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元旦過後,再過了一個月就是春節。這一個月裏王誌飛主要忙著看望老幹部,慰問各條戰線的職工了。隻要一有時間,他就找人談話,或者聽取各區縣書記、縣長的匯報,通過談話,觀察一個人的氣質、語言、和分析問題的能力,他再對來人做出自己的判斷。王誌飛給省委書記做過秘書,又有十幾年地方官員的經驗,對觀人術有一定研究。在這一點上,他最佩服清代的曾國藩,做官做事做人皆有一套。從根本上說,王誌飛認為,曾國藩絕不屬於第一流的聰明人,從他每天要練一頁字,活的年紀又不大就可以看出來,他隻是勤奮,結果把自己的精力過多的耗盡了。曾國藩有胸懷,會用人,這是他的長處。他能看到別人的特長,願意給人才搭建平台,不怕人才超過自己,他才取得了成功。王誌飛覺得,自己現在有充分的用人權了,一定要通過製定新的遊戲規則,選拔一批新的幹部上來,改變東亭官場的庸俗氣。

離春節隻有十幾天了,早上起來,王誌飛聽到外麵有很糟雜的聲音,似乎還聽見有人喊口號。他敏感地意識到,這是有人遊行。弄不好就是棉紡織廠的工人。打通市委梁秘書長的電話,梁秘書長簡單地說了一句自己正在現場處理,十分鍾以後趕回來匯報。一會兒,梁秘書長氣喘籲籲地到了王誌飛房間,眼睛裏滿是血絲。

他說,前幾天就有人透露消息,棉紡織廠的職工打算在春節之前舉行大規模的遊行,向市委領導施加壓力,解決職工的生存問題。廠子停產半年了,許多工人三個月沒有領到工資了。眼看年關又要到了,沒有錢怎麽過年啊!有人一挑頭,工人們本來就對幾任的廠領導不滿,認為是他們搞垮了廠子,響應的人就很多。今天上街的有幾千人。得到消息後我就迅速成立了一個小組,連夜處理這個事情,本來想處理完了再告訴書記。結果忙活了一夜,工人們就是不聽,說他們上當多次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上街,讓新聞媒體報道報道,最好讓省長也知道,看你們市裏還敢不重視!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已經把臨河區所有的警力能調動的都調了,布置在從棉紡織廠到市委大樓的路兩邊,確保不出現踩踏事故,不死人。和工人代表也接洽過了,他們提出要見你。我沒有敢貿然答應,看書記有什麽指示。

王誌飛說:“半月前不是招幾家銀行開過會了,行長們不是都答應解決點資金,先過完年再說嗎!”

梁秘書長說:“現在我們這被銀行定為高風險區,銀行也學精了,也就是你出麵,才放了一點點,算是給點麵子而已。區區400萬元,對於一個兩萬多職工的廠子,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多少問題。沒有3000萬左右的資金,看來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王誌飛對梁秘書長說:“你打通市財政局董局長的電話,我問問他那還有多少錢可以用。”

打通電話,老董一聽打他的主意,就急了,說:“書記啊,我這實在是沒有多少油水了,市直機關公務員的工資、年終獎不能不發吧,老幹部不能不慰問吧,還要開團拜會,慰問省裏對口的有關部門,我這已經是捉襟見肘了。再擠也擠不出500萬了。再說500萬對於棉紡織廠,也濟不了什麽事。”

王誌飛說:“好吧,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看來不動用自己的私人關係,這個年是過不去了。王誌飛隻好打通了省建設銀行行長孫自強的電話。孫自強是王誌飛的高中同班同學。考大學時,王誌飛去了北京,孫自強則去了上海的一所財經學院,畢業後一直在省城的銀行工作,直到做了行長。

打通電話,王誌飛開門見山地說:“兄弟你得幫幫我,你不幫我,我就沒辦法回省城過年了。”

孫自強是何等明白人,就說:“你什麽事吧?是不是你那個破東亭又沒錢了,找我貸款?”

王誌飛就把工人遊行的事說了。

孫自強說:“東亭的經濟情況這兩年很不好,各家銀行已經不敢再放款了。也就是你開口,改改貳人,我早一口回絕了。看在咱們多年友誼的基礎上,我答應給你3000萬,算是我對你主政東亭的支持,但人情是人情,規矩是規矩,有一個條件,要用棉紡織廠的地皮做抵押,一旦還不起,我也好有個退路。”

王誌飛說:“好你個孫自強,夠黑的!借機敲竹杠來了!好了,人在人眼下,不得不低頭,誰讓我們東亭窮呢!等有一天我們東亭富裕了,有你們求我的時候。好吧,隻要給錢,我什麽條件都答應你。你盡快安排人落實,最好一星期內辦好,我這在等米下鍋啊!”

孫自強說:“沒問題,錢一個星期可以到位。”

有了錢,王誌飛就有了底氣。他對梁秘書長說:“工人們不是想見我嗎,我出去見見他們,當麵交談交談,效果可能更好點。”

梁秘書長就有些猶豫,擔心書記的安全。

王誌飛說:“怕什麽,我們是共產黨的幹部,不是封建社會的大老爺!我們隻要踏踏實實為老百姓做事,老百姓會理解的。老百姓鬧事,都是有原因的。最關鍵的是,我們的各級官員沒有把事情辦好,老百姓才有怨言。事情辦不好,連麵都不敢見,假如我們是下崗工人,我們會怎麽想?”說完就往外走。

梁秘書長看攔不住,隻好給公安局林局長打電話,讓他提前做好安排,預防不測,保證王誌飛的安全。

王誌飛從東亭賓館的後門走到市委大院,離大門還有100米,就看見市委大門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幾十個警察守住大門,在市委大樓兩側,停了十幾輛警車,裏麵都是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正在等待上級命令,隨時準備出擊。一見王誌飛走出來了,市公安局的林局長連忙跑過來匯報情況。他說初步估計這次遊行的人有3000人,把整個東亭大道都站滿了,現在交通全部癱瘓了。市公安局和臨河區已經出動了800多警察上街值勤,已經命令各縣的防暴隊火速增援。王誌飛說不用了,對付老百姓,用那麽多警察幹嗎!除了留一部分維持治安,其餘的全部撤下來。不然工人們以為我們要抓人,會更加抱團,疏散就更難了。看看出去也是亂糟糟的,也談不了什麽。王誌飛就對梁秘書長說,讓工人代表到他辦公室對話。

一會兒十幾個工人代表就到了王誌飛的辦公室。其中為首的是棉紡織廠退休的工會主席老張。看到新上任的書記親自接見自己,工人們都很激動。王誌飛安排工作人員給他們遞上煙,倒上茶,挨個請他們發言。工人們紛紛表達自己對廠領導的看法,不外乎是腐敗,大吃大喝,亂佘銷貨物,搞裙帶關係,發不下來工資,領導照樣坐進口豪華轎車,吃喝一點不少,亂搞男女關係等等。王誌飛表示,對工人們反映的問題,市委一定會高度重視,馬上就組織工作組進駐廠裏,徹底查清楚曆任領導的腐敗問題,該處分的處分,該法辦的法辦,決不姑息。至於工人們的工資問題,我已經從省裏協調了一部分資金,一星期後,就會有3000萬元到賬,保證讓大家過去這個年。春節過後,市委就討論棉紡織廠的改製問題,爭取引進一個戰略合作者,徹底救活棉紡織廠,讓大家都有飯吃!

聽了王誌飛的鄭重表態,工人都感到不好意思。說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隻是想到街上造點聲勢,又怕警察抓人,才鼓動這麽多人出來,相互壯壯膽。既然書記這麽看得起我們,我們也不能不知趣。我們一定把書記的指示傳達給每個工人,盡快撤離。結果不到兩個小時,東亭大道就恢複了秩序。

迅速化解了一次重大群體性事件,沒有任何破壞性事故發生,王誌飛很為自己的做法滿意。像這樣的事件,一旦處置出現失誤,後果就無法預測。自己剛剛到任,死幾個人或者傷幾個人,都不好看。看來棉紡織廠改製的事拖不得了,再拖還得出事。得加緊讓老牛幹這個事,別等到年後了。於是就給老牛掛了個電話,讓老牛牽頭,立即組建班子,一攬子解決棉紡織廠存在的問題。

這邊棉紡織廠的事情剛解決完,才清淨了一個星期,又出事了。

星期一早上七點鍾,王誌飛剛剛起完床,洗漱完畢,準備吃點東西,然後上班。這時候,市委梁秘書長又慌慌張張地進來了,一看他緊張的樣子,王誌飛就知道,又出亂子了。

他忙問:“又出什麽事情了?看你慌張的!”

梁秘書長說:“不好了,農民把整個市委大院給占領了,每個路口都有成群的農民,院子裏是數也數不清的農用三輪車,看樣子有幾百輛,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王誌飛嗨了一聲,說:“竟然有這等事,我看看去。”

梁秘書長說:“市委大院已經進不去了,各個路口都有農民把守著,他們不讓任何人進,你要看的話,我和你一起上東亭賓館的大樓,從那裏居高臨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王誌飛心急,就說:“好吧,你和我看看去,他們到底為了什麽事情啊?這麽幹?”

梁秘書長長歎了一口氣說:“嗨,也是老問題了,他們是劉園鎮的農民,為了東亭機場的事情。前幾年還是林懷水當東亭市委書記的時候,有一次他去香港考察,感歎香港的發達,特別是交通運輸業的完善,他最佩服的是香港機場的先進,當時感慨地說;‘我們東亭也要建設自己的機場,和全世界先進的城市開辟空中航線,聯係起來,這樣我們自然會吸引許多大老板來觀光、旅遊、投資、興業。我們的招商引資工作才能大見成效。’隨同的人以為他就是心血**,心情好,隨便說說,過過嘴癮而已,回去就忘記了,當時為了拍他的馬屁,大家都隨聲附和,說對,對,我們東亭要想發展的快,非建設機場不可。他不知道,這些各局委的頭頭腦腦,是不想掃他的興,順著他的話說,給他麵子。因為稍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在東亭這窮地方,不說建設機場需要大批的資金,是東亭財政無法承受的。就是有人投資,建設好了,以東亭的經濟發展水平,也沒有幾個人出門會選擇乘坐飛機,票價太貴,誰坐的起啊!

“但林懷水就是林懷水,他像中了邪一樣,好像不建設機場,就顯示不出他的英明決策,顯示不出他比前任市委書記劉鎮東、魏良才高明似的。他認準的事情,不管別人同意不同意,就一定要辦,誰也阻止不了。當時就連市長鄭作民內心也不同意,但沒辦法,書記定了事情,大家都不好意思反對。於是大會小會,林懷水就不斷地向大家灌輸建設機場的偉大意義,號召全體東亭人民認清形勢,胸懷大局,要堅決擁護市委、市政府的英明決策,齊心合力,把東亭機場建設起來,改善東亭的投資環境。

“為了解決資金的缺口問題,他號召全體公職人員,捐獻出自己的一年工資。不夠的地方,向銀行貸款,由市財政擔保。就這樣才籌措了兩億元資金,耗時兩年多,終於建設好了東亭曆史上第一個機場。

“在開業那天,林懷水躊躇滿誌,西服筆挺,邁著不可一世的步子,在鑼鼓喧天中走向紅地毯,手中揮舞著金剪刀,親自為東亭機場剪了彩。隨後他登上飛往廣州的第一班飛機,也是東亭曆史上唯一一次降落的民航飛機,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他的夢想是實現了,可害苦了東亭幾百萬的人民,幾十萬公職人員的工資沒有發不說,因為銀行的貸款是用市財政擔保的,以後的幾年,經常被銀行提前扣掉大批的工資款,大家的工資經常被拖欠,有時候一年才發一次,害得許多家庭簡直活不下去了,不少人隻好辭去工作,遠走他鄉,另謀生路。

“當然,最可憐的是這些被占耕地、宅基地的農民,補償款沒有得到手不說,還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耕地,沒有了生路,他們大部分人就借錢,買了三輪車,在清水河邊以拉河沙為生。時不時的,會聚到一起,把車子開到了市委、市政府大院,鬧一鬧,想引起上麵領導的重視,得點補償款。沒想到這一次聲勢那麽大,可能他們也已經知道,市委王書記您體察民情,剛剛解決了棉紡織廠的問題,他們也想搭搭車,以引起你的注意。”

王誌飛說:“原來是這樣啊,你去安排安排吧,我見一見他們的代表,商量商量看怎麽辦。首要的問題是,讓他們把車子趕快撤出去,讓市委的工作人員能夠進得去辦公。堂堂的一級市委機關,竟然開不了門,傳出去丟臉啊。”

梁秘書長答應一聲,就去辦了。

隨後的幾個小時,王誌飛先是會見了農民代表,問清了他們的要求,王誌飛答應立即下去到機場調研,看能不能想出妥善解決的辦法來。

農民們看書記這麽好講,又知道王誌飛是個不同於前任的官,就非常配合的把大批三輪車開出去了,隨著一陣陣轟鳴的馬達聲,一百多輛車子撤離了市委大院。王誌飛立即吩咐,市委辦協同市府辦,組建一個協調小組,裏麵要包括各有關部門的頭頭參加,迅速解決機場建設補償的問題,給農民一個說法。

隨後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當天下午,他就帶領常務副市長牛剛和財政局、機場建設指揮部等部門的有關領導,親自趕赴劉圓鎮,現場查看機場的情況。

沒到現場,王誌飛心情還好點,到了現場,看到機場新建的跑道兩旁,是一望無際的荒草,足足有一人多高,上麵不時有成片的野鳥,被人群驚擾,驚慌地高叫著飛過。王誌飛心裏非常難受,甚至是悲涼。

他想起來林懷水被抓時,報紙上對他的報道。記者到他的政績工程東亭飛機場采訪時,問當地的農民說:“你們這個機場每天有飛機起飛嗎?你們見過嗎?”

農民們沒好氣地說:“有,可多了,每天都有許多架飛機起飛。”

記者看著空曠的機場跑道和兩邊的茅草,不理解的說:“哪裏有啊,我怎麽看不見一架?”

農民們都笑了,指著天上飛過的野鳥說:“那不是,多的很呢,都是野雞,我們叫他野飛機。它們在這裏都安了家了。”

農民們的幽默弄得記者也哭笑不得。

王誌飛站在跑道上,黯然神傷,他在心裏痛恨這些拍腦袋決策的王八蛋,他們不知道腦子裏哪根筋斷了,就想出了這個勞民傷財的騷主意,這樣的決策,給我們的國家、無辜的人民,帶來了多少災難啊!大批的資金被揮霍掉了,大批的良田被占用了,許多人發不下工資,大批的農民流離失所,就是因為決策者的一句話,一個項目,就改變了千萬人的生活,這樣慘痛的例子,為什麽在我們這片土地上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沒有個完哪!

決策者拍腦袋決策,拍胸脯保證,最後拍屁股走人,到了別的地方,還可以繼續做官,就是進了監獄,像林懷水那樣,這樣的瀆職犯罪,也得不到什麽嚴重的懲罰,這樣的現實,真是讓人憤恨、無奈。

可憐天下的老百姓啊,自己的命運自己卻無法掌控,碰到好的官員,還可以過幾天好日子;碰到愛瞎折騰的官員,日子就慘了。

雖然早就知道東亭的情況不好,但王誌飛沒想到,現實會差到這個樣子,看來自己命中注定,要經受這場磨難了,為了東亭人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調研了一個下午,初步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機場管理處的主任反映,已經和省裏的民航飛行訓練學院接洽了,雙方有合作辦學的意向。

王誌飛安排,要加緊談判,盡快達成合作意向,報市委、市政府決策,最好能被他們收購,我們一次性得到一批補償款,徹底解決農民的補償問題。實在不行,就出租,我們收租金,用收入逐年償還農民的補償款,不能再拖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機場就徹底沒救了,農民的問題就更沒有解決的可能了。

有關部門的領導一連聲的說:“是,是,我們一定按書記的指示辦,抓緊時間落實。”

王誌飛說:“記住了,最少一個月向我匯報一下進度。”

大年三十,王誌飛才回到省城的家裏。一進家,他吃了一驚。自己家裏簡直成了開商店的了,一箱箱的好煙、好酒、茶葉等把家裏都堆滿了。問肖麗怎麽回事,肖麗說,全都是你們東亭的各級幹部送的,反正我也不認識,也叫不上名字。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裏弄來我們家的地址了,晚上我一下班,門口就有人等,一見我就嫂子長嫂子短的叫,到家裏放下東西就走。我害怕他們放錢,就明確表示不要,他們說這都是一些煙酒之類的東西,也不值錢,隻是要過年了,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因為來的人太多,我前幾天就不敢回家,隻好在同事家住了幾個晚上。

王誌飛一下就明白過來了,他在東亭呆過那麽多年,清楚的了解那片土地上的人的性格。東亭人豪爽,講意氣,愛交朋友,你要是幫助過他,或者他心裏對你很尊敬,逢年過節,他們總是千方百計地登門拜謝,無論如何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仿佛不這樣,心理就有負擔似的,年就過不好。這是應該肯定的一麵,說明了民風淳樸,本來未可厚非。

但是,如今這個風氣帶到了官場上,就摻雜了太多的不正常的東西,成了各級官員拉關係,走後門的合法借口。他就瞅準這個時候,到你家裏,送錢送物品,你總不能把他轟出去,那樣就太不近情誼,說不過去。中國的文化,抬手不打笑臉人。東亭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在官場上混的人,都習慣成自然,或者自覺不自覺的,要到領導家裏串串,以表示自己的忠心,讓領導知道,自己沒有忘記領導的關心。

這就給一些想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發財的官員,創造了一夜暴富的機會。前任的東亭市長鄭作民,逢年過節,都要親自提醒自己的下屬,到自己家裏坐一坐。特別是那些手中握有財政大權的企業老板、經理之類的,到他家裏去拜年,出手闊綽的很,不帶個二十、三十萬的,你都不好意思去。

省紀委查明,僅僅是他由常務副市長,當選為市長的那天晚上,到他家裏祝賀的人就有上百人,最少的也帶了五千塊的見麵禮,高的有五六萬。單那一個晚上,他就進賬一百六十萬。

因為牽涉的人實在是太多,都是一些部門的頭頭腦腦的,誰送的他也回憶不起來了,要是全部抓起來,那整個東亭的黨政機關、工礦企業,幾乎全部要癱瘓,所以搞的省紀委也沒辦法,幹脆宣布,給鄭作民送錢在十萬元以下的,如果主動到省紀委設在東亭賓館的辦公地點去主動說清楚,紀委保證,不再追究。

消息一出,搞得東亭賓館那幾天像開幹部大會的似的,各級幹部絡繹不絕,一個一個,都是喜氣洋洋的,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大家見了麵,都互相打趣說:“你送了多少?”

“我送了六萬。”

“不多不多,我還送了八萬呢!才弄來這個廠長當當,要不然早就不要我幹了。”

交代的人這麽多,就那鄭作民還有幾百萬的錢無法說清楚來曆,所有的加在一起,超過了一千三百萬。因為認罪態度好,交代問題徹底,有力地配合了有關部門辦案,所以鄭作民獲得了從輕判決,被判處無期徒刑。

鄭作民的罪行之所以判的輕,多虧了他有一個“賢內助”,把什麽罪都為他攬過去了。辦案人員問鄭作民,別人給你送錢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鄭作民毫不含糊地說:“我一概不知道,我也不管這些事情,都是他們直接送給我老婆的,我回到家裏,我老婆也不告訴我,直接就存到了銀行裏。至於我家裏有多少錢,錢都存在那裏,有幾本存折,我一點也不清楚。”

辦案人員問鄭作民的老婆黃玉香,這是不是事實。鄭作民的老婆都一一承認,是事實,鄭作民確實不知道家裏有多少錢,別人送了錢來,我也不完全告訴他,怕他害怕,因為錢實在是太多了。我都是告訴他,誰誰到家裏來過了,要辦什麽事情,請你留意一下。鄭作民就答應一聲,知道了。

東亭的老百姓看到報紙上的新聞,都誇讚說:“這兩口子,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

鄭作民小時候家裏很窮,經常吃不飽飯,甚至連鞋子也穿不上。好容易考上了一個大專,大學畢業後分回到縣裏,家裏窮,沒有哪個城裏的女孩子願意嫁給他。直到碰到了黃玉香,黃玉鄉是幹部子弟,父親是當時東亭市的副書記,她一眼就看到鄭作民聰明伶俐,就不顧一切的要嫁給他。

家裏人反對,揚言要和她斷絕關係,但黃玉香還是義無返顧,包了幾包糖,和鄭作民悄悄地領了結婚證,兩張木板床拚到了一起,就算成了夫妻。黃玉香的老爹看看實在沒有辦法,隻好認了鄭作民這個女婿,為了不要女兒跟著受罪,才利用自己的關係,處處關照鄭作民,一步一步,把他提拔到領導幹部的位子上來了。可以這樣說,沒有黃玉香,他鄭作民最多能當上一個廠的廠長,絕對不可能一屁股坐上市長的寶座。

所以後來,發了跡的鄭作民對自己的老婆還是百依百順,絲毫不嫌棄自己的糟糠之妻,從來沒聽說他養情人了還是包養小蜜,所以在審判他的時候,他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的不能行,說:“都怪我放棄了世界觀的改造,沒有管好自己的家人、身邊人,特別是我的老婆,讓我不知不覺之間,就滑向了犯罪的深淵,成了人民的罪人。我對不起黨多年對我的培養,對不起東亭人民,我一定虛心認罪,爭取寬大處理,我願意做一個反麵教材,警示所有的官員,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要管好自己的老婆、家人,不讓她們的枕邊風把我們吹暈了,找不著北。讓反腐敗的風暴來得更猛烈些吧!”

他的最後陳述引得現場所有的人忍不住笑破了肚皮,都說他真是個天才,都這個時候了,還這樣會演戲,該洗刷的洗刷了,該推脫的推脫了,終於保住了寶貴的生命,得以苟延殘喘,也算是不錯的結局。

隻是可憐了他那癡心的老婆,到現在這個時候,還得為老公背黑鍋,分得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一句話也不說,無怨無悔。了解內情的老百姓都議論說:“這個女人,真是夠意思,為了保住她老公的一條命,自己情願白坐二十年的牢。看來,她是真正愛鄭作民的。”

這對“模範夫妻”現在在全省都被傳為佳話,東亭作為腐敗的重災區,也是全省出了名的。如今王誌飛擔任了東亭市委書記,這樣的現象,讓肖麗的很擔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誌飛看著自己家裏那一箱箱的茅台、五糧液,一件少說也要2000多塊,光是這幾堆東西,估計也值個五六萬,想退都沒有辦法退。找個車讓市委辦公室拉走,挨個退,肯定會被人傳為笑話。別人還以為你作秀呢!誰知道你收了多少?你退的越多,證明你收的也越多。王誌飛想了想說,先放那吧。集中放到一個房間裏,好看點。自己從裏麵找了兩箱最好的酒,又找了一些高級香煙和茶葉,到劉老書記家坐了一會。

這是王誌飛多年的習慣。王誌飛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他明白,在自己的生命裏,有三個人對自己是最重要的。第一就是自己的爹娘,不僅生養了自己,還創造條件讓自己讀書。要是不讀書,王誌飛這個鄉下孩子就不會考上大學,成為城裏人。第二個就是劉老書記,沒有他當年的慧眼,自己就可能在省委辦公廳寫一輩子材料,成為一個文字匠而已,決不可能成為一個領導900萬人民的市委書記。

對劉老書記,他始終充滿了感激之情。隻要有時間,他都會到老書記家聊聊天,吃吃飯,聽老人講自己年輕時的故事。他對老書記的感情混雜了晚輩對長輩、下級對上級的愛戴和尊敬,同時還有朋友對朋友的理解和信任、一種忘年交的友誼。這在中國官場裏是多年存在的現象,長期的上下級關係,感情上的多方位溝通,已經讓秘書和自己的領導形成了一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秘書和領導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同進同退。領導得誌,大權在握,秘書就會仕途順暢,飛黃騰達。領導落魄,首先跟著倒黴的就是秘書。領導老了眼看著沒有權力了,就會拚命地栽培自己的秘書,迅速提拔,等自己沒權力了,秘書卻羽翼豐滿了。領導通過秘書實現了自己政治生命的延續,秘書通過領導實現了自己跨越式發展。領導用秘書,比用自己的子女方便多了,用自己的子女,別人容易說閑話,而用秘書,別人就不太好講。況且能夠給大領導做秘書的,都是一些特別出色的人。筆頭來得,口才了得,形象也要過得去,所以秘書從政,確實比別人有利得多。

雖然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了,但劉老書記家裏,還是像往常一樣,冷冷清清,比著在台上掌權的時候,那可是差得太遠了。

那時候別說是過年了,就是平常裏一個隨隨便便的節日,老頭子家裏都是門庭若市,人來人往,一個個滿麵笑容,話盡揀好聽的說,什麽東西稀罕就送什麽東西。況且當時,能夠出入老頭子家裏的,都是這個社會威風八麵的人物,說出來哪一個人的名字,都讓人肅然起敬。省軍區的政委、司令員,各個市的市長和市委書記,各國有大企業的老總,還有那數不清的老鄉、同學,把老書記家裏,弄得像開大會的一樣。這個來了,那個走了,一撥一撥,忙的王誌飛幫著倒茶都倒不及。

等老頭子書記不當了,到了人大,那時候王誌飛也已經到了桃園縣,等年底到老頭子家裏一看,看到昔日門庭若市的院子,已經明顯的平靜了許多,再也無法重現當時的輝煌。那些所謂的達官貴人,各界名流,惟恐和老頭子接觸多了,引起在任的省委書記不滿,影響了自己的仕途、前程,一個一個,再也不在老書記家裏露麵了。

等又過了幾年,老頭子連人大主任也不當了,徹底退出了政治舞台,這個時候,能夠時不時的到家裏看一看,帶點東西慰問慰問他的人,就更是少的出奇。

老頭子剛開始還有點不習慣,每到節日,看到一輛又一輛曾經十分熟悉的車子,從自己門前經過,停也不停,直奔那些還在台上的省委領導家裏而去,心裏就陡然而生一口悶氣,一個人在屋裏踱來踱去的罵娘,說:“這些王八蛋,狗娘養的,一個一個,勢利的要命,我當初要早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用一個,全他媽的換完,一個不留,統統給我滾蛋!我怎麽瞎了眼,培養、提拔了這樣一群不要良心的王八蛋!”

他一生氣,就血壓高,老伴怕他出事,萬一中了風就更麻煩了,就不住的勸他,說:“你這個老頭子,在台上時是多麽明白事理,而現在,老了老了,落到了你頭上,你就受不了了。人這一輩子,還能把官當到墳墓裏去啊!再說了,現在的人,尤其是這些在官場混的人,哪一個不是無利不起早,你現在沒有什麽利用的價值了,跟你來往,不但得不到任何的好處,相反的還要吃虧,你說隻要不是吃錯了藥,誰還會幹哪!換了你你會幹嗎?所以啊,要接受現實,毛主席不是說過嗎,到什麽山上唱什麽歌,況且,你的正省級的待遇不是還在嗎?兒女們和誌飛他們這幾個秘書不是還來嗎?你想吃什麽、想要什麽不是有他們安排嗎?你就知足吧你!人家混的不好的,得罪人多的,還不得你這個樣子呢!”

老頭子想想,確實有道理,於是就一天天的心平氣和起來,閑了帶著自己養的一條德國大狼狗,在院子裏散步,那是王誌飛托人,從外地給他買回來的,純種,花了幾千塊錢。

有時候心情好的時候,老頭子也會一個人,戴上太陽帽,旁邊跟著一頭大狼狗,一個人到公園裏散步。不知道的人絕對認不出來,這就是當年省裏叱詫風雲的劉書記,省裏的老一。

老頭子晚年,徹底看透了世態炎涼,逢人就誇自己養的那條狗,說:“還是狗好啊,不像人那麽勢利,對主人忠心耿耿。”

王誌飛知道,他這是借題發揮,但想想這個世道,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就被人當作廢物一樣,一腳踢的遠遠的,心裏就感到特別的淒涼,於是想到了羅蘭夫人的一句話:“我交往的人越多,我越是懷念我的那條狗!”

大年初一的上午,王誌飛按慣例,開車回了趟農村的老家,看望年邁的爹娘。

爹娘年紀都大了,但不習慣住在城市裏,說什麽也不來,說又髒又亂,到處是車是人,還住的是樓房,不接地氣,受不了。

家裏好歹有個大院子,前些年王誌飛和弟弟一人出了幾萬塊錢,王誌飛拿大頭,主要靠弟弟張羅,給父母修了樓房,裝上了空調、熱水器,家裏的條件和城市裏也沒什麽區別了。

弟弟在縣城裏上班,前兩年也提了一個縣人大的副主任,一家人都住在縣城裏,隔三差五,會回家裏看看父母。為了照顧父母的身體,特意找了一個遠房的親戚,在家裏做保姆,每月給她幾百塊錢,做個飯,洗個衣服。

一旦有個頭痛發熱的,弟弟都會開車回去,把父母接到縣城裏治療,省了王誌飛不少的心思。現在公路也已經修到了農村的家門口,就是趕上個刮風下雨的,隻要有車,也不會耽誤。王誌飛平常裏會安排肖麗回家看一看,帶點東西,帶些錢,把保姆的工資結了,別再讓弟弟操心。在縣城裏上班,雖然當了個人大的副主任,其實工資也沒有幾個,經濟條件比著王誌飛,還是差多了。

前些年王誌飛還在定州當市長的時候,曾經有做工程的老板找到弟弟,讓弟弟出麵,和王誌飛牽牽線,找點項目或者批點地什麽的,答應給弟弟一定的股份。

弟弟特意坐上車,到定州去找王誌飛,說明來意。

王誌飛一聽就火了,對弟弟說:“你不要和這些老板來往,你不懂裏麵的深淺。包工程,批項目,我是有這個權力,我是可以讓一些人發財,但那是合法的,走正正規規的渠道的。但你一參與,性質就變了,你就是不說,別人也會說,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些老板為了扯虎皮,做大旗,巴不得把我的輿論造的滿天響。你想想,一傳十,十傳百,我今後還能在定州做什麽事情啊?我有這個魄力管人家嗎?最關鍵的是,萬一有一天,出了什麽事情,人家就會把一切往你身上一推,反正你哥哥是市長,讓他想辦法吧!這樣不但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害了我們老王家一大家人。”

弟弟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挨了哥哥的一番好熊,臉上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的,一肚子不服氣地說:“哥,你說的天有理,我也不信,誰不知道,當官的都是這樣幹的,不從工程、項目上下手,怎麽發大財啊!就拿省城裏那些做工程的,做房地產項目的大老板來說吧,哪一個的背後沒有官方背景,哪一個不是利用權力的魔杖,攫得了第一桶金子?你現在不幹,今後就是想幹了,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王誌飛看他還是執迷不悟,就對他沒好氣地說:“我不管別人怎麽幹,但我決不會讓你借助我的權力,幹非法的事情。”

弟弟說:“哥,我不是要你幹非法的事情,我們合法,合法的做項目,光明正大的發財!那些大老板說了,隻要你說句話,打個招呼就行了,資金他們有的是,不用你操心!”

王誌飛說:“就是合法,我也不允許你介入,總之一句話,你給我回去,好好幹你的公務員,掙一個吃一個,不夠吃的了我給你,你以後少跟這些人摻和,小心到時候吃大虧。”

弟弟看王誌飛一直不鬆口,自己發財的夢想又一次破滅了,於是對哥哥一肚子的氣,過了好長時間,也沒給王誌飛聯係過。

等王誌飛不當定州的市長了,回了省城裏,當了狗屁不是的政策研究室主任,回了老家,見了弟弟,弟弟說:“哥,怎麽樣,後悔了吧,當初早聽我的,我們家說不定也有上千萬了,哪還用得著過這樣拮據的日子!”

王誌飛看了他一眼,說:“要是那樣,也可能你有幾千萬了,但你哥哥,現在也可能已經在監獄裏坐牢了。你是希望有一個現在平平安安的哥哥,還是希望有一個坐牢的哥哥啊?”

弟弟一笑,說:“看你說的,沒見像你說的那麽嚴重,貪汙受賄的多了,發了橫財的也多了,難道說都抓住了嗎?還是抓住的是少數,漏網的是多數。沒見報道嗎,說數中國的腐敗風險最小,當官的現在誰不是不貪白不貪,貪了也白貪,都像你這樣,哪還有什麽貪官啊!”

王誌飛說:“不管別人怎麽幹,但我這一生,決不會在金錢上出任何問題,我根本不在乎那幾個錢,人生一世,能用多少錢哪,官到我這一級,隻要有位子,還用得著自己花太多的錢嗎?一個人光光而來,光光而去,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況且不是自己憑勞動掙的,錢再多,也不光榮。要是自己的本事掙的,幹幹淨淨,就是像李嘉誠一樣富裕,也心安理得,睡覺可以睡得安穩。你看那貪官的日子好過嗎,一天一天,提心吊膽的,有個風吹草動的,就嚇得夠戧。我們省裏的交通廳長劉萬通,貪汙受賄了2000多萬人民幣,一百多萬美元,錢多了不敢存銀行裏,怎麽辦,悄悄送回了農村的老家,把錢裝到大缸裏,埋到地下。等檢察院的工作人員從他家裏起獲時,許多錢因為受潮都發黴了,他是貪汙了不少錢,但根本沒機會享用,就全部上繳了國家,自己也被判處了死刑,何苦來呢!”

聽說今年王誌飛要回老家,家裏早早地就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一些親戚、朋友和小時候老家的同學。他們是各有目的,有的是想安排自己的孩子上班,看王誌飛能不能給他們想點門路。有的是想到東亭市做點工程,借助王誌飛的關照,發點大財。

這都是非常棘手的事情,王誌飛也煩,也懶得見他們,但想想一年到頭,自己也難得回家一次,陪父母說說話,討討他們的歡心,盡一盡人子的責任,就壓抑住自己內心的不快,耐心地和他們應酬著,和他們打著招呼。

父母看自己喜歡的大兒子回來了,家裏又來了那麽多的人,村口的柏油馬路上,停了十幾輛小車,老年人的虛榮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高興的一上午合不攏嘴。

弟弟一家人也回了家裏,整個大院子裏都是人,亂哄哄的,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就非常麻煩了。王誌飛看人實在是太多了,在家裏做根本不可能,就招呼大家各自上車,到鎮上的飯館吃飯。

哪知到了鎮子上,才知道所有的飯店都不開門,隻好又往縣城裏趕。反正老家到縣城也就三十多公裏,一會兒就到了。還沒到縣城,縣裏的書記和縣長都打來電話,說在縣委招待所早安排好了,王書記難得回來一趟,這一次一定得讓他們盡一盡地主之誼,要不然今後實在沒麵子再見王書記。

人家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推辭顯然說不過去,再說了,弟弟還在縣裏,說不定這個消息就是弟弟路上透露出去的,也得給他個麵子,於是,這頓飯看來有一萬個必吃的理由。

想想也真累,奔波了一圈,就為了填飽肚皮,耽誤了不少時間不說,還要無端的見許多自己不想見的人,說一些自己也不願意說的的話,這就是官場,就是應酬,真是沒意思極了。

書記、縣長見了王誌飛,畢竟級別上差了一大截,拘謹的不得了,王誌飛不好太撥他們的麵子,故意談笑風生的,活躍了一下氣氛,好歹把飯局進行了下去,沒有冷場。

吃完飯,安排弟弟把父母送回了老家,王誌飛和肖麗就回了省城。一到家裏,感到這一天坐車說話,也確實勞累,還是呆在自己家裏,哪也不去清淨,於是哪也不再去,乘著兒子出去會同學,不在家裏,好好享受享受了一下二人世界。

過年這幾天,王誌飛和老婆朝夕相處,肖麗不再寂寞了,心裏很高興,一天到晚樂嗬嗬的。尤其是到了晚上,興致很高,天天纏著他要**。因為好久不做,雙方都有點久別勝新婚的感覺。**過後,肖麗用胳膊環著自己老公的脖子問:“你在下麵,有時候半個月不回來,想了怎麽辦?”

肖麗問自己怎麽解決。王誌飛說:“男人嗎,憋得久了自己隨便一弄就出來了,那些長年兩地分居的夫婦,不是一樣的過了一年又一年,你不用太擔心,我想了就找個借口回省城,讓老婆好好慰勞慰勞我!”

肖麗說:“要不我提前辦退休手續算了,到東亭專心陪你。”

王誌飛說:“在東亭你會不習慣,那是小城市,我一忙,照樣顧不了你。那兒不比省城,可以消磨時間的地方多,沒有朋友說話聊天,你會寂寞的。我在東亭也不會呆太久的,多說五六年,少了三四年,說不定還是回省城,你就不必要再折騰自己了。”

肖麗見老公說的有道理,就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