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天,他主動打電話,對黎茜說:“小黎啊,你怎麽一直不找我啊?”

黎茜在第一次吃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胡民這個縣委書記,是個很花哨的男人,一雙眼睛色迷迷地在黎茜身上打量來打量去,看得黎茜渾身想起雞皮疙瘩。

黎茜對自己的身材還是很滿意的,該豐滿的地方豐滿,曲線優美,渾身散發出一股青春的魅力。

黎茜對這樣的老男人,還真的不感冒,雖然他是個縣委書記。她在省城裏讀書時,有的同學就為了錢,和一些老板來往,每到周末,學校門口就停了不少車輛,都是那些有錢的老板,到學校包養年輕妹子的。

她同宿舍裏有個女同學,跟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板,人家每個月給她五千塊零花錢,她就每星期過去,陪那個老男人兩天。手裏有了錢,那個女同學整天打扮得像是一個小姐,雖然她才十七八歲,但是,一天到晚塗脂抹粉,老遠就能聞見她身上噴的很濃的香水味道。走路也誇張地扭著屁股,大家背後都說她不正經,像個雞婆。

她用的手機是最高檔的,穿的衣服也是最好的,但是,黎茜覺得,她這個人很髒,雖然是一個宿舍的,兩個人很少說話。

有一次,晚上聊天時,那個女同學對黎茜說:“我說黎茜,就你這個條件,找一個有錢的大老板包養著,過得多舒服啊!”

黎茜呸了一聲,說:“下賤,我才不幹呢,老男人有什麽意思?!”

女同學開導她說:“年輕的,誰有那個經濟實力?!現在的有錢人,基本上都是老男人,年輕人連工作都找不到,還怎麽養女朋友!”

黎茜說:“那些老男人可靠嗎?你不就是給別人當情人嗎?小心到時候,人家玩膩味了,甩了你。”

女同學不屑地說:“老娘才不怕呢,隻要給我錢,跟誰不是跟。有錢才是正理。”

黎茜自尊心強,眼光甚高,一般的男人,她基本上不用正眼看人家。縣城裏有一些小流氓,想打她的主意,故意到她工作的幼兒園,想找機會搭訕她。她一看,心裏就明白什麽意思了,見了那些人,臉上冷若冰霜,那些小流氓一看,隻能知難而退了。大白天的,總不能采取強硬手段吧。

黎茜到縣公安局上班後,雖然有胡民的電話號碼,她也一次沒有主動聯係過,她覺得,自己和胡民沒有共同語言,胡民對她不懷好意,黎茜也是知道的;胡民大權在握可以解決她的一切問題,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她就是拉不下這張臉,為了自己的私事,把自己的身子送出去,讓這個老男人玩弄,她現在真的做不出來。

突然接到胡民的電話,黎茜隻好推辭說:“胡書記,我工作忙,沒時間聯係你。”

胡民一聽,心裏說:“你敢在我麵前說工作忙,不是瞎扯淡嗎!縣裏誰最忙,隻有我最忙!就這,我還有時間遊龍戲鳳,他媽的,少在我麵前裝蒜了!”

胡民不耐煩地說:“美女,你再忙,有我忙嗎?”

黎茜說:“不敢,不敢,小女子說錯話了。”

胡民大大咧咧地一笑說:“好了,你現在到我這裏來一趟,我有事情交待你。”

黎茜問:“胡書記現在在哪裏?”

胡民說:“我在縣迎賓館1201,你現在就來吧。”

黎茜說:“好的,好的。”

黎茜不知道胡民找自己什麽事情,估計胡民也不敢對她強行做什麽事情,於是就在家裏換了一套衣服,騎上摩托車,到了縣迎賓館,上了電梯,到了胡民的住處。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胡民穿著一套睡衣,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內心裏焦躁不安,在思忖著怎麽樣把這個看起來脾氣倔強的美人拿下。

一會兒門鈴響了,黎茜出現在門口,胡民滿臉笑容,把黎茜讓進客廳裏,隨手就關上了門。

黎茜看到胡民關門了,心裏疙瘩一下子,說:“不好,他關門了,難道說會霸王硬上弓。”此時的黎茜,心裏也開始緊張起來。

胡民挺著大肚子,轉來轉去,拍了拍黎茜的肩膀說:“妹子,知道哥哥我叫你來,幹什麽嗎?”

黎茜搖了搖頭,裝糊塗說:“不知道。”

胡民順手捏了捏她的肩膀說:“我答應過你們,要解決你們的工作問題、編製問題,但是,現在你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為什麽呢?你明白嗎?”

黎茜說:“請胡書記明示。”

胡民哈哈一笑說:“你是個明白人,知道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我對你們好,你們也要付出些代價才行吧!”

黎茜繼續裝糊塗,說:“付出什麽代價?”

胡民不說話了,走上去,抱住了黎茜的身子說:“你說呢?”

黎茜感到臉上紅得發燙,她掙紮了幾下說:“這樣不好,胡書記,人家還沒有交過男朋友呢!”

胡民一聽,是個黃花,更興奮了,說:“真的,你是說,你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黎茜點了點頭。

胡民說:“真是個大寶貝啊,這樣吧,你答應陪我一個晚上,我什麽條件都答應你。”

黎茜搖了搖頭說:“不行,我要留給我今後的丈夫的。”身子僵硬著,一直不配合胡民的動作。

胡民一看,這個女子性子很烈,采取強製的動作,大煞風景,萬一到時候收不了場,黎茜哭哭啼啼地鬧起來,那樣就得不償失了。罷罷罷,還是仕途要緊,不就是一個漂亮女人嘛!

胡民隻好放開黎茜,悻悻然地說:“妹子,你要明白,在這清溪縣裏,我就是老大,你的事情,我不說話,誰也辦不成。”

黎茜說:“明白。”

胡民說:“這樣吧,我堂堂一個大男人,不能勉強你,那樣也沒有什麽意思是不!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想通了,你就回來找我。我答應的事情,繼續給你辦。到時候榮華富貴,你要什麽就有什麽。”

黎茜說:“好的,好的,請給我一段時間。”

結果,自從那次和胡民有這樣的經曆後,黎茜一次也沒有主動聯係過胡民,時間長了,胡民就徹底對她死心了,反正胡民身邊有的是漂亮女人投懷送抱,少了黎茜一個,沒什麽了不起的。

胡民搞不掂黎茜,這個內情縣公安局的局長曾建明是不知道的,但是有一點,他是很清楚的,黎茜是胡民看上的菜,如果自己不論青紅皂白地在黎茜麵前亮騷,萬一黎茜真的是胡民的情人,那自己這個局長,就別想當安穩了,你和縣委書記搶女人,那不是自己找累嗎!

所以,兩年來,曾建明對黎茜隻能是多方示好,每有重要的應酬,都要求她參加,黎茜現在成了公安局的一麵招牌。

今天晚上為了討好剛上任的張青雲,曾建明把這個王牌都拿出來了。

張青雲看到,黎茜一坐下來,就脫去了身上的外套,上身是一件紅色的羊絨衫,顯得胸前的一對飽滿,更加高聳。一雙腿長長的,直直的,走起路來,嫋嫋婷婷,渾身上下透露出舞蹈演員的氣質,臀部豐滿,被緊身的牛仔褲包裹著,兩隻眼睛水靈靈的,真是一個大美女啊!

黎茜已經知道張青雲的身份了,所以感到很幸運,能陪這個張青雲,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她覺得,眼前的這個張青雲比電視上還親切、帥氣,渾身上下是一種知識分子的儒雅之氣,和清溪縣大多數官員都不太一樣,他們大多數人也就是基層幹部出身,沒有這種氣定神閑的氣質的。

黎茜坐在張青雲身邊,為張青雲端茶遞水,她問張青雲:“請問張書記,您喝什麽酒?”

張青雲緊靠著她,說:“我今天晚上實在是喝不了酒了,這樣吧,我們碰奶。”

茶幾上放了幾盒酸奶,是張青雲特意要的。

張青雲無意中說的話被旁邊的安強聽到了,他對張青雲說:“張書記,對女孩子,你不能隨便碰奶的啊!”

張青雲一下子恍然大悟,連忙對黎茜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黎茜聽了,臉微微一紅,說:“安書記,你真壞!”

安強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小黎,今天晚上張書記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把他放倒!”

安強也認識這個漂亮的黎茜,他一年到頭要多次到縣公安局檢查工作,接待的時候,黎茜一般情況下都會出現。

黎茜為張青雲倒了一杯奶,為自己也倒了一杯,兩個人舉起杯子,碰了一下,黎茜說:“張書記,今後還請對小女子多多關照啊!”

張青雲說:“好的,一定會的。”

黎茜看張青雲答應得這麽爽快,也很高興,就趁機要了張青雲的手機號碼,兩個人相互撥通對方的手機,把號碼存了起來。

這個時候,曾建明已經開始唱歌了,他嗓子高亢,唱的第一首歌是《少年壯誌不言愁》,這是一首老歌,是曾建明最拿手的,他的開場白說:“各位領導,各位朋友,今天我們在這裏歡聚,共同為張書記的到來表示慶賀。在這裏,我借花獻佛,唱一首歌表達我的心情。謝謝張書記,謝謝各位領導。”於是,開始引吭高歌。

張青雲聽著他唱歌,覺得他唱得還真是不錯,聲情並茂,嗓音條件也不錯。

這個時候,姑娘們紛紛邀請自己舞伴伴舞了。黎茜站起來,對張青雲說:“張書記,咱們跳舞吧?”

張青雲隻好站起來說:“好,好。”

於是把手放在黎茜的腰窩上,兩個人擁在一起,在舞池的一角,晃來晃去。

黎茜舞蹈專業出身,跳舞非常好,張青雲對舞蹈基本上是個門外漢,就是三步四步,跟著鼓點瞎晃。

跳舞什麽動作這個時候無所謂了,關鍵的是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關係,兩個人可以公開地抱來抱去的。

張青雲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帖著黎茜的身子,立即就有了一種觸電的感覺,這是男女之間相互吸引的電流,讓人意亂情迷。

他看到,黎茜的胸部真的很豐滿,比範小玉的還上一個檔次。隨著舞步的動作,胸前微微顫動,讓人看了,簡直太刺激了。

張青雲不敢多看,隻好抬起頭,看著她的頭發。

黎茜對張青雲頗有好感,覺得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黎茜想,要是張青雲當了縣委書記,讓自己當情人,自己還是很願意的。這樣的男人,是打著燈籠都難以找到的啊!不知道哪個女人有那麽好的運氣,能夠得到這樣的男人做夫君。

一個曲子終了,黎茜對張青雲說:“張書記喜歡唱什麽歌?我給你點一個去。”

張青雲說:“你自己先點一個吧,我想聽你唱唱歌。”

黎茜說:“好的,我們倆合唱一首吧?”

張青雲說:“好,你就點《同桌的你》吧。”

黎茜說:“好的,好的。”

果然,過了一分鍾,音樂響起,就聽黎茜說:“下麵由我和張書記合唱一首歌,獻給大家,有請張書記。”

張青雲站起來,拿起一個話筒,和黎茜站在屏幕前麵,看著歌詞唱了起來。

這也是一首老歌,張青雲大學剛畢業的時候,經常在歌廳裏唱過的。

張青雲臨場發揮,唱得也不錯。黎茜的嗓音條件非常好,唱得和專業演員有些像了。

他們的歌聲獲得了大家的一致鼓掌。

接著是安強唱歌,田軍唱歌,沒有唱歌的,繼續喝酒,或者和美女聊天、跳舞。

這樣玩到十一點的樣子,張青雲的手機響了,他從包裏拿出來一看,是範小玉打來的。連忙走出包廂,到走廊的盡頭接通了。

範小玉問:“老公,這個時候還沒有睡覺啊?”

張青雲說:“還在應酬,政法委的領導請我吃飯,然後又唱歌,折騰一個晚上了。”

範小玉說:“早休息吧,身體要緊。”

張青雲說:“好的,馬上就撤退,聽老婆的。明天還要下去視察。”

範小玉問:“明天去哪?”

張青雲說:“和縣委胡書記到大東溝電廠視察。”

範小玉問:“幾點出發?”

張青雲說:“早上八點。”

範小玉說:“那你趕快休息吧,十一點鍾了。”

張青雲說:“好的,好的。”

回到包廂,看到大家都在坐著說話,沒有人唱歌、跳舞了。張青雲對安強和曾建明說:“怎麽樣?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還要下鄉,有時間了我們再聚!”

大家說:“好的,好的。”

於是,大家就一起往外走,黎茜和眾領導一起先把張青雲送到門口,坐上汽車。

張青雲問黎茜:“你怎麽回家?用不用我送送你。”

黎茜說:“我等一會兒自己打車吧!”

曾建明說:“小黎,還是讓張書記送你吧,天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的。”

張青雲打開車門,說:“上來吧上來吧!”

黎茜隻好坐進了後排,在張青雲身邊坐下來。

小薑啟動汽車,緩緩地開出了停車場。

小薑問:“美女,先把張書記送回迎賓館吧,等一會兒我專門送你。”

張青雲說:“這樣,你把我送到迎賓館後麵的河堤上,然後送黎茜回家,我自己一個人散散步去,這樣回去,睡不著覺的。”

小薑說:“好的,好的。”

於是開車把張青雲送到河堤上,張青雲下來,手裏提著一個手提包,自己在河堤上一個人散步。

黎茜本來想下車陪張青雲一起散步,但是,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再晚了,回家就影響父母休息了,於是才作罷。

這個時候,河堤上的人已經很少了,路燈雖然還是燈火通明,但是,比著在省城裏的清河河堤上,同是這個時候,還是顯得相當冷清了。

原來在省城裏,張青雲應酬完,喜歡在清河河堤上散步,哪怕就是到了晚上十一二點,由於河堤上行人不斷,到處是談戀愛、鍛煉的人群,所以還是很安全的。

到了縣城裏,果然不一樣了,這個時候,大堤上行人已經很稀少了,偶爾有幾對情侶或者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張青雲身邊,多看張青雲幾眼,就讓張青雲感到沒有安全感。

畢竟自己手裏提著一個公文包,又穿了一件羊絨大衣,看著像是很有錢的樣子。

張青雲走了幾百米,就覺得不妥,還是走回去,洗澡睡覺好了。順著大堤走著,他看到前麵幾十米遠的地方,霓虹燈閃爍,不時地有人進出。

他好奇,就走到近處一看,原來臨河堤的這一麵,開了十幾家美容美發店,裏麵都是穿著暴露的小姐,臉上畫著很濃的妝,噴著很刺鼻的香水,一看到有男人靠過來,立即會過來打招呼,為了招攬生意,她們故意穿著露出大腿的裙子,胸前也是波濤洶湧的樣子,追出去老遠和客人拉扯著。

張青雲連忙加快步子,不搭理那些女人的搭訕。

那些女人一看,張青雲手裏提著一個公文包,穿著又是那麽有檔次,就判斷這是一個有錢的男人,就一個一個上來,招攬生意,展示自己的性感。有幾個還故意敞開大衣,讓張青雲看她們穿著比基尼的好身材。

有的笑著擺手說:“帥哥,來啊,我們玩玩吧?”

張青雲笑了笑,點點頭,加快步子連忙走開。

他一路走回去,到迎賓館看看表,已經走了半個多小時了。

到了自己的房間,他邊洗澡邊想,沒想到,清溪縣現在這麽開放,什麽都有了,和省城沒什麽區別了。大街上小姐可以公然拉客了。

這件事要不要管一管呢?還是不管為好!那些女人,絕大部分都是下崗職工,或者生活有困難的人,有別的活路,你說誰願意做這個啊!什麽女人願意做這個啊?!不是走投無路了嗎!

張青雲知道,省城裏這些年,大街小巷裏這樣的美容美發店、按摩店原來越來越多了,到處都是從事這個產業的婦女,真的是一派繁榮景象啊!現在到了縣城裏,也是這個樣子的,掃黃掃黃,沒見這個行業絕跡啊,相反,還蒸蒸日上,蓬勃發展,看起來,還是老百姓生計有問題啊!

洗完澡,他拿起手機,看到黎茜已經發來一條短信:“尊敬的張書記,今晚我很幸運,認識了你,希望今後有向你請教的機會。晚安!”

張青雲一看,這個黎茜對自己是挺上心的,美女啊,誰不憐惜啊,於是就連忙回了一條:“晚安,美女,認識你我也感到很榮幸。”

過來一會兒,黎茜的短信又回了一條:“睡不著覺了,心裏很亂,問一句,你會不會想我?”

張青雲一看,怦然心動,回了一條:“肯定會想的。”

黎茜說:“今天太晚了,改天我專門拜訪張書記去。有些事情需要請教請教。”

張青雲回了一條:“沒問題,隨時等候。”

放下手機,張青雲躺在**想,這個黎茜是什麽意思呢?難道她是在暗示我張青雲,可以和她發生什麽親密的關係。

頓時張青雲心裏有了衝動的感覺,但轉念一想,他剛到清溪縣,立足未穩,還是謹慎為好,畢竟前途為大。再說了,不能再對不起範小玉了啊,人家已經原諒你一次了,再出軌,就對不起人家的寬宏大量了。這是個人性的弱點,得該,得控製,色欲就是心魔啊!

張青雲想起範小玉,就心裏平靜了許多,還是自己的女人好,本本分分的,典型的賢妻良母,這樣的女人不能再讓她受到什麽感情上的傷害了,那樣就不是人了。

張青雲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張青雲七點鍾就起床了,洗漱完畢,就下樓到二樓的餐廳吃早餐。

剛到餐廳門口,就見到了站在那裏迎接的周玉瓊。

周玉瓊笑著說:“張書記早啊!”

張青雲笑著說:“周總,您好!”

周玉瓊說:“張書記,房間的各種設施沒有什麽問題吧?”

張青雲說:“沒有,沒有,很舒服。”

周玉瓊說:“那就好,對了,張書記,我已經專門安排了一個可靠的女服務員負責您的房間,你有什麽衣服,都可以讓她拿去幹洗或者水洗的。您工作忙,顧不了這些的。”

張青雲一聽,這個周玉瓊想得真是挺周到的,自己昨天換下的內衣、襪子什麽的,確實還沒有顧得洗,都還扔在洗手間的籃子裏。此前在市委黨校住的這一年,一般的衣服他都是用洗衣機洗,現在住在賓館裏哪裏有洗衣機啊,確實不方便,現在有人專門給自己洗衣服,這對張青雲來說,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張青雲說:“那太謝謝周總了。”

周玉瓊說:“沒關係沒關係,胡書記的衣服,也是我安排人洗的。你們當領導的,家屬又不在身邊,哪有時間管這些事情。”

周玉瓊陪著張青雲邊往餐廳裏麵走,邊和張青雲交談著。

賓館的早餐很豐盛,麵點有十幾種,什麽包子、油條、麵包,稀飯有白粥、綠豆粥、小米粥、紅豆粥等好幾種,還有十幾樣素菜、鹹菜之類的東西,比在家裏吃飯豐盛多了,都是自助餐,喜歡什麽拿什麽。

張青雲拿了幾個包子,一根油條,一塊豆腐乳,又要了一個雞蛋,然後夾了一些青菜、豆腐之類的東西,在一張空桌子上坐下來,然後又打了一碗綠豆粥,開始吃飯。

由於此時才七點二十分,客人們來吃飯的還不多,餐廳裏此時隻有二三十個客人,張青雲邊吃飯邊打量著四周,他發現,並沒有縣委書記胡民的身影。

按說胡民此時已經起床準備吃早餐了,因為八點鍾大家要一起出發,張青雲不知道,每天早上胡民的早餐都是單獨在自己的總統套房裏用,有兩個服務員專門給他送過去。

吃完早餐,張青雲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周玉瓊仍然站在門口,身邊站著一個年輕姑娘,看年紀也就是二十多歲。

周玉瓊對張青雲說:“張書記,這個是小柴,今後就由她負責照顧你的生活吧?”

張青雲說:“好的,小柴,那就辛苦你了。”

周玉瓊對小柴說:“好了,你到張書記房間裏看一看,有什麽該換洗的衣服,你就負責了。”

小柴說:“好的。”

張青雲和小柴一起進了電梯,這個時候,兩個人四目相對,張青雲才認真打量起這個姑娘。看她個子不高,估計也就是一個一米六零的樣子,但身體發育得很好,豐滿的上身,豐腴的下身,穿著一套紅色的工作服,顯得很是幹練。

小柴皮膚也很白淨,一看也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姑娘。

張青雲問:“小柴,你名字叫什麽?”

小柴微微一笑說:“張書記,我叫柴紅豔。”

張青雲接著問:“你家是哪裏的?”

柴紅豔說:“柴家鎮的。”

柴家鎮是清溪縣所屬的一個鎮,在縣城的東南麵。

張青雲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電梯已經到八樓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張青雲房間裏,張青雲對柴紅豔說:“換洗的衣服我都放在衛生間的籃子裏了,你拿去洗吧。”

柴紅豔說:“好的。”進了衛生間,拿起一籃子的衣服就出去了。走到時候對張青雲說:“張書記,您上班後我再來收拾房間吧。”

張青雲說:“好的,好的。”

張青雲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七點四十分了,於是就到衛生間裏洗漱一番,放鬆一下,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坐電梯下樓。

到了大廳裏,就看見小薑已經站在那裏等著了。

小薑一看見張青雲走出來,連忙衝張青雲迎上來,說:“張書記早!”

張青雲說:“小薑,吃過早餐了嗎?”

小薑說:“吃過了。”

小薑陪著張青雲走出大廳,到了停在門口的汽車旁,為張青雲打開後麵的車門,伺候著張青雲坐進去,才繞到另一邊上了汽車,啟動之後慢慢加速,開出了迎賓館的大院子。

到縣委大院門口的時候,張青雲看了看表,才八點五十分。

張青雲下來,就看見院子裏停了一輛嶄新的豐田中巴考斯特。旁邊站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他們中有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蔣海,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覃健,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彭金平、康一波,副主任科員魏書田,這幾個人張青雲都認識了,其餘的幾個張青雲就不認識了。

他們看張青雲從車子裏下來,連忙笑著衝張青雲打招呼。

蔣海對張青雲說:“張書記,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個美女是縣電視台的主持人呂婷婷。”

張青雲一看,呂婷婷有一米六五左右,穿了一件紅色的羊絨大衣,脖子裏圍著一條絲巾,下麵是藍色的牛仔褲,白淨的瓜子臉,兩個眼睛水靈靈的,整個人顯得亭亭玉立,很是幹練。

呂婷婷一見張青雲,連忙笑著伸出手,和張青雲握了握說:“張書記早,我昨天就認識張書記了。”

張青雲一愣,說:“我們昨天見過麵嗎?”

呂婷婷狡黠地一笑說:“肯定見過,隻不過您沒有注意到我。”

張青雲問:“在哪裏?”

呂婷婷說:“你當時在主席台上,我在下麵。”

張青雲一聽就明白了,估計呂婷婷參加了昨天的大會。

蔣海又把信息科、督查科的幾個同誌介紹給了張青雲認識。

張青雲和他們一一握手寒暄。

這個時候,一輛綠色的豐田越野車開進了大院子,大家一看是胡書記的車子,連忙站好了準備迎接。

康一波走上前去為胡民打開車門。

胡民把手裏的公文包遞給康一波,然後才下了車。

大家連忙圍上來和胡民打招呼,紛紛說:“胡書記早!”

胡民衝大家點了點頭,然後特意走到呂婷婷麵前,和她握了握手說:“婷婷,今天是我點名要你去的。”

呂婷婷笑著說:“謝謝胡書記。”

胡民指著她身上的衣服說:“今天你這套打扮,上電視肯定很漂亮,把我的風頭都搶光了,是不是啊?”

大家一聽,就明白胡民是拿美女開玩笑,於是就哈哈笑起來。

胡民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經八點整了,於是說:“上車吧!”

張青雲這個時候觀察到,胡民手腕上的手表,非同一般,黑色的真皮表帶,金燦燦的黃金表盤,非常耀眼。估計是瑞士名表——百達翡麗中的一款。這款手表張青雲曾經在百貨大樓的名表專櫃留意過,是全自動機械表,售價達二十多萬。

幸虧現在這個季節還是冬春之交,東州市這裏的天氣,白天最高也就是十度左右,晚上有時候還在零度以下,所以外麵要穿著大衣。這樣就遮掩了這塊手表,如果是夏天,戴著這麽名貴的手表上電視,萬一被那些好事者發現了,拿著這個做文章,到時候就屬於沒事找事了。

幾年前,清河省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在省內的一條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一輛長途客車和一輛嚴重超載的大貨車發生了追尾事故,兩車強烈碰撞後,大客車被撞擊得嚴重變形,並引發了大火,由於大客車也是嚴重超載的,當時就燒死了四十多人。

當天上午,趕到現場處理事故的省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局長馬聰明,在事故現場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表情輕鬆,對著鏡頭竟然連連微笑,此舉在省裏的電視台和新聞媒體播出後,引起了不少觀眾的氣憤。有好事者就注意到了馬聰明手上戴著的一塊名表,有人從照片截圖中就認定,這是一款瑞士生產的勞力士名表,價格在二十萬左右。有人更是把這些年馬聰明在新聞媒體出現時戴的手表來了一個匯總,他們從各種照片裏發現,馬聰明是瑞士名表的收藏愛好者,他在公開場合戴過的各種瑞士名表,竟然有二十多塊,價格一般情況下在十萬左右,也就是說,光是購買手表一項,馬聰明就要花費二百多萬元,馬聰明在沒有出任省安監局局長之前,在南嶺市當過縣委書記,副市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市委副書記。

南嶺市位於清河省的南部,是個農業大市,境內也有豐富的礦產資源,是煤礦、有色金屬的富集區。作為長期主管本市礦產資源開發的副市長、常務副市長,有人推測,馬聰明在南嶺市時,曾經謀取了巨大的經濟利益。

由於互聯網的傳播,馬聰明是貪官的說法,一時間在網絡上民意洶洶。馬聰明沒辦法隻能麵對媒體,公開辟謠,說自己和兒子馬濤都喜歡收藏手表,他們經常輪換著戴,有些手表不是真品,都是仿製品,有些買的時候才一兩千塊錢。

但無論他怎麽解釋,老百姓就是不信任了,紛紛要求紀委介入調查。

沒辦法,省紀委根據省委書記郭雲石的批示,成立了專案組,經過調查、走訪,掌握了不少證據,證明馬聰明及其家人的財產收入,大大超出正常的工資收入。他們家有房產七套,銀行存款四百多萬元,股票、基金價值六百多萬,此外家裏還有大批的名貴煙酒、高檔服裝、金銀首飾、名貴手表。於是,省紀委決定,對馬聰明采取雙規措施。經過幾個月的調查,馬聰明一案被移交到東州市檢察院起訴,東州市人民法院在最後的判決書中,認定馬聰明貪汙三十三萬元,受賄六百五十萬元,另有一千一百萬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數罪並罰,最後判處馬聰明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這件事發生後,搞得全國的官員緊張了好幾年,再不敢無所顧忌地露富了,有好的手表也不敢戴,都戴一兩千塊錢一塊的普通手表。

張青雲想不到,胡民仍然這麽大膽,可能他覺得堂堂一個縣委書記戴一個名表,沒什麽大不了的。

大家上了車,胡民對司機說:“開車吧!”

司機就發動了汽車,緩緩地開出了縣委、縣政府的大院子。

車子一路呼嘯開出了縣城,向東南方向開去。

大東溝電廠位於離縣城二十多公裏的大東溝鎮,是清溪縣建國以來投資最大的工業項目,總投資一百二十三億,第一期工程投資五十六億元,由國電集團公司和清河省投資有限公司、清煤集團共同出資興建,計劃建設總裝機容量達5320MW(532萬千瓦)的發電機組,其中一期項目2×660MW機組新建工程,計劃用地2200畝,一期項目建成後,年產值約為20億元,年納稅額約為2億元;二期項目建設裝機容量2×1000MW,計劃投資67億元,廠區用地約1200畝,灰場用地650畝。去年五月六日動工,當時省委書記杜茂林、省長王天成和國家電力集團公司的老總,都來現場出席了開工儀式。

大東溝電廠開工後的十幾天,就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國的新聞事件。

因為大東溝電廠的建設,要征用當地村民四千多名耕地、林地,關於補償問題,村民們要的高,有關部門補償的少,雙方並沒有達成協議,電廠建設方就強行施工,村民們的林地、可耕地被破壞,還有一個多月就可以成熟的幾百畝小麥被推土機推平,村民們在財產上受到了很大損失,這些行為激起了村民們的極大憤慨。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附近幾個村子裏的村民擔心這麽大一個電廠建成後,將會對當地的環境帶來很大破壞。原來這裏山清水秀,屬於臥牛山區向平原過度的丘陵地帶,空氣清新,電廠一旦建成後,空氣汙染、粉塵汙染、水汙染,將不可避免。祖祖輩輩居住在附近的村民們就不想要這樣一個電廠在自己的村莊旁建成。

在這些方麵,地方政府、電廠建設方和當地村民的利益就發生了衝突,大家互相較勁,毫不妥協,終於釀成了一場慘劇。

五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搭帳篷住在地裏看守自己的土地的東溝村村民老張起來撒尿,他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自己家的狗也警惕地叫個不停,附近住著的村民們也連忙起床了,幾十條狗一起狂犬起來,似乎在提醒村民們,有什麽危險已經鄰近了。

住在地裏的幾十個村民連忙拿起各自的家夥,有的拿起土槍,有的拿起砍刀,有的拿起?頭、鐵鍁,以預防不測,因為此前他們已經和工地建設方發生了多次小規模衝突,雙方都有人員受傷。

老張和村民們警惕地往遠處一看,突然,他們發現從四麵八方圍過來幾百人,個個戴著頭盔,白手套,上身穿黑色的體恤衫,下身是黑色的褲子,人手一根兩米長的鋼筋,有些人手裏還拿著雙管獵槍、鋼珠槍,他們氣勢洶洶地衝村民們撲過來。

有的村民膽小,拔腿就跑了。有的手中有家夥的不怕,想較較勁,結果很快就被圍上來的人打傷了。那幾個手中有土槍的村民剛開火打出去幾發散彈,就聽見對麵嘭嘭嘭幾聲,對方的獵槍、鋼珠槍一起開火,那幾個村民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些人聽到槍聲,更是殺紅了眼睛,嘴裏喊著:“殺啊,衝啊!”衝村民們衝過來。

有的村民被打倒,有的村民被射擊受了重傷,倒在地上,那些人追上四散而逃的村民們,不問青紅皂白,一律用鋼筋在後背上狠打,有的村民當場就被打得昏死過去。

也就是幾分鍾的時間,當地村民被打死六個,傷二十多個,其中重傷八個。

那些人打人後很快就撤退了,坐著大客車就離開了,等當地的老百姓趕過來,準備拍照取證,那幾輛大客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村民們立即報警,打“120”,把受傷的村民送到縣醫院急救。

警察隨後很快就來了,勘驗了現場,拍了照片,隨後就沒有了下文。

附近幾個村的幾千村民氣憤填膺,就抬著六個村民的屍體,堵塞了道路,然後向縣城進發,進行遊行示威。

沿途不斷有村民參加,有看熱鬧的,有同情的,聚集了四五千人。

消息傳來,把胡民嚇壞了。他上任以來,還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事情。

於是他連忙向市委書記曹方進行了匯報。

曹方立即指示他:“立即出動警力,控製事態,盡量把事情消滅在萌芽狀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采取暴力,要發動廣大幹部到第一線安撫群眾,做通群眾的思想工作,先答應他們的要求,把人群疏散掉,對於那些害群之馬,要毫不姑息,該出手的時候還是要出手的。”

曹方指示完畢,又向省委書記杜茂林進行了匯報。

杜茂林立即指示省裏的有關部門組成調查組,以省委副書記馬越為組長,省委常委、副省長陳永強為副組長,立即趕赴清溪縣,處理這個突發事件。

根據曹方的指示,東州市調集了周邊幾個縣的武警、防爆警察上千人趕赴清溪縣城,封鎖了各個路口,實行宵禁。

鬧事的村民和看熱鬧的村民,一看四周到處是警車,警察、武警荷槍實彈地圍過來,有的手中拿著盾牌,有的手中握著衝鋒槍,有的拿著橡膠棍。

那些膽子小的村民嚇得屁滾尿流,連忙就四散而逃了。

最終留下來和政府對話的,也就幾百村民了。

縣委書記胡民和縣長劉建來到現場,親自參與了和村民代表的對話。

經過協商,村民們提出,嚴懲凶手,公布事實真相,對於死亡和受傷的村民,給予經濟補償。每個死亡的村民,包賠一百二十萬元。

胡民和劉建為了迅速平息事態,對這些要求都表示當場接受,但要求村民們趕快回家,不要在公共場所聚集,以免影響交通,破壞社會穩定。死亡的村民屍體送到縣裏的殯儀館保存。如果事態擴大,發生了群體性事件,到時候政府將不得不采取強製措施。

村民們看到處是荷槍實彈的武警、防暴警察,知道對抗下去,也沒有什麽好果子吃了,於是決定妥協,不擴大事態。

警方出動汽車,把最後的幾百村民拉回了所住的村子,事情最終得到圓滿解決。

省委、省政府調查組趕到清溪縣後,在縣城裏住了一個多星期,他們親自到村裏走訪村民,弄清楚了村民們鬧事的原因,公安機關也抓緊時間破案,抓獲了打人的組織者。原來建設方想加快工程的進度,鑒於當地村民多次破壞施工,砸毀施工機械,於是決定報複,就組織了一批工人和當地的黑社會勢力,共同襲擊了村民,釀成了這次慘劇的發生。

調查組一個星期之後回到省裏,向省委書記杜茂林、省長王天成做了匯報。

省委書記杜茂林和省長王天成指示有關部門,要嚴懲打人凶手,還老百姓一個說法,對於死亡和受傷的村民,要給予經濟補償,並適當放寬標準。清溪縣縣委、縣政府要高度重視大東溝電廠的征地協調工作,切實負起責任,守土有責,確保今後不發生此類事故,確保工程按期完工。

此後的一段時間,東州市的公安、檢察、法院開始介入此案,最後建設方的一個副總經理被判刑十一年,直接參與打人、對死亡、受傷的村民負有直接責任的六個工人、十二個黑社會分子,有四人被法院判處死刑,其餘的有的被判處無期徒刑,有的被判處有期徒刑。死亡的村民每個人得到了建設方一百二十萬的補償金,基本上滿足了村民們的要求。

現在幾乎每個星期,覃健都要到大東溝電廠去一趟,到工地上轉一轉,和建設方、投資方的領導溝通溝通情況,有什麽事情了,可以在第一時間了解到。

胡民知道,大東溝電廠的建設在全省、全市,都是具有標杆意義的工程項目,如果再出了什麽事情,自己頭上的烏紗帽說不定就保不住了。這是命運攸關的事情,所以隻要有時間,胡民也會帶著一幫人親自到大東溝電廠建設工地上轉一轉,就當是下基層調研吧,千萬千萬再不能出什麽事情了。

張青雲剛來,對於大東溝電廠的這些事情,還不完全清楚。去年他隻是在網絡上看到大東溝電廠工地上出現了打死村民的新聞報道,隨後的幾天,所有關於大東溝電廠工地打死人的新聞,紛紛被屏蔽掉了。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張青雲並不清楚。

此時的張青雲,坐在豪華舒適的豐田考斯特裏,望著窗外的風景,遠處是連綿起伏的臥牛山,近處是一望無際綠油油的麥田,從縣城到大東溝鎮,是一條十幾米寬的縣級公路,由於路麵狹窄,如果對麵來了一輛大貨車或者大客車,兩輛汽車就要放慢速度,各自小心翼翼地避讓著對方。路上不時會有嚴重超載的大貨車轟隆隆地駛過,路麵已經被碾壓得坑窪不平,大貨車開過去,後麵**起了一片塵土。偶爾有一兩個牧羊人趕著幾十隻山羊悠閑地走在公路上,汽車在後麵使勁地按喇叭,牧羊人似乎是聾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考斯特隻好停下來,等牧羊人慢慢地把羊群歸攏到一起,讓出道路,才加快速度,從旁邊穿過去。

從縣城到大東溝鎮也就是區區二十多公裏,開車在路上,有時候要走半個多小時。

這就是鄉村生活的節奏,好在張青雲是農村孩子出身,對這些情況都不陌生。

胡民這幾年對這些情況已經習慣了,他毫不在意,和坐在身邊的呂婷婷一路上說笑個不停。

呂婷婷是縣電視台的台柱子,是每天晚上一百多萬清溪人觀看“清溪新聞”時最留意的人之一,在清溪縣,她的知名度和縣委書記胡民、縣長劉建差不多。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現在清溪縣縣委書記是誰,縣長是誰,但是說起呂婷婷,絕對知道她是誰。

為什麽?因為在縣電視台做一個節目主持人,尤其是每天晚上的新聞節目,知名度太高了。一個女人,長相又那麽漂亮,天天有出鏡的機會,用不了多久,知名度就上去了。

清溪縣就這麽大,要想找到一個長相出色、播音標準的主持人,並非易事。因為縣級電視台,待遇一般,優秀的人才根本不會在你這裏長期呆下去。外麵的天地廣闊得很,條件好的,誰願意長期在一個縣城裏呢!

胡民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晚上隻要在清溪縣裏,清溪新聞是他必看的節目,他規定,隻要是他的活動,都要放在頭條。

縣電視台的楊台長到他辦公室裏匯報工作,他明確表示,你們電視台的主持人該找個條件好一些的了,這個水平,真的拿不出手啊。

楊台長說:“胡書記,我們縣電視台工資收入低啊,就現在這個水平,一個月兩千多塊,吸引不過來優秀的人才啊!”

胡民說:“在這個方麵,可以特事特辦,提高待遇,可以參照市裏的標準,給予特殊人才專項津貼,按照年薪製,每年的收入可以提高到八萬元、十萬元,我們這麽大一個縣,養一個兩個主持人,這個錢還是出得起的吧!”

楊台長一下子就開悟了,說:“沒問題,沒問題的。”

此後,清溪縣電視台就在國內的幾家報紙上發布了公開選聘優秀新聞節目主持人的啟示,承諾給予特別優秀的主持人以年薪製,待遇麵談。

呂婷婷那個時候正在省裏的藝術學院播音專業讀大學四年級,她是清溪縣城關鎮人,父親在縣水利局當副局長,母親在縣一中當副校長。

呂婷婷的姑姑叫呂燕,在清溪縣當縣委常委、宣傳部長。

呂婷婷在省城裏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她想去省電視台或者東州市電視台工作,做個節目主持人,參加了幾輪麵試,但到最後都不了了之。她一打聽,想進省裏的電視台非同小可,沒有過硬的關係,有副省長以上的大人物為你說話,一般的人你根本進不去。要想到東州市電視台工作,沒有市裏的領導打招呼,也是不可能的。現在長相優秀的女孩子,想從事播音主持工作的人,多了去了。

萬般無奈,她隻好給姑姑呂燕打電話,表示隻要待遇可以,願意在清溪縣電視台裏工作。

呂燕一聽,說:“既然這樣,你在外麵工作也沒有著落,還是回來吧,我們正在研究為優秀的主持人提高待遇,你參加招聘考試吧,你那個條件,到我們縣裏,肯定是台柱子。”

呂婷婷個人條件肯定是沒說的,又有關係,姑姑是縣委常委、宣傳部長,分管電視台的工作。各方麵的機緣巧合,導致她到縣電視台工作的事情,很快就辦成了。

經過協商,縣電視台根據特殊人才政策,給予她特殊崗位上的津貼,她拿的是年薪製,每年八萬八千塊。合同一簽三年,三年後待遇由雙方重新協商。

呂婷婷到電視台試鏡後,大家覺得很滿意,是縣電視台開播以來綜合水平最高的主持人了。

要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胡民看上了,你要想在清溪縣幹下去,還不得乖乖地聽我的。我讓你幹什麽,你就要幹什麽。

而呂婷婷不一樣,她後麵站著呂燕這個女強人。

呂燕是清溪縣土生土長的幹部,出身於幹部家庭,呂燕的父親呂偉,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參加工作,做過清溪縣漕河鄉的鄉長,縣水利局局長,十年動亂中被打倒,下放農村老家勞動。文革結束後,恢複工作,做了縣委農村工作部的部長,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縣委副書記,東州市農業局長,九十年代中期退休。

呂偉六個孩子,都在縣城裏參加了工作,其中二姑娘呂燕是最優秀的。

呂燕八十年代從東州師範學院中文係畢業後,一開始在清溪縣一中當語文教師,後來當了縣一中的團委書記。在父親呂偉的安排下,調進了團縣委,當了辦公室主任,算是從了政。後來的二十多年,在官場上逐漸升遷,做了團縣委副書記、書記,城關鎮鎮長,鎮黨委書記,副縣長,縣委常委、宣傳部長。呂燕作風潑辣,有女漢子的氣質,今年四十六歲,在縣委領導中,屬於是本地幹部中比較傑出的代表。

有這樣一個比較強勢的姑姑做後盾,自然呂婷婷在清溪縣工作的這三年多,順風順水的。知名度高,工資收入高,事業編製也解決了,在縣城裏屬於是比較風光的一個人。唯一的缺憾就是,清溪縣畢竟是小地方,像她這樣的條件,找男朋友似乎不好找,條件合適的男人不多。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單身到現在。

胡民雖然想過打呂婷婷的主意,但忌憚呂燕的存在,才一直沒有對呂婷婷下手。

呂燕多次提醒呂婷婷,不要和胡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離開胡民遠一些。

呂婷婷問:“為什麽?”

呂燕說:“你一個大姑娘家,剛走出校門,不知道社會上的深深淺淺。那些男人的花花腸子,你不懂,要小心提放為好。”

車子一路上走走停停,張青雲隻顧觀看窗外的風景,隻是和旁邊的蔣海說了幾句話。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覃健坐在張青雲的後麵,兩個人的目光交匯了幾次,但張青雲感覺到,這個覃健臉上的表情是不冷不熱的,似乎對自己有些意見。

張青雲記得,在昨天中午的歡迎宴會上,覃健也沒有主動站起來向他敬過酒,一個人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裏喝悶酒,好像心裏有滿腹的心事似的。

此前,張青雲和覃健從來沒有直接的接觸,兩個人根本就不認識,張青雲想,素昧平生,我張青雲和你覃健難道前世是冤家對頭,你對我這樣不感冒。

覃健是東州市人,沒有到清溪縣擔任副縣長之前,一直在東州市發改委工作,當過副科長,辦公室主任,市發改委副主任,四年前被交流到清溪縣,擔任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覃健在副處級的崗位上,已經打轉轉七年多了,還一直升不上去,心裏自然是很焦慮的,畢竟年紀不小了,四十六了,再這樣耽誤下去,這一輩子就完了,隻能在副處級的崗位上混一輩子了。

馮名揚調走後,清溪縣縣委副書記的位子空置了幾個月,大家紛紛猜測,如果不從外麵選派幹部,就從目前清溪縣領導班子裏產生,在所有的縣委常委裏麵,覃健應該說是最接近縣委副書記這個位子的。

覃健一開始也以為,市委領導會首先考慮由他接任馮名揚留下的縣委副書記的位子,自己也滿懷信心地到東州市,找領導說情,打探消息。

他帶著禮物親自到市委常委、組織部長趙軍政家拜訪,順便探一探趙軍政的口風。

覃健和趙軍政早就認識。他在發改委做辦公室主任的時候,趙軍政還是東州市政府的副秘書長。兩個人都在一棟市政府大樓裏辦公,經常見麵。

後來趙軍政下派,到了東州市的城北區當了區委副書記、區長,過了幾年,又交流到東州市城中區當區委書記。去年剛剛提拔,做了市委常委、組織部長。他從正處級幹部,一下子就被安排為東州市的市委常委、組織部長,這個安排還是相當不錯的,當然,在關鍵環節上還是省長王天成為他說話了。這些年,趙軍政一直是王天成比較信任的部下之一,他從區長升任區委書記,當時就是王天成拍板的。按照淵源,他也屬於是王天成這條線上的人。

當天晚上八點鍾,覃健讓司機開車,帶著一箱子茅台酒、五條軟中華香煙,去了趙軍政家拜訪。

趙軍政在家裏接待了覃健。

兩個人見麵後,握手寒暄一番,然後在客廳裏坐下。

趙軍政說:“小覃,有什麽事情嗎?”

覃健說:“老領導,有一件事情需要請您幫忙啊!”

趙軍政問:“什麽事情?”

覃健說:“您看,我們清溪縣裏,馮名揚調走後,縣委副書記的位子一直空缺著,我不知道組織上是怎麽考慮的,我已經在清溪縣工作四年多了,按照資格,也該輪到我了,不知道市委這一次能不能考慮考慮變動一下我的工作。”

覃健隻好坦白地說:“老領導,我實話實說,是看上那個位子了!”

趙軍政用不可置疑的口氣說:“那個崗位上另有其人,你不要想了。”

覃健一聽,心裏頓時涼了半截,說:“老領導,到底是什麽人?這麽霸道!”

趙軍政臉色一變,說:“小覃,你這個態度不好,組織上的安排,自有道理的,我們領導幹部,隻能服從組織上的安排。”

覃健說:“老領導,我的事情組織上也該考慮考慮了!”

趙軍政說:“會考慮的,隻是還不到時候,你知道,現在關鍵的崗位就那麽幾個,僧多粥少,我也難啊!唯一的辦法,就是你能夠讓曹書記為你說話,現在市裏的幹部問題上,一切都是曹書記說了算的。你和曹書記認識嗎?”

覃健唉聲歎氣地說:“我認識他,他卻不認識我啊!”

趙軍政說:“那就沒辦法了,你隻能等了,有了調整的機會,我再給你留意一個崗位。”

覃健說:“還是老領導記得我啊!”

趙軍政說:“如果在縣裏解決不了縣委副書記的崗位,你願意回市區嗎?”

覃健說:“做什麽?”

趙軍政說:“到哪個局委,比如還回發改委,做副主任。”

覃健想了想說:“還是不願意,在下麵雖然辛苦些,但是實惠。在市直機關當個副職,沒多少意思的。”

趙軍政說:“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不願意回城,你就在清溪縣呆著吧,說不定兩年以後,你就有機會了。”

覃健問:“什麽機會?”

趙軍政說:“現在還說不好,一切都在變化中,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覃健說:“好吧,多謝老領導的關照。”

從趙軍政家裏出來後,覃健情緒很是低落。回到家裏,和老婆雖然兩個星期沒有見過麵了,老婆興高采烈的,他卻心事重重的。此前的兩個星期,他一直呆在縣裏,因為有事情,上個周末就沒有回城。

他老婆一見老公回來了,連忙出來迎接他,噓寒問暖的,伺候他洗澡、換衣服,然後就去衛生間洗了澡,裹著浴巾就進了臥室,在裏麵做出各種妖嬈的動作,想刺激他的情緒,兩口子做些**運動。

覃健心情不好,躺在**,什麽也不說,也不看老婆一絲不掛的身子。

他老婆感覺到沒意思,就一聲不響地躺下睡覺了。

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心裏有事,官場上的人啊,煩惱多著呢!

一段時間以來,覃健的情緒就非常低落,直到他看到張青雲的任職公示,他才明白,這個縣委副書記的位子,原來是為張青雲量身打造的。他媽的,這個張青雲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憑什麽搶了老子的位子,不就憑他是王天成的秘書嗎!他通過四處打探,知道了張青雲和趙雅麗曾經發生過婚外情,並且受了處分,才回了東州市委黨校當調研員。

從此以後,覃健就在心裏和張青雲結下了梁子,每次看到張青雲,他就感到心裏不舒服,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這種感覺或許就叫嫉妒吧!

理智告訴覃健,他和張青雲素昧平生,此前從來沒有打過交道,人家張青雲沒招惹他覃健什麽。你憑什麽恨人家張青雲呢?!要恨你恨組織部啊!

但是事實上,就是這個張青雲的到來,打破了此前清溪縣的權力平衡,原來覃健以為,按部就班地自己在清溪縣裏,是可以當上縣長或者縣委書記的,現在這個張青雲的到來,讓這一切都成了泡影了!

你說他心裏怎麽能不憤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