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殺人真相

我很猶豫,但是我還是去了,見到李大龍,我都不敢認識了。顯然他沒有休息好,臉色蒼白,喘著粗氣,見我之後,趕緊把衣服抻抻,哀求著說,任庭長,你得救救我呀!

我仍然沒有吱聲,冷眼看,走到他對麵的沙發坐下。

王燕說,李總,我是按照你說的把任庭長請來了,你們談吧,我到外麵看看。說過,她出去了。

我喝了一口水,看看,仍沒有說話。李大龍實在忍不住了,哀求著說,任庭長,你得救救我!

我說,啥事?

有人追殺我。

我冷笑,不信任,用眼角斜視說,你看你,你以為是舊社會嗎?沒有土匪,你又不是特務,誰敢殺你?

任庭長,我不是開玩笑,我是真誠的,李大龍說,說實話,我昨個一夜沒睡,躲著,天沒亮,我找了一輛車就進城了,說實話,我知道,隻有你才能救我。

我將信將疑,問,誰?

王天亮!李大龍看見我很驚訝,補充說,就是公安局副局長王天亮。

我怎麽也沒有猜到是王天亮,眯著眼睛問,他為什麽要追殺你,他不是在公安局嗎?

任庭長,你不知道,王天亮就是黑社會老大,顧總就是他指使殺的。

我一震,問,你有證據嗎?

李大龍反而鎮靜了,拍著胸部說,我就是證據!

我說,你慢,我到外麵看看。

李大龍說,你放心,任庭長,說實話,我來這裏誰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去找錄音機,我不介意。

燕提來錄音機,放在他麵前。

我說,你說吧?

李大龍說,顧總和王天亮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都人了黑道,他們是一個組織,在本縣開設商店,老板就是王天亮家屬傅玉茜。說實話,本縣商店都要收保護費,我們的公司也不例外。開始,我也不知道,有一次,顧總說,要給王天亮股份,我不得不服從。說實話,王天亮並不滿足,還帶了一個女人,就是荒妹,說是大學生,狗屁!是顧總的錯誤,他不該喝醉了強奸她,也許荒妹對王天亮說了,王天亮找到我,要我向顧總提議,讓她進董事會,並且擔任財務經理之職。

我插嘴問,你同意了?

我也是糊塗。他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說,唉,是我糊塗。就這樣,她說,你要是想讓我們做長久夫妻,你就得對顧總建議。說實話,我有點遲疑,想了一晝夜,我還是建議了。當初,顧總看了我半天,沒說話,也沒有同意,說實話,我心裏發毛,就找到王天亮,把顧總的話說了。顧總說,讓她到最基層鍛煉。王天亮也沒有說啥,幹了半年,不知道為什麽,顧總又同意了。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聽說,隻是聽說,是你們單位的邱玲玲說的。說是你讓她來說的。

我說,我沒有啊?

李大龍很驚詫,問,你沒有?

我說,我為什麽要建議呢?我跟荒妹又沒有關係。

李大龍把腿一拍說,是了,邱玲玲也不是個好東西,怪不得這些天,她總是跟我一起,我幹什麽王都知道,還指使黑皮來殺我。

黑皮是誰?我問。

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旁人都叫他“黑哥”,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物。顧總,就是他殺的。

我說,是你親眼見到的?

嗯。

那你當初為什麽不舉報呢?

當初沒有,也不敢,李大龍好像不大想說。

現在為啥又敢了呢?

嗯,我說,你說詳細點,別急。

李大龍說,有一天,王天亮來找我,跟我稱兄道弟,指著黑皮說,這位就是我的把兄弟,沒工作,是個商人,要到你們公司來,你看,他能幹啥?

我說,王局長,說實話,我雖然是總經理,但是進人的事兒還得顧總說了算。

王天亮說,我知道,你這一關也得過嘛。

我就點頭同意了。

接著,他說,我想讓他協助你工作。

我一聽,覺得不對,這不是說在公司任副總嗎?最起碼也是助理,說實話,哪有這樣的規矩?但是,王天亮說,你先說說,要是不行,我再說。王天亮走後,我去找荒妹,我說,你看,這咋行呢?

荒妹說,怎麽不行?將來,公司就是你的!

我一聽,更加驚愕!說實話,我不敢找顧總說,也沒有理由,但是荒妹要我說,王天亮打了幾次電話問,說實話,這時,我隱隱感覺,荒妹是王的馬子,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說,你找顧應龍了?

嗯,李大龍說,顧總暴跳如雷,不但罵我,還伸手打我,並且說,我讓你長長記性!

荒妹也在場,沒有說話。顧總打完罵完,接了一個電話,就走了。他一走,荒妹趕緊上來,摸著我的手說,野蠻,野蠻,這哪是公司?你是總經理嗎?說實話,荒妹這樣做是為了激怒我,我有點忍不住,沒有想到顧總待我的好處,盡想到他打人罵人,想到他吃喝嫖賭的事情來,就罵了一句:王八蛋!

到晚上,王天亮來了,對我進行了安慰,並說,公司這樣,還能繼續下去嗎?我雖然不是你們這裏管理人員,但是,顧作為老總,這樣管理公司,肯定會失敗。他讓荒妹出去,偷偷對我說,你知道嗎?顧應龍,我們公安局要除掉他。我嚇了一大跳,感覺事態嚴重。看看王天亮,沒有說話。他逼著我問,你是跟顧走,還是跟我走?我當時真有點害怕,試想,要不是他已經考慮成熟,他能跟我說這話嗎?這是一個公安局副局長說的?於是,我就說,王局長,你是公安局副局長,我們要是違法了,你依法治理,你這是幹什麽?王天亮說,幹什麽?你說幹什麽?要是除掉他,你不就是董事長了?我說,殺人我不幹,我也不想當這個董事長!王天亮又說,不過嘛,跟著顧走,沒有一個有好下場!說過,出去了。荒妹進來了,對我說,你知道嗎?我們都拴在一條船上了,你想下船,下麵是大海,無邊無際,淹死你!

我問,荒妹怎麽能這樣說呢?

半分。最後我才知道,是王天亮的。

你這不是在油鍋裏撈錢嗎?

是呀,我真糊塗,李大龍拍打自己的腦袋。

那你還王天亮不就行了?

李大龍說,他等我入了股,對我說,你那錢可是搶來的,不幹淨呀!

我驚訝,問荒妹,她說,別聽他說,你那錢上麵寫字了?說實話,怨還是怨自己,我糊塗,就因為這,我被他們控製住了。

我說,你入幫會了嗎?

沒有。

你知道他們是什麽幫會嗎?

不知道,我隻知道有二三十人,有些人還有槍。

我一驚問,是真槍還是假槍?

不知道。

我說,李大龍,你要說實話,顧總是王親手殺的嗎?

是他指使的,黑皮動的手。

我又進一步問,你沒有參與?

啥叫參與,啥叫沒參與?

我說,你要是參與了,你也有罪;你要是沒參與,僅僅是看到了,就沒有罪。

說實話,不論怎麽說,我都有罪。李大龍仿佛覺醒了,說,我對不起顧總。說著,哭了。

我十分憎惡,但是,為了把事情弄清楚,我還是耐著性子問,你說說詳細過程。

麥穎學習,顧總打電話給我,要我在水簾洞擺幾桌酒席,讓同事們都參加。我問,啥喜事?顧總說,你弟妹生日。說實話,我就對荒妹說了,並組織人張羅。沒想到荒妹轉眼對王天亮說了,王天亮一定經過謀劃,感覺是個機會,就帶了幾個兄弟來,還有邱玲玲。那天王燕也來了,因為有事兒,吃了飯,先走了。王天亮來到我麵前,開玩笑問,這麽大喜事兒,房間怎麽沒有打掃?我說,鑰匙,荒妹有一把。荒妹就去到了瑤池廳,這個廳平時是顧總暫時午休的,地方比較大,很深,是個長形圓洞,裏麵布置比較奢華,用紗簾隔了三段,也比較暗,不過,都安裝了彩燈,旋轉著,紅地毯,連牆壁都是用紅布和反光壁紙貼出來的。最裏麵有一張大的沙發床,**罩著水紅色的蚊帳。說實話,水簾洞沒有蚊蟲,掛上帳子,無非是表示好看。

我問,荒妹怎麽有鑰匙呢?

顧總跟荒妹睡覺時,荒妹要的。

我“哦”了一聲,問,你繼續說。

那天也真邪門,顧總喝了不少酒,很高興,而王天亮呢,一直陪著麥穎閑聊,還有劉書記。劉書記坐了一會兒,手機響了,有人要,接了電話,說聲我有事先走了。王天亮看到劉書記要走,也說,那好,我們一起走。

我心想,這就是王天亮聰明之處,怎麽查,都有人證,誰個能懷疑到他頭上?老奸巨猾!

李大龍繼續說,送走他們,麥穎就回水簾洞,問,應龍呢?收拾東西的服務員說,看見回房間去了。麥穎知道是到瑤池廳去了。也就夾著菱形包,拿上披風,往瑤池廳走。剛到門口,門裏傳來嘣嗍嚓嚓的音樂聲,夾著顧總打情罵俏的聲音。麥鎮長一聽,可能很生氣,就推門。門推開一條縫,從裏麵衝出一股煙,眯眼睛,抬頭細看,蚊帳裏睡著顧總,還有兩個女人,麥穎氣憤,也沒有說什麽,就出了水簾洞。聽說她連夜又返回到省城學習去了。

當時顧應龍跟誰睡在一起?我問。

顧總喝多了,跑到洗手間把酒壇子甩了,踉踉蹌蹌回來,喊人,沒有人搭理。荒妹說,你喝多了,進屋睡吧?麥鎮長在屋裏。顧總推開門,看見**睡著一個男人,懷裏抱著一個女人,那女人很像麥穎,心中怒火萬丈。就罵,你是誰?到這裏來撒野,還敢睡我的女人?那蚊帳裏睡的其實是黑皮和邱玲玲。邱玲玲乘著荒妹端來一盆開水的機會,從旁邊溜走了。顧總洗手,把手燙了,一邊叫痛,就罵,黑皮在旁邊譏笑,還說什麽,不就是一個屌鎮長嘛,值得跟兄弟我計較?不說這個還好,顧總一聽,上去就打,當時,茶幾上有一盤蘋果,上麵放有一把水果刀,顧總先是拿毛巾打,沒有打著黑皮,看見黑皮往桌子上看,顧總搶先一步,拿著水果刀就捅黑皮。你想黑皮是啥人?荒妹在旁大叫,黑皮往後一退,躲過了一刀。顧總因為用力過猛,一踉蹌,趴在皮沙發上,屁股撅著,黑皮在後又踢了一腳,踢的不疼,但是很讓顧總生氣。顧總剛轉過身,黑皮一個箭步,握住了顧總的手,僵持了一下,顧總說,黑皮,你個狗熊蛋蛋,我今天非宰了你!黑皮一聽,冷笑了一聲罵道,看誰宰誰?用膝蓋使勁頂顧總的褲襠,顧總疼,彎腰,手就鬆了。黑皮奪過刀,一刀捅進顧總的胸口。血往外直射,刀沒拔出來,顧總抱著刀,倒在地上。說起來,也就是一會兒工夫,說實話,我當時嚇傻了。感覺跟做夢一樣,跑到屋裏,插上門,坐在那,什麽也沒有想,就是害怕,說實話,我還不相信,反複問自己,顧總就這樣完了?

李大龍看著我,我知道他沒有講完,就問,就這些?

鬼,你孩子不是在上大學嗎?哼!

說實話,我嚇得直抖,隻能唯唯諾諾。

我又問,專案調查,你也沒說真話?

李大龍說,說實話,我很痛苦,但是,荒妹做我的工作。她說,人死不能複生,我們都難過,你是親眼看到的,要是黑皮不殺他,他也會殺了黑皮,到那時不也是一死。再說了,黑皮狠毒,你也是看到的,要是你不配合,說實話,他可是亡命之徒!我說,黑皮能沒有家?荒妹說,連我、王局長都沒有找到他家在哪兒,你知道?沒有家,就他一個人,跟孫猴子樣,從石縫裏蹦出來的,連閻王爺都不怕,你能咋的?再說了,要是配合了,還有好處,你想想吧?說著,荒妹流著眼淚說,我舍不得你,你也為我想想。案發後,縣公安局來人調査,車開到水簾洞,我去接,下來的是王天亮,我想起荒妹的話,徹底打消了我的念想,心裏隻是說,顧總死得好虧呀!那天,王天亮跟我握手,還故意加大力量,捏著說,你要老老實實反映問題,你是總經理,你很關鍵。我知道王天亮在警告我,說實話,我軟了下來,答應配合。我沒有說啥,很看不起,心裏想著,你良心讓狗吃了?

李大龍說,說實話,我良心過不去,雖然配合了,但是,我做夢都害怕,總是心驚肉跳。也許是他們看出來了,荒妹老說我神情恍惚,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他們開始懷疑我。就是昨天,我才知道,這是一個圈套!

怎麽講?

李大龍說,說實話,我最近才搞清楚,他們都是一幫的。他們下一個要殺的就是我。

你現在是怕死才跑到我這兒來的,是嗎?

李大龍點頭說,說實話,我怕死,我還有一大家子。眼神十分可憐。

我真是拿他沒辦法,感到一個人到這種地步,隻能替他悲哀。我說,你這說的隻能算口供,要想扳倒王天亮,一網打盡黑幫,還得有一些旁證。

李大龍說,正因為這樣,我才來告訴你,求你救我。

我說,你說的一切都十分可疑,我問你,王天亮為什麽要派人追殺你。李大龍還是吞吞吐吐,看到我盯著他,終於說了:我有他們謀殺顧總的錄音。

在哪兒?

丟了。

怎麽丟了呢?我起了疑心,懷疑李大龍是來套我的。

說實話,我當時錄音,也不知道王天亮是要謀殺顧總,覺得好玩,同時也後,我一聽,原來是直接指向顧總的,說實話,我就不好講了。仔細聽,也沒有聽出來什麽,也就沒當回事,裝在腰裏,整天在水簾洞晃悠。那陣子,心情抑鬱,經常陪客喝醉,衣裳也到處放,不知不覺,沒了。說實話,沒了,我也就沒當回事,等顧總死了,再找,再回憶,哪有呢?

你能回憶出來掉到哪兒嗎?

全部都找遍了,我當時懷疑是荒妹撿到了,害怕她交給王天亮,整天提心吊膽,通過觀察,覺得她沒有。說實話,在水簾洞打工的男男女女,我都旁敲側擊過,都沒有,我懷疑是大妮撿去了。因為大妮走得早,是麥穎跟顧總結婚之前就走的,剛好那次大妮看到我回來,就幫我拿東西。說實話,大妮不會掏我口袋,我懷疑是大妮在外麵撿到的。前天,你到她家,邱玲玲對我講,她在山上樹林裏,看到你在路上,大妮又給你一盒磁帶,我想,一定就是那東西。說實話,我沒有經驗,就告訴了荒妹,讓她協助我把磁帶偷出來,沒想到大妮也沒有撿到,反而讓王天亮知道我做了手腳,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呀!麥穎自首,王天亮總懷疑她有證據,知道我有一盤磁帶,他很害怕,懷疑我沒說實話,逼我交出來,否則,要殺我全家。

此時,我不知道什麽心情,看看李大龍,心想,你這隻喪家犬,也有今天!要是王天亮把你全家都宰了才解恨呢。為了一點點利益,就出賣恩人,你還算人嘛?!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又想了很多。如今,不是有許多人端著碗就罵娘嗎?黨給這給那,有幾個人記得共產黨的好處。記得的,就是不公平。這樣的人,就在眼前,就是李大龍!想到這些,我算是恨死他了。我用輕蔑的眼光看著他,問道,你知道那盤磁帶在哪兒嗎?

李大龍哭喪著臉說,我就是不知道,才來求你的,你是懂法律的,你說實話,像我這樣,會判死刑嗎?

不會。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但是,我心裏想,要是能判死刑該多好呀,你這個畜生!

那麽,要是我去告,能告倒王天亮嗎?

能,一定能!

李大龍還是不肯改悔,沒有一點內疚,看著我說,怎麽告,你能幫我嗎?

我心裏一激靈,心想,李大龍呀,李大龍,在我麵前還在裝,你以為我是顧應龍嗎?我心腸軟不錯,但是,我並不糊塗,我不會像顧應龍那樣為了女人就愛得死去活來,也不會因為你的說教我就會動心的,我想,要是你被殺了才好呢,那樣,案件就會迅速破解。再說了,你想把我拉下水,做夢去!

我來回走動,想了很多,忽然停住,對李大龍說,你,對,就是,立即到檢察院,直接告王天亮殺死了顧應龍。

你不就是證據嗎?

但是,憑嘴說,檢察院能相信嗎?

我考慮他說的也對,但是最有力的證據還在我手裏,我就是不拿出來。再說了,我得等麥穎出來再說。我故意說,能相信,因為我懂法律。再說了,你也是嫌疑人,要是你告了,檢察院會保護你的安全的。

那好,我相信你,李大龍說,我明天就去告,說實話,你能幫我寫個狀子嗎?

說實話,說實話,哪一句是實話?我氣憤地說,你還不老實,還在騙我。

李大龍一下子跪了下去,對我說,任庭長,我李大龍也是一條漢子,今天來找你,不是我怕死,我覺得你跟顧總是同學,又在司法機關工作,我相信你一定能為顧總申冤。至於我的生死,隻要不牽扯到我家庭,孩子能平安,我什麽也不怕。說過,爬起,準備走。

我說,你回來。

李大龍站住了。

我說,那容易。看看李大龍如此真誠,我也就放心了。經過反複掂量,我那還有兩盒磁帶,不怕他故意賺取我手中的磁帶。我不想出麵告王天亮,也有顧慮,他弟弟不是我家屬那單位的副局長嗎?要是知道我告的,以後咋辦?想了許久,我對李大龍說,其實,你那磁帶在我手中。

李大龍聽說,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望著我說,怎麽可能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其實,大妮給我的是兩盒磁帶,一盒英語磁帶,是讓我幫她買的;另一盒才是你們談話的磁帶。我當時拿到後,大妮跟我說,有一盤磁帶難聽死了,是撿的,問我能不能把錄音洗去,好錄英語。見到你,我就知道會出問題,把磁帶藏起來了,把一盒英語磁帶裝在腰裏,就這樣,才把你們騙了。我這樣說,因為我想到大妮,如果李大龍是王天亮的人,那麽大妮不知道磁帶內容,也就沒有危險,所以,我就撒了個謊。

李大龍仿佛又後悔又佩服,先是點頭,後捶著腦袋說,還是你們這號人心空,我算服了。好,我有了磁帶就多了一個證據。

我回家把磁帶取來,對王燕說,你去複製兩份,給他一份,我一份。要是有什麽不測,我還有一份呢。

王燕說,哥,我怎麽聽說,麥穎麥鎮長已經放出來了?

嗯?誰說的?

王燕說,是邱玲玲說的。

我說,你見到邱玲玲了?

王燕說,邱玲玲剛從這兒經過,要上來,我說你在這兒,她沒說什麽。

喔,她怎麽跑了呢?我說,我得回去,你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李大龍十分緊張,說,那怎麽辦?我,我怎麽辦?

我看見李大龍,一位總經理嚇成這樣,覺得可笑。就說,你現在就去檢察院。要不,讓王燕送你。

王燕說,哥,我還有事情,要不,把我的車開著。

我說,可以。又向李大龍點點頭。他沒有辦法,去了。

我要電話,麥穎手機關了,沒辦法,就回去睡了,我知道,一覺睡到天亮,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天氣很悶,一絲風兒也沒有。看看天空,雲從四麵八方趕來,都集中到天頂,一層一層包裹著,離地麵越來越近,像泰山壓頂,給人透不過氣的感覺。

我知道天要下雨,但我還知道,越是這樣,雨會越下得大。到了傍晚,一道閃電,像一條銀蛇,忽然炸成朵朵**,剌破厚積的雲,在那黑暗的天空開放,

隨後哢嚓一聲,樓房顫動,緊接著,下起了大雨。我把窗戶關了,打開空調,

躺在竹席上睡著了。

妻子打開門,手裏提著涼鞋,到了屋裏,拉開燈,看見我在睡覺,就說,你也不打電話問問兒子,你到街道上去看看,哪一級不忙乎?聽說縣裏領導都下去了,到處都在防洪呢。

我伸了個懶腰,起床,打電話給兒子,兒子說,我在教室裏,我們這兒地勢高,沒事兒,就是吃飯不方便。

我緊張地說,兒子,別外出,嗯,你知道嗎?又打電話給麥穎,電話總是占線,我打了十幾個電話,也打累了。

妻子說,你打給誰呀?你知道不,在下大雨時打手機很危險。

我說,什麽時候沒危險,哪裏沒危險?你不知道有一句話嗎?叫人在屋裏坐,禍從天上掉。

妻子瞪了我一眼,說,那真是的,你不為別人著想,總想到自己,我看你能活到一萬年不?

我一驚,心想,是呀,誰個不死呢?人,死得其所就是。

到了第二天早上,麥穎打電話來了,問我,你打電話有事情嗎?

我說,把你的電話打爆了你也不接,我聽說你出來了,在鎮政府嗎?

我在李大龍家裏。你怎麽在他家裏?

李大龍為了救我,掉到水裏淹死了!

我一聽,心裏一咯噔,怎麽,李大龍沒有到檢察院?他怎麽碰見了麥穎。

麥穎說,我回來後就下雨了,走了幾個村,有些農戶還住在山邊子,要是山體滑坡,天氣幹旱這麽久,一定會出事的。我去通知他們轉移。到了古塘村,我又到大妮家來了,通知她家也轉移,你知道,大妮他媽腿不方便,用了—點時間。老任,古塘村支書,他拉著我,說是想通了,要退休,退之前,要跟我聊一聊。正在此時,雨水越下越大。你知道,鎮糧管所就在古水河邊,因為河道失修,下遊堵塞,糧倉全進水了,辦公室秘書打電話給我,我就開車往回跑,到了河堤,太滑了,連人帶車衝到了河裏。好在剛剛滑坡時有一大塊石頭,還有一些雜物把車棚住了,我打開車門,從車裏爬出來,沒想到一股水頭來了,又把我衝到水裏。這時,李大龍從河那邊過來了,看見我,跳到河裏,

把我托了上來,他被浪頭卷去了。

麥穎這麽說,我想起顧應龍來。他從北京回來,沒有再找水利局長,也沒有再言水渠清淤的事情。死後,修水渠就成了泡影。縣長找到水利局長,局長說,工程量大,沒有錢,不能修。局裏也在想辦法,原來指望顧老板投資,他不幸去了,再也找不到人投資,看來這事還是擱一擱。縣財政吃緊,縣長也沒法。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呢。沒修,就下起了大雨,誰也沒有算到,看來,人呀,還是不要僥幸的好。

唉,我歎口氣,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個李大龍,沒有去檢察院,回去了。也好,要不是他,也許麥穎就性命難保,但是,李大龍死了,他家裏能平靜嗎?李大龍死了,誰還去告王天亮呢?李大龍死了,王天亮知道了,是高興呢還是難過?但是,我沒有說,我隻是對麥穎說,沒算到李大龍還這麽豪氣!

麥穎似乎在哭,“嗯”了一下。

我問,你一個鎮長,下那大雨到處跑,當然危險,你們劉書記呢?

我出來後才知道,有人告他,市紀委把他弄去了,都兩天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問,你知道什麽事情嗎?

不知道。

我說,李大龍是因公死的,你得上報,人死了,應該記功。

麥穎說,上報了,縣裏也派領導來了,聽說陳書記下午還來,他要親自來李大龍家看看。

我猶豫了一下,問,你說你那案件怎麽辦?

公安局結論是自殺。我不服,我要上告,等李大龍的事情處理了,我就到檢察院去。

你保重!我說,這次雖說沒有起色,但是也起到打草驚蛇的作用,等你安排好了,我再告訴你,我這裏有重要證據。

嗯,我知道。麥穎仿佛十分平靜。

麥穎又說,我出來,陳書記見到我了,對我說,劉出事了,真是沒算著,黨培養他多年,就這樣不爭氣,本來想讓你接他的書記,但是,你省裏那位叔叔要調你去,說是安排你任團省委青農部部長,正處級,這樣也好,你這次一折騰,還不知道社會是怎麽輿論的,走了,一了百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還是走了好。我跟陳書記說,我不想去。我這裏還有事情,這件事情不做好,我到哪裏,心裏都不會安頓。

我知道,她說的事情是啥事,也就沒有再勸她。

掛了電話,走出去,東方又出了太陽,天空顯得更加明亮了。

走到法院門口,法院的人員都在忙著排水,好在法院的院子是用水泥結的地坪,雨水過去了也就幹了。但是,聖院長閑不住,手背著,在院子裏溜達,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看經過雨水的洗禮,還有哪裏被衝壞了。我猶豫了一下,心想,難道我這麽倒黴,又在他溜達時碰見了?

正在猶豫,聖院長見到我了,老遠喊,老任,快來,你那庭裏也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