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宴 下

場上劍影翻飛，兩人身形都快若虛影、分分合合，短短幾息之間已有數次交手，劍風掌風交錯，打得是難解難分。謝堯不禁讚道：“林家二弟這吟幽劍十分玄妙，果然是少年英才。”

“霽兒這劍術大有長進啊。”身後忽然傳來了謝廣聞的聲音，林綰大吃一驚，扭頭一看，謝廣聞與林南霜竟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林南霜正瞪著她，似乎在說：你又在搞什麽鬼？

“謝伯伯，母親。”林綰趕緊喊人，謝堯也恭敬行禮：“父親，林家主。”

林南霜繃著臉問她：“你弟弟怎麽跟人家打起來了？”

“切磋而已，何須如此緊張。”林綰最不喜母親質問她的樣子，撇撇嘴答話。

謝堯也在一旁打圓場：“是啊，幾個同輩之間，多少也有想要一較高下之意，林家主且寬心，他們二人皆是心中有數之人，自會點到為止。”

說話間，方才還勢均力敵的戰局霎時發生了變化。謝坤大喝一聲，雙掌同時蓄力，林霽瞅準時機，劍鋒直指其破綻，誰知謝坤翻掌一推，竟生生使用手掌內勁架住了他的劍。林霽一驚，長劍在手中轉了個圈，飛身迅速繞到謝坤身側，將劍橫掃出去。謝坤側身避開，掌風再至，帶著勢不可擋之意。林霽並不慌張，抬起左臂格擋住這一掌，隨後腳尖輕點，身體如鴻雁般輕盈躍起，飛起一腳正抵在謝坤的左掌心，右手揮劍直刺向他的頸間。謝坤合掌為爪，將他向下拉，林霽重心不穩，仰身倒去，隻好用劍抵住地麵一撐，翻身落地，未待站穩，謝坤後續幾掌接踵而至，林霽急忙將劍豎起抵擋，被掌中內勁打得連連後退。

“看來比試已然有了結果。”謝廣聞見謝坤占盡上風，不由得滿麵春風，“不過坤兒虛長幾歲，獲勝也是正常，南霜可不要往心裏去啊。”

林南霜搖搖頭：“謝大哥哪裏的話，坤兒的乾坤掌近入大成之境，頗有大哥當年的風範。”隻是她嘴裏這樣說著，一雙眼睛還是盯著林霽看，目露疑惑之色。

林霽那邊已經支撐不住，終於被謝坤擊倒在地，幹脆躺在地上也不起來了：“謝二哥下手如此之重，莫不是在找小弟我撒氣。”

謝坤伸出手臂將他拉起來：“哪裏的話，這不是在比武切磋嘛。”

林霽拍拍衣擺上的土，歎道：“看來林家今日確實是輸了。”

謝坤在父親麵前不敢口出狂言，隻是笑了笑，沒有接茬。心中卻更加篤信：這林家果然後繼無人，很難重返昔日繁盛，那小丫頭倒是沒有騙人。

林南霜仔細將林霽臉上的細汗擦幹，問道：“今日出劍為何總是慢了半式？”

林霽撓撓頭，麵對母親洞若觀火的目光，還是笑得有點心虛：“可能是前幾日用功過猛，今日有些體力不支了。”

林南霜看著他若有所思，不過沒再追問，反而是轉頭向謝廣聞道：“謝大哥，時間不早了，咱們一同去席間用膳吧。”

林謝兩家人圍坐桌前，麵對一桌子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林南霜作為主人，第一個斟酒相敬：“謝大哥一家遠道而來，此番小妹定要一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各位。”

謝廣聞亦舉杯共飲：“南霜不必如此客氣，我們此次前來，也主要是為了將坤兒和綰兒的婚事定下來，眼看兩個孩子年紀都到了，諸般事宜都好早做打算。”

林南霜點點頭：“自那日定下婚約，一轉眼十幾年過去，孩子們也都大了，時間真是轉瞬即逝。”

謝廣聞大手一揮，爽朗大笑起來：“說來還是我謝家占了便宜，當年我就想啊，你林南霜的女兒將來一定是個美人，果不其然，這綰兒眼見出落得越發標致了。”

林綰正坐在桌邊發愣，林霽趕緊推推她，小聲提醒：“姐，說你呢。”

林綰一回過神，“唰”地站起身來，把在座諸位都嚇了一跳，謝坤更是端著酒杯就往後閃了閃，生怕這姑娘又發什麽瘋。

林南霜皺眉斥道：“綰兒，你這是做什麽？”

林綰一反常態沒理母親，反而將目光投向謝坤，謝坤被她看得渾身發毛，隻能回瞪一眼。林綰驀地舉起酒杯，聲音清脆：“謝二哥，今日切磋你技高一籌，綰兒敬你一杯。”

謝坤摸不透她什麽意思，隻能被迫起身隨她裝模作樣地舉杯：“綰妹妹太客氣了，你我之間，說什麽敬不敬的。”

林綰沒理他，仰脖將酒一飲而盡。

兩家人全都看著這對即將成婚的少男少女，左一杯右一杯，轉眼間已三杯下肚。謝堯趕緊叫停：“好了好了，想喝酒待飯後咱們一同去喝，現下長輩都在，莫要失禮。”

林綰卻沒有要坐下的意思，轉頭向謝廣聞道：“謝伯伯，您當初與我母親訂下這勞什子婚約，若當真是為了找個漂亮的兒媳婦，放眼整個江湖，比我容貌更佳的姑娘比比皆是，為何非要是我呢？”

謝廣聞被她突如其來的詰問整得愣在當場，林南霜一拽女兒，試圖讓她坐回去：“林綰，今日這麽多客人在場，你別太過分。”

林綰是鐵了心要將心中所想一並倒出，咬著牙違逆母親，繼續說道：“你們這些長輩們輕飄飄一句話，就要我用一輩子去滿足？先不論我到底喜不喜歡謝坤，單單是他的樣貌品行，就沒有一處是我林綰滿意的。我林綰要嫁，就要嫁人品端正的君子，絕不可能委身於此等小人。”

“你說什麽？”林南霜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喝得有些暈乎乎的謝坤已怒從心頭起，猛地站起身，指著林綰，滿臉輕蔑，“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林家一枚聯姻的棋子，竟也配當眾喧鬧？你們林家，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過是想借此攀上我謝家這座大山。嗬，可惜啊，我謝坤也不是傻子！我謝家是由得你們隨意陰謀算計的？”他揚臂一揮，又指向林霽：“林家赤羽鞭，不過如此，你的吟幽劍，更是上不得台麵，你們林家上下，有何資本與我攀扯……”

“胡鬧！”謝坤話沒說完，謝廣聞已經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滿麵怒容，“是誰教你這樣說話？無知豎子，怎敢對林家主不敬？”

雲思萱與謝堯趕緊拉住雙方出言勸解，一時間場麵變得極度混亂，卻好像與林家這邊無甚關係。

林綰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後，像隻泄了氣的皮球，徑自坐了回去。林霽瞧瞧姐姐又瞧瞧母親，還是決定乖巧閉嘴，免得引火上身。林南霜冷眼看著眼前一切，卻也沉默不語，沒有再訓斥女兒。

好好一場家宴，最終竟成了鬧劇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