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之舟不愛她

顧之舟不愛她。

這個認知讓鬆似月如墜冰窖,心痛如絞。

但對顧之舟除了感激,沒有一丁點兒怨恨。

兩年前,父親離奇失蹤,一場車禍把母親變成了植物人,鬆家百年家業毀於一旦。

鬆似月一夕之間從千金小姐,變成債台高築的過街老鼠。

彼時的顧之舟剛繼承顧氏集團,春風得意,多少名門望族變著法兒把自己家的女兒往他身邊送。

他卻力排眾議娶了鬆似月。

不僅替她還了巨額的債務,還請最好的醫護人員照顧她的母親。

當然,這個世界上任何的好都不是沒有緣由。

兩人簽訂了三年的協議婚姻。

鬆似月一直告誡自己,沒有顧之舟就沒有她的今天。

顧之舟不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恩人。

“好,我去趟洗手間。”鬆似月沒有猶豫,立刻點頭。

鬆似月以前常看電視劇裏的女主角,傷心欲絕的時候,總會抱著膝蓋失聲痛哭。

其實真正的悲傷是無聲的。

捂住臉頰,淚水會從指縫間流淌出來。

鬆似月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下樓。

顧之舟已經長腿交替坐在餐桌旁。

餐桌上除了早餐還有一個精致的水果蛋糕。

上麵插著一對奶白色的蠟燭22.

今天是鬆似月22歲生日。

顧之舟放下文件,眼神晦暗不明:“對不起!”

他顯然是忘記了鬆似月的生日。

鬆似月壓住喉頭的苦澀,故作輕鬆搖了搖頭:“你不用對我說這三個字,我應該謝謝你。”

顧之舟並不善於安慰別人,點了點頭,指尖推過去一張支票。

鬆似月像是被燙了一樣瑟縮了一下:“不用了,我可以……”

她想說我可以養活自己。

可這話現在說起是那麽的蒼白矯情。

顧之舟替她還的那些錢款,以及她母親當初搶救和這兩年的護理費。

她恐怕一輩子都難以還清。

顧之舟沒有收回支票:“留著吧,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謝謝你!”鬆似月沒有堅持,但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再用顧之舟的錢。

胸腔的鈍痛讓鬆似月幾乎喪失思考的能力,舌尖也失去了味覺,牛奶寡淡如水。

“我會盡快搬出去的。”鬆似月囁嚅道。

顧之舟手機響了,他沒有接聽,而是衝鬆似月擺了擺手:“不急。”

手機又響了起來。

顧之舟的私人號碼,知道的人並不多。

尤其是早餐時間,不是緊急的事情,一般不會響起。

鬆似月心亂如麻。

她和顧之舟即將不是夫妻,重要的電話當然不方便當著她的麵接聽。

“我吃好了,先上去收拾東西了。”她倉皇地站起身來,不敢看顧之舟的臉,徑直往樓上走去。

顧之舟拿著打火機的手微微一頓。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叫住她。

替她點燃那一對蠟燭,然後一起吃完這小小的蛋糕。

然而,她親口承認並不愛他。

電話又突兀地響了起來。

顧之舟捏著打火機的手,一點點垂落下去:“喂?”

***

鬆似月在屋子裏胡亂轉悠著收拾東西。

能帶走的私人物品並不多。

那些華麗的高定禮服,從顧家出去她沒有任何場合需要。

還有那一箱子名貴典雅的首飾,跟著她同樣沒有用武之地。

挑選半天,隻拿了幾件日常穿的衣服,放進當初搬進來的那口箱子。

倒不是她多麽清高,不願意接受顧之舟的饋贈。

她現在從裏到外,沒有一樣東西不是顧之舟的。

就連身體和心都被顧之舟打上了烙印。

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鬆似月知道,自己忘不了顧之舟了。

收拾好一切下樓,顧之舟已經不知去向。

顧管家、傭人和保鏢們滿當當伺立在大廳。

同情和無奈的目光,讓鬆似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拒絕了顧管家派車的請求,拖著行李箱走上了空曠的街頭。

秋風蕭瑟,落葉紛飛,她收攏衣襟,不明白秋天怎麽會這麽冷?

像個喝醉酒的人,腦子一直處於混沌狀態,就那樣一直漫無目的地走著。

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從薄暮時分,走到了華燈初上。

眼前赫然是母親葉喜所在的醫院。

即便知道植物人母親不會感受到自己的情緒。

鬆似月還是謹慎地寄存好行李箱,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才推開病房的門。

VIP病房溫馨寧靜。

葉喜雙目緊閉,削薄的身體幾乎跟蒼白的被褥融為一體。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以及儀器運轉發出清淺的嗡鳴。

護工坐在沙發上織毛衣,看到鬆似月進去,她忙站起身來:“鬆小姐,您來了。”

鬆似月點點頭:“今天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吊針已經打完了。”

鬆似月點點頭:“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守夜。”

護工欲言又止,輕手輕腳關上了病房門。

過了一會兒她又折返回來,手裏提著一個保溫桶:“鬆小姐,您臉色不太好,喝點雞湯,我晚一點再過來換您。”

握住葉喜的手,觸感柔軟幹燥。

鬆似月突然覺得困。

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的葉喜渾身是血躺在搶救室,一張張和藹可親的麵孔突然變得陌生猙獰。

每一個人都在叫囂著還錢,沒有人關心葉喜的死活。

她不停哀求。

哀求醫生,哀求債主,哀求那個承諾要對她施以援手的人:“哥哥……”

然而,顧之舟卻從天而降:“我可以給你錢,但不會給你愛,鬆似月你也不能犯規……”

鬆似月這一覺睡得很沉。

醒來後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

金燦燦的夕陽裹脅著修長筆挺的背影,鬆似月看不清來人。

她伸手擋了一下光。

顧之舟也像是幾天沒睡,眼神暗淡,喉嚨沙啞,像剛經曆了一場酷刑:“醒了?”

護理床又硬又窄,睡了一覺竟然比沒睡還難受。

鬆似月腦袋昏沉:“是要辦理離婚證嗎?你稍等,我洗簌一下。”

“暫時還不可以,”顧之舟說,“明天你跟我回一趟老宅。”

顧之舟眼底似乎彌漫著血絲,逆著光,鬆似月看得並不真切,也不敢多問,任由顧之舟上下檢索著自己。

半晌,她終於鼓起勇氣:“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顧之舟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變得冷凝:“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要回老宅給你慶祝?”

“我生日?”鬆似月微微一愣。

前天自己的生日,顧之舟剛提了離婚,他身體健康,心思縝密,怎麽看都沒有得健忘症的苗頭。

顧之舟親手給她倒了杯溫水:“老頭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