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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餘二多自己都有些驚訝,自己怎麽會受到老爺子提示後,仍然和劉蝴蝶來了那麽一場。事後,餘二多暗暗慶幸,多虧有了那一次在高爾夫會所的**敗績,心理上多多少少有了些許逆反,才讓他躲過了一場足以令他後悔半生的滅頂之災。
下班以後,餘二多給花大姐電話請假,官員幾乎天天都有應酬,花大姐也已經習以為常、不以為意。會上劉蝴蝶之後,劉蝴蝶駕車帶著餘二多朝海市郊區丘陵地帶的星星穀溫泉山莊駛去。星星穀溫泉山莊是菲律賓一個僑商投資海市建造的度假村,規模宏大,設施豪華,他們占據了海市風景絕美的星星穀風景區,修建了這座溫泉休閑度假村。據他們自己宣傳,用的是地下溫泉水,海市有些老百姓說他們其實是把普通水用鍋爐加溫以後冒充溫泉,反正也沒有誰會認真調查核實。不管是地下溫泉,還是鍋爐加熱的洗澡水,反正各個池子裏的水都是熱乎乎的,有的還挺燙,這些熱水灌注到一個個設計精致、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池子裏,這些水池裝點在亭台樓榭之間,掩映在綠樹花圃之下,每個池子都起了個富有個性的名稱,有的叫玫瑰池,有的叫芳草池,有的叫楊柳塘,按照功能又分成了藥浴、按摩、噴淋,據說能夠治療風濕腫痛、皮膚疾病,甚至還能疏肝化瘀、清肺止咳、安心寧神等等,似乎隻要到這裏一泡,百病皆消,似乎國家隻要把衛生部改成泡澡部,中國人就都不生病了。好在溫泉浴是不是有療效並不需要衛生局的認證,想怎麽白唬就怎麽白唬,想怎麽忽悠就怎麽忽悠,不管是不是真的能治病,也不管是地下溫泉還是鍋爐加熱的洗澡水,到池子裏泡一泡,自然都會很舒服。
海市有錢有閑的人,沒事都愛往那裏跑,晚飯就在溫泉山莊吃,吃飽喝足了就泡在熱水裏舒服,既可以在溫泉附設的五星級酒店裏過夜,也可以駕車返回城裏睡覺。溫泉的池子有幾十個,分布在占地兩平方公裏的區域內,可是像餘二多和劉蝴蝶這種關係的男女,一般是不會跑到公共區域亮相的,既怕碰上熟人惹閑話,也不願意把自己混同於普通老百姓。
在溫泉酒店大堂辦理手續的時候,劉蝴蝶就要了豪華室內溫泉,看到她又掏出了貴賓卡,餘二多暗想,這娘們還真會享受,好玩的地方她都有卡。他們進了豪華室內溫泉包間之後,劉蝴蝶就如老婆在老公麵前一樣不拘小節,脫下衣裳,披著浴巾,又是沏茶又是倒水,在屋子裏走過來走過去的張羅,餘二多覺得她勾引男人也太明目張膽了,太放浪形骸的女人往往會讓男人退避三舍,看到她那種樣子,餘二多有些後悔跟她到這裏來。
豪華室內溫泉設在二樓,進門是衛生間和過道,過道裏麵是擺放著席夢思的臥室,臥室的地麵比過道高出了兩拳左右,牆上掛著略顯俗氣的美女圖,席夢思四周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下了臥室的台階,房間對麵靠窗的部分是一個大約十平方米的戲水池,池子整個都是用瓦藍色的防滑琉璃瓦砌就的,池水冒著淡淡的蒸汽,碧藍碧藍的活像灑進了顏料。池子的邊沿與窗戶的下端持平,泡在池子裏就可以觀賞窗外的景色。可惜此時天已昏黑,外麵的景色看不到什麽,隻能看到近處昏黃路燈下停放的各種車輛,稍遠的地方有地燈勾勒出來的花圃圖案,看上去慘綠慘綠的,很像用顏料染出來的剪紙。
“你吃什麽?”劉蝴蝶扔過來一條浴巾,還有一個一次性泳褲。
“隨便。”餘二多回答,遲疑不決是不是應該撤離,抑或索性來之安之陪劉蝴蝶泡上一陣。
劉蝴蝶就打電話給服務台訂餐,餘二多聽到她要了三號、四號套餐,又要了一瓶長城幹紅,問她:“這裏的飯還編號啊?”
劉蝴蝶說:“我要的是套餐,沒要零點,零點太費時間,這裏的紅酒外國牌子都是假的,喝點國產的吧。”看到餘二多還穿著整套的衣裳,嗬嗬笑著說:“趕緊脫了衣服,換上泳褲,怕冷或者不好意思,就披上浴巾,到這裏還穿著衣服,讓人以為你要結賬回家呢。”
餘二多每到這種時候,就會沒主意,拒絕,抹不開麵子,照辦,卻又有些忐忑,猶豫間,劉蝴蝶又催了他一遍,餘二多也就順從了,跑到衛生間裏換上了泳褲,又披上了浴巾,回到廳房卻見劉蝴蝶已經泡到了水池裏,她竟然**,身上什麽也沒有穿,盡管水沒齊肩,在清澈的池水中,仍然纖毫畢現,雪白的肌膚被海藍的池水映的青白,很有些蛤蟆肚子的風韻,腋下、胯間的毛叢在水中飄散開來,給人很無恥、很無賴的感覺。
餘二多急忙將眼神從劉蝴蝶身上挪開,卻非常尷尬,他喪失了勇氣,跟劉蝴蝶同池戲水的勇氣。門鈴響了,餘二多嚇了一跳,腦子裏竟然蹦出了被當場捉奸的恐懼,盡管他目前還什麽都沒有幹,可是就這個樣子被堵在屋裏,他渾身上下的所有零件都變成嘴也說不清楚。
門外傳來了報告聲:“服務員送餐。”
餘二多驚慌過去,跑過去開門,服務員推著餐車進來,餘二多才想起來,劉蝴蝶還赤身**泡在水池子裏,回頭偷覷一眼,水池子裏卻沒了劉蝴蝶的白肉,這才放心。
餐車設計挺科學,就地撐開就成了一張足夠兩個人用餐的餐桌。服務員動作嫻熟的撐開餐桌,然後報數:“先生,這是三號餐,”餘二多好奇,想看看這三號餐是什麽樣,還真的不錯,雖然是套餐,卻沒有用市委小食堂那種不鏽鋼盤子,用的是一隻大托盤,上麵有幾碟子菜肴,數量很少,品種卻挺豐富:蔥爆蝦仁、蠔油青菜、紅燒排骨等等六味,外加一個燉罐,主食是一小碗白米飯、兩個嬰孩拳頭大小的白饅頭。
“這是四號餐”,所謂的四號餐是西餐,照例先擺放刀叉棍棒,然後有一盤海蠣鮮蘑鮮湯,再下來又是老三樣:牛排裏混著意大利通心粉、煎雞蛋、法式麵包。
服務員弄好了請示餘二多:“先生,請問紅酒打開嗎?”
餘二多點頭:“打開,斟上。”
服務員便用鑽頭打開了紅酒軟木塞,然後斟到了高腳杯裏:“先生請慢用。”然後像軍人一樣立正、向後轉,撤了出去。
有了紅酒,這一桌基本上可以算作簡單的中西餐就有了浪漫、情調。這個時候劉蝴蝶不知道從哪溜了出來,身上隻裹了一條浴巾,除了三點,全身基本上**給餘二多觀賞。餘二多肯定,她絕對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怕冷,如果不怕冷,她肯定敢赤身**享受晚餐。很多時候,女人對男人太過於鬆鬆垮垮,毫不吝嗇自己的身體,未必就是好事,此時此刻,劉蝴蝶對餘二多的毫不戒備,即喪失了珍貴的神秘感,也讓餘二多有些逆反,覺得好像劉蝴蝶在耍弄自己。餘二多並不守舊,觀念也算前衛,不然也不會跟著劉蝴蝶跑到這兒來瞎混。其實,他仍然比時尚的步法略慢一拍,他並不懂得,現如今的時代,已經成為女人消費男人的時代。過去男人跟女人上床就以為自己占了便宜,現如今在劉蝴蝶這種什麽好玩玩什麽的女人心目中,價值觀恰恰來了個大逆轉,和男人上床,不再是男人上了女人,反過來說卻是女人上了男人,也不再有男人占女人便宜的概念,而是女人消費了男人。從這個角度上說,餘二多的時尚精神,比劉蝴蝶整整差了一個時代。
兩個人碰杯,玻璃清脆的碰擊聲中,餘二多腦子裏卻還在幹還是不幹的選擇中打晃,他的電話又開始奏響“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了。餘二多估計又是花大姐來電查崗,拿起電話看看,卻不是花大姐,而是黃小東:“餘哥嗎?你怎麽跑到星星穀溫泉山莊去了?”
餘二多大吃一驚,就像被蠍子尾巴紮了一下,猛然跳起,險些把餐桌都碰翻了:“你說什麽?你怎麽知道的?”
黃小東說:“偶然,官狗仔,趕緊撤離。”說完,就掛了電話。
餘二多嚇壞了,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和劉蝴蝶還啥事都沒幹,他自己連那池子說不清是溫泉還是燒熱的洗澡水都沒有沾上,可是兩個人都是半**,坐在一起吃飯,真的讓官狗仔拍了,弄到網上,結果不會比太平馬好到哪去。
餘二多跑進了衛生間,手忙腳亂套上衣服,然後對目瞪口呆的劉蝴蝶說:“我得趕緊撤退,老婆來了。”
劉蝴蝶更加目瞪口呆,從小到大,她對花大姐一直有一種下意識的懼意。餘二多扔下三號餐、四號餐還有那瓶紅酒和劉蝴蝶,從豪華室內溫泉套間跑了出來,經過走廊的時候,驀然發現在樓梯口的頂棚上,一個圓突狀物體懸在那兒,這個東西餘二多認識,在他們區機關樓裏好幾個所謂的關鍵部位都安裝了,那叫全景攝像頭。
“他媽的,被人家記錄在案了。”餘二多後悔不迭,奔逃般的衝了出去,外麵夜色闌珊,燈光斑斑點點,到了外麵,餘二多陷入了困境:他該如何離開這裏。他來的時候,坐的是劉蝴蝶的奔馳車,離開的時候劉蝴蝶沒有能夠送他,這個時間也不可能有出租車跑到遠在郊區的星星穀溫泉山莊拉客,最要命的是,餘二多對這裏的周邊環境不熟悉,也不知道該到什麽地方、找什麽交通工具離開這裏。
他邊尋思著該不該打電話讓小胡專門跑過來接他,邊鼓勵自己爭取自力更生擺脫困境,心裏翻江倒海,思緒亂作一團,腳底下卻受本能驅使,向印象中的溫泉山莊大門走,途中碰到了一個保安,打聽了一下方向,得知自己的走向正確,就更加有了信心,又向保安打聽怎麽樣才能回到市區,保安非常幽默:“順著大路往東走。”
看樣子這個時間想搭個車回市區可能性不大,走到了溫泉山莊大門,確定了位置,餘二多就掏出手機給小胡撥,想讓他開車到溫泉山莊大門口接自己。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聽,這個時間了,估計小胡不是在外麵瞎混,就是已經睡覺,不論是在外麵瞎混,還是已經睡覺,既然沒有聽到電話聲,暫時就指望不上他過來接自己。
餘二多懊惱不已,在溫泉山莊大門口轉來轉去,他想給劉蝴蝶打電話,讓她送自己回去,卻又怕再次被鬼魅一樣看不見摸不著的官狗仔發覺,也怕劉蝴蝶生氣在她那兒碰釘子。猛然間想到了黃小東,拍了自己腦門子一巴掌,暗暗罵了自己一聲“腦殘”,然後給黃小東撥電話,黃小東的電話倒是通了:“小東,你在哪?過來接我一把。”
黃小東問他在哪,餘二多說他在星星穀溫泉山莊大門口,黃小東讓他稍等,馬上就到。片刻,兩盞車燈掃出來的利光箭一般的射到了餘二多身上,餘二多連忙轉過身子,擔心自己暴露在車燈之下,因為車子是從山莊裏麵開出來的,他怕是官狗仔的車。餘二多萬萬沒有想到車子卻朝他直直衝了過來,再不躲閃弄不好就會被撞上。俗話說狗急跳牆,其實人急了不但會跳牆,還會變成壁虎爬大門,汽車撞過來,情急之下,餘二多瞬間變成了壁虎,手腳並用一眨眼就扒到了山莊的大鐵門上,來車卻刹住了,車前臉幾乎頂在餘二多的後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