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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半,餘二多提前趕到了市委大院,領導召見,必須提前到達,不能讓領導等。市委小食堂在市委、政府大樓後麵小樓的二樓,有一般的教室那麽大,擺放了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隻擺了四張椅子,桌子之間隔著木製屏風。餐廳裏裝修的挺雅致,地麵是青白色的防滑瓷磚,牆麵上掛著一些風光山水畫作,主要的特點是衛生、清潔,一點也沒有一般食堂、餐廳的油煙味道和飯菜味道,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雅致香味。

所謂的“市委小食堂”,並不是市委專有的,而是市委、市政府兩家共有,市委書記提及,就叫“市委小食堂”,市長提及就叫“市政府小食堂”。小食堂其實並不小,主要是有資格就餐的人數有限,所以才叫“小食堂”,有資格在這裏就餐的基本上都是市級領導,以及領導身邊的工作人員,此外還有市級領導的客人,比如餘二多今天就能在這裏就餐。在說得透徹點,即便是這種所謂的“資格”,也並沒有明文規定,而是一種不知不覺形成的慣例而已,市領導都集中到這裏吃飯,別的官員肯定會自覺回避,既不想讓領導看到自己的吃相,也不想看到領導的吃相。

或許就餐人的資格有限製,這個小食堂也就多少有了些神秘感,外界傳說,這個小食堂食用的所有米麵菜蔬油肉等等,都是特供的。說小食堂的廚師都有特級廚師證,服務員都有特級服務員證等等。其實,這個小食堂就是為了讓領導能安安穩穩吃頓飯,不受幹擾,免去排隊之苦而已。所謂的特供食品也都是由機關事務局總務處統一采購,當然,采購的對象是蔬菜肉類批發站,即為了來路可靠,也為了便宜,還為了方便,送貨上門。話說回來,現在的領導哪個還會在乎中午那頓飯吃什麽,整天應酬、吃喝,提起山珍海味都倒胃口,除非是地地道道的吃貨,與豬悟能是親兄弟才能擁有一副總也吃不厭的好下水。

到了小食堂,餘二多在門邊的桌旁坐下,他坐到這裏,為的是一會熊書記來了,容易看到他。剛剛坐定,就有一個粗粗拉拉的胖大嫂送過來一張菜單,態度也不怎麽樣,隨手扔到餘二多麵前就跑去忙別的事了。這倒有些出乎餘二多的意料,即使是他們區政府食堂,服務質量也不至於這麽差,其實他沒有搞清楚的是,這裏的廚師、服務人員大都是機關工作人員的親朋好友,被介紹過來上班掙工資的臨時工,機關事務局明白其中的道道,卻也認可,因為這樣做有一個好處:這些臨時工等於有了一份安全保證,從某種意義上說,介紹他們來的親戚就是擔保人,出了任何問題,也不至於沒有地方落實責任。

說透了,這些雇來的臨時工,服務質量不高,好處在於可靠。服務質量不高,從某種意義上說,卻也是領導慣出來的。給領導服務,也有服務領導的好處,態度好點孬點,活幹的粗點細點,隻要不是特別沒素質的領導,一般不會太計較。因為領導在領導麵前,尤其要顯示自己有素質,跟一個端碟子撤碗的臨時工計較,不管因為什麽,都顯得沒有水平、沒有素質。另一方麵,這些臨時工也會看人下菜碟,市級領導都被他們認得很準,給市級領導服務,不用人教也會麵帶微笑、輕拿輕放、報報菜名等等,對了陌生人,尤其是今天餘二多這種沒有領導陪伴的陌生人,雖然不會有意怠慢,卻也不會放在心上,甚至以為他進錯了食堂。

餘二多看看手中的菜單,品種還真的不少,雞鴨魚肉菜蔬水果樣樣都有,光是主食就有米飯麵條饅頭包子餃子餛飩大餅小餅種種類別非常齊全,價格跟街上的餐館相比,和白送差不多。他不知道熊書記要吃什麽,不敢亂點,隻好等著。其間也有市領導可能餓了,來得早,看到餘二多等在這裏,知道有人約他談話,都很自覺,沒有一個人跟他說話,點點頭就像很文明的陌生人表現客氣,而且都遠遠地避開,因為誰也不知道是誰找他,不管誰找他,避遠一點都沒大錯,既是給談話的人方便,也是給自己方便,避嫌,避得是偷聽之嫌。

餘二多自己也是領導,自己也在午飯時間找下屬談過話,明白領導在午飯時間約談,說明領導很忙,談話卻又很必要,不然不會違背老祖宗“食不語”的教誨吃飯時間找個人來打擾。想到至今還不知道熊書記要找自己談什麽,又有些不安,既然通電話的時候熊書記再次提到了“紅花山”,那麽,十有八九這次談話和紅花山高爾夫球場有關,和老爺子有關。但是也不一定,熊書記的談話風格曆來是跳躍性的,說好聽了是思維活躍,說難聽了屬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跟他談話,就像跟太極拳高手過招,很難摸清楚他的著力點到底在什麽地方。

熊書記來了,進屋四處看看,餘二多連忙起身招呼熊書記,站起來了,卻又想到這種場合,其他市領導都在這裏吃飯,自己張張揚揚的招呼書記很不妥,想坐下等,卻又覺得讓書記瞪大眼睛滿屋子找他太沒禮貌,想站想坐猶豫不決,整個體態呈半立半坐狀,活像內急提著褲子找茅坑,模樣兒非常可笑。

熊書記看到了餘二多,朝他指點一下,然後朝餐廳裏手的桌位走了過去。餘二多連忙跟了過去,給熊書記拉開椅子,熊書記到了位置,又把椅子朝裏挪了挪,動作就像西方紳士伺候女士。這也是餘二多剛剛像那個胖大嫂學來的,對餘二多冷冰冰的胖大嫂,對了其他市領導卻笑容可掬,每個市領導就座前,她都會幫著挪挪椅子。

熊書記和他坐在了靠牆的位置,這個位置相對僻靜,其他市領導和別的在這裏就餐的人,看到熊書記和他在一起吃飯,自然遠遠的避開,所以雖然他們兩個人在公開場合談話,實際上隻要不放聲爭吵,所談內容絕對不怕別人聽到。

熊書記進來的時候,胖大嫂就已經跟了上來,熊書記剛剛坐定,胖大嫂立刻雙手捧著送上今天的菜譜,熊書記把菜譜推給了餘二多:“你看看,想吃啥。”然後掏出一張卡遞給了胖大嫂:“記在我的賬上。”

胖大嫂看到餘二多對了眾多的菜品遲疑不決,便用胡蘿卜樣的胖手指給他指點:“這個回鍋肉很下飯,還有這個蒜蓉菠菜是新鮮的,上午剛剛送來的,這個……”

餘二多並不是為吃什麽猶豫,而是在猶豫能不能讓熊書記請,按照慣例,領導叫吃飯,是叫你買單,可是今天情況有些不同,慣例似乎並不適合今天這個場合,可是真讓熊書記埋單,盡管是非常普通的一頓午飯,他也沒有勇氣接受。方才對自己冷冰冰的胖大嫂,此刻熱情周到,也讓餘二多心煩,跟剛才判若兩人,心裏暗暗憋氣,罵了一聲“狗眼看人低,看人下菜碟。”

“我隨便吧。”餘二多索性把難題交還給了胖大嫂。

熊書記對胖大嫂說:“我還是老樣子,對了,今天我請客,搞兩瓶冰鎮啤酒。”

胖大嫂熱情洋溢地答應著,轉身去端飯,熊書記問餘二多:“最近你們區裏的情況怎麽樣?”

熊書記明顯是在問廢話,城關區就是市委、市政府鼻子底下,有任何情況市委、市政府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情況很穩定,基本上沒有受到太平馬的影響,”過去,他絕對不敢在熊書記麵前把區委書記馬平安說成“太平馬”,現在太平馬進了看守所,也就沒了顧忌,“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熊書記的高度關懷下,區委、區政府的工作一切正常。目前按照市委、市政府的指示精神,正在集中精力全力以赴的配合大陸集團項目落地,開工典禮準備工作基本就緒,就等對方安排時間了。”

餘二多對城關區的幹部實行了三穩定政策:崗位穩定、機構穩定、人員穩定,沒有因為太平馬的落馬對任何一個區委幹部,包括曾經在考核、考評領導班子的時候,幫著太平馬作弊的賀曉光、馬冬英兩個人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歧視、排斥,剛開始區委那邊的幹部多少還有點人心惶惶、憂心忡忡,幾天過去,看到餘二多對太平馬的秘書小張照樣信任、使用,大家也就很快穩定了下來。

熊書記連連點頭:“我知道你的三穩定方針,很好,我們作為黨的幹部,就是要有這種氣度和胸懷,不要以人劃線,更不能拉幫結派,對幹部要一視同仁。”

啤酒先上來了,同時還送過來兩個酒杯,餘二多給熊書記和自己斟酒,酒杯是熱的,看來到底是領導用的小食堂,餐具都是經過實實在在的高溫、紫紅外消毒過的。

斟滿了酒,熊書記裝模作樣四處瞅瞅:“我們中午喝酒,違反紀律。”

餘二多湊趣:“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兩個人相視一笑,輕碰酒杯,一幹而淨。在這裏枯坐等候了半晌,加上不知道書記找自己要談什麽問題,餘二多內心焦躁,喉嚨幹澀,冰鎮啤酒灌下去,頓時神清氣爽,舒服無比。餘二多又給自己和熊書記斟滿了啤酒,熊書記顯然喝得也很暢意,沒有拒絕,剛剛斟滿,就端起來輕啜了一口。這個時候午飯也送了上來,跟餘二多預想的七碟子八碗不同,原來小食堂實行分餐製,大家吃的都是份飯。一個很漂亮的不鏽鋼大方盤裏,劃分了幾個格子,大格子裏是雪白的米飯,小格子裏分放著一些副食,餘二多的是回鍋肉、蒜茸娃娃菜、一個紅燒土雞腿、一份涼拌萵筍。熊書記的主食是兩個雜麵饅頭,一份蒜茸娃娃菜、一份芋頭丸子、一個鯽魚頭,論品種,比餘二多的還少一樣。想到中央首長吃飯也非常簡單,卻又非常講究營養,餘二多估計熊書記可能是在行動上向中央首長學習,吃得簡單,講究營養。

接下來,又送過來兩個碗、一盆湯,湯是普普通通的鯽魚豆腐湯,上麵漂著香菜絲、蔥花,看上去倒也非常養眼。餘二多不知道熊書記的習慣是先喝湯後吃飯還是先吃飯後喝湯,就自作主張,先給熊書記舀了一碗湯,然後也給自己舀了一碗湯,放在一邊晾著。

兩個人邊吃邊喝,餘二多心裏一直在嘀咕,不知道熊書記找自己到底要談什麽,卻又不能主動問,飯菜質量非常好,味道也好,讓餘二多懷疑外界傳說是真的:這裏的廚師都是從全市選出來的特級廚師。

“老餘啊,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

熊書記在跟餘二多又一次碰杯的同時,問了這麽一句。餘二多跟熊書記談話,向來不敢對他的任何一句話抱持就事論事的態度去聽,而是在聽的同時,讓腦細胞飛速旋轉,對話外音、潛意思進行理解、分析。跟熊書記談話聊天,能讓餘二多真切體會“理解上級意圖”的難度和必要。

“九年零兩個月,我第一次認識熊書記的時候,就是熊書記找我談話,讓我到城關區當區長,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是熊書記派到城關區的幹部。”

那個時候,熊書記剛剛調到海市當副書記,分管組織、人事、紀檢,餘二多調任城關區,擔任副書記、區長就由他出麵談話,上任的時候,也是熊書記親自送到城關區的。不知不覺間,餘二多在城關區副書記、區長的任上已經連續幹了兩屆,按照《黨政領導幹部職務任期暫行規定》,餘二多任期兩屆十年,再往下就不能再擔任原職務,必須重新安排。話頭由此說起,餘二多心頭一動,有可能熊書記是要跟他談他的工作問題。

熊書記點點頭:“是啊,從時間上算,我們也是老同事、老相識了。”

這句話的話外音、潛意思讓餘二多有點心驚,這句話可以理解為:時間上看是老同事,從關係上看卻並非如此。餘二多連忙說:“我從感情上一直覺得熊書記很親近,很貼心,真的,我餘二多不會說假話虛話,就是因為熊書記是大領導,接近起來有點害怕,嗬嗬,如果我過去有什麽做的不周到的,我自罰一杯,今後還請熊書記多多批評教育。”說著,趁機又幹掉了杯中啤酒。

餘二多體會到了熊書記肯定哪個地方對自己有不滿之處,估計離不開鄭市長那條線,不過說實在話,或許同屬行政係列的幹部,接觸也比較多,餘二多感情上的確和鄭市長更貼近一些,他相信,以熊書記的敏感、內涵,對此的不滿肯定不會是一天兩天。讓他既緊張又有些許寬慰的是:不管怎麽說,熊書記能把話說出來,畢竟是好事,等於給了他一個表達態度、轉變立場的機會,所以連忙說了一串的奉承話,大有表忠心、獻紅心的意思。

“老爺子為什麽要把你叫貓耳朵呢?”

熊書記這種談話過程的跳躍性,曆來是餘二多最難以應付的,剛剛說到感情問題,現在又提起了紅花山上的老爺子,其間的跳躍真比海市的跨越性發展還要大,話題這樣的突變,餘二多非常被動,嚐盡了應接不暇的苦頭:“嗬嗬,老爺子是拿我的名字諧音開玩笑,他說魚哪有耳朵,與其叫魚耳朵還不如叫貓耳朵。熊書記,你怎麽知道的?”

熊書記咬了一口小雜麵饅頭:“你餘二多牛,把省委周書記都驚動了,省委周書記讓我趕緊查清楚貓耳朵是怎麽回事,怎麽跑去打攪老爺子了,那天我要是不把你堵個正著,還真琢磨不透這個貓耳朵是個什麽暗號。”

餘二多明白了,剛才熊書記提及的認識多年,感情不夠的話頭,其實就隱含著後麵的老爺子問題,他覺得餘二多在老爺子問題上,沒有跟自己說實話:“熊書記,我給你說實話,我跟老爺子真的沒有什麽特別關係,純屬偶然相遇,不過老爺子挺好的,平易近人,我請他喝茶,他挺高興的。”想了想,又壓低聲音反問熊書記:“熊書記,老爺子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麽那麽神秘?”

熊書記抬眼盯了他片刻,餘二多強掙著正麵熊書記的眼神,其實他已經知道老爺子的身份,在熊書記麵前裝傻,是需要勇氣和能力的。餘二多成功了,熊書記接受了他的假話:“老爺子是我們黨和國家的元老,過去一直在秘密戰線工作,現在他那樣的元老建在的不超過三個人,能繼續為黨和國家工作的唯有他一個人了。也算是我們省我們市的福氣,老爺子能把我們省選作他從事統戰工作的基地,他的工作是直接對中央負責的,具體內容省裏和市裏都不清楚,我估計可能是和對岸元老級的人士對接、溝通,我們,包括省領導從來都不敢輕易打擾他,你倒好,衝過去跟人家泡茶。”

“熊書記,說到這裏,還真有一件事情我得向你坦白,也算是請示吧,老爺子讓我有空了過去陪他泡茶聊天,你說我能不能去?”

熊書記搖頭:“去了也沒用了,老爺子已經走了。”

餘二多一聽“走了”兩個字,大為驚訝,本能地站了起來:“不可能啊,我看他精神矍鑠,氣色很好啊。”

餘二多聲音大了點,熊書記四下瞅瞅,示意他小聲:“你想到哪去了,老爺子回北京了,下一次什麽時候再來,難說,畢竟年紀大了。”

餘二多真心遺憾:“老爺子人真好,對我的教益匪淺。”

熊書記目光爍爍地問:“老爺子教益你什麽了?”

餘二多當然不會傻到把老爺子提示他少跟劉蝴蝶混的話頭說出來,便開始瞎編:“老爺子說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字:踏實,意思是說做人做事最終要經受得起曆史的檢驗。還說為官最重要的就是為民,為民兩個字是硬規則,離開這兩個字,官做得再大也是糞土。”

熊書記說:“你很幸運,老爺子對你感覺不錯,臨走的時候,還專門打電話讓省委周書記不要找你的麻煩,還說要是不走,還要找你跟他泡茶呢。”

餘二多至此才算徹底明白,今天中午熊書記找他,就是要探他和老爺子的底,根源仍然在省委周書記那裏:“熊書記,我還沒顧得上給您交檢討書呢,我那天做的事情的確違規,求你不要讓效能辦通報我就感激不盡了,我再自罰一杯。”

熊書記嗬嗬笑:“你害怕效能辦?”

餘二多喝幹了杯中酒說:“人有臉樹有皮,不是怕效能辦,是怕全市通報批評,那個滋味真不好受。”

接下來的話題就比較輕鬆了,熊書記問了一些大陸集團開工典禮的準備情況,又囑咐了一番保證城關區人員思想穩定、工作大局穩定的事情,兩瓶啤酒灌進肚裏,熊書記也開始犯困,說要抓緊時間睡一會兒,餘二多連忙起身告辭,又說了幾句感激、吹捧的話,陪著熊書記出了小食堂,一直把熊書記送上電梯,才給小胡打電話讓他過來接。

等車的時候,餘二多心情愉悅,今天,他第一次從熊書記口中聽到了省委周書記對自己的關注,想起了花大姐經常罵他的那句話:也不知道你的狗屎運是從哪來的。在家裏,凡是他得到點大大小小的意外之喜,比方年終評了個先進啊,女兒給他買了個什麽禮品啊,城關區機關評上了文明單位發了獎金啊,包括前不久陪同中央首長視察、吃飯啊,花大姐一律歸結為“狗屎運”。他不能不承認,自己確實有點狗屎運,他相信,在全省他這一級的幹部中,所有人都渴望省委周書記的垂青,可是真能得到垂青的,而且像他這樣全靠意外、運氣受到周書記關注的,可以說是獨一份,這個事實,讓餘二多飄飄然。

俗話說,人狂沒好事,狗狂挨磚頭,餘二多等車的時候,劉蝴蝶來電話約他“再聚聚”。肚子裏的酒精正在發揮作用,受到省委書記關注的巨大鼓舞也令他振奮不已,於是餘二多在多少有點狂的情緒激勵下,答應了劉蝴蝶下班後跟她一起去星星穀溫泉山莊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