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寨 上

傾城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一間昏暗的牢房中。手腳未被束縛，但渾身上下依然綿軟無力，餘毒未清，恐怕這就是他們繼續控製俘虜的方法。傾城抻抻胳膊腿，站起來在牢房中轉了兩圈，滿意地點點頭，至少這牢房中還算是幹淨。她正打算坐回去再休息一會，猛地發現柵欄那頭也是一間牢房，裏麵還盤腿坐著個人！

傾城走到柵欄邊，見他坐在那閉目不動，拍拍柵欄試圖引起注意：“這位小哥，你也是被山賊抓來的嗎？”

那人方才似乎是睡著了，聽到她說話的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睛，神情有些詫異：“嗯？想不到這裏還有鄰居？”

傾城朝他招招手：“我是新來的，我叫莫傾城，小哥你呢？”

那人站起身拂掉身上灰塵，先低頭清清嗓子，才緩步踱到傾城麵前，隔著柵欄一揖：“莫姑娘有禮了，在下白竹衣，粗略估算比姑娘早來這裏四五日，姑娘有什麽疑問都可以問我。”雖則已是階下囚，但他一番動作行雲流水，倒是說不出的瀟灑俊逸。

可惜傾城這會是沒心情欣賞了，她一聽可以提問，急忙問他：“那我們現在身在何處？”

“不知道。”白竹衣答得幹脆。

傾城沒想到這人一點不含糊，呆愣之下又問：“那這山寨的主人是誰？”

白竹衣臉不紅心不跳，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不知道。”

傾城瞬間無語了，合著這傻書生什麽都不知道，是個大忽悠，遂叉著腰沒好氣地問他：“那你知道什麽？”

白竹衣微微一笑，被人嫌棄了也不惱，語氣依舊和緩：“我知道：想從這裏離開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叫家裏人送來百兩黃金做贖金。”

原來還真是遇到了劫財的山賊啊。傾城大失所望，她從小便熟悉各類毒物，能在不知不覺中將她迷暈的人可不多，本以為是碰到了什麽秘密的江湖組織，可這要贖金的行徑卻與一般的山賊無甚差別。

黃金百兩對於逍遙穀來說當然隻是小數目，但傾城著實不想讓師門、尤其是師父知道這麽丟臉的事，正雙手環抱靠在柵欄邊發愁，一旁的白竹衣緊接著又說：“在下雖然不知這裏的寨主是誰，但大約能猜出這位寨主夫人的身份。”

傾城聞言來了精神：“是誰？”

白竹衣小頓片刻，清潤的嗓音在小小的牢房中響起：“星移鬥轉夢幾回，姑娘可聽過？”

傾城心道，巧了不是，這可是逍遙穀的老熟人，她再熟悉不過了。傾城想了想那幅掛在師父床頭的畫像，仔細斟酌言語：“聽說過，星移鬥轉夢幾回，說的是‘毒娘子’沈星和她的獨門秘藥夢回。”

“姑娘說得不錯。”白竹衣點點頭，“‘毒娘子’沈星曾是名噪一時的用毒高手，自她手所製最為出名的便是夢回。夢回號稱最為隱秘的毒藥，人一旦中毒就會陷入沉睡，如大夢一場，即使醒來後也會以夢為真，不知自己曾經墜入夢境。”

傾城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說，我們所中的迷藥，也是出自毒娘子的手筆？”

白竹衣忍不住稱讚道：“姑娘果然聰慧。”他轉頭望向牢中唯一一扇小窗子，臉上的笑意似乎被光線衝淡了許多，“十五年前不知何故，沈星與她的夢回都消失在了江湖之中，無人知其蹤跡。但看這群山賊所用迷藥之隱秘，當世除了毒娘子，在下想不出還會有誰能研製得出。”

傾城點頭表示讚同，恐怕就是她的師父鬼醫蕭霈，也很難做出如此不易察覺的迷藥。

這位毒娘子已避世十五年，多少人想要探尋她的蹤跡以求“夢回”，都無功而返。可若非傾城自己就是用毒製毒的高手，明白這迷藥的可貴之處，是萬萬不會將一個山賊同毒娘子聯係在一起。

這位白公子，一開口就斷定沈星在此，這個結論顯然不是僅憑一兩句猜測就能得出的。不知他究竟是何人，為何對沈星如此了解？

兩人沉默間，白竹衣那側牢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了，進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孩，估計也是這山上的小山賊，進來就嚷嚷：“那個姓白的，已經按照你說的地址送信去了，怎麽五天了還沒人來，你不會是在騙你爺爺吧？”

白竹衣倒也不介意他的粗魯，微微搖頭笑道：“小兄弟，鹿城距此少說也得三四日腳程，你們送信的人駕快馬或許能很快抵達，但黃金百兩畢竟不是小數目，需駕車運送，且再耐心等待一兩日。”

小山賊嘴裏咕噥了一句“沒用的書呆子”，見隔壁牢房的傾城已經醒了，幹脆一塊招呼了：“還有你，家住何地，寫信叫他們給你交一百兩贖金，要不然爺爺我讓你好看！”

傾城可不似白竹衣一般好涵養，她將袖子一擼，朝小山賊勾勾手：“小孩，你過來，姑奶奶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麽叫做禮貌待人。”

小山賊沒想到這還有個刺頭，也不含糊，扭頭就要來隔壁同她較量一番。

傾城此時毒性未消，渾身無力，當然不傻，她掩在袖中的手捏起一根琉璃針，趁小山賊回身的時候，精準無比地刺在了他的脖子上。莫女俠這會雖然沒力氣提劍，但擲個琉璃針還是綽綽有餘，這可是她尚在蹣跚學步時就日夜練習的功夫，精準程度與力氣大小無甚關係。

小山賊果然“哎呦”叫出聲，伸手一摸，將琉璃針拔下，登時怒火中燒：“你這女人竟然使暗器！”

傾城見他急了，笑意更濃：“小子，我不止使暗器，我還淬了毒呦。”

“你下了什麽毒！”小山賊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傾城靠在牆邊笑個不停，語氣陰森地嚇唬他：“這毒名叫‘含笑九泉’，中此毒者會抑製不住地發笑，笑得你吃不了飯，睡不著覺，最終隻能含笑九泉了。”

小山賊被這奇特的毒發方式嚇得一激靈，更加急了，忙問：“解藥在哪裏，快給爺爺解藥！”

傾城朝他揚揚下巴，滿臉揶揄：“喚我一句姑奶奶，我就給你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