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寨 下

小山賊眼圈都被氣紅了,被關在這裏的人一向對他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哪裏受過這等侮辱?可這女人的話聽著著實嚇人,小山賊憋了半天,從牙縫裏擠出聲蚊子叫一般的“姑奶奶”。

傾城側耳,誇張地提高音量:“你說什麽,大點聲,我聽不清。”

小山賊徹底崩潰了,閉著眼睛大喊一聲:“姑奶奶!”清脆的童聲在狹小的空間裏反複回**。

傾城“噗嗤”笑出聲來,對這個稱呼十分滿意:“誒!乖孫子,姑奶奶這就告訴你怎麽解毒。”她頓了頓,抿著唇憋笑:“你啊,現在就哭,哭得越大聲,這毒就解得越快。”

小山賊聽罷,也不再壓抑內心的委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向外跑,鼻涕眼淚和了滿臉:“老大,大嫂,有人欺負我,嗚嗚嗚……”

隔壁的鄰居白竹衣旁觀了傾城欺負小孩的全過程,見這姑娘長得乖巧可愛,沒想到說起瞎話都不帶臉紅的,忍俊不禁:“他隻是個孩子,姑娘何必如此誆騙他。”

傾城卻忽然煞有介事地示意白竹衣附耳過來,指著門口,做賊般小聲說道:“他忘了鎖門,你還不快跑!”

白竹衣側過頭,隨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原來那小山賊隻顧著害怕,方才打開白竹衣的牢門卻忘了鎖好。白竹衣愣了愣,也不禁隨她一塊壓低聲音道:“我如今餘毒未清,即算走出這牢門,也走不出山寨,何必出去自討苦吃。”

“你說得也是。”傾城終於認清現實,頓時泄了氣,背靠柵欄滑坐到地上,悶聲向白竹衣解釋:“其實我也不是在誆騙他,我確實給他下了毒,是我自己研製的‘含笑九泉’,隻不過沒有說得這麽厲害,他笑半個時辰藥效就過了。”傾城想起那小孩趾高氣昂、滿嘴汙言穢語的樣子,冷哼一聲,“白公子是好涵養,我可看不慣這小子這麽囂張,若非他們使陰招在先,我們又怎會在他這陰溝裏翻船?”

“隻道莫姑娘機敏善辯,想不到也是製毒的一把好手。”白竹衣略一思索,還是開口發問,“方才在下若沒瞧錯,姑娘所用暗器乃是逍遙穀琉璃針,難道姑娘是逍遙穀弟子?”

傾城被認出來便大方承認了:“確如公子所言,我師父是逍遙穀蕭霈。”

“原來是鬼醫前輩的高徒,失敬。”白竹衣抱拳,施施然又是一禮,“沈星便是出自逍遙穀,想來姑娘遠比在下更加熟悉她,方才在下還與姑娘賣弄自己的猜測,著實慚愧。”

傾城忍不住腹誹,這位公子還真是比師兄還會說那些一套一套的話,怕不會真是個酸書生吧。她心裏想著,嘴上便問了出來:“那白公子是江湖中人嗎?”

白竹衣略一頷首:“臨川白家弟子,讓姑娘見笑了。”

臨川白家?傾城仔細回憶著師兄同她講的江湖軼事,他說白家這一輩有位公子十分出色,年紀不大便能位列江南三公子之首,好像就是叫……傾城頓時驚得跳了起來:“江南三公子之首,‘言公子’白竹衣?”

相傳白竹衣為白家家主白鶴軒之子,相貌生得十分俊美,且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頗受江湖上一些女俠的追捧。而且別看他一副溫和好欺負的模樣,白竹衣的劍術造詣亦是十分高超的,據說白家不少長輩都已敗在他的劍下,現如今正是白家鼎力支持的對象。

而麵前這位嘛,傾城這才仔細觀察起他的相貌來,俊美……大概吧,隻是這俊美的臉上抹了好幾道灰,活像隻挖煤歸來的花貓。

白竹衣注意到她有些審視的目光,尷尬地低頭咳嗽兩聲,答:“確是在下。”

傾城對他更加好奇了:“傳言都說你的劍術十分高超,連白家許多長輩都不是你的對手,怎麽也被抓來這裏了?難道不應該是在藥效發作前,就把山賊揍得落花流水了?”

白竹衣說起自己被山賊捉住的經曆,竟然毫無羞赧之意,答得理直氣壯:“說來慚愧,在下的劍術顯然沒有傳言中那麽高超。”

傾城點點頭,覺得這人是個很實誠的人:“我師兄總愛拿我跟你這樣的同輩翹楚相比,罵我不認真練功,丟了逍遙穀的顏麵。可這次出門我才發現,大家原來都差不多,我打不過的山賊,你這位翹楚不是也一樣打不過?師兄不過是欺我從不出穀沒有見識,看這次回去他還怎麽罵我。”

白竹衣頗為謙遜地道:“江湖上的傳言大多都有誇張的成分,況且莫姑娘另辟蹊徑,在毒術一門上大有造詣,豈非我等能望其項背的。”

傾城聽這讚揚之語覺得十分受用,忍不住感慨:“白公子可真會說話,比我那傻師兄強多了,怪不得稱你為江南第一公子呢。”

未待白竹衣有所回應,這小小的牢房竟再次有人造訪。來人約摸四十歲上下,雖然年齡不小,但依舊能從這張臉上看出她年輕時的風采。傾城一眼便確定了,是“毒娘子”沈星。

因為她曾在師父床頭,無數次看到眼前之人的畫像。隻是畫像中的女子,更年輕美麗,像一朵嬌豔的鮮花。

這是江湖中不是秘密的秘密,蕭霈曾經十分愛慕沈星,但沈星的不告而別致使這段單相思走向了終點,蕭霈也從此變得瘋癲沉淪。

沈星看向傾城:“你就是蕭霈的徒弟?”伸出手,手掌正中躺著那枚琉璃針:“這琉璃針是你的?”

傾城答:“正是。”她方才也不是偏要與那小孩置氣,隻是想利用琉璃針將沈星引出來。果不其然,沈星見到琉璃針便坐不住了,馬不停蹄地趕來見她。

沈星點點頭:“你隨我來。”

傾城跟隨沈星走出牢房,終於見到了久違的太陽,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隻能伸手擋住。

“你引我至此,想必是有話要對我說。”沈星在前頭走,頭也不回,“你說吧,蕭霈讓你帶了什麽話?”

傾城透過光線看著沈星有些模糊的背影,眼睛滴溜溜一轉,不提自家師父,卻道:“家裏窮交不上贖金,能不能直接把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