹部是想提拔,我看呀,別買賬,讓她在公安局蹲著去。

夏書記一生氣,問,你說咋辦?

王局長說,我們問了,麥穎說她沒殺。

夏書記問,她沒殺,那她知道線索嗎?

王局長說,她說懷疑是他殺,要是他殺,你想夏書記,難道我們上次是錯案?

夏書記說,也不是,也許有新線索呢?

王局長說,那群眾要見麥穎怎麽辦?

夏書記說,依法辦事。

王局長又問,麥穎沒殺人,放人嗎?

夏書記說,你們弄清楚了再放人。這邊,書記、縣長都知道了,人大不也王局長說,那我們就按您說的辦。

走出信訪辦,在縣政府門前,我又看見那張黑色的轎車,很驚詫,怎麽,我到這兒來,難道也被跟蹤了?我有點生氣,故意走到那輛黑車旁邊,一看,裏麵一個人影也沒有。轉了一圈兒,看看,也沒有人。縣政府大門前是一個廣場,廣場裏有一片楊樹林,雖然快到了秋天,但是,樹葉還是十分嫩綠,我又到那裏去了一下,也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我有點奇怪,走出楊樹林,又去到縣政府大門口,對任支書說,一家子的,我沒有做通工作,但是我還是勸你們不要相信謠言,麥穎在公安局不會受罪,我是她同學,我能不知道?

但是,我卻遭來一陣白眼,劉隊長還“呸”了一口,仿佛對天說話:沒心肝的人,別理他。

我看看,沒生氣,走了。

出了縣政府廣場,王燕打電話,對我說,哥,你在哪兒?

我說,在縣政府廣場。

王燕說,你快來,有人找你。

我問,誰呀?

是李大龍。

我下意識地摸摸腰裏的磁帶,還在,又問:李大龍?他為什麽找我?王燕說,李總說他有緊急情況要對你說。

我說,別理他,卑鄙,小人,你就說我有事,沒閑工夫。

王燕說,哥,李總就在旁邊,你還是來一趟吧?

我心裏有點害怕,心想,難道王燕也背叛了我?李大龍原來跟她是一夥的?我迅速思考,該怎麽辦?好在我家裏還有兩份備份,不要緊,我就說,那好,我馬上就去。

我沒有去,先回到家裏,又把手中的磁帶放在保險櫃裏,我還帶了一把刀,揣在懷裏,以防萬一。臨出門,心想,李大龍一定是來滅口的,難道他發現什麽了?想想,沒有呀。我忽然擔心妻子和孩子,趕緊打電話給妻子。妻子接電話,問,打什麽電話?

我說,你在幹啥?

妻子說,我在教他們舞蹈。

我說,你打電話給文文了嗎?

沒有。

我說,你問問。

你沒有上班,怎麽變得神經兮兮,職業病呀!怪不得很多人怕退休。我想囑咐什麽,欲言又止,不得不關上手機,心情抑鬱,不想出門,撩開窗簾一看,王燕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更加驚慌,看著王燕從車裏出來,似乎看見她拿著刀子,不,是手槍,正瞄準我的頭顱,我一下子感到死亡的恐懼。難道我就這樣死了?也許,顧應龍臨死時也是這麽想過的。我趕緊掏出手機,寫上信息:如遇不測,請你保管好保險箱裏的證據。剛發給妻子,她就回了信息:神經病!在家幹啥?胡思亂想!今天不是四月一號,今天是九月九,重陽節!出了門,下樓梯,到了外麵,我頭上冒出許多汗水,正胡思亂想,王燕笑眯眯地向我走來,到了我的麵前,微笑著,一陣香風把我吹醒。我機械地瞪著她。她掏出絲巾把我頭上的汗水擦擦,說,哥,怎麽,身體不舒服?

我“嗯”了一下,腳步仍然沒有動彈。

王燕小聲說,李大龍很慌張,很害怕,說是有人追殺他,要你快去救他。我一驚,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哥,你怎麽不相信我呢?她繼續說,李大龍最害怕的是他的兒子出問題,他已經打電話去了,要兒子趕緊躲到親戚家裏,先別上學了,等躲過這一階段再說。安頓好了,才跑到這兒來的。

我說,你來時有人跟蹤嗎?

還有人跟蹤?王燕說,跟蹤我幹嗎?

我說,要不,你先回去,我看看,一會再去。

王燕說,那好,你快來呀!

說過,她出門,我說,你回來。

她來到我麵前,我對她說,你讓李大龍等一會兒,哪兒也別去。

她“嗯”了一下,準備走,我忽然又想起什麽,忙喊,王燕你等一等!

什麽事?王燕也感到奇怪。

你看到李大龍帶什麽東西沒有?

王燕說,沒看到帶什麽東西。

我遲疑了一下說,那好吧,你先走。

嗯。王燕看我半天,一定是感到我好奇怪,扭過頭,鑽進車裏走了。

王天亮副局長拿到法院的詢問筆錄,我看了兩遍,覺得可笑,這麽一個漏洞百出的材料,還讓我們審?心想,寫一個材料,不立案不就得了,但是,局長不同意。局長姓張,才從外縣調來,看來也是一個不懂業務的人,把自己叫去,你猜他說什麽?他說,老王啊,這個案件還是以你為主,成立專案組,你任組長,人,你自己挑。你可是老公安了,我沒來時就知道你破案很有經驗,但是,顧應龍一案,這麽簡單,怎麽沒有破呢?還引起領導重視,不說夏書記親自過問,就是陳書記,也把我找去,對我說,一定要破。你看陳書記那狠勁兒,看得我心裏發怵。

王天亮心裏一下子緊張起來,看了半天,等局長說完,他說,局長,你才來不知道,這個案子原來也是我破的,從種種情況看,當時分析是自殺,那也是有證據的。至於自殺的原因,我們也查找了,顧當時與麥鬧矛盾。雖說是半路夫妻,但他們是同學,談過戀愛,可謂兩小無猜,也有感情基礎。顧對麥情有獨鍾,麥卻不怎麽愛顧。顧本來就是色鬼,風流成性,又有錢,亂搞女人,這誰都知道。他在水簾洞選了二十多名美女,隻是聽說,在調査中,我們發現都跟他睡過,材料還在局裏。這點麥對顧十分反感,聽說顧跟麥結婚前就保證過,若要發現再有不端行為,立馬就踹了。就是因為麥逮住了顧與他那財務部經理有染,一氣之下,走了。顧當時是喝醉了,想到自己行為,再想到保證書,萬念俱灰,自殺了。

什麽?這麽簡單?你是老公安,得以事實說話,你想,男人,又是那麽有獨霸欲的男人,就這麽脆弱?張局長說,領導懷疑,這裏麵必有重大隱情,你要是破了,就給你記大功。

是,王天亮說,就是苦於沒有證據。

張局長說,要是有證據,還讓你們偵破幹嗎?

是,局長你看,我們從何處下手?我得聽您的。

張局長說,你要獨立思考,組成專案小組,從麥鎮長開始,但是,也不能掉進死胡同,要利用多種手段開展調査。不過,麥穎是自首,既然是自首,即使我們都懷疑不是真的,但是也有她自首的理由,估計她手裏有一定量的證據材料,也許有些材料十分有價值。

王天亮一聽,心裏一咯噔,回想,有什麽把柄呢?把麥穎弄來,他親自審問。

麥穎說,我就是懷疑應龍是被謀殺的。

王天亮說,你有什麽你都說出來,我們幫你分析分析。

麥穎說,證據你找李大龍,還有公司的人,他們在麵上,都知道。

王天亮怎麽問就是這麽幾句,心裏更加懷疑,想到李大龍鬼頭鬼腦,心裏就不放心。怎麽辦?請示夏書記,要把麥穎放了。

夏書記說,你也不想想,要是放了,怎麽放?你必須說明她無罪,但是,你現在案件沒有頭緒,能放嗎?夏書記盯著王天亮,仿佛自言自語,說,這個李大龍,也許掌握著重要證據。

張局長一說,暗合王天亮所想,心裏一咯噔。王天亮不好說,心想,太不合常理了。要是自首,査實沒有嫌疑,就該放人,但是,他又不能跟領導硬頂,他知道,這樣會把問題搞糟。

怎麽辦?王天亮老到,他具有很強的反偵能力,但是他疑心很重。也就是因為這點,利用了這點,才請君人甕的。當時,王天亮就要通了荒妹的手機,問,李大龍表現啥樣?

荒妹說,十分不安。

王天亮問,為什麽?

荒妹支支吾吾說,他好像丟掉了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王天亮很緊張。

聽說是盒錄音帶。

王天亮趕緊說,別慌張,嗯。中午,你來一趟,我作為副局長,不能老打電話,我懷疑我的電話被監控了。

荒妹一聽更加緊張,說,那好,我去,你在哪兒見我?

王天亮說,你呢,裝著要來看望麥鎮長,也是你們的董事長,我見到你後,不讓你見,到時再說。

荒妹打扮了一番,去了。那個看門的小警察看到荒妹穿著一步裙,緞子麵料的襯衫,在太陽光下,熠熠生輝,趕緊揉揉眼睛,問,找誰呀?荒妹微笑,說,我們麥總在你們這兒。

麥總,麥鎮長?

對,就是麥鎮長。荒妹笑著,夾著一尺來長的紅皮包,就往裏闖,小警察忙攔住,說,妹子,對不起,真是對不起,要看麥總,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麽?

這是規定。

小警察剛說完,王天亮從外麵進來了,一見問,幹什麽?

小警察說,是來看麥總的。

王天亮一看,荒妹說,王局長,真有這規定?

是的。王天亮扭頭跟小瞥察說,你知道嗎?這位是應龍公司財務部經理,代表公司來看看的。又對荒妹說,既然來了,到屋喝點水吧?

荒妹說,也好。就跟了進去。

到了王天亮辦公室,是個套間,荒妹放下手提包,一下子撲到他懷裏,說,想死我啦!

王天亮也很激動,兩個人就在屋裏緊緊擁抱。王天亮隻感到饑渴難忍,下麵不自覺硬了起來,荒妹也感覺到了,故意在他那地方打了一下說,沒用的東西,翹那高幹什麽?

兩個人唧唧笑,鬆開。

王天亮給荒妹倒杯茶水,把房門拉開,說,我們到外間坐吧?

到了外間,王天亮把門打開,對荒妹說,要不,你就別走了,在老三那兒開個房間。

老三,就是顧大頭的三弟,在縣城開娛樂城,生意火爆。不過,我沒有去過,聽老顧說,裏麵十分快活。

老顧說,嗨,你們法院也是吃飽了撐的,那是公安局管的,你去幹嗎?我當時就沒再說。老顧知道我的意思也就不帶我到那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不過,通過王天亮交代,那次,荒妹沒有去,隻是在王天亮那兒坐了一會兒。也正因為沒去,案子變得更加複雜。王天亮看看外麵,問,李大龍為什麽緊張?

荒妹說,李大龍靠不住。自從麥穎當了董事長以後,他好像十分後悔,總說什麽“雞飛蛋打!”

王天亮說,那是我們下手遲了,要是下手早,在他寫遺囑之前,不就好了嗎?再說,就算她當董事長,一切不都是我們的人在掌控?她也不是個經商的材料,你們怕啥?

可李大龍不這樣認為,他說,要說“錢”,我這一輩子也夠了,要說“恩”,要不是顧總救我,我恐怕還在農村幹活,哪來的大富大貴?這個土包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王天亮有點著急,敲著桌子說,危險,很危險,你知道嗎?

我怎麽不知道?所以,我來找你呀!

王天亮忽然又說,李大龍不是很好色嗎?

荒妹說,別說了,膽小,其他女人一個也不敢摸。

王天亮有些嫉妒,問,那他怎麽敢動你呢?

荒妹說,王哥,你怎麽這麽說呢?那還不是你安排的?說得十分動情。

王天亮沒辦法,抽了一口煙,彈彈,說,對,除這些之外,他還怎麽樣?

荒妹用手拂了拂空中的煙圈,王天亮趕緊掐滅,盯著荒妹。荒妹說,麥穎進去了,過兩天,李大龍突然對我說,我看見老任了。我說,你看見老任,不就是法院的老任嗎?李大龍說,是的。我說,這能有啥稀奇的呢?李大龍把我拉到他的房間,很著急地對我說,說實話,我看見老任從大妮手裏接過一盒磁帶,很像我丟失的。我看看李大龍,就問,什麽磁帶?李大龍不說,我又問,他還是不說,我氣極了,就罵,還打了他。也許是把他臉弄開了,他還動手打了我耳光。

王天亮問,磁帶內容不知道?

最後知道了,荒妹說,李大龍說,是錄製你跟他談話的內容。

王天亮一顫,如五雷轟頂,緊張地看看荒妹,問,哪次談話?

荒妹搖頭,說,不知道。

內容也不知道?

荒妹說,我沒問,但是,我估計很重要。

什麽?王天亮手有點顫抖,臉變得青紫,眼珠如同死魚眼睛,惡狠狠地摸他的肩膀,說,怎麽完了?

王天亮感到恐懼,說,也許,那盒磁帶足以要了我的性命!

荒妹也感到驚恐,結結巴巴地說,我當時感到嚴重,李大龍說,讓我把老任灌醉,把磁帶掏出來。

王天亮似乎得到一線生機,喜悅地說,就是殺了他,隻要能弄到磁帶,也值得!

但是,我們虛驚了一場,荒妹說,拿到磁帶,放在錄音機裏,聽了半天,是一盒英語磁帶!

英語磁帶?

嗯。

確信?

嗯。

怎麽會呢?王天亮又追問。

我們當時也呆了,怎麽會呢?荒妹也學著王天亮自問了一句。又說,我們反複看,不僅上麵寫著“英語口語練習”,而且內容也是。

磁帶呢?

磁帶還給任庭長了。李大龍說,磁帶是英語磁帶,一點不假。邱玲玲看見老任又到書店買了幾盒送給大妮。

王天亮坐不住了,在屋裏**來**去,又拿過煙盒,顫抖著從裏麵摸出一支,燃上,使勁兒抽了幾口,說,李大龍把磁帶掉包了!

不會,一定不會,荒妹說,我是親眼見到李大龍把任扶上車,從他的口袋掏出來遞給我的。

你不是說,你也喝酒了嗎?

嗯。

那為什麽李大龍不喝酒,讓你喝酒?老任醉了,你能沒醉?王天亮問。荒妹說,我感到當時沒醉,過一會兒,頭有點暈。

好了,你這個糊塗蛋,蠢豬!王天亮怒不可遏,啪,給了荒妹一巴掌,繼續罵:豬,豬,蠢豬!怪我王天亮瞎眼呀,看錯了人。

荒妹沒有哭,也沒有還手,對王天亮說,我真是努力到了,你怪我也沒有辦法,怪隻怪李大龍太狡猾了。

屋裏一時沒有了聲音,空氣凝固了,隻聽到王天亮的皮鞋沉重地敲打著地麵,仿佛戴著腳鐐手銬,顯得那麽不和諧。荒妹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王天亮的身影,跟隨著,大氣也不敢出。

要是要不通呢?

那你就設法找到我。

好,那我走了。

荒妹不是大學生,但是,王天亮介紹說是某某大學畢業的,難道應龍集團公司就沒有核査她的學曆?這個問題不說大家也知道。不管怎麽說,荒妹與大學生有不解之緣。她曾經有過一位男朋友,就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很是不幸,就像母雞喂養小雞,長大了,飛了。經過這段痛苦,荒妹回憶起來,隻有恨。

荒妹是四川人,家很窮,初中畢業就跟著同伴到了北京,找到了一家洗浴城。那家洗浴城很高檔,是連鎖店。荒妹剛去,隻能當學徒工,每月四百元,好在吃住在洗浴城。荒妹跟了一位師傅叫荷花,當然不是真名。荷花手藝很好,不僅精通醫理,還對中醫的腧穴學很有研究,特別是對腳部按摩,既熟練又到位,找到荷花按摩的人很多,需要排隊。

聖誕節那天,來了四位大學生,都戴著眼鏡,領頭的就是荒妹的老鄉桂明。這個人瘦高個頭,圓臉,單眼皮,鷹鼻子,很像洋娃娃。荒妹不認識,聽說過有個老鄉在北京某名牌學校上大學,家鄉方圓好幾裏都以他為榜樣教育小孩子,說他有出息。

四位來了之後,都坐一排,洗腳,洗麵,還有兩位要求按摩。按摩是師父荷花做的。做過之後,四位也很講義氣,都搶著付錢。桂明還在洗,就說,你們走吧,我還沒有洗罷,我付。其他三位遲疑了一下,有一位說,桂明說他付,你讓他付,他這個學期就領一千多元獎學金。說過,就先走了。桂明洗完,覺得很舒服,又在空調間裏喝點飲料,吃點東西,休息了一下,然後才去埋單。一算,他嚇了一跳:四千六百元。

打折嗎?

聖誕節已經打折了。

桂明遲疑,摸摸口袋,沒有帶夠錢,怎麽辦?打手機,三位回到寢室睡了,手機也關了,桂明急得臉通紅。

埋單嘛,快點,別人還等著呢,小姐催。

我沒有帶夠錢!桂明終於說了。

什麽?小姐說,笑話,在這消費還有沒帶夠錢的?

正在此時,荒妹聽到了,聽口音是老鄉,一問,還真是老鄉,於是就對桂明說,還差多少?

桂明說,還差兩千多。

桂明很感激,也就回去了,到了第二天,他把情況跟其他三位說了,幾個人一湊合,又湊了兩千多元送給了荒妹。

荒妹說,我在這打工,認了一位老鄉也不容易,我們去吃點飯吧?於是領著幾位找到一家川王火鍋,吃了起來。

一回生兩回熟,桂明跟荒妹也就熟悉了。

桂明很聰明,到了大學,就把精力放在玩上,家裏寄來的錢花光了,就找荒妹借。說實話,荒妹打工能有多少錢?沒有多少錢。沒辦法,她就找師傅荷花借。兩年累計也借了有七八萬元。還好,桂明又考上了研究生,荒妹也很高興。最讓她高興的是桂明說他愛她,荒妹也愛著桂明。桂明向荒妹求愛,她也就答應了。

借了七八萬,荷花家裏也有事,就催荒妹還錢。荒妹沒有,怎麽辦呢?桂明說,我去跟荷花說。桂明讓荷花給按摩,荷花知道桂明是荒妹的男朋友,就說我不能給你按摩,你找荒妹吧。

桂明把門關上,一下子跪下了,哀求著說,荷姐,我愛你!

荷花生氣,罵道,你跟我徒弟戀愛,還跟我,這算哪門子事呀?

桂明哭了,哭得很可憐,對荷花說,你不知道,她是我老鄉。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她,但是我知道你呀。你知道嗎?聖誕節那天,我們為什麽到你這來洗腳,我們窮學生哪有那麽多錢消費,還不是我愛上了你?

荷花迷惑了,看看自己,也水靈,比荒妹個頭髙,皮膚白,手藝也好。要說桂明愛自己也許是真心的。荷花就說,桂明,我知道你是研究生,我是洗腳城小姐,怎麽配得上你呢?

你怎麽還有這種觀念呢?太落後了!愛情不分貴賤,隻要我愛你就行。

荷花不是沒有男朋友,有,但是,男朋友就是嫌棄她在洗腳城,所以把她蹬了。她為此痛哭了幾夜,並發誓,等賺夠了錢就回到老家,也開個洗腳城,混多多的錢,報複她那沒有良心的男朋友。剛好這時,一位研究生,還是這麽帥氣的研究生要娶她,看看,比前一個男朋友強多了,至少有一肚子墨水,特別是研究生這個頭銜,要是結婚回家了,就足以讓親朋好友眼饞。想到這,荷花也不再猶豫,高興地同意了。兩個人就談起了戀愛。

沒有不透風的牆,說實話,就在當天晚上,荒妹就發現了不對。荷花是師傅,工資高,做的人多,提成也多,在外麵租了一間房子,就把桂明帶著,過起了夫妻生活。荒妹打電話,桂明不接。她實在忍不住,就找到桂明的同學。有位同學還算好的,很同情荒妹,就說了,你還是算了,聽說桂明跟你師傅了。

荒妹一聽,頭痛,就說,我們已經兩三年了,怎麽可能跟我師傅呢?那位同學說,怎麽不可能?大學生談戀愛,那還不正常?再說了,戀愛自由,你師傅也不老,跟你年齡差不多,混錢比你多,長得也比你漂亮,怎麽不可能?我勸你,算了吧。

荒妹第一次失戀,去到一家酒店,喝醉了。也沒打的,在大街上遊**,走著走著,就去到一家排吧,裏麵亮堂堂的,一排排條桌,條桌兩邊都擠滿了人,成雙成對,麵對麵對飲。荒妹去到,隻有一個條桌的一邊還空著,荒妹笑笑,那男人也笑笑。荒妹說,我可以坐嗎?

男的說,你坐吧。

荒妹坐下,要了酒和羊排,一邊喝著,一邊吃著。吃了一會JL,可能是心裏難過,就趴下了。一會兒又起來喝。對麵坐的就是王天亮。

王天亮與顧應龍分手以後,十分惆悵,想著仇恨,又想,來北京,本來是帶一個伴的,也責怪自己貪功,想到還是秘密調査好,那樣神不知鬼不覺,回來後就是大功一件,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出了這一檔子事情呢?他又想,事情到了這一步該咋辦?王天亮心裏有氣。就說去年吧,市裏來考核了,就準備提拔當局長的,結果說是不能在本縣任職,擱置了。他知道,那是因為沒有送禮。哎,也怨自己,市裏有個副局長是一家子的,還點撥過,可是自己就那麽傻,覺得用幹部很公正,也就沒有當回事,哪知道就拜拜了呢?

王天亮又想,任副局長以來,破了多少重大案件,哪次不是表揚,表揚,再表揚,但是,一說到提拔,領導就說職位有限,等等,等等,再等等。那張局長,我幹副局長時他還是鄰縣的刑警隊長,如今是副縣級的公安局長了。快不快?你怎麽說?一說,領導說,你怎麽跟他比呢,人家是市局重點培養的,有學問有文憑。讓你沒有話說。想到這些,就感到鬱悶。越鬱悶就越是難以解脫。他一個人就到了這裏,也點了特色菜羊排,要了紅酒,在那兒喝起來。

看見對麵坐著一位時髦女,還這樣喝得醉醺醺的,王天亮職業病犯了,看了—下,伸手撥一下,荒妹翻了—下眼皮:嗯。

你喝醉了,別喝了,王天亮說。

嗯,我喝醉了嗎?沒有,我還喝·還喝,你別管。

王天亮有點厭惡,挪了一下椅子。

荒妹也許是真的喝醉了,就伸手去抓王天亮盤子裏麵的羊排,王天亮又挪了一下,荒妹抓空了,笑著說,你,你,小氣,小氣鬼!

王天亮一下子被逗笑了,就說,我小氣鬼,我看你還是醉鬼呢。

荒妹油手指指自己,又去指王天亮,王天亮趕緊往後挪。荒妹笑了,說,你,小氣鬼,我不喝了。又沒有喝你的。你大氣,去埋單。

王天亮啥沒說,起身,埋單。

氣鬼。

服務員說,先生,你太太喝得太多了,你得注意。

王天亮裝著紳士,彎下腰,笑著說,這位小姐不是我太太,我不認識。服務員都很詫異。

荒妹看看四周,見到打掃衛生的都盯著,也愣住了。還好,她又笑了,嗨嗨,嗨嗨……

王天亮不再管她,起身要走,服務員說,小姐,我們打烊了,走吧。

王天亮看見荒妹還趴在桌子上,從後麵看,小巧玲瓏。讓王天亮眼睛一亮的是裙子,荒妹穿的是翠綠色的連衣裙子,圓領,胸部很低。那一對脹鼓鼓的奶子,對麵坐著,抬眼就看見了,露出三分之一,就是這三分之一吸引了王天亮,他覺得那裏有無限風光。他臨離開,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拉下了,又轉身,攙扶著荒妹離開了酒店。

王天亮把荒妹帶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了,把她放在**,死死盯著她的奶子,看了足足半個小時,又用手摸摸,感覺那地方太光滑了,像鏡子,摸著心跳。他縮回手,也想動荒妹,但是看見她醉成那樣,也就沒有了興趣。於是,洗了澡,打開衣櫥,拿出一條長毛巾,搭在肚子上,躺在沙發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荒妹醒來了,看看四周,恐懼起來。再看看沙發,一個陌生男人睡在那裏,摸摸衣服,都還穿著,十分整齊。一下子她明白了:遇到了正人君子。荒妹一下子佩服得要命。等到王天亮醒來,她害羞地問,是你救了我?

王天亮說,我沒救你,你喝醉了。

荒妹說,你沒有動我?

我不感興趣!

你叫什麽名字?

王天亮仍然不高興,聲音很衝,幹嗎?

我要報答你。

我不需要,你走吧?

荒妹感覺這人特冷,冷也有魅力,回頭看看,就往門前走去,拉開門,扭頭問,你也不問問我叫啥名字?

沒有啥問的。

荒妹不走了,又折回屋裏,走到王天亮跟前,把他的領結整整,說,你,是個男人!說過,眼淚汪汪。

王天亮問,你怎麽了?

荒妹哭了,越哭越大,最後把自己的遭遇說了。

不是要小白臉嘛,我讓他跪著向你求婚。

荒妹信任地“嗯”。

王天亮要通了顧大頭的電話,說實話,他正想檢驗一下顧大頭這一夥人的實力,看看他們到底是些什麽人。

大頭問,局長大哥呀,有事?

王天亮說,你口口聲聲不是要幫我嗎?在你的地盤上,我有事,咋說?

那容易,你說吧?

王天亮先把情況介紹了一下,接著說,我在酒店等著,你要讓那桂明的小白臉跪在我麵前,要讓那荷花的女人滾蛋。說過,掛機。

荒妹聽出來,在她麵前直立的就是公安局長,也就委身了,兩個人抱在一起,十分開心。

又過了一天,敲門,桂明鼻青臉腫,門一開,就跪在地下,給荒妹認錯。荒妹畢竟跟桂明好過,心痛地上去給桂明擦血。桂明眼睛裏全是血絲。

王天亮上去就是一腳,把桂明踢得翻了一個跟頭,荒妹心痛,吼著:你瘋啦!

一會兒,荷花也來了,臉上青紫,見到荒妹說,我好歹也是你師傅,你就這樣無情?

荒妹說,是呀,你是我師傅,但是,你為啥搶我的男朋友?

荷花不地道,對荒妹說,你問問,我搶你的男朋友?你借我錢,我要,你們不還,還讓桂明找我。桂明,你愛我嗎?

桂明不說話。

荷花厲聲問,你是怎麽求我的?

桂明說,愛你,我說過,難道你還要我愛你一輩子嗎?

荷花一聽,肺都氣炸了。牙咬著,罵道,算了,算我倒黴!你說,要我咋樣?

荒妹也咬著牙,罵道,我要你滾蛋!

荷花走了。

桂明沒走。

王天亮問,荒妹,還要他嗎?

荒妹心裏舍不得,但是,一想到他那德性,忙擺擺手說,他是我老鄉,你們別把他弄死就行了。

顧大頭沒來,來的是幾個小爬蟲,從四樓一直把桂明踢到一樓。聽說,腿有點殘。

荒妹就成了王天亮的馬子,從此也就死心塌地跟著王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