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多謝殿下

忽地傳來一聲驚天悶響,宋樂寧猛地被嚇了一跳,手上胡亂攥著的毛筆跟著一抖,其中一滴墨水跟著甩在了臉上。

宋樂寧最受不得這種嚇,潛意識還會覺得心髒難受,明亮的眼眸也帶了淚。

“你擱這撒什麽癔症?”李夫子又用戒尺敲了敲書案,沉肅道:“站起來,複述一遍本夫子剛剛的問題。”

宋樂寧這才知曉是剛剛看紙團走神,被夫子抓到才得的無妄之災。

她邊垂頭喪氣的站起,邊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墨,可任把所有東西都想了個遍也腦子空空的編不出個答案。

出息了宋樂寧,高中在班上好歹也是沒掉出過全校前十的尖子生。穿到了這倒好,第一天上學就要留下差生的印象了。

很出息的宋樂寧老實的搖了搖頭,艱難地道了聲不會。

李夫子是個暴脾氣,隻鑽研學問的老學究,在這皇學裏誰也沒怕過,把教學奉為圭臬。

當即就沒收勁地用戒尺抽了宋樂寧三下手心,把人打的眼淚汪汪後又把人趕出課室罰站。

都怪裴錚意!

宋樂寧悶悶站在課室外,疼的往手心吹了口氣,倒是沒想到這會還流行體罰。

課室裏四角都燃著炭火,泛著熱。

原本已經適應了那樣的溫度,陡然又被扔到四處透風的室外,沒一會宋樂寧又開始渾身發冷。

今天一定不宜上學,宋樂寧想,該再多養幾天傷的。

她回想自己這短短的一上午,被裴複臨趕出宮、遭書案壓、同學間的冷暴力還有被抽了三下的手心,簡直沒一件好事。

不知呆立了多久,課室後門忽然被打開,從裏走出個人。

宋樂寧一看,懵了,竟是裴複臨,驚道:“殿下也走神出來罰站嗎?”

裴複臨神情奇怪的別扭,也不回話,從袖口裏掏出東西擱在窗台,作勢又要進去。

宋樂寧匆匆一瞥,急忙拉住人,見裴複臨眼神煩躁也不害怕,露出個軟軟的笑:“謝謝殿下,我單隻手不好塗,殿下幫我塗塗吧。”

她攤開手心,白嫩的掌心上布著三道紅腫的印子,格外刺目。

窗台上的東西就兩樣,一個小手爐,一瓶藥。

裴複臨仍舊受不了她的裝乖可憐,被磨著給她手心上藥,神色卻愈發懊惱,再不容拒絕的匆匆進了屋。

又沒控製好自己,裴複臨摩挲著指尖,神情懨懨。

殿下大概喜歡聰明的,又拒絕不了可憐的,宋樂寧想。

裴複臨給她上藥一事又衝淡了所有事累加起來帶給她的不快,隻仍舊琢磨著裴錚意的事情。

這讓宋樂寧忽的意識到自己一個很大的弊端,她在懷國沒什麽人,撐死也隻有無憂和長喜兩個,耳聽閉塞的厲害,別說打聽個什麽,對一些常人知道的東西都不懂。

這樣下去不行。

皇學一節課一個半時辰,宋樂寧在課中被李夫子再次喊進去接著上課,這回特意囑咐她要好好聽課。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這個年紀的半大小子最不經餓,夫子才離開就一股腦地都湧去了西院。

宋樂寧堪堪拉住要離開的裴詩韻,找她打聽裴錚意的事。

裴詩韻性子大大咧咧又是個話嘮,沒長什麽心眼,疑惑道:“你問我二哥做什麽?”

竟是二皇子?

宋樂寧皺眉不解,開始懷疑遞紙團的少年是不是拿她逗趣,但又找不到什麽合理的原因,隻能再想想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惹了裴錚意。

“沒,聽說過,有些好奇罷了。”宋樂寧轉移話題,說自己宮裏人太少了,想多幾個丫鬟照顧,問裴詩韻該如何做。

裴詩韻自持是懷國公主,眼前的人是百越的質子,那她就當得起東道主的名頭,一口包攬下來,道:“你若想要,我可以給你挑幾個好的送過去。不過嘛,自己去奴侍監挑會更好。”

自己挑,既能選合心意的,也不用擔心宮裏多了誰的眼線。

放學以後,宋樂寧帶著長喜一主一仆都隔著幾步遠遠尾隨在裴複臨身後。

裴鬆頭大,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兩人,提醒道:“主子,那位公主又在偷偷跟著了,如何是好。”

“別管。”裴複臨無奈,也不怨她要跟著,隻怪自己白日又多此一舉去送了藥,越發理不清了。

路上沒什麽人,去故華宮方向的人獨獨幾個。

“主子。”裴鬆也知道這事,不解道:“若是喜歡,等及冠了給個側妃名頭就是,哪裏就要這般躲來躲去的。”

懷帝不讓權,早些年定下了二十二及冠後才可參政娶妻的規矩。

皇子中最大的裴複臨虛歲也才二十一,因而明麵上都還在皇學念書。

“別胡說八道,她才多大。早上你們幾個亂放人進來的事我還沒罰,越來越不知分寸了。”

故華宮裏除了裴複臨本人能以裴作姓總共就八位,四位大丫鬟以花容月貌作名,侍衛則以歲寒鬆柏作名。

皆是有過人之處的能人,從小陪著裴複臨一起長大,裴複臨不怎麽拘著他們,哄得幾人嘴上沒把門慣了。

裴鬆努了努嘴,知道主子是困在元皇後的事裏脫不了身,心下遺憾,但也不敢再提了。

直到兩人要進故華宮了,宋樂寧才顛顛追上來留人:“殿下,殿下,等等。”

裴複臨留了步轉身,看著跑得發帶往後亂飛的小丫頭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到身前時尚且小喘著氣。

“殿下,您的手爐。”宋樂寧隻到裴複臨胸前,費勁地把東西舉高,吐了吐舌尖頑皮地笑開:“多謝殿下,不然我在外麵早被凍傻了。”

裴複臨垂著眼收下了,盯著眼前笑得燦爛的小人,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忍了忍,最後隻是指了指自己的臉:“墨水,沒擦幹淨。”

他上午的時候都沒注意到,此時看到了,隻覺得一片汙跡很是礙眼。

“哦。”宋樂寧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擦不幹淨,回去再洗。”

裴複臨視線往下,停留在她白色鬥篷上巨大的黑團上不動了,擰著眉問:“衣服又是怎麽弄的?”

“啊。”宋樂寧沒打算說實話,隻道:“硯台沒擺穩,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