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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校園,隻見這裏到處是古木參天,有些樹齡一看就有幾百年了,古建築已經不多,明朝的建築隻保留了一座城牆和鍾樓,校園內最多的建築是一排排的教室,看著高大、寬敞、明亮,一看就是民國時期的建築,紅色的木窗戶,油漆很鮮豔,一看就是重新粉刷過的。裏麵坐著一排排的學生,這個時候許多教室裏老師正在上課。

現在雖然是炎熱的夏季,走在這裏,到處陰森森的,比著外麵暴曬在陽光下的地方,溫度自然是降低了不少。這裏確實是讀書、學習的好地方,有濃重的文化氣息。

抗戰時期,國內許多文化名人曾聚集在桂江城裏,這裏有不少名人的故居,可以想見,當時的王府校區曾經有多少名人在這裏流連忘返。走在這裏,你的心立即就能平靜下來,拋開世間的繁華,學會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王一鳴邊走邊欣賞著這裏的美景,同時交待西江師範大學的領導,一定要保護好這裏的建築、樹木,這是不可多得的曆史文物,同學們有幸在這樣的環境裏讀書、學習,是非常幸運的事情。

在王府校區參觀了將近一個小時,大家一起上車,去了另一個校區,在西江師範大學豪華氣派的新辦公樓會議室裏,舉行了一場座談會。

座談會由省教育廳長黃誌強主持,他先說了一係列的客套話,最後說:“現在請省委王書記發表重要講話,大家鼓掌歡迎!”

於是下麵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王一鳴站起來衝大家鞠了一躬,然後坐下來拿起話筒說:“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上午好!今天到師範大學來,很榮幸,也很興奮。剛才我參觀了你們的老校區,那裏讓我印象深刻,同學們很幸福,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學習、生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你們的大學校園,就是和全國任何一所大學校園相比,也絲毫不遜色,你們有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獨特的氣質,這個是非常重要的。我很榮幸,我們西江省還有這樣一所有曆史的大學,有文化氣息的大學。今天坐在你們新建的寬敞明亮的大會議室裏,我們大家一起來務務虛,討論一下我們的大學該怎麽辦?我們的教育還有哪些亟待解決的問題,希望大家暢所欲言,直言不諱,我是來聽取大家的意見的,對教育,我還是外行,現在隻能是多聽多記,不敢做什麽指示。好吧,請各位老師、同學發言吧!”

今天參加座談會的老師、同學有三十多個人,他們的發言順序其實提前已經安排好的。

第一個發言的是馬克思主義學院的老教授,他是個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在省內外同行裏有很高的知名度。看年紀他快六十歲了,頭發花白,前麵的腦門上光禿禿的,幾乎是寸草不生,真是聰明的腦袋不長毛。

他說:“尊敬的王書記,各位領導,我明年就到退休年齡了,在教育界幹了一輩子,雖然曾經出版了幾本專著,做了不少課題,還獲得了國務院的特殊津貼,但是捫心自問,我感覺非常慚愧。為什麽?因為我自認為,從事教育這三十多年,我並沒有做出什麽非常傑出的貢獻,絕大部分文章都是應景之作,為了評職稱、拿課題、做項目,說白了,還是為了名和利。這樣的學術,實質是無用的,是浪費生命。我就想了,抗戰時期,我們這裏是大後方,曾經聚集了許多文化名人,像郭沫若、聞一多等人,都曾經在我們這裏生活過。還有西南聯大,我就想了,那個時候國家多困難啊,條件多艱苦啊,為什麽那個時候西南聯大可以為國家培養出那麽多的傑出人才,而我們今天大學擴招,動不動一個學校就幾萬的學生,研究生幾千人,博士生幾百人。培養的有幾個傑出人才?在國際上可以拿得出手的一年有一個嗎?十年能夠出一個嗎?為什麽再也培養不出錢學森、鄧稼先、華羅庚、錢三強那樣的科學家?魯迅、老舍、郭沫若那樣的文學大師?我們的教育到底出了什麽毛病?這幾年,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認為,我們當前的教育體製最大的弊病就是,我們的教育體製是官僚體製的一部分,僵化保守,固步自封,缺乏科學、民主的氛圍,不鼓勵學生標新立異,獨持偏見,更沒有所謂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學生在這樣的氛圍裏不敢想問題,不敢打破禁區。老師頭上戴了不少無形的緊箍咒,大家都沒有獨立的學術空間,沒有學術自由,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要想培養出傑出人才,我看是不可能的。這就是我們這個教育體製目前的總病根。這個問題不解決,投入再多的錢都沒有用,我們也培養不出世界一流人才。我的話完了。謝謝各位領導。”

老教授發言完畢,王一鳴帶頭鼓掌說:“講得非常好!非常有水平。”

大家給予了非常熱烈的掌聲。

第二個發言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教師,她說:“各位領導,我是文學院一位年輕老師,目前的職稱是講師,我們年輕老師現在有幾大困擾,第一,收入低。我是北京師範大學的文學博士畢業,今年三十歲,剛剛結婚一年,還沒有要孩子。我目前的月收入隻有兩千八百多,許多年輕老師都是不到三千塊錢,要供房子,養孩子,真的不容易。第二,評職稱難。職稱和論文掛鉤,評副教授,就要求有兩篇論文發表在核心期刊上。現在發表論文太難了,都要錢,一篇核心期刊上的論文要幾千塊錢,不交錢,就不能發表。就是交了錢,還得排隊。這樣的論文除了評職稱,還有什麽實際的意義?全世界都知道,我們是論文造假大國。我就不明白,這樣的遊戲規則,缺陷如此明顯,國家有關部門為什麽不改一改!我們年輕老師,上課上得再好,沒有用,評不上副教授;發表兩篇造假的論文,就可以評上副教授了,你說這有多荒唐啊!長此以往,誰還會專心教學啊!好,我的發言完了,給各位領導出難題了。”

王一鳴看了看那位帶著一副近視鏡的女老師,衝她點了點頭說:“很好,你說的很實在,我們的職稱評定製度是有很大問題。不鼓勵專心教書的,偏偏鼓勵學術造假的,是該好好改一改了。”

其他同誌的發言就平淡無奇了,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問題,座談會十一點準時結束。王一鳴和眾領導上車去了桂江理工大學,參觀了校園的景觀,中午十二點的時候走進學生食堂,和大學生一起到窗口打飯吃。

按照安排,學校找了幾個表現優秀的同學坐在王一鳴旁邊,邊吃飯,邊聊天。

王一鳴問他們,家是哪裏的,在這裏上學用不用貸款,學的什麽專業,大學畢業後想幹什麽。

幾個學生都進行了一一回答。

王一鳴看他們都是一副十分老練的樣子,估計都是學生幹部,平常裏在學校拋頭露麵慣了。倒是在周圍的一些學生,怯生生地吃飯,偶爾往王一鳴身上瞟一眼。王一鳴看他們的打扮和氣質,就知道他們是出身農村的孩子,這些孩子穿的明顯不如城市家庭的孩子,沒辦法,現在城鄉差距越來越大,有些大山裏的孩子剛到城市裏,一切都是陌生的,看著城裏孩子的生活條件,心裏會產生自卑感。

中午十二點半,王一鳴一行離開桂江理工大學,到酒店休息了兩個小時,下午三點,在警車開道下,車隊離開桂江市區,上了高速公路向省城江城市開去。

前前後後,王一鳴已經離開省委大院四五天了,也該回巢了。家裏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處理呢!

第二天一上班,王一鳴就把省委組織部長秦大龍和省委副書記何傑叫到自己辦公室。

王一鳴說:“有一件事情先和你們倆商量商量,我這一次到桂江市考察,才知道遊金平和池明華一直不和睦,我就想了,把池明華調走算了,安排在省農業廳,做黨組書記,廳長還是劉學明當,反正再過一年多,他就該退休了,到時候池明華還是廳長、黨組書記一肩挑,這個安排他池明華也是可以接受的。組織上也算沒有虧待他,在他老嶽父高建勳那裏,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你們看行不行?”

秦大龍和何傑一聽就完全明白了,遊金平要把池明華排擠走,已經獲得了王一鳴的認可,他們兩個還有什麽可說的,隻能是不斷地點頭說:“可以,可以。這個安排比較妥當。”

王一鳴說:“大龍啊,高建勳那裏,有時間你去解釋一下,池明華年輕氣盛,和遊金平是一山不容二虎,他們倆隻能保留一個,要不然對整個桂江市的發展都是不利的。農業廳也是大廳,池明華有這個崗位,也是很不錯的。”

秦大龍說:“好的,好的。”

王一鳴說:“你們組織部迅速組織一個考察小組,到桂江市考察一下姚江這個同誌,我看這個同誌不錯,有水平,就讓他當下一任的桂江市長吧!其它的按照組織程序辦。”

秦大龍和何傑說:“好的,好的。”

送走了秦大龍和何傑,王一鳴開始批閱桌子上的一大堆文件。

卻說西城市委書記竇宏偉和市長林立功,送走了王一鳴等省領導回到西城市裏,第二天下午,在竇宏偉的提議下西城市委就召開了市委常委會,主題是討論幹部人事問題。

竇宏偉提議調整一下雲林縣的主要領導,莫兵調出,不再擔任縣委副書記、縣長一職。雲林縣縣委常委、統戰部長莫蘭香出任縣委副書記、副縣長、代縣長。

莫兵調任市農業局黨組書記。

大家一聽就心裏明白了八九分,這一次竇宏偉在雲林縣肯定收獲不小啊!莫兵得到了市農業局長的好位子,莫蘭香從一個縣委常委、統戰部長一下子脫穎而出,直接出任縣委副書記、代縣長,這有些不符合常理嘛。但是官場上的事情,有些是非常微妙的,看破不說破,才是好朋友。

再說了,竇宏偉現在是整個西城市的老大,在幹部人事問題上他有絕對的決定權。這麽說吧,在市委常委會上就是有一兩個人反對,也是起不了什麽作用的。除非市長林立功不同意,帶領三五個市委常委鬧起來,那樣他竇宏偉真是得投鼠忌器。

現在人家市長林立功都點頭同意了,其他的市委常委就更不敢放一個屁了,說實話,單獨挑戰竇宏偉,他們根本沒有那個勇氣!得罪了市委書記,那你這個市委常委基本上就幹到頭了。這個規矩他們誰不懂啊。

於是,市委常委會很快就通過了竇宏偉的全部提議。

第二天上午,西城市委組織部就派了一個幹部考核小組專門趕赴雲林縣,這一次他們僅僅考察莫蘭香一個人。

為了讓雲林縣委充分重視這次幹部考核工作,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潘建國親自打了縣委書記龔向陽的電話。

王一鳴走後,當天晚上龔向陽親自開車到了金山縣城,和鄭爽幽會了一個晚上,兩個人幾個月沒有見麵了,自然是分外地有**,鄭爽用自己的千嬌百媚、千姿百態慰藉了龔向陽深感失落的心情。有了女人的安慰,龔向陽的情緒慢慢恢複了平靜,頭腦也清醒了許多,不再怨天尤人,他開始冷靜地思考自己所麵對的處境,麵對現實。

第二天早上,龔向陽不到六點半就起床了,和鄭爽吻別後他一個人悄悄地開車回了雲林縣城,一切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的。生活很快就恢複了常態。

龔向陽和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潘建國並不熟悉,但現在接了潘建國的電話,必要的客氣還是必不可少的。

龔向陽說:“您好,潘部長,請問有什麽指示?”

潘建國很客氣地說:“龔書記您好,是劉部長讓我給您打這個電話的,這一次由我帶隊到你們雲林縣考核莫蘭香同誌,劉部長說了,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一次考核成功,不能出任何差錯。”

龔向陽嘴裏說:“好的,潘部長。我馬上就安排縣委組織部,一定要精心準備,確保萬無一失。”

潘建國說:“好的,那就麻煩您龔書記了,咱們明天上午見。”

龔向陽說:“好的,我在雲林縣恭候您潘部長的大駕光臨。”

潘部長說:“客氣,客氣。”

放下電話,龔向陽坐在老板椅裏,閉上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在想,市委這個時候突然考核莫蘭香是何用意呢?莫非是前兩天竇宏偉在雲林賓館住的這兩個晚上,莫蘭香抓住時機和竇宏偉建立了非同一般的關係,有這個可能,官場上你不下本錢,就別想獲得意外的收益。現在看來提拔莫蘭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是毫無疑問的了,要不然市委組織部長劉旺也不會特意交待潘建國給他龔向陽打這個電話。一般情況下,像這種考核幹部的事情,市委組織部直接給縣委組織部打電話安排就行了,用不著麻煩他龔向陽親自出麵。龔向陽好歹還是市委常委嘛!和市委組織部長劉旺肩膀頭一樣高。

劉旺交待要確保萬無一失,這肯定是竇宏偉的語氣,市委組織部長本來就是貫徹一把手市委書記的意圖的。

看來莫蘭香已經贏得了竇宏偉的充分信任。

個中緣由,深諳官場潛規則的龔向陽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莫蘭香今後將擔任哪一個角色。這個是龔向陽最關心的。去市直機關擔任一把手,也是有可能的,市裏那麽多處級單位,隨便安排一個崗位,就是正處級,這對於市委書記竇宏偉來說,小菜一碟嘛。

安排在縣裏當縣長,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把縣長莫兵調走就完了嘛!

思前想後,龔向陽判斷,莫蘭香很有可能是接任莫兵的雲林縣縣長的位子。這麽說,今後幾年如果龔向陽的工作崗位不變動的話,和他搭班子的就是這位漂亮的女縣長了。

思路理清楚後,龔向陽立即打了縣委組織部長方強的電話。

方強此時正在縣委大樓五樓組織部他自己的辦公室裏,一看是縣委書記辦公室的電話,連忙就接了,說:“龔書記,您好!”

龔向陽說:“老哥,你趕快下來一趟,我有要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方強說:“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拿著公文包就匆匆下樓,到了三樓龔向陽的辦公室裏。

在外間辦公的龔向陽的秘書陳力行一看組織部長方強過來了,連忙站起來和方強打招呼,說:“方部長,您好!”

方強衝他點了點頭,就大步流星地進了龔向陽的辦公室。

龔向陽站起來和他握了握手,然後在沙發上陪著方強坐下來。

陳力行給方強泡了一杯鐵觀音就關上門出去了。

龔向陽說:“我剛才接了市委潘部長的電話,他說明天上午親自帶隊到我們這裏考核莫蘭香同誌,劉旺部長親自交待他,要確保萬無一失,一次考核通過。你看這件事怎麽操作?”

方強說:“縣委組織部辦公室剛才也接到市委組織部辦公室的電話了,要我們安排食宿。傳真已經發過來了,他們要來十幾個人,分成四個小組。時間是明天一天。在我們雲林縣要住宿一個晚上。”

龔向陽說:“吃住都好安排,就安排在雲林賓館算了。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方強說:“這個我想了,我馬上就派人到縣委統戰部去和莫蘭香同誌溝通一下,聽取她的意見,讓他們統戰部拿出一個大名單,哪些同誌是可靠的,可以安排和市委組織部考核小組的人員麵談。哪些同誌是不可靠的,就安排他們這兩天在家裏休息,不用上班了。然後我們把這些可靠的同誌組織起來,在單位裏待命,隨時等候考核小組的問詢。”

龔向陽點了點頭說:“好,好,這個安排比較妥當。”

方強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對龔向陽說:“現在有個棘手的問題,就是按照慣例,要安排五六個縣級幹部參加問詢,談一談對莫蘭香同誌的看法。龔書記,你看安排誰不安排誰?”

龔向陽雖然來了幾個月了,但是對雲林縣的幹部還說不上很熟悉,於是就問方強說:“你說派誰參加合適呢?”

方強說:“龔書記,我的看法是,誰和莫蘭香關係好,誰去就合適。關係不好,或者有潛在的競爭關係的,就不合適,到時候會說怪話的。”

龔向陽點了點說:“那廖勇和黃軒就不要參加了吧?”

方強使勁地點了點頭說:“龔書記說的是。他們兩個現在心裏肯定失落得很。”

廖勇目前是雲林縣縣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是名符其實的第三把手。黃軒是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本來論資排輩,他們是離縣長的寶座最近的人,現在莫蘭香卻捷足先登了,這讓他們情何以堪啊!

龔向陽說:“那就這樣,參加麵談的縣委領導,你算一個,我算一個,莫兵算一個,莫斌也算一個,就我們四個我看就合適了,這樣才可能確保萬無一失。”

方強說:“對,對,莫兵和莫斌都是莫蘭香的堂兄弟,他們是一個大家族的,肯定會團結一心的!”

龔向陽說:“四個縣領導,人數是不是少了點?要不把那些縣人大和政協的領導安排幾個參加?”

方強搖了搖頭說:“龔書記,你有所不知,那些老家夥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誰的麵子都不給,到時候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胡亂開炮,就壞菜了。現在最難纏的就是這些老幹部,他們倚老賣老,說不完的怪話,你還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他們不是農民工,你隨便抓人,根本就行不通。對這些老幹部隻能是惹不起躲著走。”

龔向陽說:“對,對,就按你說的辦吧!”

送走了方強,龔向陽開始批閱桌子上那一大摞的文件。

第二天上午八點半,市委組織部安排了兩輛別克商務車,拉著十幾位工作人員去了雲林縣。上午十點的時候,他們進入雲林縣城,到了雲林賓館。

縣委組織部長方強早早地就站在大堂門口等候迎接了。

方強當過市委組織部的辦公室主任,和各位領導都熟悉,甚至一個一個都叫得出名字來。大家見了麵顯得分外熱情。

縣委組織部的工作人員早已經為各位領導安排好了住處,副處級幹部一人一個豪華單間,科級和其他的一般幹部一人一個標準間或者單間。這個已經是超標準接待了,雲林賓館是按照三星級標準建設的酒店,一個標準間一天的費用也需要一百四五了。縣委組織部是簽約單位,自然會便宜些,但是這些錢市委組織部一般是不用出的,這個是規矩。下級單位接待上級單位的領導,這個理所當然。

方強親自把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潘建國送到位於九樓的一個豪華套間裏。

方強說:“潘部長,您先稍事休息一下,中午龔書記和莫縣長都要親自來陪您吃飯。”

潘建國說:“用不著這麽客氣嘛!他們都很忙,縣太爺嘛,一天到晚光是迎來送往就是很大的負擔。”

方強說:“應該的,應該的,您潘部長大駕光臨,是我們雲林縣的榮幸嘛!”

寒暄完畢,兩個人在沙發坐下來,潘建國裝出一副很關心方強的樣子說:“老弟,到雲林縣已經兩年多了吧?”

方強說:“是啊,一轉眼兩年就過去了。”

潘建國一本正經地問:“有什麽想法?”

大家都是熟人,自然是用不著打啞謎的,方強直言不諱地說:“您老兄不關照我,我就是有想法,也沒有什麽用啊!”

潘建國哈哈一笑說:“你小子是劉部長的大紅人,用得著我關照?”

方強在市委組織部當辦公室主任的時候,曾經鞍前馬後地伺候了劉旺幾年,他這個縣委組織部部長的位子就是劉旺賞賜給他的,所以潘建國才這樣說。

潘建國做過市人事局的副局長,城中區委副書記,三年前調到市委組織部,做了正處級的市委組織部副部長,他這個崗位也是非常關鍵的。長期在市委大院裏晃來晃去,認識的領導多,哪一天運氣來了,市委書記一句話,他就到哪個縣區當一把手去了。

方強說:“在老兄麵前,我就不說外氣話了,從家庭方麵來說,想回市裏工作,兩地分居到底是不方便,我們兩口子忙起來,一個多月還不能見一麵。但是回市裏不好安排啊。差的單位不願意去;好的單位又去不了,隻能在縣裏耗著。”

潘建國說:“是啊,僧多粥少,現在到哪裏都是這個樣子的。好在雲林縣情況不錯,你在這裏工作,也是挺不錯的。”

方強說:“隻能是走一步說一步了,先混著吧。”

潘建國說:“耐心等待吧,說不定很快市委就要調整雲林縣的主要領導了,到時候說不定有機會的。”

方強說:“到時候還需要你老兄多多關照啊!”

潘建國說:“一定的,一定的。”

中午十二點,雲林縣委、縣政府在雲林賓館二樓要了兩個包廂,縣委書記龔向陽和縣長莫兵親自出席,大家陪同潘建國吃了一頓午飯,酒宴間自然是說了不少冠冕堂皇的廢話,大家端起酒杯,稱兄道弟,親熱得像是發小一樣。

接下來的一天半,考核小組按照程序,通過和三十多個幹部的逐個談話,完成了對莫蘭香同誌的幹部考核工作。走的時候潘建國告訴龔向陽,一切順利,萬無一失,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市委組織部單獨考核莫蘭香的消息,在這個山區縣城裏還是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地傳播到這個縣裏的各個角落。街頭巷尾,大家都竊竊私語,紛紛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有的說,莫蘭香一定是巴結上什麽大人物了,要不提拔也輪不到她啊。

有的說,聽說莫兵要調走了,到市裏出任農業局局長,莫蘭香就是準備接任莫兵縣長的位子的。

有的說,莫家就是牛啊,縣長都是他們家的人做,按理說,也該讓黃軒做一任縣長了,要不然不公平。

有的說,論資排輩,肯定是黃軒做最合適了,但是他是寡婦睡覺,上麵沒有人啊!現在上麵沒有領導賞識你,你就是再有本事,也是白搭。

總之,大家七嘴八舌的,說什麽的都有。

現在的雲林縣裏最感失落的,是縣委副書記廖勇和黃軒兩個人。他們兩個都是少數民族,都有當縣長的資格。廖勇此前當過市紀委的辦公室主任,雲林縣縣委常委、紀委書記,兩年前當了縣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是最有資格接任莫兵縣長的人選。他在西城市裏主要和市委常委、紀委書記賀建業關係比較好。他和市委書記竇宏偉基本上沒有建立什麽私人關係,自然一時半會兒他還進入不了竇宏偉的視野。

黃軒呢,當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已經三年多了,按說也有資格,用他當常務副縣長,本來就是一種平衡。在雲林縣裏,黃氏家族和莫氏家族鬥了幾十年,有時候黃氏家族占上風,有時候莫氏家族占上風,反正是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五年前,雲林縣的縣長就是由黃霖擔任,按照輩分,黃霖是黃軒的堂哥。

黃霖現在是西城市的科技局局長,也是正處級幹部。

聽說市委組織部專門派人來考察莫蘭香,黃軒心裏那是一個氣啊,窩了一肚子的火沒有地方發。心裏說:“操你媽的,這個婊子肯定是爬上了竇宏偉的床了,要不然竇宏偉會這樣不顧一切地幫她。”

但這些話隻能悶在心裏,黃軒作為一個領導幹部,從他嘴裏說出去,就會被人抓了把柄,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他是能夠沉住氣,但是他老婆藍素萍就忍不住了,在家裏當著他老公的麵發牢騷說:“外麵可都傳得沸沸揚揚了,說本來論資排輩,是你和廖勇最有希望接任莫兵的縣長,現在倒好,莫蘭香成了黑馬了!她這匹**的母馬被哪個王八蛋騎了,才這樣牛逼的?”

黃軒說:“還能是誰?這不是明擺著的嘛!竇宏偉啊。除了他,在西城市裏誰有這麽大的權力!”

藍素萍說:“對,對,對,肯定是這個老流氓。”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藍素萍在縣婦聯工作,也是副科級幹部,那裏有幾十個喜歡嚼舌頭的婦女,於是在和幾個好姐妹閑聊的時候,藍素萍就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去了。

縣婦聯和縣委統戰部都在一棟大樓裏辦公,於是藍素萍帶有貶低莫蘭香的話,被一些人添油加醋後匯報給了莫蘭香。

本來縣城裏的小道消息已經讓莫蘭香感受到了輿論上的壓力。他老公向聰這幾天回到家裏,都是帶著質問的口氣和她說話。

原來向聰這幾天參加了幾個飯局,那些同事喝多了,和他說話的時候都是酸溜溜地說:“你小子牛啊,你老婆要當縣長了,我們今後跟你是沒辦法比了,你是誰啊?可以天天幹縣長的。”

大家哈哈大笑。

還有的就更壞了,拿向聰打趣說:“你老婆那麽漂亮,小心給你戴上綠帽子!”然後就擠眉弄眼地看著向聰笑。大家心照不宣的樣子,讓向聰比吃了一隻蒼蠅還難受。

回到家裏,他就開始盤問莫蘭香,到底給自己戴過綠帽子沒有。

莫蘭香說:“你有病啊,有自己主動認戴綠帽子的嗎?”

向聰說:“你說說,竇宏偉他憑什麽這麽幫你?”

莫蘭香柳眉倒豎,說:“我優秀,他喜歡我的工作匯報,怎麽了?”

向聰說:“這麽說你向竇宏偉單獨匯報過工作?”

莫蘭香說:“是的,怎麽了?我負責接待他們。在團結湖,我還坐在他身邊一個多小時呢!這有問題嗎?”

向聰一聽,說:“好,好,到此為止,到此為止,從今以後你的事情我不再過問了。”

莫蘭香斬釘截鐵地說:“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你要是再懷疑我,疑神疑鬼的,我們就離婚算了,各過各的,大家都輕鬆自在。”

和莫蘭香離婚,向聰還是有些舍不得,這麽漂亮的老婆,又有能力,不是那麽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啊!於是就忍氣吞聲,不再多說了。

莫蘭香現在聽了下屬的匯報,肺都要氣炸了,簡直是太過分了,太不可容忍了。氣得她立即就坐車趕往西城市區,麵見竇宏偉,在竇宏偉辦公室裏眼淚都掉下來了,讓竇宏偉心疼得不得了,當場就大發雷霆,說一定要懲罰懲罰這個黃軒,要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送走莫蘭香後,竇宏偉立即安排秘書通知市委常委、紀委書記賀建業趕過來。

賀建業到了竇宏偉辦公室,看到竇宏偉的臉色非常不好,看著嚇人。

竇宏偉說:“老賀啊,現在安排你一件特別緊急的事情,立即組織一個調查組,到雲林縣把黃軒給我雙規起來,好好查一查他的問題。”

賀建業問:“竇書記,這個黃軒到底犯了什麽事?”

竇宏偉沒有好氣地說:“涉嫌誹謗主要領導,散布小道消息,破壞組織上考核幹部。”於是就把莫蘭香說的那些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賀建業。

賀建業一聽,這個問題嚴重了,於是就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回去安排。”

當天下午,一隊人馬就離開西城市紀委大樓奔赴雲林縣。

很快消息傳來,雲林縣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黃軒被西城市紀委雙軌了。

這又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震動了這個山區小城。

紀委的同誌迅速查封了黃軒的辦公室和家裏,從辦公室和他家裏的保險櫃裏共搜查出現金人民幣三百八十多萬,港幣九萬。還有一大批金銀細軟,什麽黃金項鏈、名貴手表、珠寶首飾之類的東西。

消息傳來,竇宏偉大喜過望,果然黃軒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於是他立即指示專案組抓緊審訊,查清黃軒的犯罪事實,準備移送司法機關從重從快處理。

原來黃軒這幾年利用擔任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的機會,在一些項目上為一些做工程的老板說話,為他們在工程承攬、工程款撥付上提供了幫助。那些老板為了感謝黃軒,就送了不少錢給他。

這一次等待他的隻能是進監獄了。這個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他得罪了市委書記竇宏偉的。在地方上,一個市委書記的權力有時候是驚人的,他可以操控地方上的國家專政機關,對那些不馴服的人進行無情的打擊報複。別說黃軒有問題,就是沒有問題,有關辦案人員一定有辦法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黃軒送進監獄的。

這就是權力的可怕之處。一把手的權力是沒有邊界的,可以為所欲為。在當前的體製內,誰要是敢和市委書記這樣的權勢人物作對,那你的下場往往是非常悲慘的,所以黃軒的悲劇是命中注定的了。

再說萬鵬,自從王一鳴離開龍江市後,他心裏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他是老警察出身,非常敏感。

他覺得王一鳴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他的這個副市長兼龍江市公安局長的位子,這一次就完蛋了。他是老警察出身,有豐富的反偵察經驗。這兩天又感到心神不寧,於是就把市公安局的刑警支隊支隊長吳長海和技術科長劉衛兵叫到自己辦公室,這兩人都是他的鐵杆兄弟。

他說:“兩位老弟,我這兩天老是做噩夢,不對,肯定有問題。你們兩個人最近幾天別忙其它的事情了,一個安排十幾個兄弟,到市裏四處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省紀委來的人。一個呢利用局裏的技術設備,四處搜索搜索,看有沒有什麽設備監控我的辦公室電話和手機。”

吳長海和劉衛兵說:“好的,局長。”

過了兩天反饋就出來了。

吳長海的馬仔報告,在龍江市的一家酒店裏住了十幾個來自省城的工作人員,他們四處打探萬鵬的情況,聽說有幾個人去了各家銀行,調取了萬鵬和他家人的銀行賬戶。

劉衛兵報告說:“局長,我們這兩天監測到,有一套設備在城西的心怡快捷酒店,有人在一直監聽你的電話。你現在的手機和辦公室電話都已經被監控了。”

萬鵬一聽一下子就明白了,於是說:“好吧,你們先出去,讓我想一想該怎麽辦。”

吳長海和劉衛兵麵麵相覷,隻好退了出來。

兩個人都是老警察出身,知道萬鵬這一次肯定是遇到大麻煩了。前幾天聽說在青雲街那裏,省委書記王一鳴微服私訪時差一點被一幫小混混打了,幸虧他的警衛護駕,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王一鳴豈能善罷甘休,收拾萬鵬是一定的了。

萬鵬坐在老板椅裏情緒非常低落,他思前想後,覺得再不采取斷然行動,隻能是束手就擒了。

失去眼下這如此風光的日子,下半生就在監獄裏度過,他實在是心有不甘啊,要是進了監獄,這麽多年的奮鬥不都化為烏有了嘛!

他媽的,老子幹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到外國當寓公去。

萬鵬對此早有準備,所謂的狡兔三窟嘛!他是老警察出身,知道官場上的凶險,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他早就做好了幾種應對的措施。

這麽多年他積攢了七八千萬的家產,有一大部分早已經通過地下錢莊被他轉移到海外去了。

他兒子萬小鵬高中時已經到加拿大讀書去了,萬鵬的妻子薛燕一直陪著兒子在加拿大居住,都已經通過投資移民拿到了加拿大的綠卡,萬鵬自己也有綠卡,不過名字改了,叫萬雲飛。

這些都是龍江市那些開礦的大老板,全家移民到加拿大的幫助萬鵬辦的。

主意已定,萬鵬立即收拾自己辦公室裏的東西,把那些早就換好的港幣、美金帶在身上,到家裏把那些帶不走的金銀細軟和現金統統放進一個保險櫃裏,讓司機用一個新的電話卡打了他弟弟萬龍的電話,讓他立即到家裏拉走這個保險櫃。

他又安排司機立即開車離開龍江市,今後幾天就在龍江下屬的幾個縣慢慢溜達,到了金山縣再打個電話給市公安局辦公室,就說萬鵬在下屬的幾個縣搞微服私訪。

萬鵬把自己的手機交給司機,安排司機一定要隨時開機,過幾個小時撥通司機自己的手機號碼,不要接通就可以了。千萬千萬,一定要確保通信暢通,不能讓外人發現有什麽異樣。

司機本身也是個警察,知道這些安排意味著什麽。但他是萬鵬的親戚,是萬鵬一個表姐的兒子,從部隊退伍後就是走了萬鵬的路子,才被安排到市公安局給萬鵬當了司機。

所以他不能不對萬鵬言聽計從,他要知恩圖報啊。

萬鵬臨走時還安慰他說:“外甥,你就最後幫舅舅一次吧,這麽多年,我待你不薄吧?放心,你沒有什麽事情的,誰問你,你就說不知道,你什麽都不清楚就可以了。”

司機開車離開後,萬鵬立即從自家車庫裏開出一輛從一個老板那裏借來的寶馬越野車,把該帶的東西帶上,到蒙豔萍家的樓下接上蒙豔萍。本來他還想把姐姐蒙豔芳接上,無奈那個蒙豔芳去年結了婚,還懷孕七八個月了,肯定是去不了加拿大了。至於蒙豔芳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到底是她老公的,還是萬鵬的,真是說不清楚。反正萬鵬有需要了,這個蒙豔芳他也是不會放過的。

在龍江市通往桂江市的高速公路上,萬鵬自己開著汽車,讓蒙豔萍用一個新的手機號碼定了機票,他們倆要乘坐今天下午的一班飛機飛往香港。

下午三點,化名萬雲飛的萬鵬通過了機場安檢,順利地上了飛機。

在飛機離開地麵慢慢地升上高空的時候,透過舷窗,萬鵬看著桂江市的山山水水,心裏長舒了一口氣說:“再見了,我的祖國,再見了我的家鄉。有生之年,我千萬不能再回來了。”

飛機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飛行到達香港機場。萬鵬和蒙豔芳立即購買了飛往加拿大的機票,他們兩個現在還惶惶不可終日,生怕香港機場接到大陸警方的電話,他們就走不成了。

好在一切順利,他們當天晚上八點終於通過了香港機場的安檢,順利登機,晚上九點十分,飛機起飛,看著香港迷人的夜景,到處是燈火輝煌,萬鵬和蒙豔芳相視一笑,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萬鵬在心裏核算過了,這麽多年他轉移到國外的資產少說也有一千多萬美元了,下半生就是什麽都不做,就是吃喝玩樂,也用不完了。

況且身邊還有蒙豔萍這個美人陪著,她才二十五歲,水靈得很呢!從此以後,他們兩個人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同居了。他老婆薛燕在加拿大早已經有男朋友了,雙方各玩各的,誰也不幹涉誰。

萬鵬人已經到加拿大了,監控他的那些人才感覺到有些異樣。他們監控了萬鵬兩天,發現他這麽在各個縣裏轉來轉去,手機每隔幾個小時響一下,就是不接通,沒有任何通話,於是就把情況匯報給了範衛。

範衛一聽不敢怠慢,連忙聯係省公安廳辦公室,讓他們立即打通萬鵬的手機。

範衛一聽頭都有些大了,他立即向省委副書記兼省紀委書記譚士平做了匯報。

譚士平指示,立即定位萬鵬的手機,看一看情況再說。同時,立即聯係出入境管理局,查一查有沒有萬鵬出境的情況。

過了半個小時,江左縣警方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抓獲了萬鵬的司機,在車上發現了萬鵬的手機。司機說:“萬鵬去哪裏了,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就是按照萬鵬的安排做的,其它的一問三不知。”

範衛一聽就知道壞菜了,這個萬鵬不愧是個老警察,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早知道這樣,就應該立即雙規他的。現在事情肯定是辦砸了,萬鵬溜了,說不定已經到國外了,兩天時間了,就是美國,也該到了。

範衛心裏一緊張,腦門上汗珠都下來了。王一鳴那裏不好交代啊!

一個多小時後,桂江機場和香港機場都傳回消息,說萬鵬化名萬雲飛,和一個叫蒙豔萍的女人從桂江機場飛到香港機場,然後從香港機場去了加拿大。

萬鵬已經去了加拿大,這個消息是千真萬確的了。

譚士平知道範衛這一次把事情辦砸了,就毫不客氣地罵了他幾句說:“你啊,你啊,還是個老紀檢呢,怎麽這麽粗心大意啊!你這樣讓我如何向王一鳴書記匯報啊?!你是夠蠢的了!飯桶一個!百分之百的飯桶!”

範衛聽了情緒很低落,有萬念俱灰的感覺。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成了他仕途上的滑鐵盧。怪不得那些老油條個個躲得遠遠的,事實證明,還是他們做得對。

果不其然,高有光、廖偉雄兩個人聽說萬鵬跑到加拿大了,兩個人見麵後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搖搖頭,微笑著什麽都不說。

兩個人心裏都明白,範衛你這個愣頭青,你還是太年輕啊,不知道官場上的深淺,多做多錯,明白嘛!你小子等著吧,下一步有你好受的。

思前想後,譚士平覺得還是得向王一鳴第一時間匯報一下。

萬般無奈,他打了王一鳴的手機說:“王書記,有個情況向您緊急匯報一下,萬鵬跑了,已經到了加拿大。”

王一鳴一聽就急了說:“怎麽回事?到底是誰主辦的這件事情?”

譚士平於是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最後說:“省紀委調查組目前是由範衛負責。”

王一鳴說:“立即把這個範衛停職查辦,涉嫌嚴重瀆職,換人!萬鵬這麽關鍵的人物都能跑掉!難道他範衛沒有腦子嘛!”

譚士平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去辦。”

當夜,省紀委連夜召開了緊急會議,譚士平宣布,根據省委王一鳴書記的指示,對省紀委副書記範衛采取雙規措施。範衛應該為萬鵬出逃擔負一定的責任。

萬鵬雖然跑了,但是工作組經過半個多月的努力,還是掌握了萬鵬不少的違法亂紀情況。工作人員從萬鵬的辦公室和家裏的幾套房子裏查獲了大批煙酒。茅台、五糧液、酒鬼酒,一箱一箱的,總共有六百多瓶。還有上百瓶的洋酒。軟中華等高級香煙遍地都是。此外還有數不清的高級補品、高檔服裝、照相機、高級手表、珠寶玉石、名人字畫等。

萬鵬交給他弟弟萬龍的保險櫃也讓調查組追回了。保險櫃被打開後,從裏麵共獲得人民幣兩百七十多萬元。還有十幾塊金磚,有的一塊200克,有的一塊300克,還有幾塊五百克的。光是黃金就有幾公斤之多。

經查實,萬鵬在龍江市有三套商品房。在桂江市有一套別墅,麵積有360個平方。

光是這些東西就足以證明,萬鵬時是名副其實的貪官汙吏。該抓,該殺。可惜的是他跑了。

下一步隻能是上報公安部,向國際刑警組織發出紅色通緝令了,但是萬鵬能不能被引渡回國,一切還都是未知數。這些年,中國的貪官汙吏潛逃國外,一去不複返,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了。

萬鵬跑了,龍江市公安局長的位子就出現了空缺。偌大的一個龍江市,光警察隊伍就有三千多人,不可能一日為主吧!石衛東指示,由龍江市公安局黨委副書記、副局長林海軍臨時主持龍江市公安局的全麵工作。

所以這幾天林海軍躊躇滿誌,一下子成了龍江市炙手可熱的人物。

誰都知道,隻要坐上龍江市公安局一把手的位子,當上廳級幹部是鐵定的了,肯定要兼任市政府的副市長的。

林海軍和萬鵬的經曆差不多,在龍江市公安局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從一個小民警幹起,做過派出所的所長,城南分局副局長,局長,市公安局副局長,黨委副書記、副局長,在局裏是僅次於萬鵬的人物。論年齡,他今年才四十五歲,接任局長也是順理成章的。

唯一的遺憾是,他和省委常委、副省長兼省公安廳廳長石衛東素昧平生,雙方才見過幾次麵,石衛東到龍江市視察的時候,僅僅和他握了握手,微笑了一下,一句話也沒有說。

你說這種情況下,石衛東會用他嗎?

在目前的情況下,誰出任龍江市公安局新的局長,基本上是石衛東一個人說了算的。當然,王一鳴自己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會直接提名的,到時候和石衛東打個招呼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就是省長李耀自己有合適的人選,他打電話給石衛東,說:“衛東啊,我看誰誰誰不錯啊,龍江市公安局局長的位子,我看就給他坐吧。”

這樣李耀推薦的人選就有可能脫穎而出,一屁股坐上龍江市公安局局長的寶座。

要是石衛東心裏不舒服,不想給李耀麵子了,他會這樣說:“李省長,不好辦啊老哥!王書記那裏也有安排呢!我擺不平啊我的大省長!”

要是這樣,李耀幹生氣也沒有任何辦法。

石衛東還會心裏說:“李省長,公安廳是我的地盤,你老兄手伸得也太長了吧!小樣,你當我石衛東是阿鬥啊!我今天偏不給你麵子,讓你碰一鼻子灰!”

考慮了一個多星期,權衡了各方麵的情況,石衛東決定,提名省公安廳辦公室主任任紅林出任龍江市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

辦公室主任是一個特別重要的崗位,石衛東一定要用自己信得過的人。這個任紅林是前任局長張鐵成的鐵杆部下,讓他全心全意為石衛東服務,也不可能啊!任紅林就是願意,他石衛東還有些不放心呢!官場上,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到底聽誰的。不是自己的人,就是不可信任。

石衛東提名自己的秘書薑春林擔任省公安廳的辦公室主任。薑春林目前就跟著石衛東,一天到晚在省政府、省委政法委、省公安廳跑來跑去的。石衛東現在是炙手可熱,身兼幾個要職,沒辦法,誰讓他獲得了省委書記王一鳴的充分信任呢!

本來,安排自己的秘書接任省公安廳辦公室主任的職務,是有些倉促,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一些非議。石衛東也考慮到了。但是,思前想後,石衛東決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個時候不安排好薑春林,再過幾個月就更被動了。

按照省裏的安排,明年初省裏的人大會一召開,石衛東就要交出省公安廳廳長的職務,但是保留省公安廳黨委書記的職務。

王一鳴之所以這樣安排,是想讓石衛東繼續為他控製好全省三萬多的警察隊伍。在省公安廳,石衛東仍然是一把手。但是日常工作由新的廳長負責。

至於誰來出任省廳的廳長,王一鳴還沒有說。隻能是從其他的幾個副省長中選一個。因為按照規定,省公安廳的廳長一般情況下由省政府的副省長兼任。至於哪個副省長兼任,這個石衛東隻能等待,他沒有決定權。他要是不自量力,自己提出一個人選,那樣就犯忌了,肯定會引起王一鳴的警覺。

你石衛東不知道天高地厚嘛!你想幹什麽?什麽都是你說了算,我這個省委書記是不是成了你的傀儡了!

那樣會適得其反的。這樣的低級錯誤石衛東當然不可能犯了。

今後不管誰來公安廳當廳長,隻要薑春林占著這個辦公室主任的位子,有什麽事情薑春林一清二楚,隨時會向石衛東匯報的。這樣石衛東可以隨時遙控一切。

這個時候安排薑春林出任辦公室主任,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遇。論資格,薑春林現在是省政府辦公廳第五秘書處的副處長、調研員,也是正處級幹部了。

用自己信得過的人,這個有什麽可非議的!約定俗成,大家都是這樣幹的嘛!這個是官場上的潛規則之一。

於是,過了半個月任紅林走馬上任龍江市公安局長,龍江市人大不久就通過了他副市長的任命。

薑春林毫無懸念地被任命為省公安廳的辦公室主任。

有好事者在背後議論說,萬鵬出逃,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任紅林,其次就是薑春林。

薑春林能夠坐上辦公室主任的位子,也很高興,他知道自己的仕途一下子光明多了,過個兩三年,說不定他就能升副廳級了,到了下麵的某個市裏當個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是完全沒有什麽問題的,到時候還不是石衛東一句話的事!

7月26日,省委、省政府在帝豪大酒店召開了全省經濟工作會議。在會上,王一鳴和省長李耀都做了重要講話,西江省出台了兩個新的文件。一個是《關於加大招商引資的決定》,一個是《關於加快發展實體經濟的決定》。

會議按照王一鳴的安排,向各位參會的領導下發了一篇毛主席當年的文章--《關心群眾生活,注意工作方法》。王一鳴在會上特別強調,各級領導幹部要學會做群眾的思想政治工作,這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這個傳統不能丟。如果我們的領導幹部一天到晚官僚習氣嚴重,脫離群眾,那群眾就會對我們嗤之以鼻。辦好中國的事情,關鍵在黨,關鍵在我們各級領導幹部,一定要把群眾的冷暖時時刻刻放在心頭。我們的權力來自人民,我們一定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王一鳴的一番即席講話很是動情,下麵的幹部聽了不斷地鼓掌。

會議結束後,各地的市委書記和市長不敢怠慢,立即回去傳達全省經濟工作會議的精神去了。

進入八月份的第一個星期,星期一上午八點半,省政府召開了常務會議。出席會議的有省長、副省長和各個廳局的一把手。會上,省長李耀對省政府上半年的工作進行了總結。對一些部門的工作進行了點評。其中,重點表揚了省交通廳,對上半年全省高速公路的建設成就給予高度評價。

批評了省招商投資局和省商務廳,對於上半年招商引資工作非常不滿意。全省目前隻有江城市超額完成了年初製定的招商引資目標,按照這個進度,全年引進外資八十億美元的目標,根本不可能實現。

批評了省安監局、省國土廳、省煤炭局。全省上半年安全事故頻發,已經死亡一百三十六人,受到了國家安監局的通報批評。

此時李耀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副省長石衛東說:“衛東,你前一段搞的那個掃黑,我看就很好嘛!但是,下一步是不是把精力放在深挖礦山的保護傘上麵?我看沒有政法機關的重拳出擊,這些保護傘不連根拔除,那些黑煤窯、黑礦山是無法關閉的!”

石衛東連連點頭說:“可以可以。”

李耀看石衛東這麽配合自己,於是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老弟,我看你們政法委就協調一下,下一步讓省檢察院反貪局直接介入,抓幾個典型,好好震懾一下那些在背後當保護傘的貪官汙吏,打擊一下黑惡勢力的囂張氣焰。我就不信了,堂堂的一個省級政府竟然戰勝不了黑社會,連幾個黑煤窯、黑礦山都關閉不了!要是那樣,我們這些人豈不成了酒囊飯袋嘛!幹脆辭職回家抱孫子算了。”

省長發飆,大家一個個麵色凝重,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自從李耀當上省長以來,還從來沒有在公眾場合發那麽大的火。他雖然沒有直接點名,但他的火氣是衝著誰來的,大家心裏其實都一清二楚。

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鄭天運雖然低頭不語,但是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越來越難看,整個臉看著像是豬肝一樣。因為按照省長和副省長的分工,鄭天運具體分管財政、稅收、工業和安全生產工作。全省上半年的安全事故頻發,遭到了國家安監總局的通報批評,鄭天運作為分管的副省長,專門赴北京接受了國家安監總局局長的約談。這是很沒有麵子的事情。

實際上,關閉全省非法開采的礦山,單靠鄭天運一個人的力量,本來就勉為其難。因為礦山開采事關各方利益。那些黑心礦主要靠這個發大財。地方上的官員說不定在裏麵也有幹股,他們千方百計地想從礦山開采上分一杯羹。各級政府為了財政收入和GDP的增加,對關閉礦山也不很積極。這樣各方力量此消彼長,事情就非常不好辦了。

原來國土部門也屬於鄭天運分管,他直接可以控製礦山開采的各種批文,這還好辦些。

但是前一段李耀對各個副省長的工作進行了重新調整,國土部門被調整給了副省長粟強分管。

現在的粟強雖然不是省委常委,但是分管全省的交通、建設、國土、旅遊、省投資集團公司、省高速公路建設集團公司等有關部門的工作,在省政府七個副省長中實權最大,實惠最多,一時間炙手可熱,風頭正健,連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鄭天運都相形見絀。

李耀明知道這樣做會引起鄭天運的不滿的,但是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自從李耀當上省政府的一把手後,鄭天運就成了他打壓的第一個對象。

本來,李耀和鄭天運都是前省委書記楊春風特別倚重的大將。在楊春風當省委書記的時候,鄭天運把持著省政府,以常務副省長的省份和省長劉放明分庭抗禮,這樣省政府就被楊春風牢牢地控製住了。

劉放明作為省長,也不能為所欲為,因為鄭天運背後有楊春風這個大老板撐腰,他就是當麵和劉放明頂起來,劉放明拿他也是無可奈何。

而當時的李耀以省委副書記的身份兼任省城江城市的市委書記,也是大權在握,風光無限。

當時他們兩個都屬於省委書記楊春風陣營的大將,自然是惺惺相惜,不會發生什麽衝突的。

但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

李耀成了省政府的一把手,他鄭天運是名正言順的二把手,在官場上,一把手和二把手,天生就是一對冤家。因為資源有限,競爭無處不在。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省長強勢,常務副省長就會弱勢;相反,省長弱勢,常務副省長就會強勢。

沒有當上省長之前,李耀對省政府的情況早已經是洞若觀火,他絕不會做劉放明那樣跛腳的省長,處處受鄭天運的牽製。

削弱常務副省長劉放明的實權,讓他不那麽囂張了,是李耀早已經計劃好的執政策略。他扶持粟強力壓鄭天運,就是想起到一石三鳥的作用。第一,讓鄭天運心裏酸溜溜的,整天像得不到皇上召見的妃子一樣,患得患失,唉聲歎氣。第二,讓其他的幾個副省長看看,你們誰比較識時務,知道配合我的工作,我就讓你們也舒舒服服的,過得像粟強一樣。第三,讓粟強整天飄飄然的,見了他李耀點頭哈腰的,不斷地拍馬屁。因為粟強知道,自己風光不風光,一切都是大老板李耀說了算的。

這樣就控製住了七個副省長,在省政府秘書長徐萬春的配合下,李耀在省政府大院裏真正做到了說一不二。

李耀這個省長是貨真價實的,比劉放明當省長的時候風光多了。那個時候,楊春風老謀深算,在省政府裏安排好了釘子,誰當省長,說白了隻是一個傀儡而已。

而現在不一樣了,省委書記王一鳴和鄭天運不是一路人,王一鳴看好的石衛東和孫玉梅兩個人,在省政府立足未穩,對李耀根本構不成挑戰。

所以在如今的省政府大院裏,李耀想批評哪個副省長了,一點也不客氣。不管你資格多老,年齡多大,辦的事情不符合我李耀的心意了,照樣讓你下不來台。

坐在主席台上,鄭天運心裏那個氣呀!他掃視了一下會場,感覺到那些廳局長看他的眼光都有些異樣。鄭天運臉上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卻說:“操你媽的李耀,有這樣辦事的嘛!關閉礦山這樣的大事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嗎?!你把國土部門劃給粟強管轄,他負責為那些不合格的礦山發證。你好事做到底,把安全生產也交給粟強分管不就完了嘛!誰審批誰負責,一條龍服務,多好啊!現在可好,審批權給我奪走了,出了事情了,卻讓我去處理,我不是成了為你們擦屁股的嘛!這樣公平嗎?!”

鄭天運麵色凝重,一本正經地看著李耀說。

李耀一看,知道鄭天運較勁了,心裏雖然不高興,但是在這麽多人麵前總得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說:“行,怎麽不行啊?你是常務副省長嘛!”

鄭天運說:“那好,我就實話實說。首先向大家做一個自我批評,全省的安全生產工作,上半年是很不好的,事故頻發,受到了國家安監總局的通報批評,作為分管的副省長,我要擔負領導責任,我也接受省長的批評。但是,我也有一點建議,是不是把礦山的審批權和安全生產的監督權捆綁起來,誰負責審批,誰就負責監管。不能生孩子的光管生孩子,不負責養孩子。這樣下去,隻能是越來越亂。”

參加會議的各個副省長、省政府的秘書長、副秘書長和那些廳局長們,一下子就明白了鄭天運的意思。

鄭天運這是和李耀鬥法啊!兩個人公開撕逼了,好,大家樂得看笑話了。

李耀毫不示弱地看著鄭天運說:“老鄭,你說,你想怎麽樣?”

李耀的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他沒有想到,鄭天運在這樣的場合敢於和他當麵撕逼。

鄭天運心一橫說:“要我說,你就痛快些,把全省的安全生產工作交給粟副省長分管算了。我這樣夾在中間,沒有什麽意思的!再說了,我年紀也大了,該清淨清淨了。”

李耀臉色一變,抓住他的話柄說:“這麽說你對分配的工作不能勝任,想休息了?”

鄭天運說:“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李耀不依不饒地說:“你年紀大了,想休息了,你可以向組織上打報告辭職啊!你不幹,有人願意幹!省政府難道離了你就運轉不靈了?!”

鄭天運一聽李耀說這話,氣得臉色發白,胸口發堵,他站起來,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說:“老子不幹了,不就是個狗屁副省長嘛!老子不稀罕,我馬上打報告辭職。回家抱孫子去。”

說著拂袖而去,踉踉蹌蹌就往會議室外麵走。

大家看著他肥胖的身軀搖搖晃晃的,就感到有些不對勁,但是李耀正在雷霆萬丈,大家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對鄭天運獻殷勤。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鄭天運步履蹣跚地走了十幾步,剛走出省政府常務會議室的大門口不遠,就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板上。

身穿紅色工作服的女服務員嚇得失聲尖叫:“快來人哪,鄭省長出事了!”

於是大家趕快往會議室外麵走。