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藥,差一味

用膳堂驟然安靜了不少,宋樂寧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但一下就聳了眉眼,語氣添了兩分可憐:“殿下方才為何走那麽快?摔的好疼的。”

裴複臨:“…”

他幾乎是有些無奈地、妥協地道:“以後不會了,用膳吧。”

他暗暗告誡自己,可再不能惹她了。

宋樂寧歪著腦袋,想了想,趁熱打鐵地恭維道:“不管怎麽樣,殿下還是頂頂好的那個人!”

裴複臨是什麽情緒不得而知,反正這日之後,宋樂寧又開始閉門不出窩在**睡懶覺了。

原本合該去皇學報道的,之前麵聖懷帝就提了一嘴讓她早些去皇學念書。

但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宋樂寧自然不會放棄這大好的請假機會,堂堂正正躲在玉芙宮十幾日不去上學。

用頭發想也知道,她這樣的質子身份去皇學,大概是沒有什麽好日子過的。

她懶得去受氣。

於是她除了不時去裴複臨那刷個臉請個安,其餘事情就隻剩下睡覺、睡覺和睡覺。

可就算宋樂寧自己不想惹麻煩,也總會有麻煩要找她。

這日傍晚,長喜慌慌張張跑進來說有公公來訪時,宋樂寧正團成一團裹著被子翻話本。有些字變了樣,她還得連蒙帶猜才能知道是什麽意思。

來了兩個公公,其中一個竟是皇帝身邊的總管高並高公公。

宋樂寧被幾人直接闖入閨房的行為懵了一瞬,一時隻能坐起,單手攏了攏身上的被子。

高公公笑的滿臉褶子,和藹道:“公主不必忌諱,咱家幾個都是沒根的東西,算不得男人。”

宋樂寧不自在地放下手,勉強露出一點笑意:“不知公公此番所謂何事?”

“沒什麽大事。”高公公招呼身後端著瓷碗的太監走上前,笑著道:“公主,國師大人們正忙著練陛下要的神藥呢。可惜差了那麽一味藥,自淑妃娘娘不在了,已經缺了許久,陛下等不及,可不就讓咱家來一趟。”

神藥,差一味。

宋樂寧抿唇,沒再多問,看著巴掌大的碗口,挽起衣袖伸出一截白淨的手腕。

無憂端著茶水僵硬著定在原地,長喜又要掉眼淚了,但都很懂事的沒有鬧。

上回麵聖宋樂寧沒有帶二人中的任何一個,回宮後被念叨的耳朵都快要起繭了,她怎麽強調受傷是意外都沒有用。

這回可好,要眼睜睜看著她受傷了。

高公公從袖口裏抽出一把短刃,刀邊閃著寒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隨即半邊都染上了血。

宋樂寧哼都沒哼一聲,白著臉,神色平靜地看著另一個人端著瓷碗移到她手腕下方。

剛開始流的很快,沒一會血凝後速度變緩,高公公眼見還隻到碗的三分之二,又在原有的割痕上方劃了一刀。

宋樂寧恍惚覺得自己像個什麽藥人一樣。

等瓷碗被接滿時,宋樂寧唇色都白了。

高公公等人妥當地收好碗,恭恭敬敬行了禮,留下了一瓶膏藥,仍是笑得滿臉褶子:“公主,這是陛下特意賞賜下來的外傷膏藥,保準一個時辰就看不出丁點痕跡。”

宋樂寧亦揚起笑,讓無憂遞過去一個玉佩,撐著精神道:“小小心意,勞煩公公費心。”

高公公和藹接過:“公主客氣。”

宋樂寧軟聲道:“不知公公下一次取藥會是何時?”

高並回:“回公主,下月底。”

也就是一個月要抽一次血。

等人走幹淨後,無憂連忙找繃帶想先止血,被宋樂寧擺擺手阻止了:“直接上藥吧。”

她左手才扭到尚未完全恢複好,右手又被割了那麽兩刀,當真多災多難。

長喜哭的稀裏嘩啦,不敢出聲,就在一旁心疼地直掉眼淚。

宋樂寧忍著細密的疼,隱約有個想法,招呼長喜過來,也示意給她擦傷口塗藥的無憂一起聽,她疑惑道:“你們知道我這朵花怎麽來的嗎?”宋樂寧指了指腕骨的花。

白色的花瓣舒展,層層疊疊瞧著和真的一樣。

長喜難過的說:“公主不記得了嗎?是陛下派人來刻的。”

宋樂寧又看向更穩重的無憂,後者也紅了眼眶,肯定地點了點頭:“長公主殿下在懷國過得並不算好,傳回來一次生病的消息後,陛下著人來知歡閣給公主腕骨上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刀尖在骨上一次次落下,愈合前再用百越獨有的顏料水淋上一回,待傷口緩慢愈合,就會和真正從血肉裏長出來的一樣。

刻花那年,原主才十歲。

宋樂寧沉默不語,心髒陡然悶悶地痛起來。

她想錯了,還想著時不時去裴複臨麵前露個麵就好,其餘日子怎麽順心就怎麽來。倒忘了長生丹這回事,可別以後尚未入裴複臨的眼,自己已經白搭上這條命。

“無憂。”宋樂寧低聲道:“你會寫字嗎?”

無憂愣了一下:“會的,公主是要寫信給清珩殿下和老夫人嗎?”

宋清珩,原主的嫡親兄長。二人同是元皇後所出,不過因著元皇後生原主時難產去世,在百越寓意不詳的緣故,二人待遇也天差地別。

宋清珩從小被金尊玉貴的養大,早已被立為王儲。原主則被當成棄子送到了懷國。

不過宋清珩一直待原主這個妹妹很好,特別是元皇後去世,繼皇後上位以後,兩人幾近處於相依為命的狀態。

百越帝打算遣原主來懷時,繼皇後怕宋清珩護著原主影響此事成敗,繼而提高自己損失女兒宋靈黛的風險,找個借口關了宋清珩的禁閉。

如今已過將近一月,也不知道宋清珩禁閉結束了沒有。

宋樂寧翻過原主的日記,對這些事情都有些印象,點了點頭:“是,給他們報個平安,再討點東西。送信會有難度嗎?”

無憂想了想道:“奴婢出不了宮,聽聞宮裏有專門寄信的地方,改明兒去問問。”

宋樂寧等上完藥後,白著臉把手縮回被子裏,輕聲道:“我念你寫,就用百越的話來寫,可明白?”

無憂意識到這封信不止單純報平安,握著筆,神情嚴肅不少。長喜跟著在一旁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